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幾乎是一瞬間, 封辰小寶寶馬上倒退兩步,躲在宋寅之身後,一只小手抓着宋寅之的衣擺, 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這來者不善的小寶寶。
“小雨點別怕, 這是你哥哥,他叫封祁哦。”宋寅之蹲下身子,拉過小雨點的一只小手。
或許是因為體弱多病,小雨點的手很明顯的要比小雪球的手要纖細一些, 握在手裏沒有實感,甚至是只要宋寅之稍稍用力,他就會明顯地瑟縮一下,好像真的被捏疼了一般。
封祁小寶寶一只腳還踏在樓梯臺階上沒邁下來,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這個不速之客,半晌, 稀淡的小眉毛皺做一團, 馬上奶聲奶氣卻又嚴詞厲色地問道:
“他是誰。”
盡管是個只有一歲半的小寶寶,但語氣卻是不可違抗的強硬。
宋寅之輕輕撫拍着封辰的後背,将他慢慢推到前面, 盡量擺出笑臉介紹道:
“雪球, 這位是你的弟弟哦, 他叫封辰,可能你太小了對他沒有印象,他之前一直跟着爸爸媽媽生活,今天才回來,來,兩位小寶寶握握手好不好,以後要好好相處哦。”
說着, 宋寅之扭頭看了眼一旁的封辰。
這孩子看起來好像真的被吓得不輕,小臉煞白似紙,一點顏色都沒有,小手使勁抓着宋寅之的手,用勁之大以至于指節處都微微泛白。
“我沒有弟弟,我爸媽只有我一個寶寶!”那一瞬間,小雪球體內的炸.藥包仿佛被點燃了一般,空氣中都彌漫着濃濃的火.藥味,他聲音尖銳高亢,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宋寅之感覺耳膜都被刺得微微發疼。
“雪球,不可以這樣大喊大叫,會吓壞小雨點的。”宋寅之趕緊出聲制止道。
因為他确實感覺到封辰在他身後抖了下。
“粗去!”眼見宋寅之不向着自己這邊,小雪球幹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從一旁沙發上抄起封辰的書包往他懷裏一塞,拉着他的衣服就往外拖。
“哥哥……”封辰被小雪球扯得踉跄兩步,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擡頭,求助性地望向宋寅之。
宋寅之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場景,一個腦袋兩個大,畢竟小雪球有多難哄他早就見識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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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球你先松手。”宋寅之趕緊拉過小雪球的手,迫使他松開封辰的胳膊。
“我最讨厭別人騙我。”倏然間,小雪球冷靜了下來,但随即而來的,卻是一句不像是一歲半寶寶能說出口的話。
“哥哥沒有騙你啊,他真是你弟弟。”宋寅之趕緊解釋道。
小雪球暗暗攥緊小手,冷冷瞥了宋寅之一眼:“既然你這麽稀飯他,那就讓他當你弟弟吧。”
扔下這麽一句話,小雪球似乎也懶得再同這兩人浪費口舌,轉身歪歪扭扭地上了樓。
望着他離去的背影,疲憊感忽然瞬間湧上心頭。
宋寅之長長嘆了口氣,轉身望向封辰。
小家夥正抱着自己的大腿,眼睛都不敢睜,身體幾乎抖成篩糠。
宋寅之心疼啊,趕緊将他抱起來,摸摸他的頭發輕聲安慰道:“小雨點不怕,哥哥不是讨厭你,可能是見到有新的小朋友一時有些不習慣吧,等你們玩兩天就好了哦。”
封辰兩只小手緊緊攬着宋寅之的脖子,盡管身子還在抖,但臉上的表情已然放松了下來。
“嗯嗯。”封辰點點頭,将小臉埋進宋寅之的頸窩。
他嗅了嗅,倏然間,嘴角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
家裏多了一位小寶寶,就意味着輔食要做兩份,睡前還要講兩人份的故事。
因為不管宋寅之怎麽勸,封祁都不肯和他這位可愛的弟弟同床共枕,甚至連在同一張桌上吃飯都不願意,只要封辰出現,他就要鬧脾氣。
或許是有點出于對弱者的同情,可能宋寅之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現在說話做事,已經開始有意無意地偏向于那位體弱多病的小可憐。
飯桌上——
“不次!不次!讓他滾!”見到封辰就坐在他對面,小雪球不樂意了,直接飙髒話,甚至還擡起小手,一股腦将自己的碗勺全掃在了地上。
“雪球,不要再耍脾氣了。”宋寅之心累,身體也累,腦袋都是昏昏沉沉的,耐心值瞬間down到谷底,“你不想吃就不要吃了。”
特別是在看向封辰時,見他拿着勺子膽怯望着小雪球的模樣,又氣又心疼。
雪球愣了下,似乎這是他和宋寅之相處兩個月來,第一次聽到宋寅之用這種冷冰冰的語氣同他說話。
如果說上次他因為段斯微兇了自己,是由于段斯微使用妖術迷惑了他,情有可原,那麽這次呢,這個所謂的“弟弟”,為什麽要過來,為什麽非要和他搶這個人的寵愛?
小雪球癟着小嘴看了眼宋寅之,瞬間偃旗息鼓,乖乖坐了回去,主動從地上撿起自己碗勺。
他擡頭,望着對面那個正小口小口吃着以前只屬于自己一人的精致輔食,手不自覺地捏緊了勺子。
晚上,先後伺候過兩個小寶寶洗過澡,望着放在衣櫃裏好久沒拿出來晾曬的新被單,宋寅之怕封辰睡着這種被單皮膚不舒服,便想去問問他今晚願不願意和自己将就一晚。
可是,去到封辰的房間後,卻并沒有看見他人。
宋寅之去小雪球房間裏探了個頭,就見小雪球正孤零零地坐在床上看書。
一時間,聖母心發作的宋寅之很想進去抱抱這個可憐的小家夥。
但轉念一想,孩子不能一味的寵,如果講道理都講不通,那總該是要給他個教訓的。
想着,宋寅之随手關上門,扭頭走了出去。
找遍了整個二樓也沒看見封辰的身影。
可能去衛生間了?
宋寅之“噔噔噔”下了樓,剛走到衛生間門口,就見裏面亮着燈,門還虛掩着。
他透過門縫望進去,就見一幼小背影背對着他蹲在地上。
宋寅之敲敲門,問道:“小雨點,哥哥可以進去麽?”
小寶寶不知道在做什麽,非常專心,專心到都沒聽見宋寅之喊他。
宋寅之默默推開門,走到小寶寶身邊,結果就看見——
這小家夥面前放了只水盆,盆裏是他換下來的衣服,他兩只纖細的小手正抱着件快比他身體都大的衣服真在那賣力地搓洗着,袖子濕了一片,沒力氣,沒技巧,只是抱着衣服像給衣服撓癢癢一樣。
看到這一幕,宋寅之真的很欣慰。
又有點辛酸。
這明明就是他自己的家,怎麽弄得像寄人籬下一樣可憐兮兮粉。
這個孩子真的很懂事,看來父母确實教育的不錯,一個一歲八個月的兒童自己洗衣服,說出去鐵定沒人信。
雖然洗了和沒洗一樣。
宋寅之在他身邊蹲下,笑眯眯地望着他:“小雨點,哥哥幫你洗吧,你的手太小了洗不了。”
封辰小寶寶擡頭望向宋寅之。
結果,宋寅之被寶寶這紅通通的眼睛吓了一跳。
“怎麽了?寶貝怎麽哭了?”他手忙腳亂地去幫封辰擦眼睛。
小寶寶望着手中因為沾了水而變得沉甸甸的試衣服,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搖搖頭:“我寄幾洗。”
那委屈巴巴的小聲,我見猶憐。
“等你長大了再自己洗好不好。”宋寅之說着,輕輕從封辰手中拽出那件小衣服。
“我寄幾洗。”封辰還是倔強地拿回自己的衣服,“我會洗,哥哥不要讨厭我……”
宋寅之心頭一緊,接着輕笑一聲。
他将封辰圈在懷中,雙手握住他的小手,溫柔笑道:“那哥哥和你一起洗好麽?”
封辰又抹了一把眼淚,小身體倚在宋寅之懷裏,望着他熟練搓洗衣服的手,然後別過臉,将臉埋在他的懷裏,眼淚沾濕了宋寅之的胸襟。
“雨點,這裏呢是你自己的家,你什麽都不要怕,哥哥是專門過來照顧你們的,所以遇到困難了一定要和哥哥說,而且哥哥怎麽會讨厭你,你這麽乖,你哥哥小雪球連刷牙都要別人幫他呢,所以我喜歡你還來不及,不要胡思亂想了哦。”
封辰點點頭,轉過臉,望着宋寅之搓洗衣服的雙手,忍不住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他手背上,随着他的動作慢慢搖晃。
洗好衣服,宋寅之便帶着小雨點回了他的房間,要他先休息一會兒,自己馬上過來給他講故事,然後才下樓忙自己的事。
宋寅之躺在浴缸裏,望着頭頂的吊燈,困意襲來——
帶寶寶真的是件體力腦力缺一不可的事,本來以為懂事的孩子會讓人省心,結果才發現,越懂事越不讓人省心,因為他們會習慣将事情憋在心裏不願和別人講,更不會發洩情緒,就怕有些不開心的事在心裏憋久了憋出毛病來。
所以小雪球這種随時随地發洩情緒的人往往不會令人過度擔心。
要擔心的,反而是那個乖到幾乎沒有存在感粉小雨點。
浴缸裏的水一點點冷卻下來,宋寅之身體一個勁兒下滑,再給他一秒鐘他就要睡着了。
突兀的,心中猛地一跳。
心中隐約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莫名其妙的,心髒開始沒有節奏的亂跳不停。
他一個激靈坐起來,趕緊從浴缸裏出來随便擦了擦,套上睡衣就急匆匆往外走。
果不其然,這股不好的預感并不是空穴來風。
當他走到樓梯口的時候,眼前的一幕令他産生了些許懷疑——
終于對于那個雖然無禮但卻還算講道理的小雪球,他産生了深深的懷疑——
和小雪球一個娘胎出來的親弟弟封辰小寶寶,正趴在樓梯底端,身子抖個不停。
而另一位小寶寶,則站在樓梯頂部,眼神冷漠,居高臨下地望着這個趴在地上可憐兮兮的小人。
聽到腳步聲,兩只小寶寶都尋聲望了過去。
封辰的額頭起了老大一塊紅,皮都擦破了,血絲滲出來,他整張臉都是紅的,眼淚在眼眶中一個勁兒打轉轉。
宋寅之一看這個場景,瞬間感到一絲寒意湧上腦門,是那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寒意。
“哥哥……”封辰見到宋寅之,小嘴一撇,抿成一道波浪線,就像是見了親人一樣,原來還堅強在眼眶裏打轉轉的淚珠,瞬時斷了線,吧嗒吧嗒往下掉。
而小雪球,只是翻了個白眼,頭歪向一邊,不想去看他。
“小雨點,你沒事吧。”宋寅之三步兩并做跑過去抱起封辰,仔細檢查着他額頭的傷勢。
“哥哥,嗚嗚嗚。”封辰小寶貝緊緊攬着宋寅之的脖子,淚眼婆娑,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怎麽弄的?”宋寅之聲音陡然提高八度。
他的手輕輕撫摸着封辰的後腦勺想要安慰他,卻不經意間在封辰的後腦勺摸到了恁大一個包。
不僅如此,封辰的手肘、膝蓋多處都有擦傷,腳踝腫的像個饅頭,還泛着油亮亮的紅光。
“是從樓梯上摔下來了麽?”宋寅之趕緊抱着封辰來到客廳,找出醫藥箱。
再看一眼那樓梯,幸好是撲了一層軟毯,不然這麽小一個小豆丁真要是摔下來,估計現在可以直接安排ICU了。
聽到這句話,封辰瑟縮着腦袋回頭看了還站在樓梯上的封祁一眼,大眼睛裏寫滿了恐懼,他馬上回過頭,小手緊緊抓着宋寅之的衣擺,将臉埋在宋寅之的懷裏,像只鴕鳥一樣不敢擡頭。
但就是這細微的一個動作,宋寅之好像明白了什麽。
他輕輕嘆了口氣,這口氣,真的特憋屈,特難受。
宋寅之找出酒精棉簽,掀開小寶寶的褲腿,輕聲道:“小雨點,哥哥先幫你消消毒,會有點痛,但是,你是個勇敢的寶寶對不對。”
封辰癟着嘴,默默點了下頭。
看着渾身是傷但沒有大哭大鬧的小雨點,宋寅之心裏疼的嗖嗖的,他那麽小一點,磕成這樣,別說小孩子了,大人都未必受得了。
果然越是這樣堅強的孩子,越惹人心疼。
酒精在傷口處融成細小的白色泡沫,就像是鱿魚放在鐵板被高溫煎燙一樣,宋寅之甚至産生了幻聽,這傷口處碰了酒精好像都在“滋滋”作響。
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擡頭望向封辰,這孩子估計或許不存在的後槽牙都快咬碎了,腮幫子鼓鼓的,臉色由紅轉青,看起來真是疼壞了。
“馬上就好哦,如果實在忍不住,可以哭出來。”宋寅之真怕這孩子一直這麽憋着再給憋出什麽毛病,于是一個勁兒勸他,珍惜希望他能釋放情緒痛痛快快哭一場。
但是封辰只是搖搖頭,盡管眼淚已經快要繃不住,下一秒就能決堤。
“小雨點。”宋寅之餘光悄悄瞄了眼小雪球,見他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眼神倨傲地望向這邊。
宋寅之盡量壓低聲音:“你和我說實話,是不是你哥哥把你從樓梯上推下來的。”
如果确實是這樣,那真的太恐怖了。
一個一歲八個月大的孩子,做出這麽惡毒且殘無人性的事情,還是對自己的親弟弟,宋寅之不敢想象,如果繼續這樣放任他,這孩子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此時他特別希望能從封辰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哪怕小雪球只是冷眼旁觀沒有伸手扶一把他都能接受。
但封辰,猶豫了很久,緩緩點了下頭——
全身的毛孔一點點全部張開了,盡管還沒出伏,但冷氣還是嗖嗖的往裏灌,從某個點一直延伸至全身,導致頭皮都是麻的。
宋寅之嗓子眼就像堵了一團棉花,想說點什麽,但卻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行,這個時候一定要冷靜,不能僅憑這孩子一面之詞就妄下斷論,他相信小雪球固然脾氣壞,但自己一直在盡心盡力的教育他引導他,所以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出格的事……吧。
宋寅之幫封辰上好藥,先把他抱回了自己房間。
“你的被子要明天拿出去曬一曬,今晚和我将就一晚好麽?”
封辰望着他的臉,點了下頭,乖乖拉開宋寅之的被子蓋好,只露一對眼睛出來。
宋寅之無奈的深吸一口氣,幫他掖了掖被角,轉身走出了房間。
他的步伐漫上一絲焦急的意味,好像迫不及待想要求證事情的真相。
來到樓梯口,小雪球還站在那裏,背對着宋寅之,正望着樓下的地毯發呆。
宋寅之咽了口唾沫,輕輕走到他身邊:
“雪球,怎麽還站在這裏不回去睡覺。”
小寶寶擡頭看他一眼,馬上收回視線,不做聲。
“哥哥可以問你幾個問題麽,你要誠實地回答我好麽?”宋寅之可能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的聲音都在發顫。
小雪球一只手緊緊抓着樓梯扶手,依然不做聲。
“剛才……你弟弟封辰從樓梯上摔下去了……”宋寅之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在猶豫,努力組織措辭,“你知道是怎麽一回事麽?”
小雪球不搭理他,表情很剛,一副刺頭的模樣,好似死豬不怕開水燙,随你怎麽問。
“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寶寶,腿腳不利索,很容易踩空,你是不是……不小心絆到弟弟了?”
“我沒有絆他。”終于,小雪球放棄了繼續裝啞巴,擡頭冷靜地看向宋寅之。
這麽一聽,宋寅之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畢竟封辰年紀小,記錯了也是正常。
就說呢,小雪球怎麽可能是這種孩子。
“似我把他推下去的嗷。”小雪球的表情喜氣洋洋的,好像在說“新年快樂紅包拿來”一樣,甚至于,他還笑嘻嘻地做了個推下去的動作。
震驚猶如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漣漪,一圈圈擴大——
“你……真的這麽做了?”宋寅之猶疑半晌,問道。
小雪球毫不遮掩地點點頭,臉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猶如一記重棒,狠狠砸在宋寅之的腦門。
小雪球“嗯”了聲,尾音上揚,語氣輕佻,帶着一絲驕傲。
“為什麽?”宋寅之俯視着他,抱着最後一絲希望看着他的眼睛,希望能從中讀出“我在開玩笑”的意思。
遺憾的是,并沒有。
“他,讨厭。”小雪球笑眯眯道,接着轉過身子就要走。
宋寅之提溜着他的衣領一把将他拽回來,認真地看着他:
“雪球,做錯了事沒關系,改正就好了,一定要讓別人看到你的誠意,這麽高的樓梯,你把弟弟推下去,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這個責任誰來負,你?還是我。”
小雪球掙脫開他的手,像個小大人一樣整理了下衣領,繼續笑道:
“哥哥介麽稀飯他,那就保護好他,下次就不是從樓梯往下推了嗷。”
扔下這麽一句話,小雪球發出若有若無的一聲嗤笑,扭扭歪歪回了自己的房間。
一瞬間,心很累,無力感上湧,以至于宋寅之毫無支撐的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望着地磚上的花紋,程光瓦亮地映照出自己狼狽的身影。
其實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小雪球,要怪就怪自己,沒有及時察覺他的心意,從剛開始将封辰帶回來的時候,這小家夥的敵意就很明顯了,再加之自己有意無意的偏向,他仿佛一夜之間從高舉過頭跌入泥潭。
肯定不痛快。
畢竟他現在,只有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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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升起一輪皎月,薄霧朦胧,像給月亮罩了一層薄紗,躲在薄紗後面的月亮又在做什麽呢?
哀哀哭泣麽?
原來這個世界上也有她無能為力的事情。
院子裏巨大的老榆樹頗有參天之勢,绛紅色的小花散發着詭秘的紅光,遠遠望去,就像是地府門前晦暗的燈光。
封祁站在樹下,夜風揚起他的長發,他就盯着頭頂那一簇绛紅的小花,目光沉然。
樹杈上坐了個黑衣男人,手裏抱一酒壺,不安分的長腿有一搭沒一搭地亂晃着。
“你為什麽不向他解釋呢,明明就不是你做的。”黑衣男子聳了聳肩,似乎恨不能理解封祁的這種做法。
封祁微微擡眼,白色的睫毛在眼睑處形成一道扇形的陰影。
“解釋幹嘛,如果他真的相信我,開始就不會懷疑我,即便是解釋了,可芥蒂已經産生了。而且他那個人,總想着尋求一個答案,找不到答案恐怕會徹夜難眠,那我幹脆成全他不好麽。”
封祁的臉上是略顯嘲諷的笑意。
“話是沒錯……”黑衣男摩挲着酒壺,望着地上的封祁,欲言又止。
這個可憐的大妖怪,活了幾百年了,什麽時候才能明白人類的感情,是需要開誠布公講清楚的啊。
“不過你弟弟這次過來做什麽,難道他的‘天機’也在人間?”似乎不想繼續這個尴尬的話題,黑衣男話鋒一轉,結果轉到了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身上。
果不其然,他看到封祁的表情一瞬間僵硬了。
他負手站在樹下,完美的下颌線劃過暗紅的花光。
他似乎是百思不得其解,接着伸出手,望着自己的掌紋,像是詢問,又像是自言自語:
“你聽說過,兩個妖他們各自配對的‘天機’,卻是同一個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