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渡衆生

第81章 081

獨孤無雙這厮是要自尋死路，他以為元繹能夠分布一縷心思來救他麽？琴弦裂成了一節一節，全都沒入了他的內力，他的護身結界被打得粉碎，我看着他滿是震驚的面龐，奪過了他的七弦琴，手沿着剩餘的幾根琴弦一撥弄，那埋在了獨孤無雙體內的琴弦也跟着震動，轟地一聲響，在面前泛開了一陣血霧。

“陵光，陣眼。”元絡眯了眯眼，開口說道。這兒不會受到吞噬大陣的影響，極有可能就是陣眼，元繹的長劍化作了千萬道光芒，朝着我襲來，與軒轅劍上的冷芒相撞，發出了一陣巨響。這長寧殿的柱子斷裂了，那屋宇自然也搖搖欲墜。磚瓦砰砰的砸了下來，被半空中交織的靈力攪成了一片粉塵。塵土蔓延迷人眼，天邊的雲更是陰沉的吓人，似是這世上所有的光芒都聚集在了元繹的跟前。那是一個包含着毀天滅地力量的光球，如果被元繹盡數吸收了，那麽他的修為很有可能直接突破一個層次。吞噬大陣中的罡風逼得我寸步難行，長劍上被加上了一股很沉重的力道，險些連手腕都擡不起來。

這兒興許是陣眼，我與元絡對望一眼，從她的眸中也發現了一股堅定與慨然。握着長劍的手張開又合攏，狠狠地朝着地面上刺去。隐隐聽到了龍吟聲，地面裂開了一條巨縫，并以極快的速度向着前方蔓延。我瞥了眼元繹，那個靈力光球已經有一半沒入了他體內，而另一半在忽然間消失了蹤跡。小心！一聲驚呼傳來，我低頭一看，那裂縫中的水有如巨浪一般，要将一切吞噬。元絡避不開這浪頭，只留下兩個字就被淹沒在浪潮中。我沒有絲毫的猶豫，就跟着跳了下去。

這太廟之下是一條龍脈，我引了瀛海水灌入後，這兒不該是這等深不見底的模樣。地面上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我的靈力也被封在了海水中，無法分出一絲一毫去察覺外面的狀況。元絡被這股浪潮沖擊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意識，我将她抱在了懷中，奮力地往上去，可就像頂着一層巨大的結界一般，動彈不得。我只能夠順着海水流動的方向行動，這樣子能夠減輕我與元絡身上的威壓。

元繹的吞噬大陣被毀了，這兒是陣眼沒錯，可是他分明就像是故意要引我們來破壞陣眼一般，這是一個海底的囚牢，四面望去都是水流，還有那漆黑的海水中擺動着的海藻。這股水流就像是沒有盡頭一般，它還有一種隔絕靈力的能力，我将神識張到最大，也只能夠察覺到附近幾丈外的東西。這倒也是有些用處，我能夠避開那纏人的帶着劇毒的海藻，不像是那些誤入叢中的游魚，被吞噬了性命。

元絡的身上有一層淡淡的青光，我只能夠盡量地減輕海水帶來的威壓，她的雙眉緊蹙着，面色也有些蒼白，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要如何才能夠緩解她的痛苦？她的身軀是淨業青蓮幻化的，我不知道在這深海中她能夠堅持多久。要是魂魄逸散在了深海中，那真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龍吟聲，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原來在太廟時候并非我的錯覺，這底下真的有一條龍。可是帝國的龍脈早已經枯竭了，真龍為何會停在這地方？龍吟中有些許的痛苦和憤怒，倒像是深海中的囚徒，我正想探明白那龍吟的方位，它又忽然間消失了。深海中靜得一點兒聲音都沒有，是那種無窮無盡的空寂。其實就算發現了真龍，我又能夠如何呢？在深海中，靈力像是被束縛着施展不開，我還帶着一個元絡，要是遇到龍來一場惡鬥，那我可吃不消。

黑暗，沒有絲毫光明的黑暗。

死寂，沒有任何動靜的死寂。

在這兒水流停止了，似乎連時間也停止了。引魂燈飄在了前方，就像是海底的幽靈一般。海底是黑色的砂石，與這黑暗融為一體。我的神識一下子沒有了禁锢，掠到了極遠處去。這像是一個獨立的小世界，沒有任何生機。元絡忽然間動了動，我低頭一看，卻見她化作了淨業青蓮的模樣，魂魄依舊鎖在了其中，沒有逸散。

這是什麽地方？出口在哪裏？沒有人能夠回答我的問題。

我又感覺到了識海中混沌珠的變化，這比以往來得更為強烈，我嘗試着操控混沌珠，将它從我的識海中取了出來，蒙着淡白色光芒的混沌珠極為溫熱，還在我的掌心輕輕顫動，像是一顆躍動的心髒一般。混沌珠上的光芒将元絡籠罩，淨業青蓮開始變換着模樣，與我記憶中那混沌青蓮逐漸地重合了。

這裏是……修仙大陸殘餘的混沌世界，深埋在海底的混沌世界。我輕喃了一聲，直到聲音重新傳回了自己的耳中，我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右手一收攏，混沌珠就沒入了我的掌心，重新回到了識海中。混沌世界的出口在哪一處呢？也許向前一步就是光明，也有可能還是混沌。

元絡化成的淨業青蓮，似是在這小世界裏生了根，我坐在了她的身邊，在這混沌世界中找尋可以增長修為的力量。這種感覺很熟悉，沒有任何的對話，安靜而踏實，仿佛千萬年來我們就一直如此的。我閉上了眼睛，可是這混沌世界并沒有從我的眼前消失，反而是有三千小世界合成了混沌大世界。

這混沌世界裏，很安靜，不管是生還是死，都是悄無聲息的。這空寂的世界中，一開始什麽都沒有，可是慢慢地，混沌諸神從中醒來。或許是一塊石頭，或許是一粒沙塵，或許只是石頭撞擊出的一點火花。從死物變成了靈物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懵懂的，無知的，不會喊也不會叫，只知道沿着大世界不停地奔跑，後來，有人停了下來，有人發現了天池中的青蓮，那是與他們不同的氣息，那是極為純淨的氣息。想要吞噬了那株青蓮的念頭泛起了，也就是**泛起了，他們開始修煉之路，互相吞噬，兇狠而血腥。很多混沌生靈尋到了天池，又轉身離開了天池，只有一顆混沌珠化身的人兒留在那裏。這混沌珠是藏在了混沌青蓮中的至寶，它與青蓮是并生的，誰也離不開誰。

千萬年的時光極為漫長，又極為短暫。剩下的混沌生靈都成為了混沌諸神，他們依然沒有停止吞噬，他們內心對那株混沌青蓮的渴望又升了一個層次。世界總有消亡，這混沌世界太長久了。恐慌在混沌神祇中蔓延，他們要增強力量，他們要反抗法則，他們不甘心随着這世界的消亡而消亡。混沌青蓮是至淨之身，或許只有她才真正算是混沌世界中的生靈，其他的不過是一些死物的化身。

“你看，她的名字裏都有混沌二字！還有她所在的地方，是咱們這大世界的最中心，是咱們這唯一的一片天池。”

“吞了她吞了她，也許這樣我們就能夠在大劫中幸存了。”

“可是怎麽吞啊？她算是誰的？”在争吵中又厮殺成了一團，最後剩下的神祇唇角滿是血跡，骨頭并着血肉在他的口中卡擦卡擦的響動，他一面說着吞了她，一面向着天池趕來。森然的劍氣從混沌青蓮中傳出，不，應該是從混沌珠中傳出。恣意飛揚的神态，似是睥睨一切，那所謂的混沌神祇在劍光下灰飛煙滅。“青蓮，到處都是恐慌，咱們要怎麽逃過那大劫呀？”

“逃得過就逃，逃不過就罷了。”那靜坐的女子淡笑着應道，“或許只有在新世界創生時候立下不世功，才能夠避免消亡的命運。”

她提着劍塑造了三千大道法則，而這法則卻有了自己的意識，不容混沌諸神的存在，因為混沌諸神是淩駕在一切之上的。那避過了開天大劫的諸神還沒有來得及慶幸什麽，就湮滅了，而混沌珠與青蓮，則是陷入了無盡的沉睡之中。所謂的不世功，已經被天道篡改，它無力徹底摧毀，只能夠讓她們沉睡，直到三千大道法則減弱，直到又一個世界要崩塌，等她們出來重新塑造新的法則。

我睜開了眼睛，元絡正坐在了我的對面，她笑吟吟地問道：“陵光，你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了一個世界的創生和湮滅。”我沉聲應道，“我看到了你，也看到了我自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似乎要将當初的蒙昧無知都給吐盡。為什麽當初五帝請神儀式沒有完成，神也能夠被喚醒？那哪裏是五帝的功勞，分明是天道之力衰退，天道已經無力維持這修仙世界了。我忽然間明白了，我混沌無知時候的癡迷是為哪般，那是烙印在我元神深處，就算是歷經千萬年也不會消減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