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個人本來也是欺軟怕硬的主兒, 最高的那個也才煉氣後期,連築基期都沒到,也就能欺負欺負手無寸鐵的乞丐, 吓唬吓唬不懂這些的百姓。
他們察覺到陸言卿修為更高, 立刻就軟了下來。
“小兄弟, 小兄弟我們就是鬧着玩兒。你, 嘶——你先放開我!”被抓着的那個人勉強露出笑容。
“對對,都是自家人, 別傷了和氣。”鷹鈎鼻身後的那個人也賠笑道,“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大家各退一步。”
陸言卿神情陰沉,他松開了對方的手。
他已經辨認出對方是天狗閣的弟子,這個天狗閣本來就是個不入流的小門派, 修煉的方向也向着陰狠歹毒方面專攻。
據說閣主是個老年才入修仙界的老頭, 本就行為不端老不害臊,收的徒弟也臭味相投。天狗閣一共才十多個弟子, 各個都不三不四, 幾乎每個在雲城都鬧過事, 欺負過當地鋪子老板。
也就是雲城地區附近百公裏內有兩個大門派, 渡緣派和青霜門,這裏的修仙界治安也被兩個門派共同掌控, 所以這些天狗閣弟子才沒敢做出更出格的事情來。
虞楚和陸言卿來雲城思念,百姓熟悉他們, 其他門派卻截然不知。陸言卿本意也不想招惹是非,被其他門派發現。
“下不為例。”陸言卿冷冷地說。
三個人又點頭又賠笑,這才扶着被掐了手腕的那個人匆匆離開。
等到天狗閣的弟子離開,身後的乞丐居民這才湧過來, 紛紛感謝陸言卿出手相助,幾乎每個人都對天狗閣的弟子有怨言。
修仙界的和平秩序是由九州各地的正道門派共同維護,畢竟正統修仙門派都要臉面,連虞楚楚剛開始呆的那平庸不太出挑、規模也不大的昇陽派都很規矩森嚴,在乎名譽。
就連修魔的大門派也同樣管理森嚴,人人都關心自己的名譽。
唯有這樣不入流不要臉的小門派最難管,簡直就是修仙界的土匪流氓。人家不要清譽、不要臉面,這個地方混不下去了大不了換個地方,甚至換個門派名稱都可以,大家都無計可施。
雲城居民終于有了可以訴苦的人,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來過去天狗閣做的事情,陸言卿無奈,他伸手壓下居民的聲音。
“諸位,今天的事情請不要大規模議論,我們不想招惹多餘的麻煩,請你們原諒。”陸言卿說,“我們要檢查一下趙兄弟的傷勢,請大家先散去吧。”
意猶未盡的居民們這才紛紛抱拳作揖,轉身離開,只剩下那位求助的乞丐留了下來。
三人蹲在小趙的旁邊,陸言卿細細地檢查他的傷勢,發現他的肋骨斷了一根,手臂骨折,身上的擦傷和鼻血反而是最輕的了。
“趙兄弟,我可以用法術将你的骨折傷勢恢複到一半左右,只不過會很痛,你能忍受嗎?”陸言卿蹙眉道。
兩個乞丐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小趙抽泣起來。
“仙長大人,您不必費心治療我,您願意救我一命我已經很感激了,我賤命一條,将這些仙術用在我的身上是浪費。”小趙抹着眼淚,“您的大恩大德我永遠不會忘記,治療就免了吧……”
“你這是什麽話?”陸言卿沒說話,沈懷安不愛聽了,他皺眉道,“都是人命,都是娘生的,哪來的賤不賤的?倒是你有手有腳,也沒有隐疾,就算是去打工也比做乞丐強,何必選擇這種生活呢?”
沈懷安說什麽,兩個乞丐都是作揖聽訓的樣子,那副你說什麽我都聽,但我不改的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讓沈懷安欲言又止。
“好了。”陸言卿輕聲制止道,“每個人的際遇和困境不同,沒必要指手畫腳。”
若是平時,沈懷安必定不會聽陸言卿的話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陸言卿不讓他說,他便真的不說了,悶悶着低頭撥弄地上的草。
陸言卿運用木系屬性的治愈力量,讓小趙身上的皮肉傷全部恢複到凝結血痂,又幫他把手臂和肋骨骨裂骨折的地方修複到大約百分之七十的樣子。
小趙額頭都是汗水,嘴唇都白了,卻一聲未吭。陸言卿怕他的身體承受不了,便收了手。
“骨頭長上了,但沒有完全恢複好,你這個月小心做事。”陸言卿道,“下次下山我再查看你的傷情。”
兩位乞丐自然感恩戴德。
臨走時,沈懷安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個碎銀遞給那乞丐。
“多吃點好的,恢複的快。”
接過碎銀,小趙又想要哭了。
“兩位爺,以後你們師徒兄弟的事情就是我的事兒,為你們赴湯蹈火小的也在所不惜!”
沈懷安吐槽道,“可別了,你還是自己好好過日子吧。”
師兄弟二人離開小巷來到主街上,便看到有兩個人抱着東西等他們,看到他們出來了,那兩個人立刻把自己手中滿滿當當的包袱塞到他們懷裏。
“仙長,都是我們自己家賣的東西,拿回去用!”
不等陸言卿和沈懷安說什麽,兩個居民已經離開。
“拿走吧,人家的一片心意。”陸言卿無奈道。
他們二人從側城門離開的時候,沈懷安總覺得這一路上都有雲城居民在偷偷看他們。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了,就連巡城當差的似乎都對他們面帶笑容點了點頭。
沈懷安第一次感受這種被人愛戴關懷的感覺,這是和他作為少班主被其他弟子簇擁而截然不同的感覺。
他有點興奮,将包裹背在身後,跟着陸言卿出了城門向山上去。
“陸言卿,你說我們是不是做了個好事?”沈懷安說。
陸言卿輕輕地點了點頭,神情上卻看不出來有多開心。
沈懷安疑惑道,“你怎麽了?”
陸言卿看向他,“師尊有沒有跟你說過,要讓我們不露聲色,低調行事?”
沈懷安一僵,他這才後知後覺想起這件事情來。
上山的第一天,虞楚沒教他別的,而是叮囑過,他們所在的這個門派舊址屬于上古靈地,是修仙者們都想尋找的寶地。
而如今還不到他們向修仙界露面的時候,所以最好低調一些,不要讓其他人注意到他們,悶聲大財才是真的。
可今天,他們卻和其他門派的弟子有了糾葛……
“這,這怎麽辦啊?”沈懷安猶如冷水潑頭,再也不見剛剛的興奮,他悶悶地說,“完了,等回去之後,師尊一定會罵我了。”
“不一定。”陸言卿安撫他道。
這時,他腳步一停。
“怎麽了?”沈懷安疑惑地看向陸言卿。
“我們被人跟蹤了。”陸言卿沉聲說。
“什麽?”沈懷安不敢置信地說,“這不可能,我內力耳力都是一流的,如果有人,我怎麽會沒聽見?”
陸言卿不再多言。沈懷安只覺得身體一輕,陸言卿拽着他的手臂,與此同時,他們身後的樹枝忽然如藤蔓般狂漲,正好一陣風刮過來,樹葉亂飛,密得人睜不開眼睛。
跟蹤的天狗閣弟子下意識眯起眼睛,等風停下的時候,他們再往那邊看去,哪兒還有人的影子?
陸言卿拽着沈懷安,幾步輕功輕點,便進入玄古山脈的雲霧之中,回到了結界裏。
他們回到主峰,虞楚正站在門派主路上看路邊花盆裏新種的花,便看到兩個徒弟有點慌亂地回來了。
“你們怎麽了,被狼追了?”虞楚奇怪道。
沈懷安還未從修仙輕功和武林輕功天上地下的區別中回過神來,便聽到陸言卿沉聲道,“弟子惹禍了,與人起了争執。”
沈懷安回過神來,趕忙說,“是我先要去追他們的!”
看着兩人互相攬罪的樣子,虞楚無奈地說,“你們冷靜一點,慢慢講。”
陸言卿敘述,沈懷安插嘴補充,二人将剛剛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說完,他們有點忐忑的看向虞楚。
“我知道了。”虞楚點點頭,說道,“去洗把臉,休息會兒吧。”
陸言卿和沈懷安互相注視彼此一眼。
“師尊,你不生氣嗎?”沈懷安小心地說,“你都說了要低調,我們還和別人起了争端……”
“你們也沒做錯什麽事情,如果見死不救,我倒是覺得有點問題。”虞楚淡淡地說,“再者說,那天狗閣就是不入流的東西,你們也只是給個教訓而已,遠遠算不上起争端那麽嚴重。什麽時候你們得罪了前五的門派,再和我說吧。”
二人這才松了口氣,虞楚不但沒教訓他們,還說的這麽解氣,他們也有點高興。
“不過要注意一點,小人難防。”虞楚說,“就算成不了氣候,這幾個月你們也小心點就是了。”
這件事就算是過去了。
陸言卿發覺到沈懷安雖然和他與虞楚聊天時都和過去一樣外向活潑,但一個人發呆時看起來便有點悶悶不樂。
晚上,沈懷安坐在正房的臺階上看星星,陸言卿走了過來,坐在他的身邊。
“有心事?”陸言卿問。
沈懷安抿起嘴,他飛快地搖了搖頭,然後站了起來。
“我困了,我先回去睡了。”他向着另一邊的廂房走了幾步,又停下來,有點僵硬地說,“今天,今天的事情謝謝你。”
“都是一家人,說什麽謝不謝的?”
沈懷安回到了自己的廂房,他将臉埋在被子裏,深深地嘆了口氣。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便醒了,跑去找虞楚。虞楚一般早上會坐在主峰正殿前廣場上的桌邊喝茶,沈懷安來到主路,遠遠地便看到了她。
少年來到虞楚對面,他沒像是平時那樣自己坐下,而是站着不動,咬着嘴唇。
虞楚放下茶杯,“怎麽了?”
“師尊,我可以開始學習修煉嗎?”沈懷安低聲說,“下一次,我不想再被人救了。”
虞楚猜也能想到,沈懷安可能是人生第一次遇到挫折。
他從小天之驕子,既是少莊主,又是少年英才,哪裏受過這樣的事情?如果對方是普通人,那只手根本就不會有伸到沈懷安眼前的機會。
“我本來也是想從今日開始教導你。”虞楚說,“但你性子急躁,要自己控制些。打基礎很重要,你要做好長期準備。”
沈懷安抿着嘴唇,他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虞楚知道沈懷安聰明,但聰明容易自大,容易急于求成。
如果她真順着他的性格,或許他确實能做到一年升一級的實力。可那樣的話有害無利。
修仙也是修心,就算沈懷安二十歲時便成為了能超越不少掌門的強者,可他性格未被鍛造,只會成為一個高傲自大目無一切的人,那樣才是毀了他。
吃點挫折挺好的。
至于修煉速度,虞楚已經想好如何教導他,要讓他慢慢磨磨性子,別那麽着急。
不過也算是好事,如果沈懷安去了其他門派很可能真的會被當做萬裏挑一的寶貝苗子供起來,可在她這樣,沈懷安确實天賦出衆,可陸言卿也是天才。
天才碰上天才,也就沒有什麽差異之分了。
有陸言卿帶着,想必對沈懷安也是好事。
于是,沈懷安也正式開始修仙之路。
他之前以為修仙這事兒很簡單,畢竟他學武林內功時都能帶着讓內丹自行運轉,才會高燒那麽多天。
結果實際操練起來時,沈懷安才發現挺難的,而且是和武術不一樣的難。
靜心對他而言是最困難的,不似刀劍,他喜歡那種速度、喜歡身體緊繃運動的高度集中狀态。
可修煉是要靜,而且不是幾個時辰那麽簡單,剛開始打基礎,他可能要一整天都要打坐,平心靜氣,還要細心探查自己身體內各處的力量,并且加以控制,這真的太難了。
陸言卿在山脈的另一個角落與虞楚上課,繼續學習如何精進控制自己的木、水兩種屬性。
他回來時,便看到沈懷安平攤在院子裏的地上,雙眸無神,再也沒有之前在天羅山莊一打十時的神采奕奕了。
陸言卿在沈懷安身邊蹲下,無奈地說,“修煉而已,你也有點太誇張了吧?”
“我快要煩死了,我的屁股都快坐出繭子了!”
沒人關懷他還好。陸言卿一關心,沈懷安頓時耍起驢,在地上直蹬腿,氣得自己晃自己。
沈懷安看向陸言卿,不滿地說,“為什麽你那麽早就能練劍,師尊卻讓我不許碰劍,煩死了煩死了。”
“每個人性格各有優缺點,自然學習時的側重方面也是不一樣的。”陸言卿說,“我性子沒什麽銳氣,需要練武去磨。你太急躁太銳利,也需要磨。”
“為什麽非要磨來磨去呢?強不就行了?”沈懷安不開心的直晃腿。
陸言卿運用法術,團成一小團水,像是噴霧一樣往陸言卿的臉上灑了灑水,讓他清醒清醒。
“你繼續努力,我去練劍了。”
沈懷安本來還癱在地上,聽到這句話,他來了精神,一骨碌爬了起來。
“陸言卿!我們做個交易好不好?”
本來已經走到院邊的陸言卿腳步一停,他轉回頭,疑惑地看向沈懷安。
“什麽交易?”
“你教我修煉,我教你練劍。”沈懷安高聲說,“不讓我練,我還可以看着你練嘛!”
陸言卿有點無奈,沈懷安可真是個武癡,對練劍的熱愛就像是上瘾,哪怕不練,也要看人練解解饞。
“你可真的想好了?”陸言卿道,“要是我教你修煉,你就沒機會偷懶了。”
“我這麽刻苦的人,我從不偷懶!”沈懷安立刻說,“來來來,那我們說定了,開始吧!”
因為要陪陸言卿練劍,沈懷安頓時恢複了活力。
二人來到練習場,陸言卿舞劍,沈懷安在旁邊提出想法和建議,偶爾還能順手拿劍做個示範,終于讓他舒服到了。
陸言卿也不由贊嘆沈懷安的才華,雖然虞楚也是個在實踐中鍛煉出來的強人,可她這樣後天磨練的和兩個少年這樣天生便有天賦的人還是有細微差別。
沈懷安能看出許多陸言卿需要改進的細節,而且因為他們性格相仿,又很聰明,所以彼此之間的交流反而更加了解對方,更加容易。
陸言卿收益良多,沈懷安也高興了不少。
直到陸言卿結束訓練,該輪到沈懷安的時候,沈懷安再次歇菜。
他本來以為陸言卿是個很好說話的人,結果發現陸言卿的話沒有作假,陸言卿真的非常嚴格,不通情理的那種。
本來自己練習時還能修煉一會躺一會發發呆的沈懷安,不得不在督促中老老實實地打坐了許久。
晚上吃飯時,虞楚聽着兩人的敘述,她忍不住笑了笑。
果然将自己抽離得遠一些,讓這兩個孩子彼此相處是正确的事情。
虞楚不能二十四小時都在沈懷安身邊影響他,但陸言卿可以做一個榜樣,潛移默化地改變沈懷安。
就這樣,時間一晃來到了六月份。
每隔六年,修仙界各大門派就會組織一場盛大的仙門大賽,用于修仙門派的內部比拼。
而每隔十二年,則是仙宗大比,屆時到場的則是仙門、佛宗道家等各派系、修真世家和個人等等所有勢力都能參與,更加盛大。
只不過仙門大賽對修仙門派也很重要,這個賽事是所有門派宣揚名氣、鞏固地位的好機會。
每個門派會派出最年輕一輩的弟子去參加比賽,看看誰家新收的徒弟最厲害,也側面認證其歸屬門派教學有方,有名氣吸引好人才。
一般而言,最終勝出的都是修仙界赫赫有名的那幾個大門派,前五的地位已經很久未被改變過了。
這場大賽名氣之盛,別說陸言卿和沈懷安,就連雲城百姓都有聽說,一看到陸言卿和沈懷安下山,便熱情地問他們要不要參加。
他們自然是不參加的,虞楚很早便說過了,希望他們在年滿二十歲之前都先不要在外聲張。
盡管如此,可作為一個武林門派出來的人,沈懷安仍然對這個大賽非常感興趣,其實陸言卿也是如此。
他們随着虞楚久居結界深山,除了去雲城采購,幾乎看不見其他修仙門派的弟子,也沒怎麽參與進修仙界,自然對修仙界舉行的賽事感興趣。
最巧的是,雲城西南方向是一大片普通人難以進入的未被觸碰過的原始森林群山,他們所在的玄古山脈算是這片原始山脈靠近人類居住地的邊緣。
這屆仙門大賽,便會在遠離普通人的深山裏舉行,那裏人跡罕至,哪怕是現代社會也很難有普通人徒步進去,幾乎便是天然的最好的第一道篩選關卡,将那些想渾水摸魚沒本事的小門派弟子刷出去。
六月末才要舉行的仙門大賽,六月初已經很有熱度,陸言卿和沈懷安來到雲城,便覺得似乎從百姓到修仙弟子都在聊這個事情。
二人在茶館裏聽了好一會其他弟子們的聊天,沈懷安有點羨慕。
“真好。”他嘟囔道,“早知道要修仙,我學什麽武術,早點來拜師就好了,說不定這時候都稱霸大賽了。”
陸言卿笑了笑,沈懷安想争第一的性格倒是還沒變。
“你以前在武林裏時,也拿過這種大賽的第一名?”陸言卿問。
沈懷安點了點頭,“江湖裏也有這種門派大賽,只不過五年一次。我八歲就拿了第一。”
倒是真的天之驕子了。
“你确實很優秀。”
“那當然。”沈懷安拄着臉,他嘆氣道,“我可是從小一門心思想當武林盟主,當然要從小就做最優秀的。”
陸言卿看向沈懷安,“你想當武林盟主,是因為武林盟主是武林第一人嗎?”
“那倒也不全是這個原因。”沈懷安說,“你知道什麽是武道嗎?”
不等陸言卿開口,他便繼續說道,“練武之人應該要有武德,公平公正,有武力而不暴力。以武止伐,平息幹戈,追求上進,但不因此斂財傷人,求強卻不欺弱。”
沈懷安拄着下巴,他嘆了聲氣。
“我跟我爹見過許多江湖裏地位高超的人,我覺得許多人都沒有武德,也并不愛惜武林。”他喃喃道,“我便想着,我要成為江湖裏最強最有地位的人,然後去改變這風氣,所以自然要當武林盟主,誰能想到世事無常。”
陸言卿知道沈懷安尚武慕強,但沒想到他想當武林盟主是因為這個原因,一時間也有點感慨。
如他這樣幼年時疲于與命運鬥争,光是活下來已經費勁力氣的人,是卻不會擁有如此單純卻遠大的夢想的。
沈懷安想做一個改變江湖的人,本身也和他的少莊主身份有關,是他的家境孕育了他的性格理想。
陸言卿笑了笑,他伸出手,為沈懷安斟了杯茶。
“我對你刮目相看。”他說,“就算如今你不能改變武林,但還有個修仙界等你改變,或許未來還有仙界。”
二人都笑了起來。
“說起來,你有什麽理想嗎?”沈懷安拿起茶杯,“我好像從未看過你有什麽迫切想要或者讨厭的。”
“我想做個君子。”陸言卿溫聲道,“除此之外,只想過追随師尊,并未有其他想法了。”
二人在茶館聊了天,又比之前對彼此的了解更近了一步。
整個六月,越接近仙門大賽,雲城裏的修仙弟子們便愈多起來。
老板們比他們倆人都更了解這些人,陸言卿去買東西,沈懷安就在街上閑逛,看誰家沒生意,便進去和老板聊天,老板們都會告訴他街面上走過的那些修仙者是屬于哪家門派,有的有點名氣的,老板還能叫出名字來。
沈懷安都記在心裏,将這些人的門派都當做未來的競争對手。
現在不能去比,再等六年十二年,他一定讓這些名門正派的人都吓一跳。
六月末時,仙門大賽正式開始,而且會整整持續兩個月,從抽簽分組的初試到最終決賽和各種方面的比拼,仙門大賽規定非常細致周全。
其實陸言卿和沈懷安都想去看,但陸言卿能忍着,沈懷安藏不住話。
七月一號,仙門大賽剛剛開始三天,沈懷安便忍耐不住,求虞楚讓他和陸言卿去看看。
“我們就是去圍觀圍觀,絕對不惹是生非!”沈懷安發誓。
虞楚想了想,如果是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她定是有多遠離多遠的。可如今她已經破格收了兩個天賦異禀的徒弟,心态也逐漸發生變化,沒有過去那樣反感和想避開主線門派了。
她既然收了徒弟,未來他們便一定會闖出名氣,也不差這一時了。
于是,虞楚點頭同意。
陸言卿和沈懷安都很高興,二人換了身不起眼的衣服便啓程前往森林深處的大會現場。
沈懷安如今煉氣初期,已經學會了輕功,師兄弟二人很快穿過原始森林。
在森林深處的兩座高山的後面,別有一番洞天。
山後是一片還算平整的平原草地,只不過被樹林高山相隔,這裏并沒有平民到達過。
不少門派都在這裏紮營休息,還有些修仙者巡邏,以防有平民或野獸騷擾。
門派的明日之星們都在其他地方比試,跟着來做後勤和替補的弟子們除了按照時辰交替巡邏、給選手們送東西之外便閑了下來,他們幹脆在營地旁邊劃分出了一個空地,專門用于比試。
這些紮營的門派少說也有大大小小五六十個,每家派來的弟子數量不一,但最少五個十個也是有的,放在一起人還挺多。
陸言卿和沈懷安都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聚集的修仙者,他們看這些打後勤的修仙弟子們切磋,也是津津有味。
看了兩天後勤弟子們的比試,二人便開始覺得沒意思了。
他們倆在旁邊連來兩天,這些人都沒有發現他們,可想而知水平一般,熱鬧過了,二人就開始分析這些弟子們切磋時暴露出來的問題與長處短處。
可是去其他參加的弟子們在哪裏比試他們也不知道,除了這裏似乎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看了。
第三天時,又有幾個新門派來到這裏紮營,終于有巡邏的人發現了他們。
“你們兩個是誰家弟子,為何偷偷摸摸藏于這裏?!”為首的那個人質問道。
沈懷安有點慌亂,陸言卿已經笑道,“這位道友你好,我們二人是前來觀摩的。”
“觀摩?報上門派!”
“我們只是一個無名小派,并未有參加大賽的資格。早就聽說這大賽裏都是人中龍鳳,所以才想着過來學習一番。”
陸言卿看到這人穿着青霜門印記的長袍,便笑道,“早就聽說青霜門威名赫赫,弟子們也都不同凡響,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這人聽了恭維頓時舒服許多,又看着陸言卿和沈懷安都氣宇不凡,很有大家風範,不似可疑人員,神情便松了許多。
畢竟修仙是成百上千年的事情,就算現在無名,也說不準幾十年後會不會一飛沖天。看着兩人不一般,打頭的人也客氣了許多。
“兄弟客氣了。你們來錯了地方,這裏都是後勤弟子,沒什麽真才實學的。”他說,“要看的話,你們記得六日、八日、十三日再來,到時會在那邊曠野上舉辦擂臺賽。”
“多謝兄臺。”
二人謝過。
等到用輕功翻過那座山之後,沈懷安才說,“沒想到你這麽會說話。”
“這叫禮貌。”陸言卿說。
沈懷安聳了聳肩膀。
二人正要回去,沈懷安忽然一頓。
“陸言卿,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他說。
陸言卿也停下腳步,他們站在樹上,靜靜地沉下心來,放大聽力。
沒過多一會兒,他們果然聽到了不知從哪裏傳來了斷斷續續的虛弱哭聲,随着微風飄來。
“這深山老林怎麽會有人存在?”陸言卿蹙眉道,“聽聲音還是個孩子。”
“孩子也不可能跑丢到這麽遠啊。”沈懷安有點費解。
他們順着哭聲找人,沒想到這聲音還有點偏,又跨過了幾公裏的森林,逐漸虛弱的哭聲才近了些。
“你看,是不是那裏?”沈懷安說。
陸言卿擡起頭,順着沈懷安指的方向看去,跨過層層疊疊的樹木,果然看到似乎有一個嬌小的身影倚在樹邊。
他們連忙趕過去,便看到一個灰頭土臉的小女孩靠在樹根邊奄奄一息,她身上穿着布料不錯的灰色弟子服,看起來也是修仙界的人。
“喂,你怎麽在這裏啊,你沒事吧?”
沈懷安在她旁邊蹲下,輕輕地晃了晃她。
小女孩緊閉着眼睛,淚痕在灰撲撲的臉蛋上留下印記。
聽到有人呼喚,她的睫毛這才顫了顫,輕聲呢喃道,“水……”
“她要喝水!”
沈懷安将自己的水壺打開蓋,輕輕地将水滴在女孩的幹燥的嘴唇上,小女孩終于清醒過來,她抓住水壺便往嘴裏倒,急切的被嗆了好幾下,也不知道被渴了多久。
“慢點喝,還有很多水。”陸言卿道。
小女孩喝光了水,終于恢複了清明,她眨着眼睛,左右看着兩人,癟了癟嘴。
“我還以為,我還以為要死在這裏面了!”她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害怕地說,“幸好遇到了你們……”
“你怎麽會自己在這裏呢?”陸言卿注意到她的宗門弟子服,蹙眉道,“你是誰家的徒弟,可是被人欺負了?”
女孩抿了抿嘴,她低下頭,悶聲道,“我是白羽樓的弟子。”
“白羽樓?”沈懷安看向陸言卿,“你知道這個門派嗎?”
“那個只收女人的門派?”陸言卿道。
女孩點了點頭。
陸言卿确實在雲城聽說過這個門派。白羽樓并不是個大仙門,只不過因為這個門派只收女弟子,而每一個女弟子都既漂亮又有天賦,而被其他人津津樂道。
白羽樓也算是名門正派,怎麽會做出将年幼徒弟扔在這裏的舉動呢?
“白羽樓一向如此,在各地收沒有背景、無父無母的女孩子,有資質的留下來當弟子,沒有資質的會在門派裏當丫鬟打雜。”女孩抱住自己的腿,她小聲說,“而只有一點點資質的女孩會被當做爐鼎賣給其他男修,還有我這樣的……”
“你怎麽了?”陸言卿緩聲道,“別害怕,慢慢說。”
“我被找到的時候明明是有靈根的,可是到了門派之後,別人都有了屬性,只有我是透明的靈丹。”女孩低聲說,“師姐都說,我這樣的是修仙界裏的廢人,沒有用處。而且越長大會身體越虛弱,所以是廢物。我又不聽話,做不了丫鬟。”
“所以她們把你丢掉了?”沈懷安不敢相信地說。
女孩搖了搖頭。
“我之前不知道門派裏的勾當,師父要師姐處理掉我,師姐把我偷偷的帶出來,告訴了我這些事情,讓我乖乖聽話。想趁着仙門大賽看看有沒有人願意買我,我趁機會跑了出來。”
她後怕地說,“我在森林裏迷失了方向,整整三天三夜,幸好遇到了你們,不然我就要死在這裏了……”
陸言卿和沈懷安看向彼此。
出門前,他們信誓旦旦的和虞楚保證了絕對不招惹是非,結果才不到三天,就被打臉了。
這可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