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渡衆生

第84章 084

那匆匆忙忙趕過來的不是玉塵子，又會是誰？他直接越過了跪在了地上的一群弟子，站在了我的跟前。他的眉頭緊蹙着，面容蒼白憔悴。我冷笑了一聲，踏入了那大殿中。淩劍山祖師爺的那尊塑像，從額上裂開了一條縫，縫隙慢慢的擴大，最後砰地一聲響，裂成了兩半，在地上摔得粉碎。玉塵子的臉色大變，他急忙向前奔走了幾步，可很快又退回來了，他的臉上泛起了一抹苦笑，開口悵然道：“大概這就是命吧，我淩劍山的命運。”

我可沒心思理會他心頭那雜亂的情緒，直接問道：“石玉璧和蕭問情呢？你知不知道她們在哪裏？這百年之間，宴清都發生了什麽事情”

玉塵子的面上掠過了一絲沉痛，他的雙拳緊握了起來，一雙死瞪着我的眼中，多了幾分血絲，這苦大仇深的模樣，難不成石玉璧那厮出事情了？心頭泛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我轉頭看元絡的神情，她也是蹙着眉眼，面上被一層深深的愁緒籠罩。

“跟我來。”玉塵子的聲音響了起來，平靜的有些怪異。我還在猶豫，元絡已經跟随着玉塵子的腳步朝着殿外走去了。殿外的那群跪在地上的弟子噤聲不語，等到玉塵子的背影遠去他們才擡起頭來。我跟上了元絡，我能夠感覺到身後有數十道憤恨的目光盯着我，似是要将我身上戳出孔來。一路上，玉塵子不曾開口說一個字，我幾乎懷疑他是其他人幻化出來的樣子來欺騙我的。

他帶着我們走入的是淩劍山的後殿，草木在濃郁的靈氣下搖曳生姿，而一旁的一株古木，卻是一半綠一半黃，就像是這修仙界的命運，半死半生。青石臺階有些潮濕，沾着幾片枯黃的落葉，踩上去吱呀一聲輕響。紅色的殿門在我們走入的時候又緩緩關上，一陣風不知道從何處吹來的，鼓蕩起了我的衣袍。

大殿裏沒有過多的擺設，只有一張石床上躺着一個人，而在床邊，站着一個滿頭銀絲的道人，他的面容冷厲，一雙眼中有着洞穿一切的銳利。他的手上沒有劍，可是從他的身上我感覺到了一股很沉重的劍意。玉塵子站在了那道人的身側，望向了床上的人，面容哀戚，我忽然間明白了這個道人的身份，淩劍山的掌門玉微子，他總算是露面了。

“師兄，玉璧她——”玉塵子開口。

“她很快就會醒來了。”玉微子應了一句，可他的眼眸始終沒有從我的身上挪開。他在看我，他在看元絡，還是說在看我們背後隐藏的一切呢？大殿中有淡淡的殺機，殿中不止是玉微子師兄弟兩個，那殺機時而顯露，時而消散于無形之中。元絡勾住了我的小指，她的目光落在了大殿的梁上。不知道從哪裏吹來的葉子，慢悠悠地落下，眼見着就要落在了我的肩上，忽然間炸開了一團亮光，淩厲的劍氣直沖我的面門而來。

“這是什麽意思？”我站着沒有動，那團劍氣如同煙花綻放，只有一瞬間的生命。擡起頭目光從玉塵子那帶着幾分猶疑的臉上掃過，我冷淡地問了一句。

“你沒死，你竟然沒死！”玉塵子忽地大喊道，他像是一座沉寂了數百年的火山，忽然間爆發了，只見一道殘影閃過，他已經到了我的面前，用手指着我憤怒地叫道，“玉璧當你是朋友，我們都當你是朋友，我們一直不願當你是魔修者！陵光，你這麽多對得起玉璧麽？你對得起淩劍山麽？你對得起師尊麽！”真是可笑，玉塵子的失望是從何而來？

“我是魔，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麽？修仙界的人不是早就知道了麽？”我冷冷地應了一句，“出來吧，讓我看看你們淩劍山的絕殺之陣，讓我看看你們修仙界的絕殺之陣！”除了元絡，我不需要任何人對我存有希望，至于他們的失望，那也與我沒有半分幹系。我身上的殺機與戾氣越來越重，或許我真的堕入了魔道之中。

“陵光！”元絡又嘆了一口氣，她勾了勾我的小拇指，在我的手背輕輕地摩挲了一陣，她松開了我的手，走到了玉塵子的跟前，淡淡地說道，“這其中恐怕有什麽誤會，石玉璧她到底怎麽回事？”

“到底怎麽回事？難道你還不知道麽！”玉塵子仰頭大笑一聲，他的右手已經伸到了背後做了一個拔劍的姿勢，在他身後那厚重的劍鞘中，一道淡藍色的光芒慢慢地浮現，無劍之鞘中，什麽都可以是劍。他的面容因為憤怒而扭曲了，他喊道，“吞噬大陣，吸食了修仙界弟子的修為，這不是魔界中人的行事麽？陵光，我看錯你了！你害死了那麽多修仙界的人，還将罪責都推給帝國麽？帝國的元繹早已經将太廟中的畫面昭示給了天下人，是你陵光，吸食了那些人的修為，是你害死了他們！”

“你胡說什麽？”我皺了皺眉頭，冷喝一聲。“那些修仙人臣服于帝國，自己執迷不悟被元繹吸食了修為，與我有什麽幹系？一個幻境都能夠迷住你們的眼睛，難怪修仙界會淪落到如此地步！”我大致可以猜出元繹是如何颠倒是非的了，而能夠織造如此幻境的，除了幻魔還會有誰？玉塵子神情動搖了，他的眸子也變得迷茫，轉過頭看玉微子，似是想從他的臉上得到些許訊息。

玉微子搖了搖頭，他擡起了右手，又猛地放了下來。我仿佛聽到了碎裂聲，那掩藏在了暗處的喘息一下子也重了起來。玉塵子消失了，我的跟前劍影交疊，像是一股白色的旋風，将我個元絡緊緊包圍住。它們逼近了，那淩厲的罡風，打破了我周身的結界。看來淩劍山的諸人，也要跟我鬥個你死我活不成麽？一縷發絲落了下來，元絡的臉上有一絲極為淺淡的血痕，他們想要誅殺我，也想要誅殺元絡麽？元絡的嘆息聲響了起來，她的手撫過了面頰上的那道傷痕，從她的眼裏，我看到了一個雙目赤紅的自己。

腦海中畫面交疊，有那混沌惡獸妄圖踏入天池采撷那朵青蓮的，有開天大劫時候青蓮無聲無息卻不住流淌的血，也有在迷情崖我刺出的那無情的一劍，一道血霧像是簾子垂在了眼前。“陵光，你回來。”是元絡在呼喚着我，可是我回不來了，我的劍已經送出，那團旋動的劍光中，那隐匿在暗處的出劍人，他們都會被碾成齑粉。

玉微子動了，他的身影已經消失了，他整個人融成了一道劍光，重如泰山一般的劍光。嗡嗡嗡的聲音響了起來，軒轅劍在我手中震動，我才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壓力，那劍光忽然間又消失了，這一重一輕間，我的劍勢已經遏不住。玉微子又出現在了我的身後，待我接下那一劍，他又消失不見，如此數次，他的劍意越來越輕，而那殺機越來越重。整座大殿中籠罩着一股死亡的氣息，玉微子以身為刃，以全身的靈力聚成了那股劍意。他的最後一招會是極輕又是極重的，風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不過是以身為刃罷了，我冷笑一聲，驀地消失了蹤跡。他的劍只能夠從一個方向傳來，而我的劍意能夠幻化三千。轟地一聲巨響，連大地都在震顫，我捕捉到了一顆如同豆子般微弱的光芒，那裏還有玉微子未盡的劍意。我不殺他，他會要我的命，這種念頭在我腦海中燃起，我的殺機一下子就盛了起來。

一道身影猛地向我頭頂撲來，我祭出了坤元鼎砸向了他的身軀，砰地一聲響，玉塵子摔落在地，猛地吐出了一口鮮血，他大喊道：“陵光！你住手！我們是你師兄！”

我收回了手，漫不經心地瞥了玉塵子一眼，冷笑道：“布下殺陣之時，你怎麽沒有想到自己算是我師兄呢？到我出手反抗了，你們卻想用此來束縛我。”玉塵子這話沒有白喊，在這一瞬間，我的殺氣已經散了，我不會再對着那玉微子出手。我來淩劍山是找人，而不是為了殺人。

“石玉璧醒來了。”元絡說了一句，她越過了我，快步走到了石床邊。石玉璧确實已經醒來了，她坐直了身子，眸子中的惺忪茫然退去，剩下的是驚愕與痛楚。她一把拽住了元絡的袖子，大聲道，“蕭問情她被元繹給帶走了，你們到哪裏去了？我之前進入太廟都沒有尋到你們的蹤跡！反而與元繹撞到了一塊，他真是個惡魔啊！”

石玉璧這厮抓了衣袖還不夠，還握上了元絡的手！我橫了她一眼，将元絡的手給抽了回來，淡聲道：“太廟發生的事情一言難盡，你先說說你的遭遇，那女鬼怎麽了？你又是如何逃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