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二更
陳大娘這麽多年難得說了句公道話, 可陳二毛等人卻還不敢相信, 疑心自己是幻聽了。
直到陳倫文問起要怎麽分家，分田地的時候，衆人才意識到這竟然是真的！
“今兒個的月亮怕是打東邊升起來的。”
陳二毛媳婦擡頭看了看烏漆嘛黑的天空，咋舌說道。
她這句話把愣住的林秀紅和陳家業都驚回神了。
“媽，你是老糊塗了吧, 這家不能分。”陳家業連忙拉住陳大娘的手，又轉過頭對陳大伯說道：“爹，你倒是勸勸媽啊。”
“你媽說得對。”陳八兩咳嗽一聲, 滿是褶子的臉上帶着疲憊的神色。
見爹媽都執意要分家了，林秀紅只能是認了，不過, 她很快就理直氣壯地說道：“既然要分家，那怎麽分可得好好說清楚。這房子是我們的，還有西邊四塊地也是我們的。我們是長子，也該分多些。”
陳大娘看都不看她一眼，對陳倫文說道：“今晚請你做個見證, 打從今兒個起，這房子一分為二，我們跟着老大，一共八塊地, 一房四塊地，怎麽分就靠抓阄。另外，我們還攢了五十元, 這五十元裏有八成是老二這些年給的，我們也還給他。”
陳倫文點了下頭，他從胸前的口袋裏掏出紙筆來，用手當墊子飛快地在上頭把陳大娘的話給寫了下來。
衆人對陳大娘的分配都無二話，也不知是驚到了還是服氣了。
陳大娘這回分配的實在是太公平了，以至于讓衆人一時半會兒都說不出什麽話來。
陳二毛媳婦還嘀咕道：“這陳大娘一向偏心，怎麽分家倒是分挺公正的？”
陳倫文寫完之後，就擡眼看向陳大娘，“大娘，這怎麽個抓阄法？”
“你拿兩張紙，一張寫東，一張寫西。”陳大娘說道：“抓到了就是誰的。諸位也做個見證，要是有人反悔，那四塊地也別想要了。”
這話顯然是在敲打陳家業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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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陳植林都快急壞了。
他喊他爺奶出去幫忙，怎麽卻反倒分起家來了？
陳植林雖然在家裏是個甩手掌櫃，什麽都不管，可他不傻啊，他哪裏不清楚分家對他們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屋頭 外，陳倫文寫了兩張紙放在掌心裏，“你們自己抓吧，抓了就認，別瞎搞事。”
陳家業撞了下林秀紅的胳膊肘，這意思顯然是要林秀紅去。
林秀紅皺皺眉頭，“你去。”
“你去！”陳家業嘴巴努了努，別過身去，很顯然他不願意去抓阄。他們陳家有八塊地，四塊在西邊，是難得的良田，四塊在東邊，年年收成都不好。這要是抓到東邊的人，回頭還不得被人念叨死。
林秀紅撇了撇嘴，才勉為其難地走出來。
另一邊，宋貝拉住陳建林的手，“讓我去抓阄吧，我運氣好。”
“那你去吧。”陳建林想也不想就說道，就算宋貝抓到了東邊的，他也不介意，這田再差，只要用心花個一兩年也能養起來。何況他也沒打算種田，這些天他心裏有了其他的打算。
宋貝笑盈盈地上前，林秀紅見狀，忙搶在前頭，從陳倫文手裏搶了一粒紙出來，生怕好的被搶了。
宋貝笑了笑，“那我就拿剩下這張吧。”
這一争一讓落在衆人眼裏，陳倫文等人都對林秀紅家觀感更差了。
這做長輩的還這麽小心眼，未免也太不上臺面了。
林秀紅不認字，打開一瞧，眉頭緊皺，她亮出紙張對陳倫文問道：“這是什麽字？是不是西？”
“這是東。”陳倫文無語，大隊裏開掃盲班，這林秀紅天天不去，現在倒好，連個東西南北都不分了。
啥？她拿的是東？
林秀紅瞪大了眼睛，她看了看紙，可奈何那字認得她，她不認得那字，“你再看清楚點兒，會不會是你認錯字了？”
“大嫂，你可真是會說笑。”
陳倫文語氣帶着些不耐煩，“這東西我還能不認得啊。你們家抽到了東邊，以後東邊地就是你們的了。”
“這、這……”林秀紅急得面紅耳赤，手腳都不知往哪裏放好。
宋貝聽着他們的話，笑着打開手裏的紙球，“這麽看來，西邊的地就是我們的。”
“小貝的運氣就是好。”
白秀英笑容滿面，跟吃了蜜似的。
陳建林也是滿臉笑容，他拉着宋貝的手，在她手上蹭了蹭。
“幹什麽？”宋貝斜着眼睛看他。
陳建林一臉正經：“我沾沾我媳婦的好運氣。 ”
當着這麽多人，宋貝沒好意思挑明他這個吃豆腐的臭流氓，只好用手指悄悄掐了他腰間的軟肉。
“啊！”
陳建林疼得叫出聲來。
陳倫文等人都朝他看來，頂着衆人八卦的眼神，宋貝臉漲得通紅，悄悄收回手，陳建林一本正經地岔開話題，“倫文叔，這分配咱們也該寫在紙上，白紙黑字這才清楚，免得以後又鬧起來。”
“沒錯，建林想得很周到。”
陳倫文點點頭，早先大隊的人都說陳建林沒出息，現在看來，這陳建林膽大心細，分明是個好苗子。
等陳倫文把一應事項都寫清楚，陳家業和陳國成便上去簽字按指印。
兩人一個面容烏黑，一個面帶笑容。
“那就這樣，從今晚起，你們兩家就分開。”陳倫文辦事很妥帖周到，辦了這麽多事後，也沒把宋紅春給忘了。他看向宋紅春，道：“無論是為了什麽，宋紅春今晚翻牆偷東西也是個事實。不處罰以後大隊上別人學了，風氣可就要差了。從明天起，宋紅春負責打掃牛棚半年！”
“半年！”
宋紅春一下子跳了起來，“我就拿些香料，至于罰這麽久嗎？”
要知道大隊裏的牛棚養了七八頭牛，那牛棚天天臭的要命，這冬天也就算了，半年就得到夏天了，那時候牛棚臭烘烘的，連狗都繞着走！
“你是拿嗎？你那是偷！”
陳倫文對宋紅春可不客氣，“救你這罪行，擱在縣城裏，是要坐牢的，要擱在以前，那還得批鬥呢！你要不想打掃牛棚也成，你出錢！賠個宋貝他們二十元，這事就算了。”
二十元！
宋紅春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她身上連個2元都沒有，哪裏有二十元！
宋紅春目光轉向林秀紅，可林秀紅正惱怒着她偷雞不成蝕把米，見她看過來，不但不安慰，反而往地上啐了一口：“你別指望我們家出錢，別說20元，就是2毛錢，我們也不出！”
“那就去掃牛棚吧。”
陳倫文不客氣地說道：“一天掃兩回，要是做的不好，回頭繼續幹。”
沒有人替宋紅春說話，就宋紅春今晚做出的事情，就足夠衆人惡心了，當什麽不好，當賊，還偷得是自家親戚的東西，這種人活該！
事 情處理完，各家都散回家去。
陳建林拉着宋貝的手，臉上樂得跟偷吃了雞的狐貍似的。
他們回家後就把門關上。
白秀英終于忍不住笑意，在屋裏笑出聲來。
憋屈了大半輩子，被林秀紅欺壓了這麽多年，白秀英覺得今晚一下子把所有的怨氣都吐出來了，整個人心情舒爽，恨不得出去跑幾圈，讓大家夥知道這件事。
一想到剛才林秀紅拿到那張東時候的表情，白秀英明天不吃飯都可以了！
“小貝，你可真是個福星。”
白秀英拉着宋貝的手，“自打你嫁進我們家後，我們家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好了！”
“媽，你說笑了，咱們日子過得好，那是因為咱們家都齊心又努力。”宋貝道：“這正好應了那句老話——家和萬事興。”
“是，是，小貝就是有文化。”
白秀英笑得下巴都酸了。
宋貝雖然否認，可她心裏卻認定了宋貝有福氣這件事，他們家沒和宋貝定親前，天天過的是什麽日子，現在又過得是什麽日子，她心裏門清着。
白秀英在心裏暗暗慶幸，得虧陳植林眼瞎，這麽好的媳婦不要，偏偏去娶宋紅春那個攪家精，瞧瞧他們家自打結婚以後鬧出多少事，又是空紅包，又是岳母上門來吵架，今晚還偷東西，這簡直就是掃把星！
“媽，既然沒什麽事了，那你們早點兒去休息吧，我和建林也去睡了。“
宋貝說道。
“哎，行。”白秀英答應一聲，等目送他們進屋後，白秀英便拉着陳國成進屋，她根本沒有睡意，也睡不着，這麽多年了，她想分家想得都魔怔了，本來以為要等兩老走了後才能如願以償，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今晚竟一下子分家成功了，而且他們這邊還分到了良田！
“國成，咱們明天去蔡大娘家一趟。”
白秀英對陳國成說道。
“去蔡大娘家幹什麽？”陳國成納悶地轉過頭看着興奮的媳婦，“咱們家建林都結婚了。”
“你個呆瓜，得虧建林像我一樣精明，要是跟你一樣，那還得了。”白秀英無奈地說道：“咱們建林的婚事不就是蔡大娘說的嗎？她給我們說了這麽個好媳婦，咱們不得好好感激人家。明天提一塊豬肉再整個紅包上門去答謝。”
“你拿主意就成。”陳國成也知道自己愚笨，故而白秀英說啥就答應啥。
這大概是他最大的優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