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事件一:辮子姑娘》 (1)
辮子姑娘的故事發生在一個陰雨綿綿的秋季。
這個故事跟流行的都市傳說還有我經手的其他案例相比,并沒有太突出奇怪的地方,我會特意将它寫出來,是因為它普通中的不普通部分。
除了故事本身,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在這次的事件中,我剛好身體不舒服,法術變得很爛,所以整個過程相當的驚險,至于如何驚險,請各位繼續往下看。
好,廢話少說,我們馬上進人正題。
那天雨下得很大,從大清早天空就陰得像傍晚,偏偏糟糕的是因為天氣突然轉涼,我一不小心就中招了,從前兩天就開始發燒,別說做事,連床都懶得下。
說到這裏,我要解釋一下,大家都認為我們學道之人不會生病,其實這是誤解,天師也是人,我也跟普通人一樣會頭痛腦熱,只是我比較能忍,為了不讓周圍的人擔心,我不輕易把不舒服說出來。
早上七點我醒了一次,勉強撐開一只眼看看外面的天氣,然後我決定在床上懶一天。
反正家裏沒人――幾位不稱職的式神同學旅游去了,董事長則去巴黎參加一個什麽國際金融會議,把我一個人丢在家裏自生自滅。
董事長其實是他的職位名稱,他的真名叫聶行風,是我租的這套別墅的房東兼我的同居人。
不過他的主要收人不是房租,他的身分是大名鼎鼎的聶氏財團的總裁,屬于經常上雜志封面的那類風雲人物,我的除厄堂開張跟運轉的經費都是他提供的,為此我有邀請他人股,這樣就不會讓人覺得我是在吃軟飯。
話題扯遠了,拉回來拉回來,總之呢,有董事長提供的資金支持,再加上我的人緣跟法術的配合,除厄堂在開業後,生意蒸蒸日上,今天是我難得的可以偷懶的日子。
不過生意上門了,推都推不掉,就連生病的日子我也不得清閑,就在我正在夢中跟祖師爺談心的時候,耳邊傳來鈴聲。
全身燒得作痛,我趴在床上迷糊着,還以為是招財貓鬧鐘的響聲,我眼睛沒睜,伸手摸過鬧鐘,把它塞去了枕頭下。
過了一會兒,鈴聲又響了起來,連響幾下,把我徹底叫醒了,這才發現不是鬧鐘,而是門鈴聲,偏巧沒人去開門,導致噪音不斷地傳來。
我想裝死。
因為現在我很不舒服,可是在被噪音吵了很久後,我的神智終于清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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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自己沒辦法繼續裝死,我咬牙爬了起來,穿上拖鞋往外走,頭暈暈的,我甩甩腦袋,但這個動作讓我的大腦變得更暈乎了。
我晃悠着來到走廊上,走廊一角安裝了視訊通話器,我拿起話筒,準備不管訪客是誰,找個借口把他趕走就好,誰知視訊剛接通,屏幕上就突然露出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那只眼珠占據了整個屏幕,偏偏它的黑瞳部分很少,幾乎都被灰色眼白布滿了,它發現了我,來回眨了眨,我沒有防備,本能地向後一晃。
我會有這樣的反應,不是因為怕鬼,而是讨厭這種一驚一乍的出現方式,所以通常遇到這種裝神弄鬼的出場方式,我的響應都是狠狠整它一頓。
不過拜它所賜,我清醒了很多,再看過去,發現那只眼球被黑色蓋住了,但又不是黑屏,而是一些會蠕動的物體,話筒裏傳來嘶嘶聲,無法聽見外面的人在說什麽。
這種現象我以前也見過。
由于天氣、地形或是一些人為的影響,不幹淨物體的磁場頻率會在某個時刻跟普通人的磁場頻率相撞,這就是所謂的見鬼,說白了,就是一組電波而已,所以許多鬼都喜歡通過電視或計算機來跟人溝通,因為當今社會的磁場電波容易跟它們的磁場産生共鳴。
大家會恐懼電波嗎?假如不會,那又為何單單怕鬼呢?
雨季陰氣重,撞到鬼電波是正常現象,我将話筒挂掉了,又重新拿起來,準備如果狀況依舊,就直接上道符。
但這組電波挺孬種的,沒等我出手它就逃走了,屏幕裏顯示出一個紮着兩股麻花辮的女孩,并且還是個很漂亮的女孩。
不過我不是個注重外貌的人,所以我并沒有因為訪客的漂亮而改變初衷。
“你好,我叫陳小小,我是來拜訪張玄大師的,但他的工作室有兩天沒開門了,我就冒昧來這裏拜訪,請問大師在嗎?”
她的聲音很輕柔,短短的幾句話就把來意講明了,看起來也挺有禮貌的,可惜我現在提不起精神,拿着話筒靠在牆上,眼睛半閉着,模仿我家式神小狐貍的嗓音,說:“張大師他不舒服,妳請回吧,有什麽需要,請在我們的網站上留言,會有人負責聯絡妳的。”
她一聽就急了,話聲中多了絲哭腔。“ 我不能等的,這兩天我的病越來越嚴重了,我怕我拖不過這個星期……”
“有病的話請去看醫生,我們不跟醫生搶飯碗的。”
“我說的不是那種病,而是被鬼纏住的病,她一直纏着我,一直想讓我死……朋友說只有張大師才能救我,我看了你們的收費标準,我可以出五十萬,如果不行,還可以再加……”
手腕上突然傳來涼意,我感覺到疼痛,話筒差點沒抓住,急忙睜開眼,那一瞬間,我确信有髒東西纏住了我,但等我凝神打量周圍時,它已經消失了。
我開始對陳小小的案子有點戚興趣了――美女十五十萬,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置之不理對不對?所以在稍微考慮後,我決定見見她。
“請稍等。”
我放下通話器,迅速跑回卧室,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将身上那套超市打折買來的睡衣脫下來,換成平時見客戶時穿的高檔時裝,下樓時又順便整理了一下發型,最後在額頭上貼了個解熱貼,這才去開門。
外面雨下得很大,遠處不時有閃電劃過,一個穿白色長裙的女孩站在門口,她打了把紅色雨傘,頭發中分,左右各編了一個很粗的麻花辮。
失去了屏幕框框的限制,我發現她的辮子竟然過腰了,假如解開辮子,頭發應該更長,發絲亮而黝黑,看得出女孩很注重她的發質保養。
她的氣質比較偏古典型,所以這個發型不僅不突兀,相反的還很吸引人,其中也包括我,讓我有點想跟她探讨一下護發養發的訣竅了。
“你……”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從迷惑的表情可以看出,在她心目中的大師應該是個德高望重又道骨仙風的老人家,相對來說我是年輕了一點,但除了歲數之外,其他項目我可以說都達标了。
“我就是張玄,妳好。”
我做出請她進來的手勢。
她一聽我的名字,連聲向我問好,又慌慌張張地收起雨傘,插在門口的傘架上,往家裏走的時候還不小心絆了一跤,差點栽倒,這讓她更慌亂了,一邊說着對不起一邊左顧右盼,這模樣讓我懷疑她是否能拿得出五十萬。
我請她在客廳就座,然後去廚房準備茶點。
謝謝幾位式神在離開時沒忘記他們的主人,糖果點心還有飲料一應俱全,我用托盤盛好,拿去客廳,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
她欠身道了謝,接過我的名片後,驚異地上下打量我,說:“沒想到大師這麽年輕就這麽有本事,請原諒我在您不舒服的時候登門打擾,我朋友也曾接受過您的幫助,對您一直贊不絕口,我想這件事除了大師您之外,再沒人能幫我了。”
我不知道她說的朋友是誰,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是否能付起這筆費用――我不是個輕浮的人,美色對我來說是沒用的。
她臉色紅潤,眉間清明,別說遇鬼,恰恰相反,她現在應該正鴻運當頭才對,但是看她的表情又十分急躁,一副魂不守舍的氣場,這讓我有點好奇她在犯什麽愁了。
“我做事喜歡開門見山,我不像其他天師那樣按小時計算費用,但為了合作愉快,酬勞還是要先說清楚,妳希望我幫忙處理哪方面的業務,這樣我比較好報價。”
“驅鬼!”
驅鬼的話,五十萬很多了。
我雖然喜歡錢,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所以我選擇坦言相告。
“恕我直言,陳小姐,看妳的面相不像是被鬼纏身,世人常常談鬼色變,但其實這是個誤解,有些善鬼跟在身邊,不僅不會害妳,還會幫妳增運,妳的人生一直都走得很順吧,至少從未為錢煩惱過。”
陳小小不像是拿得出五十萬的人,但是看她的氣質跟服飾,還有随身帶的包包,出身應該還不錯。
果然,被我一試就試出來了。
她禮貌性地喝了口飲料,又坐正身子,那兩條辮子垂在她胸前,雖然看起來很漂亮,但同樣也很礙事,但她像是珍寶似的将辮梢抓在手裏,在指間來回纏繞。
“大師您說得對極了,我的确一直都過得很好,我父母是大學講師,我是家裏的獨生女,他們都很寶貝我,可是在我上大學的時候,我的父母因為車禍去世了,那對我來說是最大的打擊,還好我有個交往多年的男友,在他的扶持下我終于熬了過來。”
“後來我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我們本來打算再稍微穩定一些後就結婚,誰知一個多月前我突然接到一封律師信,通知我說我有一位遠房親戚過世了,他沒有親人,所以我成了他唯一的遺産繼承人――在我簽了一些文件後,我得到了那位老人生前住過的大房子。”
聽到這裏,要說我心裏一點想法都沒有,那是假的,電視小說那些虛構的就不算了,但我身邊也常常出現這類情況――動辄就有人憑空收到一大筆遺産,簡直是一步登天啊,只有我要靠自己的努力來賺錢,想一想就覺得好傷心。
為了不讓自己将情緒帶進工作中,我及時收回雜念,說:“這是好事啊,難道妳是在為付遺産稅頭疼?”
“不是,跟見鬼來說,那些稅金根本不算什麽。”
如果可以接收到一楝住宅,我不介意附贈見鬼這種條件的,真的!
“那楝宅子據說有百年了,它本身沒有太大的價值,但它剛好位于開發區域,律師跟我說那片地皮很值錢。面對憑空掉下來的這筆財富,我本來很開心,還跟男友做了很多人生規劃,卻沒想到在我們搬進房子裏試住後,發生了好多詭異的狀況,我男友也遇到了危險,差點喪命,我好怕他出事,所以來請教您……”聽到這裏,我笑了。
我這不是幸災樂禍,而是發現自己聽到了都市怪談的另一個版本了。
這世上沒有免費掉下來的餡餅,所以當你接受幸運的同時,也要有接受不幸的心理準備。
接下來她仔細講述了自己這段時間的遭遇,基本上跟我經手的其他靈異事件大同小異―─
生活普通、為了結婚而努力賺錢的年輕女人,突然某天收到了一大筆遺産,陳小小是非常興奮的,所以在拿到房子的繼承權後,她跟男友選擇先住進去,再決定怎麽跟開發商交涉出售。
可是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沒那麽如意,他們在搬進去的當天就遇到了狀況。
先是男友從樓梯上摔倒,滾去樓下,還好他只是崴了腳,接着出事的是陳小小,她整晚都聽見房子裏有女人的哭喊聲、物體的移動聲,更恐怖的是有好幾次她早上起來,發現自己的東西都不見了,卧室裏多出了很多等身高的大鏡子,每面鏡子都朝着床頭,一想到自己在鏡子的映照下睡了整晚,她就不寒而栗。
“我睡覺時門是鎖上的,不可能有人把鏡子搬進去,後來我打聽到那楝房子的女主人生前很喜歡照鏡子,所以家裏到處都挂滿了鏡子,而且她還很愛梳麻花辮,我懷疑害我們的就是她的鬼魂!”
我一邊聽她說故事,一邊注意她的小動作。
她一直在擺弄自己的辮梢,像是無意識的動作,但她的辮子太粗太長,給人一種感覺,辮子其實是有生命力的,主動纏繞在她手上,控制着她的一舉一動。
想起剛才跟她通話時,某種透過視訊傳達給我的冰冷感,我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如果這個故事裏真有鬼的話,那應該跟鏡子和麻花辮有關。
“還有還有!”
陳小小彷佛也感覺到了辮子對自己的蠱惑,她回過神,神經質地将正在玩的辮子甩開了,又很粗魯地撸下發帶,用手當梳子将麻花辮扯開,一邊扯一邊說:“還有頭發,我以前都是留長發的,又黑又直的長發,我讨厭彎彎曲曲的戚覺,更不喜歡這種複古式的發型,可是自從搬進老宅後,我整天都梳成這個樣子,更詭異的是我的男友也說喜歡我這樣的發型,還熱心地幫我搭配相應的衣服,我懷疑我們兩個人都被鬼纏住了。”
“他的眼光不錯。”
男友被稱贊,陳小小憂郁的表情終于稍稍放晴,她将頭發甩到身後,不知是發絲太長太多,還是她用力過猛,我看到她的頭被頭發帶着向後甩力一晃。
陳小小自己毫無覺察,微笑說:“他叫楊楓,學服裝設計的,這兩年有不少作品獲獎,而且他很有責任心,有許多模特兒追他,他都沒有回應,對我愛護有加。”
我有種錯覺――我現在置身于婚姻介紹所裏。
她還意猶未盡,又從手機裏調出他們的合照給我看。
憑心而論,楊楓長得挺出衆的,就比我家董事長差了一點,比我差了一點點,相對來說,照片裏的陳小小就稍微遜色了。
她其實長得挺好看的,只是不太會打扮自己,長發盤在腦後,穿了件普普通通的T恤,要說她的氣質,是屬于在一起會讓人感覺舒服,但無法令人眼前一亮的那種。
我看了照片,又對比眼前的陳小小,發現雖然是同一個人,但她現在的模樣跟氣質都比照片裏的好很多,要不是怕失禮,我真想問問她是不是去整容了。
好奇怪,如果是被鬼附身,她怎麽會這麽容光煥發氣色紅潤?
下意識的,我的目光再次掠過她那頭墨黑的發絲,直覺告訴我,問題就出在那裏。
她似乎發覺了我的想法,說:“這是我們在搬進老宅之前照的照片,你是不是也覺得我的變化很大?”
“沒有啊,都很漂亮。”我恭維道:“你們站在一起,簡直是郎才女貌。”
她的臉有點紅,扭捏地說:“可我覺得我很差,有時候還擔心他會離開我,但他發誓說不會,他會永遠跟我在一起。”
我不知道他們的關系親密到什麽程度,但“永遠”這種話我是從來都不信的,一個人會對你說“永遠”,只有兩種可能──
一,他随口說的;二,你擁有其他人不具備的東西,比如長相、權力、金錢。
見她還有繼續滔滔不絕的跡象,我伸手攔住了她,問:“他有沒有害怕這種靈異現象?”
“他是無神論者,不信這些的,他一直堅持說那都是我的臆想,卧室裏的鏡子也是我夢游時自己搬的,我以前有過夢游的毛病,父母過世的打擊也曾一度導致我的病情加重,所以他說的也有道理,這段時間他還帶我去看心理醫生,醫生也說我有些精神衰弱,給我開了不少安定精神的藥物。”
我從來不信心理醫生,多正常的人進去,出來都會變精神病,這道理就跟我們除厄師一樣,這世上是否真有鬼并不重要,但如果大家都不信鬼,那我們還靠什麽吃飯呢?
“然後呢?”我繼續保持微笑的表情,問道。
“後來好一些了,房子裏不怎麽聽到怪聲音了,但我自身的變化很大,比如我對衣服跟發式的喜好,還有我經常迷迷糊糊去一些我完全不熟悉的地方,我擔心是女主人的鬼魂作祟,想盡快賣掉房子,哪怕價錢低一些也無所謂,可是楊楓不同意,他說房子是親戚留給我的,馬上就賣掉,太不近人情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很喜歡房子的設計,整天悶在房問裏工作……”
說到這裏,陳小小有點不好意思,解釋道:“他馬上就要參加法國的一個國際服裝設計大賽,我猜他是想在房子裏找靈感,為了他的事業,我也不方便堅持。”
我無法理解設計服裝為什麽要從一楝老房子裏找靈感,那感覺就像是看到銀行職員在櫃臺裏數錢,就認為錢會跑進自己口袋的想法一樣荒誕不經。
“這就是妳來找我,希望我幫忙除厄的原因?”
“嗯。”
“他沒有陪妳來,是工作忙?還是妳沒有把來找我的事告訴他?”
“他忙着參加設計大賽,我不想幹擾他,另一方面,他為人非常鐵齒,他不認為房子裏有鬼,一定對我花這麽多錢的行為嗤之以鼻……啊大師,我沒有不相信你,五十萬我真的不覺得貴的,只要把房子賣掉,要付五十萬很簡單。”
說來說去,原來是打着錢到手後再付賬的算盤啊,不過我的好奇心被吊了起來,準備先去看看房子再說。
說不定那片地皮很棒,可以順便介紹給我的一些做房地産的朋友們,反過來,只是普通捉鬼的話,十萬就搞定了,我也不用漫天要價,算是幫她一把。
我真是好人。
在心裏稱贊完自己,我繼續問:“所以你們現在還住在那楝房子裏?”
“是的,那裏白天也陰森森的,需要開燈照明,有時候燈開得太多,牆上會多出好多影子,我被吓到了好幾次。”
她說着話,心有餘悸地看看地板,像是怕在這裏也看到多出來的倒影。
發絲随着她低頭垂下來,我突然發現,她坐着的時候,發絲幾乎垂地了,這麽一頭青絲,洗起來一定很麻煩很耗洗發精。
愛美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聽妳的意思,晚上睡覺都會把卧室門鎖上?”
“一開始不是,後來為了證明不是我做的,我就鎖了門,所以就算我夢游,也不可能打閑房門,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搬那麽多鏡子進來啊。”
“即使是這樣,他還是不相信有鬼嗎?”
“他說任何事件都有其科學原理,夢游患者的許多行為都超乎常理,所以肯定是我自己做的,而且如果是鬼的話,那鬼特意把鏡子對準我的床,又是為什麽呢,哪有那麽無聊的鬼?”
“如果只是搗蛋鬼無聊跟妳玩,那問題還好解決。”我低聲說。
老實說,比陳小小的男友更鐵齒的人我都見過,遠的不談,我們家就有那麽一位。
一開始董事長一直跟我堅持什麽無鬼論,到最後怎樣了?還不是被我調教的指東他不敢往西,我說那是鬼他不敢說那是雞嘛,哼哼。
她不懂我的意思,奇怪地看我,我搖搖頭,笑道:“我的意思是萬事皆有因,只要找到原因,那不管是人搗鬼還是鬼搗鬼,都可以藥到病除。”
搖頭的幅度有點大,貼在額頭上的降熱貼掉了下來。
陳小小被逗笑了,從她的笑容可以看出,經過一席談話,她的心情好了很多,問:“那你什麽時候去捉鬼呢?今晚行不行?”
我還是病人呢,就算是公司小職員,生了病也可以請假的,更何況是我堂堂的除厄大師?
“我是很想立刻幫妳解決問題,不過妳也看到了,我今天不太舒服,要是勉強出馬,到時抓不住鬼,還把它惹火了,變本加厲地折騰妳,那就得不償失了,而且我做事時你們不能在場,所以妳也要跟妳男朋友打好招呼,讓他搬出去住一晚。”
我去取了兩張驅鬼除厄符遞給她,交代:“跟你男朋友一人一張帶在身上,再惡的鬼也不敢近你的身,聽了妳的描述再加我的推測,騷擾你們的應該是老宅的鏡鬼,給我點時間,我準備好對付它的道符跟法器,明晚去驅鬼。”
她接了道符,小心翼翼地收進口袋裏,又問:“什麽是鏡鬼?”
“鏡子聚陰,如果一個地方陽光不多,陰氣就會慢慢凝聚起來,碰巧老房子的鏡子又有很多,所以時間長了,鏡靈就會化成實體,妳在照鏡子的時候,被它的氣場影響到,才會改變妳以往的發型跟服飾,一旦被鏡鬼纏上,不僅是鏡子,凡是反光的東西,就會成為它糾纏妳的媒介。”
其實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鏡子的問題,因為我現在頭很痛,懶得多想具體的原因,但我得找個可以讓陳小小信服的理由才行―─要成為一個優秀的除厄師,除了自身的真材實料外,還要有蠱惑人心的好口才,因為你們要知道,要讓一個人心甘情願地從口袋裏掏錢是多麽不容易的一件事。
聽了我的一番言論,她果然害怕了,緊張地問:“那要是不成功怎麽辦?我會不會被它纏一輩子?”
“我張天師出馬,怎麽可能不成功?”我安慰道:“所以妳只要在明晚把房子空出來就行了。”
“出去住沒問題的,不過那樣的話,我就得跟我男友坦白了,因為他整天都悶在房子裏做事,還做得很開心,我都懷疑被鬼纏的是他了。”
“他不會反對我去驅鬼吧?”
這一點我要事前确認清楚,否則忙活了一頓,最後她男朋友不讓她付錢怎麽辦?
“不會的不會的,我就說想解決心病,他就算不信鬼,也會支持我的,你不知道那些心理醫生的診費有多貴,但他從來都沒有反對我去看病。”
我怎麽不知道?要不是當年學醫的成本太高,我就報考醫學院了。
“既然如此,那為了順利解決問題,能把妳的家庭成員關系跟妳平時的習慣愛好說一下嗎?也許可以幫我找出妳被鬼纏的原因。”
一聽這話,她用力點頭。
“可以的!”
在之後的幾個小時裏,我很後悔自己的拜托。
因為我的請求,直到午飯時間,我的大腦都在半是打盹半是聽故事之問度過的。
為了捉到鬼,陳小小幾乎把她迄今為止的人生經歷都講了一遍,還包括她跟她那位校草男友認識跟交往的過程,最後還謙虛地說到現在她也不明白為什麽天鵝會看上她這個醜小鴨。
“一這就是愛情啊,而且你們看起來那麽般配。”
我這麽說并非恭維,既然身家過億的跨國金融財團總裁都會對我這個普通的除厄師情有獨鐘,那天鵝看上醜小鴨又有什麽好奇怪的?
關鍵是妳要對自己有信心。
等她全都說完,已經是午後了,一番暢談讓她的心情變得很好,臉色也愈加紅潤,對長發也不怎麽介懷了,她跟我約了聯絡的時間,又把頭發繞到肩膀一側,起身告辭。
我送她出去,她在玄關低頭穿鞋的時候,長發滑到了前面。透過旁邊的穿衣鏡,我無意中發現随着她直起腰,發絲竟然自動從兩邊分開,鏡子裏映出了一張黑黝黝的臉。
異兆出現得太快,我又因為發燒迷迷糊糊的,突然之問無法确定那張臉是隐藏在頭發後面的,還是跟随頭發的擺動自動形成的。
我還想再細看,它已經消失了,陳小小推門出去,風吹過來,發梢拂動,帶了幾分飄逸的味道。
我幫她把雨傘抽出來,一根發絲卡在了我的戒指上,她疼的一皺眉,我急忙道歉。
“不是大師的問題,是我沒有梳好頭發。”
她邊說邊用手指将頭發歸攏到一起,盤在頭上,再用随身帶的簪子別住,看那熟練的動作,這個發型應該是她平時最常做的。
“既然妳的麻花辮可能是鬼在影響妳,那為什麽不直接剪掉?”
“有好幾次都想過要剪掉的,但不知為什麽最後都放棄了,”說到這裏,她沖我笑了,感嘆地說:“這算是一種懷舊的情緒吧?”
“難道這種情緒比生命被威脅還重要嗎?”
“因為從小就留,習慣了它的存在,那種鹹覺就好像有個朋友一直在你身邊陪伴你,有一天你卻為了自保而抛棄了他,所以總是無法心安,才會想要賭一把。”
“妳從來沒有留過短發嗎?”
“我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是短發,後來小朋友說喜歡我留長頭發的樣子,我才開始留。”
“看來妳從小就很受歡迎。”
“小朋友是女孩子,不過自從我搬家後,就再沒見過她了,頭發卻一留就留了這麽多年。”
她滿懷威嘆地說完,撐開傘走進雨中。
我拿着那根長發,站在門口目送她離開,外面的天更陰了,看這雨勢,到明天都不一定會停。這種天氣簡直太适合賴床,為了保證明天我有足夠的精神去捉鬼,我決定接下來的時間還是繼續睡覺好了。
随便吃了兩塊點心後,我重新躺回床上,三秒鐘內我就進人了夢鄉,至于陳小小的問題,反正就是捉鬼的小案子而已,到時我拿些道符去撒撒,應該就擺平了。
一想到輕松就可以賺到五十萬,我差點在夢中樂醒。
但最後我不是樂醒的,而是被手機鈴聲鬧醒的。
我揉揉眼,趴在枕頭上迷糊了一會兒,終于發現自己現在是在床上,再擡頭看看外面,天早就黑了,至于是幾點,我懶得去看,又重新躺回去,摸到那個還在響個不停的手機,接通了。
來電話的是我的同居人董事長,他聽說我突然發燒,不放心,來問我的病情,又問我想要什麽禮物。
事後我仔細想想,确定自己當時一定是發燒發胡塗了,因為我竟然大聲對他說:“我什麽都不要,我剛賺了五十萬,董事長你想要什麽,我都買給你!”
“喔,這麽厲害啊?”他在對面笑起來,“不過你生病了,還是好好休息吧。對方開這麽高的價碼,一定很麻煩,別為了賺錢弄壞身子。”
“區區驅鬼的小把戲而已,沒事的,我一定會買禮物給你的!”
我們一直聊到有人來找他才結束通話,我放下手機,準備繼續睡覺,但燒好像退了,頭不再像早上那麽疼,想睡也睡不着,在金錢的刺激下,我的大腦靈活地轉動起來,開始思索陳小小的案子。
聽故事時不覺得怎樣,現在仔細一想,我發現好多地方都有問題,終于躺不住了,打電話給我做兼職的偵探社,讓同事們幫我查資料。
交代完畢,我下了床,跑去拿了幾塊餅幹,啃着餅幹打開計算機,調查那楝老宅子,誰知竟讓我發現了意想不到的情報。
就在我專心做事的時候,董事長的電話又打了進來,詢問我的病情。
我最讨厭工作時被打擾,不過看在他是我的情人并且擔心我的份上,我原諒了他,老老實實答應他會好好吃飯,并按時吃藥,等他都啰嗦完了,要挂電話,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急忙叫住他。
“董事長,幫我個忙。”
第二天午後,我如約來到了陳小小說的老宅。
地點跟時間都是我們事先約好的,經過一天的休息,我的精神狀況比昨天好了很多,所需要的裝備也都準備就緒,要說還有什麽美中不足的地方,那就是天還在下雨。
雨天時陰氣總是很重的,我對老宅子又不算太了解,所以嚴格地說,天時地利我都沒占,本來還想找借口往後拖兩天,但陳小小告訴我說,她已經跟男朋友講好了,拖太久她怕會有變故,所以我只能趕自己上架了。
老宅子坐落在郊外山麓的樹林當中,周圍除了有個天然湖外,值得觀賞的景物完全沒有。
不過它勝在傍山而建,近年來山上又被發現了有溫泉泉眼,所以開發商想在這片區域建度假村,項目已經步人實際規劃中了――這是偵探社的同事幫我查到的內部數據,也間接證明了陳小小沒說謊,假如驅鬼成功,我不用擔心五十萬會打水漂。
我到達時,陳小小跟她的男朋友已經站在房子門口了,他們兩人打了一把傘,為了陳小小不被雨淋,男人還特意摟住她的肩膀,讓她可以依偎。
陳小小今天梳了一條長辮子,中間對折,再用發圈系住,斜搭在肩頭,所以乍看去,還以為辮子是卷在她男友手腕上的。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我下了車,走到陳小小面前寒暄道。
她連連搖頭。
“我們也是剛來的,東西都先搬去我以前的家了……一晚上應該可以解決問題吧?”
我舉起手裏的工具箱,沖她拍了拍。
“我現在只擔心它不出來,否則幾分鐘就搞定了。”
工具箱是半透明的,所以陳小小看不到裏面放了我的PSP、DS 等游戲機,還有漫畫小冊什麽的。
我篤定的态度感染了她,她連連點頭,說:“希望一切順利,大師,這就是我的男朋友楊楓,你以往驅鬼的輝煌事跡我都有跟他講,所以這次他很贊同我的做法。”
“輝煌事跡不敢當,嘿嘿……”
其實早在我下車前就觀察過楊楓了。
他本人比照片上更帥更出衆,氣色也很好,這兩人都不像是見鬼的狀态。
他看起來很在意陳小小,一副充滿保護欲的樣子,所以他對我的态度頗為戒備,雖然滿臉堆笑,但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