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是想偷看你洗澡10
翌日清晨,陽光透過軒窗灑進屋內。
躺在榻上的李明司緩緩睜眼,瞧着周遭陌生的陳設,腦子不由回想了番。
昨夜自己被淩段翊所救,後來,略感有些疲憊就靠着淩段翊睡熟了。
李明司單手撐起身,胸口驀地傳來隐隐作痛,使得他秀眉微蹙,嘶了口涼氣。
躺了一夜,李明司覺得口幹舌燥,緩緩下地,走到木桌前,倒了杯水飲下。
正此時,輕微嘎吱聲響緩緩傳來,掩好的槅門被人推開。淩段翊端着木案走了進來。
“段翊,早啊~”見人走進,李明司莞爾笑道。
“早。”淩段翊走到李明司面前,将木案輕放在桌上。
李明司這才看清木案上放的是何物,是碗荷葉粥,還有碗湯藥,以及幾塊綠豆糕。
“喝了粥,再喝藥,覺得苦吃些糕點。”淩段翊看向李明司淡淡道。
“謝了啊。”李明司沖淩段翊一笑。李明司身上的裏衣是淩段翊的,穿在李明司身上,不免有些寬松,隐約露出的白皙脖頸和鎖骨,瞧的淩段翊心髒撲通猛跳。
李明司坐下,拿起湯匙在碗裏攪了攪,舀上一勺遞到嘴邊,輕吹了吹,送入口中。
荷葉的清香混着米香在味蕾散開。
“這荷葉哪裏來的?”李明司喝下幾口荷葉粥,眼尾瞥了淩段翊一眼。
“剛摘的。”淩段翊如實答道。
“集市買些荷葉不就好了。”聞言,李明司動作稍楞,遂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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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有,也不必花銀子。”倒不是心疼銀子,只是覺得清晨剛摘下的荷葉做粥最好。
“你是多缺銀子?”李明司擡眼看向淩段翊:“不如讓我養我?日後你替我跑腿做事如何?”
“……”聞言,淩段翊神色稍楞,旋即偏頭看向窗外,隐藏着內心的情緒,淡淡道:“你是賊我是官,別開玩笑。”
“就知道你不同意。”李明司笑了笑:“我是開玩笑的,你可別放在心上啊~”
“嗯。”淩段翊十指攥成拳,深深陷入掌心間。
吃了飯,淩段翊便想帶着李明司離開了私宅。昨夜之事,想必以被千戶添油加醋告訴了西廠督主,此事定會傳到皇上耳內。
到時候,別說李明司如何了,他自己也逃脫不得幹系。淩段翊只能诓他,說要換個地方養傷。
“這地方不是很好嗎?”李明司挑眉問道。
“此地處于京城境內,若西廠執意找麻煩,很快便能查到此處。我帶你去城郊,那裏我也有處宅邸,你可安心養傷。”淩段翊道。
“我是賊,你是官,你将我交出去不就行了麽?”李明司看着淩段翊道:“再說,若他們尋不到我,豈不是會找你麻煩?”
“我與兩廠明争暗鬥數年,也未曾落下口舌。此事雖有些複雜,但我還能夠應付。”
“那好吧。”
“嗯,我去租借馬車。”聽得李明司同意,淩段翊旋即朝門外走去。
李明司怎不知自己會給淩段翊添多少麻煩,且不說別的,就淩段翊這不善言辭的人,在官場上也是吃虧多的主。
早聞當今天子對淩段翊有所不滿,再且加上兩廠督主在耳邊添枝接葉,對淩段翊更是不利。
或許是西廠督主出的主意,想借此事生禍,看似是針對自己偷盜九紋翡翠鳳凰佩而來,實則是針對淩段翊。
若自己真的離開京城前往城郊,獨自留下淩段翊。西廠督主必會借及昨夜的事來為難淩段翊,淩段翊本也口直,說不準就會将罪責獨自攬下。
淩段翊護了他三次,他卻未曾為淩段翊做過什麽。禍事本由他而起,也自是該由他而終。
說來這本是他的目的,将淩段翊置于死地。可如今,他卻不知為何想護着淩段翊。
淩段翊雖不善言辭,給人清高冷峻的模樣。實則卻心思細膩,面冷心熱。倒是覺得他這人很可靠。
耽誤淩段翊些許時日,李明司倒也不想再麻煩他了。旋即扯來宣紙筆墨,留下幾道字句,壓在木案下,便邁步跨出了廂房。
稍過片許,待淩段翊進房時,早已沒了李明司的身影。淩段翊驀地心頭一滞,緩了半拍,就像是突然失去了什麽。
晃然,他瞧見壓在木案下的一張宣紙,拿起一看:段翊,這段時日勞煩你了。世人都說官賊不兩立,你卻不然,在我危難時,處處護我。
當初,我命人竊取九紋翡翠鳳凰佩,本是為栽贓于你,為那數十年的恩怨世仇做個了斷。
本想請君入戲,可到頭來,入戲太深的卻是我自己。
那日,我問你師父的養育之恩,于你的救命之恩,如何二擇其一?你說,來日方長不急一時。
但如今,我已做出了抉擇,我選其後者。簡而言之,我發現,我有些心悅你了。
這話兒,我可不敢當着你面兒講,否則你怕是又要臉黑了吧?
似乎也沒什麽好說的了,那再問你一句好了。
若能相許來生,你可願伴我一世?”
淩段翊呆愣許久,唇角微張,喃喃道:“……我願意。”
………………
“此事皆由我所做,與那淩段翊無幹。”李明司看向眼前的千戶淡淡道。
“無幹?怎會無幹,昨夜可是他帶着你逃跑的!”千戶惡狠狠瞪着李明司。
“那我也不必瞞着你了,其實淩段翊被我下了藥,自然是對我言聽計從。”李明司唇角揚起一抹弧度:“別說迷.藥都未曾見識過,小爺我采草多年,經驗也自然比你多了~”
“休得亂語!來人!把他抓起來!”話罷,幾名士兵上前将李明司雙手縛住帶走了。
“李明司,偷竊皇宮至寶九紋翡翠鳳凰佩,期間用禁.藥迷惑錦衣衛指揮使,淪為其仆人,其言……”
段翊,你護我,不過是為你心中的責任,那并不是我所想要的。
若是今生能與你相許,那我也不必盼來生。
若真淪為龍陽斷袖,于情,于理,你也不可能是那個人吧。
“……其罪十惡不赦,斬立決!”
………………
淩段翊跌跌撞撞沖開街道上的人群,朝向遠處駛來的囚車望去,李明司披頭散發,身着囚服,雙眼輕阖。
“此人真獸也!!”
“惡心的家夥,快死去吧!”
伴着句句吭罵聲,不計其數的爛菜葉和雞蛋紛紛砸在了他的身上。其狼狽不堪的模樣,未得絲毫憐憫,砸在額間的雞蛋磕破了腦袋,鮮血混着蛋清淌滿臉頰。
“不許砸!都給我住手!”淩段翊歇斯底裏大吼一聲,旋即朝李明司縱步飛身而去,卻被押送的士兵攔了下來。
“明司。”淩段翊劍眉微皺,看向囚車上的李明司。
“你來做什麽?”李明司緩緩睜眼,淡淡道。眼底清冷不起一絲波瀾。
“我……”聞言,淩段翊一時語塞。
“我說你們幾個吃白飯的嗎?”李明司朝押送囚車的士兵冷聲道:“還不快點把這個閑雜人等弄走,要是誤了時辰你們擔待的起嗎?”
“是。”押送士兵不由應道。旋即偏頭朝李明司大喝道:“你小子他媽剛說什麽!”
“別了別了,看着人家都要死的份上就算了吧。”另外一個士兵拉了一把,悄聲道:“他說的也有道理,咱們要在這兒耽誤時辰,把上面得罪了,保不準還會掉腦袋的!”
“喂,你們墨跡夠了沒?小爺還等着找閻王喝酒呢!”李明司眉頭微皺,繼續道:“娘們唧唧的是不是男人了?”
“你!快給我滾開!”兩名侍衛相商片刻,锃的一聲,刀出半鞘,面露兇相瞪着眼前的淩段翊喝道。
淩段翊也并不是不識相,也知道李明司想讓他撇清幹系,不想将他牽扯進來罷了。
可越是這般想,就越壓抑不住內心的躁.動。淩段翊十指攥拳,朝着李明司想要說些什麽,下刻卻又如鲠在噎,說不出話來。
李明司眼尾瞥了淩段翊一眼,也有些在意淩段翊要說什麽。
可直至囚車越趨越遠,直至到了行刑臺前,李明司也未聽見淩段翊所想說出口的話。
集市口圍滿了看戲人,刑臺好似他落幕的最後一出戲。
正此時,李明司瞧見淩段翊從人群內擠了出來,手中還緊攥着自己留予他的信。
李明司唇角微勾泛起笑意,微微搖了搖頭。
淩段翊瞧着李明司朝他做了個口型,緊攥的十指深深陷入掌心間,刺目的鮮血沿着指縫緩緩滲出,滴落在地。
旋即,轉身離開刑臺,消失在人群之中。
被血浸染的信紙上,落得一句話:對了,我死的時候,你不準看啊!你給我好好記得,我那風流倜傥的模樣就好,我可不想當你面出醜。
淩段翊薄唇微抿,清冷的雙眼含着些許淚光。
“午時已到,斬!”
他腳步稍頓,輕阖上雙目,眼角流下兩行清淚……
我也……心悅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