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公主……殿下?
聽見這句話,我愣了半響。卻見他不容反駁地就到了另一輛車前——我認得那輛車是名牌,但無論是否看起來都差不多。有人開了車門,然後我幾乎可以說是被放在了車裏。仿佛我不是人,而只是一個任由擺布的洋娃娃。到這時候了我才想起,原來我是應該反抗的。
于是我立刻推開另一邊的車門,準備趁着車還沒開逃離這裏,但卻聽見那人說:“抱歉,我吓着你了?”
聲音很溫柔,而且可以聽出來,這就是那個人慣常說話的口氣。我回過頭,看見他對司機擺了擺手,我猜那是不讓他開車的意思。我并不是很清楚現在的情況,卻終于看見了那人的模樣。
他生得一表人才,一看儀态就知是在商業圈中如魚得水的角色。眉宇間或許有些剛毅之氣,但我相信那并不是因為他久不展顏,而是由于地位不得不做出一副強硬的态度來。若不是那樣,他會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桃花眼彎起,幾乎落滿了窗外的星光,笑容裏是帶着歉意的,讓人打心底想要相信他。我在車門上的手還沒有放開,但我剛剛已經扭了一下了,司機沒有将車鎖上,不讓我離開。我說:“不是吓着的問題。”
我終于說了七個字,但就連這句話,都好像讓人覺得有些不應該似的。但是理智告訴我,繼續問下去就對了。他挑眉:“哦?”
這麽一個疑問語助詞,聽起來就有幾分戲弄的味道了。——我皺眉,“不能出去,在車外談?”我以為自己已經說得很客氣,在車外絕對比車外安全,即使對方打算謀財害命,我也還跑得了。
卻看見他湊過來,在我耳邊吹了一口氣:“對不起,不行。”
……啊?
他的下一句話就是:“開車吧。”
随着這話落下,車子開了出去。就在這時,我終于聽到了解釋。他一邊幫我将安全帶系好,安全帶勒過肚子時能看出來他在很努力不碰到我。他解釋道:“事有湊巧,請容許我将你送出去一段距離,然後再找人載你回家。路程不會超過一個小時,你放心。”
這幾句話,倒是帶着安撫的意思了。
因為夜色的緣故,車裏的燈亮了起來,照到他身上,深邃的五官籠罩着陰影,一雙眼睛卻有光。我看到他的臉色稍微有點紅,湊近了才發覺,他嘴巴裏泛着一股香味。不是正常的那種,像是人造的香精。稍微推想一下,很容易就能想出來,他是吃了什麽東西來掩蓋嘴裏的味道。于是我說:“你喝酒了。”
能進嘴又殘留氣味的只能是兩種東西,煙酒。旁的東西不是沒有,但它們比較常見,結合臉色,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多半如此。我立刻看到他的臉色變得有點奇怪,我分辨不出來那是什麽表情,只得接着猜測:“你在喝完酒之後被人強吻了?”
我很認真的,只能這樣猜了,否則沒有第三個可能性,解釋他為什麽會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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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車裏完全寂靜了。
唔,我說得不對?我拿疑惑的眼神去看他。
然後他嘆了口氣,好像自己攤上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我很難說我相信了他,但就算不相信也沒有辦法——車已經開上了高速,現在我除了抓着電話準備報警,沒什麽用。我說:“那麽,解釋一下?”
車裏片刻的寂靜。他将頭發往後梳,這個動作如果由那種沒有儀态的人做來,會顯得像是創業失敗馬上就要跳樓自殺一樣,但他沒有。完美裏又帶着一絲性感,至少會讓人覺得,這就算不是公司裏的精英,至少也會是豪門裏的大少爺。
如果兩者都不是的話,那我還真挺失敗的。
他道:“先說一下,我是顧筠。”簡簡單單兩個字,我眨眨眼,顧不算是大姓,筠字算不上特別,但是兩個字合起來,音調和‘古韻’特別像,所以聽起來就格外的有古風味兒。
見我沒有反應,他似乎也不意外,想一想道:“你手機在嗎?”
我說:“在的。”然後他微笑:“你搜索一下,創約集團,顧筠。”沒頭沒尾,只有公司和名字。不需要他說也能想到,他不用自己的手機搜索給我看,單純只是因為,我的手機不可能做了手腳。
我點開屏幕,将這兩個詞彙搬上搜索欄,很快從在車裏發光的手機上找到了答案。我想了想這是什麽意思:“你是這個集團的總裁?”現在信息全公開透明化,上頭的照片不可能是僞造的。
但信息的不對等,依然讓我無法就此确認他的身份——但是我決定聽他說。
然後他真的開始解釋,就像是一個搶劫銀行和被劫持人質說事的人一樣。他剛剛看到了我按着報警電話的頁面,可是他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面色平常。如果他不是總裁,那只能說明他是個壞透了的騙子。
他說的話,很簡單。
其中的大意就是,剛才他和朋友打賭,然後輸了。而輸了的結果就是,他要将公交上下來的最後一個人拐走——因為很不得已,所以他才會一直抱歉,并說明一定會将我送回家裏,不超過一個小時。
他沒有說更多的話,我知道其中一定有些細節是不能說出來的,但他不說,我自然也無從得知了。就在這個時候,車子繞到了很陌生的地方,卻絲毫不是那種荒山野嶺。正相反,我家是比較偏遠的,這條路是往市中心繞,一路能看到萬家燈火,而且越靠近,就越能看到商場裏的霓虹燈,和架起來的大大廣告牌。只有這些東西,無論去哪一個城市都還看得到。
我說:“拐走?”
這個詞語很奇怪,他卻只是有些無奈地苦笑:“不,只是我看到你,就這麽說了。”
因為我長得很像小姑娘——我馬上就聽懂了他的意思。他卻反而問起來:“你怎麽不逃?”
這個問題就比較簡單了。我說:“因為車牌。”
車牌。顧筠眨眼,意思是他不懂。我詳細地繼續往下說:“你剛剛走的時候,路過了車牌。”我往後趴(做的是後座),下意識地想要看那個車牌。這才意識到,人在車裏是看不到它的。我總是在不對的時候犯蠢,嗯,反正這也不重要。
“我認得那個車牌,”我慢慢地說:“一年前的四月十五號,新聞上報道過。這個車牌是全球限量版,車子我是不認得的,但它不可能僞造,而且我記得很清楚,那個新聞報道裏的圖片,右下角有水印。”
雖然我也解釋不清楚,為什麽有水印就能說明這不是假的。但我的記憶是圖畫形式,很容易就能想起來整個畫面,所以一般只要能和回憶對上,那就是真的了。圖畫有一個好處——你不會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聽到我這樣說,顧筠安了心,點點頭承認我說的沒錯。然後他道:“你記得這麽清楚?”
我有點不好意思:“那天是我的生日。”
生日看到的事情,總是記得比較清楚。他沒有多問,我們只是陌生人,萍水相逢兩句話,接着就是回家了。我們順着一路的風景閑逛了一陣子,車子往我熟悉的路徑繞去。他和人印象裏的總裁不同,雖然有點冷漠,但笑起來很溫柔——父親說過,一個看起來溫柔的人總是無往而不利的。
我沒有多問問題,他卻總是能把話題往下接。聽到我出乎意料的回答,他依舊只是笑笑,看起來有點拿我沒辦法的樣子。于是在車門重新開了的時候,我站在車門外,沒有走。
顧筠似乎有點意外:“怎麽了?”
我站在夜色裏,沒有說話。他想了想,然後從車門裏鑽出來。我擡眼去看他,然後聳肩:“沒什麽,我只是想知道你比我高多少。”生硬的說法,卻是最正确的答案。他又笑了,眼角彎起來,不難想象這個男人以後先有的一定是魚尾紋。
然後他道:“這裏太暗,我陪你走回去吧。”
“不,”我搖頭,“不用了,顧總。”
聽見這個稱呼,他有點意外。風很大,讓人覺得冷。可也正因如此,夜晚才顯得格外寂靜。他說:“不用喊顧總了。”
我狐疑地盯着他看。
卻看見他伸手幫我拂了一下吹亂的長發:“以後叫顧筠就行。”
然後他就站在那裏,也不動,不說話,甚至面上沒有表情,卻能引得我在風聲消失之後說了一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