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二天星星像是恢複了常态,一大早就去廚房幫阿贏切木瓜,餘野對切瓜砍菜不感興趣,在房間等他,回來兩人再一起搭快艇回碼頭。
靠在床邊,餘野翻了翻手機日歷,還有五天過年,他還記得主次,只是從沒對哪個地方這樣留戀過。
床邊,兩人的東西堆在一起,餘野拿出自己的錢包,抽出那張莫守誤遞的□□,頓了頓,又翻出了星星的錢包,把卡塞了進去。
餘野其實沒別的意思,他覺得這樣能讓他不那麽心虛,也能讓他不那麽不舍。
塞完卡,合上錢包的一剎,餘野撇到了一張卡,一張學生卡,後邊還有一張卡,一張中國公民身份證,他把兩張卡都看了看,着重看了眼生日,果然,那個說自己三十好幾的小子,比他還小兩歲,性別也是正了八經的男,是國內一所大學的學生。
這沖擊性不小,餘野說不出什麽感受,大概是覺得自己沒那麽不是東西了。
要巧不巧,星星也禍害完了木瓜,興高采烈的開了房門,掃了掃餘野,又掃了掃他手裏的自己的錢包,幹笑了兩聲:“你..你這可不對啊。”
餘野十足的嘆了口氣。
星星咽了咽口水走過來,先默不作聲的扯回自己的錢包,一眼就看出多了張卡,抽出來瞅了瞅,臉色有點兒不好:“這麽客氣啊..”
餘野把星星拉到自己腿間站着,雙手抓着他兩只手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騙子啊。”
“沒什麽所謂了吧..”星星垂了頭,嘟囔了一句。
餘野想他這麽說是因為自己馬上要走了,他不知道該接什麽話,握着他手腕的力度漸漸松了下來。
星星老實的站着,長睫毛時不時顫一下,下嘴唇一直含在嘴裏,餘野還想抱抱他,星星卻先一步走開,拿着自己的東西出了房間,餘野愣了一下也跟上去,兩人一起上了快艇,一路無語的回了碼頭。
碼頭人不少,景致也還是那番景致,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到了車庫星星在車鬥轉了又轉,明顯打算坐車鬥的樣子。
餘野心裏嘆氣也挺受挫,還是把人拎到車上坐,開着導航往回走。星星開着車窗,吹風吹口哨,這樣子倒和來時沒什麽區別,餘野卻覺得這裏發生了質變。
“那個..”餘野抽抽鼻子,手指裝着若無其事的在方向盤上敲了敲:“晚上一起吃飯吧。”
Advertisement
星星還看着窗外,聲音像是帶着笑:“行啊,我們去吃章魚,吃烤的。”
“成。”餘野知道他這可能是惦記阿贏釣上來的那些章魚,養了兩天,說是今天要烤着吃,結果他們就走了。
兩人又不聲不響的跑了一段距離,星星突然叫出聲:“快快快靠邊兒停!”
不知道他是看到了什麽,餘野急忙靠在路邊,星星什麽都沒說,甚至沒看他,開了車門閃身跑了出去。看着星星背影消失在車內的那瞬間,餘野突然明白,說好的晚飯他是不會和自己一起吃了,說不準,這都是他們的最後一面。
餘野突然生出一種恐慌,他從車窗探出頭,星星已經跑出十幾米的距離。
“顧星元!”餘野叫了一聲。
遠處,星星猛地頓在原地,然後他慢慢轉過身來,距離模糊了他眼中的情緒,只能看見他被風吹亂的劉海,然後又聽見他沙啞着聲音。
“再見啦!”
星星擡起胳膊揮了揮,沒再停留,轉身跑進了拐角,再不見蹤影。
餘野靠向後坐,覺得老祖宗們造詞兒真是門藝術,什麽悵然若失,百感交集,說的都多到位。他側頭看剛剛還坐着星星的位置,只有自己的銀/行卡還躺在上面,外面豔陽高照,餘野更覺得心像被挖走了一大塊,空洞洞的,他真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自己這也發生了質變。
回了旅店,餘野定了第二天最早的機票,白天的時光,依舊陪着少東家看動畫片,和英國男人在紅白格木桌上喝啤酒。
晚上餘野站在樓下給星星打了電話,沒人接,看着緊閉的陽臺門,餘野轉身去了酒吧。
進酒吧之前餘野看見了阿萊,他今天穿了一身金色,像成了精的穿山甲,簡單打了個招呼就進了酒吧,沒到午夜,酒吧裏顯得有些冷清,餘野在貼近門口的位置坐下,不一會兒,阿萊跟了進來。
“你倆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星星呢”阿萊坐到餘野身邊。
餘野如實的搖搖頭。
“不知道”阿萊挺吃驚的樣子,手在臉邊扇了扇風,也沒在問什麽。
“我明天就走了。”
“哦?去哪兒?芭提雅?”
餘野失笑,看來在這兩人心裏自己也就這樣了,即使芭提雅的夜文化是所有男人都向往的,但他的行程裏還真沒安排它,畢竟要在清邁呆多久還是未知。
“見過你還用去芭提雅嗎。”餘野勾着嘴角說了一句。
他說完,阿萊撲哧一聲笑出來,挑挑眉眼沖着餘野:“要不要摸一下,機不可失哦。”
看了看往自己身前挺着的一對酥/胸,餘野笑着咳了兩聲,擺手:“心領了。”
阿萊笑了笑,眼神突然有些悲傷:“快過年了啊,什麽時候回國?”
“過年不回去了。”說着餘野看了看阿萊,其實他一直不太确定:“你是中國人?”
“當然啦!要不然中文說的那麽好!”
“不回家?”
阿萊愣了愣,攤着手,掃了掃自己,笑的牽強:“沒有家,家裏不要我了。”
在普吉的這些時間,餘野見到了太多辛酸和不易,每個靠自己生活的人都不需要憐憫,只是想到星星,心裏還是一陣煩悶,他垂着眼睛:“他..在這呆多久了。”
“一年多吧。”阿萊跟餘野要了根煙點上,補了一句:“他跟我可不一樣啊!”
“....他....因為什麽呆在這?”
阿萊又是一愣,轉開目光:“不知道啊..可能就是喜歡這兒吧,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什麽樣的生活都想嘗試,對所有新奇的事兒都感興趣..不過除了他喜歡的都是三分鐘熱度,前幾天還把一表演團的制作給惹了..”
“西蒙?”
“嗯他跟你說過啊..”
餘野搖搖頭:“我在那看過一次他演出。”
“那還真是挺巧的。”阿萊笑起來:“他一共就演了兩場,原來我倆合租的時候鄰居就是那個團的編劇,關系都不錯,他覺得好玩兒想嘗試一下,結果不知道為什麽演了兩場就不去了,制作現在還罵人呢。”
聽他說完,餘野突然意識到,從認識到現在星星沒和他說過一句實話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看餘野臉上表情不太對勁,阿萊感覺兩人應該是出了什麽事兒,又猜不準确:“雖然星星他..脾氣是壞了點兒,但他真的是個好孩子!”
餘野不禁苦笑,說實話阿萊不加這句還好,補了這句反而更颠覆,星星在他面前一直都挺溫順的,哪兒來壞脾氣一說。
嘆了口氣,餘野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生氣,像是有預想,現在去回想他們之前的對話,有許多星星都帶着玩笑的意味,即使半信半疑,他也什麽都沒問,他以為自己全都不在意。
餘野嗓音低了下來:“見着他幫我跟他說一聲,我明兒就走了。”
阿萊還是沒弄明白兩人之間是怎麽回事兒,稀裏糊塗的應了,看着餘野出了酒吧。
回了旅店,餘野先跟店主打了招呼,明天退房,少東主睡了,餘野想想也沒什麽必要,畢竟每天每月每年和他道別的人那麽多,他不一定會記得自己幾分幾時幾天。
收拾好行李,餘野又站上陽臺,靠在灰牆上抽煙,一根又一根,抽空了煙盒,斜對面的那扇門也沒開過。
空氣裏散發着雞蛋花的香氣,滅了最後一根煙,餘野回了房間。
餘野知道,在他心裏,星星和所遇到的人都不一樣了。
他給星星打電話是想問他,如果可以,能不能和他一起去清邁,他想要點兒時間,和他在一起的時間,讓他理清楚。所幸星星沒接,因為餘野也覺得自己沒這個資格要求他。
餘野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個慫包,寧願稀裏糊塗也不去面對,其實他還想問問,如果他不走了,他會不會再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