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天氣絕佳,早上八點多,兩人開着店主的墨綠色老皮卡出發,這車又破又舊,除了餘野估計也沒人會租,但他也不在意,畢竟星星挺喜歡這車,誇它老成又搖滾。
芭東海灘距離拉姆碼頭兩個小時的車距,一路上星星都格外亢奮,東拉西扯一刻不閑,到了碼頭,兩人存好車便往港口走,拉姆碼頭是去往斯米蘭群島的必經港口,碼頭不算大甚至有些破舊,卻極具當地特色,風情濃郁。
十點多的光景,碼頭聚集了不少游客。星星拉着餘野往停泊口走,陽光的照射下,清澈的海水波光粼粼,臨近大海餘野也心情大好。兩人下了階梯又走了一段兒,停泊口停着許多客用快艇,按着船號找到來接他們的快艇。
兩人搭的這搜快艇歸屬船宿的救生艇,被星星的朋友臨時借來接兩人。船長是個土生土長的泰國人,常年的海員生活曬得皮膚黝黑,帶着墨鏡笑起來只見白牙,硬朗中透着和藹。
星星和船長的交流餘野都聽不懂,只能坐着看海浪吹發型。從碼頭到他們要住的大船的位置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海程,雖然無聊,吹着海風也不難熬。
就這樣吹了一個多小時的海風,快要中午,兩人才終于到了目的地。
快艇停下,海面恢複平靜,放眼望去,整片海洋碧藍無暇,清澈透淨,在陽光的照射下,伴着清爽的海風自由的悠然晃蕩着。眼前,一艘大游艇停在廣闊的海中央,只遠處有一座小小的野島。
兩人在快艇上觀賞了一圈兒游艇的外貌,整艘游艇複古卻明亮,黑色船殼上漆着船的名字和編號,鵝黃色的船樓帶着風雨侵蝕的痕跡,桅杆上錯落了旗幟和設備天線。
兩人順着船員放下的便梯登上游艇,星星的朋友早早就在等着他們,看見星星一頓打鬧才消停下來,和星星聊了幾句餘野聽不懂的,又笑着用中文和餘野打招呼。
“阿贏,随船拍照的。”阿贏笑着,和衆多船員一個特點,皮膚黝黑露一口白牙,也不知道中文是在哪兒學的,順溜中帶着一股陝西腔調。
說着,阿贏攬上餘野往船艙走,和星星的自來熟不相上下:“你們要是提前說可能還會剩,雙人間很搶手的,不過這是唯一的有大窗的房間了..嗯也是很不錯的。”
三人走到他們的艙房,阿贏開了門讓出位置,跟在後面的星星擠過來往裏瞅了一眼:“家庭房!”
阿贏自己也瞅了一眼那橫豎兩層擺放母子床:“挺不錯的啊。”
餘野看星星一眼,憋笑。
阿贏急忙拍拍似乎不滿意的星星,意圖開溜:“你倆要潛水找我拿裝備就好,再等幾個小時游客就登船了,收拾好先去廚房吃點兒東西啊,我我..去擦甲板了。”
阿贏走了,星星先進了艙房,房內有獨衛,也幹淨整潔,環境很不錯。
Advertisement
“他好像挺怕你?”餘野跟進來。
星星踩在木梯上,摸了摸上床,看不見表情:“怕我幹嘛。”說着他透過窗口朝外看了看,拉着餘野就往外跑。
這個時間,随船工作人員多半都呆在自己的房間,只甲板上幾人聚在一起聊天。兩人靠在一層的圍欄前,曬着太陽,望着跟果凍一樣的海水,再惬意不過。
星星胳膊搭在欄杆上,幾縷頭發被海風吹得飄起又落下,沙啞着一把嗓子:“我啊,小時候就夢想着當個海上男兒。”
“怎麽沒呢。”餘野側頭看他一眼,心裏想笑。
星星樣子挺糾結的:“因為中途覺得當個鼓手也行。”
“你呢?”
“我?”餘野一頓,自嘲的笑了一聲:“當個有錢人吧。”
星星也笑出來,學着餘野說了一句:“怎麽沒呢?還是說已經是個有錢人了?”
餘野笑着聳聳肩,轉回頭看着海面,接着垂下眼睑,眉間不自覺的微挑:“因為我爸還沒死。”說完他轉頭,看着星星不知做什麽反應的樣子,更忍不住逗他:“開玩笑的,因為錢是萬惡之源,太有錢人就爛了,你多活那麽多年,比我更明白吧。”
他說完,星星撓了撓腦門,盯着海面良久才應了一聲:“也是啊。”
海上風光無限好,兩人站在圍欄聊着天,不出十分鐘,餘野便找阿贏拿了幾片暈船藥,因為十分鐘前還感慨無限的說小時候的夢想是當海上男兒的人,暈船了。
餘野拿着藥回到圍欄,可能站着更暈,星星坐在地上,頭靠在欄杆上兩腿伸出欄杆外,好像在嘀咕什麽,靠近了就聽見他事在自己罵自己,怪氣憤的。
餘野在他身邊蹲下,把藥和水遞給他。
剛才還活力四射的人,現下就像是個心事重重的大爺,星星強忍着吐意撕開暈船藥的包裝,幹咽了兩片,頭靠上欄杆,又罵了自己一句。
“我還是喜歡快艇..”
這搜大游艇一直停在原地,在海浪中小幅度的晃來晃去,人畢竟習慣陸地生活,會暈船也是應該。餘野看他這樣子想笑又不忍心,手在他背上順了順:“躺着會不會舒服點兒?”
星星憋着嘴:“不了..我還是吹吹風吧..”說着他鼓起嘴,又立馬用手捂住,他從早上到現在別說吃飯,連口水都沒喝過,要吐也吐不出來。
後來,跟團船宿的游客陸續登船,星星還是回了房間躺着,望着船板哀嘆,沒幾分鐘,暈着暈着就昏睡了過去。
星星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又渴又餓,兩三下跳下梯子才發現自己适應了,興高采烈的出了艙房去了餐廳,游艇上的用餐區很寬敞,三排長桌可以容納所有游艇人員。餘野也在餐廳,對面坐了幾個中國姑娘,正有說有笑的一起吃飯。
星星在餘野身邊坐下,沖對面的姑娘笑着眨眨眼:“各位晚上好啊。”
本就有個帥氣的男生共進晚餐,突又加進來一個俊俏可愛的,對面姑娘眼睛更亮了,一一和星星打招呼。
餘野手掩飾般的擦了擦鼻底,又咳了一聲:“好點兒嗎,要是還難受就去島上住帳篷。”說着頓了一下:“我陪你。”
星星笑意明顯的看對面的姑娘:“美人當前,誰還暈船啊。”
他語氣特意,聽得姑娘們心花怒放,在餘野耳朵裏卻是另一種味道,只能無奈的笑笑。
夜色很深,天空繁星密布,在海面上也映出星星光亮,游艇的照明系統在入夜時就開啓,船燈繞着船體一圈,氣氛溫馨又浪漫。等幾人吃完飯,兩人謝絕了姑娘們一起去看露天電影的邀請,轉而在甲板上溜達着消食。
船頭,幾個船員正靠在圍欄上,阿贏也在。
星星伸着脖子看了看,知道他們是在釣章魚,突然來了精神:“你今天下水了嗎。”
“原來我可以不用管你,自己下水的啊?”餘野又逗他。
星星明顯興奮起來,沖餘野眨眼:“那走吧,現在就走!”
“現在?”
星星快速點點頭,然後表情又疑慮起來,還帶嘲諷意味:“你..害怕啊?”
他的激将法太明顯,餘野都被逗笑了,摸出錢包翻開,晃了晃他的AOW執照。
覺得餘野這就是默許了,星星拽着他跑過船艙,拐下艙尾的樓梯,是游艇設備間,所有潛水設備一應俱全。
星星做事兒一向風風火火,餘野站在設備間門口,撓了撓頭:“不用和,阿贏說一聲?”
“他在忙啊,哪有時間管我們。”沒找到燈的開關,借着游艇上的亮光星星在櫃子裏挑出兩套潛水衣,塞給餘野一套,就地把自己扒的只剩條內褲。
星星很白,帶些病态,但身材卻高挑又勻稱,像是少年的體态,這種景致暴露在餘野面前,他不自覺的歪過頭打量起來,舌尖舔過左腮內壁,自己都意識不到的痞笑着。
麻利的穿好潛水衣,星星一側頭發現餘野還站着沒動,迎上他帶着笑意的目光,星星的眼睛在餘野身上轉了一圈:“這位朋友,再看加錢啦。”
餘野裝着惋惜般的搖搖頭,脫了上衣和短褲,看到星星在自己身上瞟來瞟去不太服氣的樣子,笑道:“羨慕啊。”
星星撓撓脖子,轉開頭磕巴着:“有什麽好羨慕的,我我就是沒做增肌訓練,做了的話..”
“現在就挺好。”等穿好潛水衣,餘野突然貼近星星耳邊,說了一句。
其實星星也覺得自己挺好,抿着嘴點點頭,模樣又逗笑了餘野。
随後,兩人逐一檢查了裝備,穿上浮力調節裝置,連接了呼吸調節器,拎着潛水手電去了艙尾的跳水板。星星在跳水板邊兒坐下,套上腳蹼,戴上挂在頸間的面鏡,回頭沖餘野眨眨眼,眼睛在夜裏也特別亮。
“我準備好啦。”
餘野笑着沖他挑挑下巴,看着他把光束照進海裏,起身輕輕一跳,潇灑的落入海裏。
海裏,星星手電的光束被折射的分散又晃蕩,餘野穿好腳蹼,把呼吸器含進嘴裏,吸了一口氣,跟着跳進海裏。
一瞬間,海水漫過全身,餘野靜懸在水中,耳邊只有自己的呼吸聲,二十米深的水下,身心都得到絕對的自由。
夜晚的海入眼一片幽深,憑着月光的透照顯得空靈,他順着手電的光掃尋着星星,水下的世界讓人變得飄然又靈巧,不遠處,星星擺動着腳蹼在水裏悠然的轉來轉去,手電的光束也随着他旋轉。
呆在水中的時間像是靜止了,餘野看着游魚一樣的星星,心卻從未有過的安定,他游到星星身邊,水裏的任何動作都顯得輕柔,他朝星星伸出手,兩人一起往更深的地方游去。
即使是夏季氣溫,夜晚海底的溫度還是傳來深刻的寒意,兩人手電的光交彙在一起,照亮海底一片随海浪擺動的彩色珊瑚,周圍的魚群游來游去。
兩人在曠然幽靜的海中一前一後的暢游,欣賞着壯闊的海底景觀和衆多的神秘生物,時間緩慢又安靜的流逝,忽然,像是有無聲的預示,兩人也感知到了什麽,他們同時停下動作,靜靜的懸在水中。
兩人的手電都垂着,朦胧的月光下,有體型龐大的海洋生物經過他們身邊,輕緩的,星星擡起手,幽長的光束一直照亮遠方的海域,餘野的位置更低一些,他也順着那個方向照過去,細長的光束邊緣,緩慢的游過一個龐大的軀體。
靜谧幽深的海洋,可以隐藏着任何神秘的生物,一條鯨鯊緩慢的在水中游着,優雅的擺動着尾鳍,它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周身呼出的氣泡都變得緩慢,在寬廣的海洋中,兩人和光束都顯得虛無。
隐約中,又有幾條鯨鯊緩慢的游經兩人身邊,它們推動的氣流讓人覺得神秘又新奇,冥冥中似乎能聽到它們在幽靜的海洋中的低吟,歡愉或寂寞。
兩人都沒有随着游動,目送他們緩慢的離開,心底的震撼和對自然的肅敬讓他們靜靜做着它們旅途的過客。
等那群神秘的途徑者消失在海洋深處,興奮讓兩人更撒了歡的在水中游蕩。不知不覺的,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大,餘野在快要沉到海底的時候才發覺不見了星星,手電在水中快速的掃過,找到目标後卻覺得他不太對勁。
餘野心裏猛地揪了一下,怕他是在水下嗆水,他快速的游到星星身邊,卻發現他調節器的咬嘴脫落了,可嗆水狀态下星星竟然什麽也沒做!餘野立馬冷靜下來,拿下自己的備用二級頭,塞進星星嘴裏,一秒也沒有停留,帶着星星往水面游去,直到兩人浮出水面,心裏才松了一口氣。
浮出水面,星星猛烈的咳嗽了一陣,餘野帶着他游回游艇邊,一前一後的順着懸停繩上了游艇,剛踏上艙尾,兩人便無力的躺倒在地上,卸下的裝備也随手扔在一邊,一片狼藉。
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後餘野坐起身,脫掉自己的面鏡後又掀開星星的:“沒事兒吧肺嗆水了嗎.....說話啊!”
看着水珠順着餘野濕漉漉的頭發不停滑落,又看着他緊擰着的眉頭,星星只笑不說話。
看他像是沒事兒的樣子,餘野把頭發攏到腦後,眉頭還是皺着:“咬嘴怎麽會掉?”
“不知道啊,我又不是很懂。”星星坐起來,自己也挺糊塗的樣子。
兩人挨在一起坐着,餘野對剛發生的事還心有餘悸,伸手擦掉星星臉上的海水,滿滿的無奈:“不知道你怎麽考到潛水資格的。”
“我沒有考啊。”
“?!”
星星說的輕松,卻不知這句話差點兒讓餘野氣結,像是強壓着怒氣,他看了眼星星又看向海面,終于還是沒忍住,轉回頭怒道:“你是太相信我還是太相信你自己?水下那麽黑,我要是沒及時發現你怎麽辦!你要是..!”
星星的吻來的突然,帶着海水的鹹濕,他雙臂摟住餘野的脖子,雙唇纏/綿又用力,餘野心頭一顫,順勢摟上星星的腰,扶着他的後腦勺狠親回去。
一吻結束,星星雙唇若即若離的貼着餘野的臉,後在他下唇輕啃了一口:“罵人小點兒聲,大家都在休息了。”
星星的眼睛在星光下透着別樣的光彩,餘野抱着他早沒了半點兒怒氣,低頭又輕吻了一下,出口卻不容置疑:“以後下水都穿着救生衣,不然就和我去島上呆着。”
“穿就穿呗。”星星笑着回了一句。
見他願意聽話,餘野心裏更軟了,重新穿戴好,背着氣瓶又跳回海裏,去撿兩人掉落的手電和星星的咬嘴。這個時間游艇安靜下來,艙尾更是,只甲板那邊還傳來微弱的聲響,夜靜了,溫柔的燈光還盡職的點亮着這艘海上房屋,星星坐在艙尾等着,撓撓頭晃晃腿兒,又自己笑出來,怎麽看都是一肚子壞水兒。
不出十分鐘,餘野浮出水面登上游艇,兩人打掃了積水,又整理了裝備歸還,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淩晨,洗漱完便一高一低的睡下。
星光透過窗口讓艙房內也星光斑斓,餘野閉着眼卻沒什麽睡意,星星顯然也是被尿頻所困,一刻鐘的時間往衛生間跑了三次。
第四次從衛生間出來時,餘野拉住星星的手腕,就勢把人拽倒在自己身邊:“別爬了,不嫌麻煩。”
星星躺在他身邊,眼睛亂轉:“睡這兒好像更麻煩吧。”
餘野湊近他耳邊,壓低聲音:“怎麽麻煩了。”
星星側身,笑着對上餘野的眼睛,伸手在他喉結上摩挲。
喉結不自覺的滾動着,餘野把星星的手拿開,伸手把人抱住,閉了眼,雖是閉了眼,可他帶着笑意的雙眼似乎還是在眼前。
星星抵近餘野,在他頸間呼吸,低啞着嗓音說了一句:“餘野,你硬了。”
這是星星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再平常不過,此時此刻卻讓餘野覺得格外燥熱,他猛地起身把空調又調低了幾度,心裏痛罵自己,把星星拽下來根本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嘆口氣又躺下,在星星頭頂亂揉一氣:“知道就別亂動。”
“哦。”星星答了一聲,帶着一串笑。
不知道過了多久,伴着星光兩人慢慢睡去,一夜風平浪靜,相安無事,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