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準備開學這件事，林河沒想過原來這麽麻煩。
因為是寄宿生，所以要自己帶好床褥，還要買好盆，買好毛巾等一類生活用品。她覺得自己幾乎是要再準備一個家了。
再一個問題，是她沒有行李箱。其實行李箱有沒有并不重要，她只是不想用尿素袋子裝東西，那樣走在學校裏，她可能會直接選擇死亡。
她的自尊心就是這樣莫名其妙。
比較幸運的是，媽媽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了兩個行李箱，一大一小。
“是一個叔叔幫忙買的，”媽媽笑着說，“他也來幫忙收拾你的宿舍。”
林河幾乎是一瞬間明白了“叔叔”是什麽角色。
但是她沒有辦法拒絕。父親的角色必須有一個人來扮演，至于是誰，她其實并不在意。
那個人走了那麽長時間，帶着家裏最後的一點錢，毫不客氣的把母女兩人丢在出租屋，走的利落，走的痛快。
媽媽再有一個人陪着她，林河覺得可以理解。
而且看着媽媽臉上的笑容，新來的叔叔也許對她很好。
開學那天，确實有點涼爽過頭了，有點不像酷夏，像是初秋。
林河沉默的和媽媽走向宿舍，一路上沒有多少交流。她們這樣已經很久了，從進入初中開始，親子時光變得越來越稀少。林河進自己的房間學習，媽媽在客廳和那個人争吵，或者是一個人坐在那裏哭。
她不知道該怎樣安慰傷心過頭的母親，提起離婚兩個字，卻讓媽媽含着眼淚勸告她：“他是你的爸爸啊！就算他對我不好，他也是最愛你的啊！”
“離婚也不妨礙啊！”她争辯道。
媽媽低下了頭：“他這樣了，我一定要照顧他。是我對不起他，他其實特別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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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河被氣笑了，這樣多來幾遍，她也承受不了媽媽那雙含着淚的紅眼睛，和多餘的低落。
如果不是自己小時候一直攔着媽媽離婚，現在的大家，過的都會更幸福吧。
宿舍在二樓，不高，林河松了口氣。
搬完東西後，媽媽就讓她去教室了。林河沒多說什麽，自己在這裏也是添亂。
手機收到一條消息，是同班的王玉發的，內容也很簡單：“五樓，四班。”
很快就來了第二條：“就差你了，快點來吧。”
林河挑了下眉，心裏有點發怵。
一路氣喘籲籲的爬上五樓，她喊了聲報告，站在原地不太敢動，過了一會兒猶猶豫豫的走到講臺前。
講臺上的老師應該是班主任，是一個年紀挺大的男老師，穿着黑紫色的polo衫，說話時經常聳一下肩膀。
看到林河，他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問道：“是林河？”
她嗯了一聲。
老師把一張藍色的卡片遞給她，然後在她的名字後面打了個勾：“這是你的飯卡。”
“謝謝老師。”
林河小聲的說完，轉頭一眼就看到了王玉。但是她已經有同桌了，看到王玉後位空着，她就走了過去。
同桌是一個胖胖的男生，穿着藍色的短袖，抱着一個藍色的方塊抱枕，看起來像是睡不醒的樣子。
“借過，謝謝。”
男生讓開身子，林河成功入座。剩下來的，就是突如其來的安靜和尴尬。
班裏她認識的人也就只有王玉和張清，還以前都不是一個班的。溯源最深的應該是王玉，她們同班六年，後來初三又同班，還一起出去逛過漫展。現在王玉跟新同桌聊得開心，她不好插嘴，幹脆把手機拿出來，無聊的開屏關屏。
她身邊的男生說話了：“我是周航宇，你叫林河？”
連忙把手機收起來，她局促地笑了笑：“啊是。”
老師離開了，教室裏面立刻炸開鍋，吵吵嚷嚷的像是菜市場。林河感到無聊，視線在前面轉了轉，被一個男生的側臉攫住。
男生坐在她的右前方，隔了一整排，她只能看清大體的輪廓。男生皮膚很白，不戴眼鏡，鼻梁挺拔，下颌線也很清晰，她仿佛聽到了心動的聲音。
就像是，在吵鬧的世界裏，意識為他獨自開辟了一個空間，他安靜得跟世人無關。
這個男生叫什麽名字呢？
她嘗試猜測，卻覺得自己想出來的名字都太俗氣，跟這個人完全不搭。
正當她走神的時候，老師去而複返，發布命令：“走讀的上着自習，住宿的回去收拾宿舍！”
林河內心的小鹿死了，只剩下哀嚎。
這樣的事情對自閉少女來說，完全就是極刑！
走向教室門的時候，她看到了男生桌子上的書，是一本高中英語必修二。她也看到了上面的名字：邵止川。
這個名字雖然好聽，但她總覺得跟他不太搭。
真是少女奇怪的直覺。
收拾宿舍聽起來很麻煩，做起來也确實很麻煩。宿管阿姨對宿舍有嚴苛到奇怪的規定，而且兇神惡煞，看起來就是會罵人的那種。
林河的宿舍是六人間，對誰也不熟，也不好說讓誰幹什麽。為了規避掉尴尬，林河拿起掃帚開始掃地。其他的舍友要麽在擦窗臺，要麽在擺櫃子，還有的在搞定廁所。
等到她們感覺差不多了的時候，阿姨闖了進來。先是看了看廁所，然後是地板和櫃子，然後去了陽臺。阿姨一邊看一邊數落：“廁所這是幹淨了？你看看那個地方都有頭發，還有那個地方黑的東西是什麽？”
“地板你們擦過了嗎？你看看這黑的，一道一道的髒！”
“櫃子你們擺了嗎？一層放一種，你看你們跟擺攤似的！”
“陽臺你們盆也沒擺吧！看陽臺髒的！”
“還有床上！不準有東西！不準挂東西！箱子都擺在床上！不準放在床底下！拖鞋！拖鞋都頭朝後，擺在一條線上！”
“床底下也不能有髒東西！你們看看牆縫，都髒死了！”
舍友裏面一個長得小小的女生大聲地說：“阿姨，你也從來沒跟我們說過，要怎麽打掃啊？”
“我沒說過？你去看別的宿舍，人家都收拾的幹幹淨淨！你們不知道去看看別人怎麽幹的？啊？！”
大家都不再敢反駁她。即使對她看不慣，但是也屈服于阿姨的可怕嘴臉。
一個高個子女生背着阿姨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她跟林河對視上時，抿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阿姨罵罵咧咧地離開了，六個人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然後認命似的去按照阿姨走之前的吩咐來打掃宿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