第49章
“怎麽了。”宋寅之趕緊從狐嘴中解救出自己的褲子, 畢竟扯爛了一時半會兒也沒得換。
小狐貍一個趔趄向後翻滾幾圈,紮了一皮毛的積雪,又不死心, 繼續撲上來咬着宋寅之的褲子就往後拽。
那只剛從雪堆裏鑽出來的小小狐就那樣扒着雪堆眼巴巴地看着宋寅之, 相較于死咬着自己褲子不松口的這只,小小狐明顯更為乖巧, 眼睛也是圓溜溜水潤潤的。
它瞧着宋寅之被拖出去幾米遠,立馬往前探了探腦袋, 但視線對上另一只狐貍兇惡的目光之後,秒慫, 趕緊往後縮了縮腦袋。
“嗚嗚。”小小狐嗚咽兩聲,小爪子在雪地中拍出一朵朵小梅花。
宋寅之看着它那副模樣, 一不做二不做, 直接提起封祁小狐貍的後頸,封祁小狐貍被牽動了神經,馬上變成一只呆瓜,任由宋寅之将他從地上提起來,懸在半空。
“小寶貝,你幾歲了呀,怎麽這麽點點。”宋寅之無視掉一旁呆滞的封祁, 走到小小狐面前,伸手搔了搔它的下巴。
小小狐用嘴巴拱了拱宋寅之的手心, 想要進一步靠前, 但看到旁邊即使被拎着後頸依然露出殺人目光的狐貍,瞬間縮回了雪堆裏,鼻尖拱進雪堆,胡須上沾了點點積雪。
可可愛愛又可憐兮兮的。
宋寅之也沒想那麽多, 只是出于對毛茸茸的無法抗拒,他随手将封祁扔在一邊,扭頭伸手想要把小小狐抱起來rua一rua。
結果手還沒碰到小小狐,身下忽然一陣懸空——
“欸?”宋寅之驚訝地叫了聲,扭頭一看。
封祁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回了人形,表情也是少見的冷冰冰,他幹脆直接将宋寅之從地上抱起來,往肩頭一扛,渾身散發着比這白雪森林還寒的冷氣,踏過積雪封層,兩條長腿疾速邁動向前。
“放我下來啊,讓我摸一摸小狐貍呀。”宋寅之趴在他肩頭,雙手抵住他的肩膀試圖掙脫開來。
封祁不說話,只是扛着他往前走,來到了那道銅門之前,将銅牌從石獅子嘴中取出來,大門緩緩閉合——
封祁就這樣扛着人一路疾走,拐進房間裏,把人往床上一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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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寅之剛掙紮撐起半邊身子又馬上被一高大身形壓了下去。
炙熱的氣息鋪天蓋地侵襲而來,那股擾人的異香扯得人神經脹痛。
擡眼看過去,正對上一雙狠厲的金眸。
宋寅之吓了一跳,小心髒狂跳不止。
“到底怎麽了,為什麽這個表情。”宋寅之下意識縮緊了身子,怯怯地看着封祁。
封祁閉口不言,只是這樣俯視着他,胸膛劇烈起伏。
“我做錯了什麽麽……”宋寅之小聲問道,“如果我真的做錯了什麽,能不能聽我給你狡辯一下。”
話音剛落,帶有濕意的吻便重重落了下來。
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咬更合适。
細密的痛意順着脖頸傳至全身。
宋寅之眉頭一皺,下意識擡手去摸脖子。
只是手剛摸索過去,便被封祁一把扯開,按在頭頂。
微尖的牙齒紮入脖頸中,熱流順着傷口争先恐後湧進血管中,溶進身體內每一顆細胞。
不是形容句,宋寅之是真的有這種感覺,像是毒蛇的毒液一樣,只要被咬住就輸送進全身。
“你在做什麽。”他說完這句話便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封祁不搭理他,自顧進行着嘴上的動作。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宋寅之快要疼昏厥之際,牙齒終于退了出來,他一直緊繃的身體也放松了下來,輕輕舔舐着順着血管流出來的血跡。
疲憊感突然襲來,明明沒做什麽,但就像是剛從工地搬了二百斤的磚回來一樣。
宋寅之眨巴眨巴眼睛,迷蒙地望向封祁。
封祁微微喘着粗氣,擡手摸了下宋寅之脖子上剛被自己咬過的痕跡。
痛意瞬間消失,徒留溫熱的觸感還在頸間蔓延。
“在妖界,咬破脖頸視為标記,配對者一旦變心,将遭遇萬劫不複之災。”
封祁說這話的時候異常平靜,平靜到令人根本意識不到他是在發表多麽恐怖的言論。
“所以呢,到底為什麽這麽做啊。”
問了一遍兩遍上百遍也不見這人給出确切回答,宋寅之有些不耐煩了,聲音驟然提高。
“你在妖界再待一段時間,會發現這裏有許多帶有致命吸引力的妖族或者事物,這對于生性本貪婪的人類來說根本無法自拔,所以我才要提醒你,這是個危險的地方,穩住自己的心,不要被別人牽着鼻子走。”
封祁按着宋寅之的肩膀,手上的力道暗暗加大。
“人類貪婪?”然而宋寅之卻自動忽略掉封祁的勸告,将這四個敏感字眼重點加粗。
封祁也似乎覺得這麽說有些不妥,但話說出口便如潑出去的水,他無奈地扶着額頭,氣勢也瞬間弱了下去。
“人性本弱,我實話實說罷了,并不是在貶低你們。”
雖然這話也沒說錯,但宋寅之還是覺得略微有些刺耳。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生氣,但我覺得我沒錯,如果是因為我想摸摸其他的小狐貍,這也無可厚非吧,我還喂過狗,你要弄死它麽?”
封祁緊緊盯着他,瞳孔微顫。
忽然間,他像失了全身力氣一般敗下陣來,将頭疲憊地埋進宋寅之的頸間。
“對不起,我态度不好,但是……我只是太擔心你了,因為外表可愛的生物未必內心也一樣,明白麽?”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不知他所指的是不是那只小小狐。
“算了,我也聽不懂,但我乖乖聽話就對了吧。”
語氣溫和的一句話,瞬間戳中了封祁心中最柔軟的那個點。
他看着宋寅之瘦削的臉,擡手撫上他的後腦勺。
蜻蜓點水的一吻落在額角,不帶任何情.欲,更沒有宣誓主權的意思。
更多的是無法言喻的愧疚感。
因為某些不可抗力因素,自己硬将這個人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明明他已經很很害怕了,自己卻還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這樣折騰他,心裏一萬個對不起,但卻說不出口。
因為有些事,不說明反而比較幸福。
“早點休息,時間也不早了。”說着,封祁扭頭看了眼窗外看不出時間的黑夜,“明天一早,還要去給我母親敬茶,這邊規矩繁瑣,但也只是剛開始這樣,之後就沒這麽多事了,可以忍一忍麽?”
宋寅之乖巧地點點頭。
“那你早點睡,我也先回房間了。”封祁說着,起身往外走。
“不一起睡麽?”這個問題,有些奇怪,但也是必然的。
“不了,我怕你跟我一起睡不好,我走了,晚安。”
留下這麽一句話,封祁輕輕走出了房間,關上門——
宋寅之坐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原本嘴角蕩漾的笑意在封祁離開後瞬間消失殆盡。
就像封母說的,這裏的妖怪都對人類抱有敵意,乖乖聽話接受封祁的庇佑就是自己的唯一生存之道。
但這樣一來,感覺……又像以前那樣,完全失去了自我。
窗外一輪明月高垂于天際,散發着靜谧柔和的白光。
和家鄉的月亮很像,但又……不是那麽像。
但即便如此,這恐怕也是唯一和家鄉相像的地方了吧。
他就這樣,坐在窗前,望着明月坐了不知多久。
想等天明,卻發現怎麽也等不到太陽于地平線上升起時的朝霞。
酸澀的淚水充斥着整個眼眶,眼前的景象也一點點變得模糊。
想哭,但要忍住,因為身處異鄉,沒人能懂自己的心情,世界上也沒有感同身受這一說,自己的眼淚只會成為他們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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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坐了多久,宋寅之終于有了一點困意。
他爬上床,剛把被子拉上來——
“咚咚咚。”清脆的敲門聲響起。
“宋先生,醒了麽,我們頭家娘有請。”
宋寅之眼還沒等合上,聽到頭家娘這個詞,就想到那位雖然笑眯眯但總覺得不像好人的女人,特別是想到昨天她故意下套等自己跳,不禁一陣膽寒,但還是硬着頭皮從床上爬起來。
打開門,門口站着還是昨天那個過來傳話的高冷小哥。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宋寅之,道了句“走吧”。
不知道為什麽,那一瞬間,宋寅之頗有種赴往刑場的錯覺。
他跟着小哥極不情願地往頭家娘那邊走,剛走到門口,就見外面站了一排小丫頭,明明昨天還只有一個來着。
那些小丫頭長得也是奇形怪狀,還有妖力或缺的,頭頂的小角角都不會收,看到宋寅之,幾乎是所有丫頭一瞬間齊刷刷向他行注目禮。
“頭家娘,習書帶着宋先生來了!”一個小丫頭對着房裏興奮地喊了聲。
宋寅之有種錯覺,這丫頭喊的是“頭家娘,習書帶着猴子過來了!快來看啊!”
房門沒有任何人碰,自己原力打開。
習書小哥和幾個丫頭留在外面,只有宋寅之一個人站在房中,看起來弱小孤獨又無助。
少了道雲母屏風,頭家娘衣着華麗,就坐在上座,自顧喝着茶水。
宋寅之悄悄轉頭看了眼,但意外的,沒有發現封祁的身影。
奇怪啊,敬茶的話,難道不應該兩夫妻……不是,兩人一起來敬麽?
“伯母好……我不太懂你們這裏的規矩,只說是敬茶,那我應該做點什麽呢。”
也不知這樣僵持了多久,宋寅之終于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頭家娘擡起纖纖玉手整理了下盤發,紅唇豔豔,微微張開:
“敬茶的事先不急,人還沒來齊,再等等。”封母雖然在笑,但眼中沒有絲毫笑意。
人沒來齊?是指的封祁麽?
宋寅之也不敢動,就這麽傻愣愣站在一邊,等着封祁的到來。
封母喝着茶水,姿态優雅,不慌不忙,看起來從容不迫。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宋寅之站的雙腿都快麻木之時,外面終于響起了敲門聲。
“是封祁麽?”宋寅之激動地看過去,甚至不自覺脫口而出。
封母以折扇遮面,不着痕跡地打量着宋寅之的表情。
她發現,在說到封祁時,他的眼裏好似有星星,充滿了喜意。
她冷笑一聲,搖搖頭。
房門輕輕打開,逆光看過去,就見一高大身影伫立在門口,長發浮動,絕美動人的一幅畫面。
宋寅之雙腿不受控制地走上前去:“封祁,你來……”
只是當他看清來人的時候,笑容卻瞬間凝固在臉上。
門口站的人,和封祁七八分相似,但又不是封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