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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17)

謂的銅臭來污本王。”孟似輕瞥了姜荔一眼,面上又回歸了毫無表情的狀态。

未等姜荔再說什麽,柒柒卻跪倒在地了,抱拳說道:

“殿下,小女想拜殿下為師,不學別的,就學這解毒之術,小女擅制奇毒,卻根本不通藥理,不會制解藥,害人無數,于心有愧,望殿下開恩,教小女一招兩招,也好避免蘇姑娘這樣的事再發生。”

孟似盯了柒柒一陣子,淡淡說了句:“午膳之後來尋本王,本王先考考你再決定。”

柒柒聞言,喜上眉梢,連連叩首,謝道:“那便多謝梁王給予機會了,午膳之後,小女去您殿裏尋您。”

百草自柒柒跪倒在地起就狠狠的咬緊着嘴唇,如蔥般纖長白嫩的手指也攥成緊緊的拳頭,掌心裏的帕子更是被絞出了一層又一層褶子。

縱使心中那團憤怒的火猛烈焚燒着她的心窩子,嗓眼子,百草也拼着命忍耐着,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就算如此,當百草聽見孟似淡淡的聲音響起,心裏緊繃着的那根弦,還是在發出一聲絕望的哀嚎後斷掉了。

他應下了,他說午後要考考柒柒。

恍惚間,百草似乎聽到了心裏的那個自己發出一聲難過的嘆息,但她表面上依舊大大咧咧得笑着,恍若并不在意。

沈醉笙也沒有注意到百草,她只顧着和剛蘇醒的貞杏兒寒暄來着,貞杏兒也是十分樂意同她聊,待她聽到蘇貞杏劇烈咳嗽時,方才想起貞杏兒還虛着。

她才起身,和貞杏兒道了別,謝過了梁王孟似,便被顧晟南攜着去吃早膳。

顧晟南親昵地拽着沈醉笙的衣袖,兩人皆是眉眼含笑,似乎關系很是親密。

孟似用餘光将沈醉笙和顧晟南親昵的那一幕盡收入眼底,眸中泛起一陣霧氣,心裏便是一陣酸澀。

旋即他卻是一陣舒心,他的心上人兒,能過得好,能歡喜,他有什麽可窩心的?

不多時,他便也離去了,百草複又囑咐了姜荔幾句,也離去了。姜荔聽了孟似的話,便也知曉他的那些金銀只能謝沈醉笙,謝不了孟似,便也沒強留孟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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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柒見大家都走了,很是尴尬,作了禮給蘇貞杏道歉,蘇貞杏也沒怪罪她什麽,于是她便也離去了。

百草本身還覺得柒柒是個不錯的姑娘,自打因為确認毒藥成分時熟絡了,便也未曾考慮許多。沒想到柒柒還想拜她師傅為師,要是早知如此,她才不會和柒柒熟絡。

不行,她的師傅,怎麽能再多一個人與她共享呢?那豈不是那份本就少之又少的、屬于她和師傅的溫柔,便又要被一分為二了麽?她可不想要個小師妹去分享她的師傅……

思及此,她感到害怕,她要阻止将要發生的這一切,阻止柒柒午膳後被師傅考核,阻止師傅收她為徒。

等百草尋到柒柒的時候,柒柒正依着紅漆廊柱,專注的把玩着手中的那柄平淡無奇的黑色小刀。

柒柒聽到腳步聲,擡起頭。

“是你啊。”看清來人,柒柒似乎有些失望,似乎又有些意料之中。她看了眼百草,滿不在乎,低下頭繼續把玩着那柄小刀。

柒柒的手指極為靈巧,小小的刀子靈活的在手指之間翻轉跳躍,那熟練程度比府中武功高強之人還要更甚。

百草看着那柄小刀,雙眸中漸漸凝結着一些狠厲和決絕。

“柒柒姐!”百草仰着頭望向柒柒,暖暖地叫了一聲。

柒柒下意識地擡頭往百草的方向望過去,就在這時,變故突生!

鋪天蓋地地白色粉末如同天羅地網一般向柒柒襲來,瞬間蒸騰成白霧,遮蓋了柒柒的實現,柒柒始料未及,不小心吸進了鼻腔,劇烈的咳嗽起來。

旋即柒柒便是一陣暈眩,“你!咳咳……你……”柒柒似又察覺到危險,連忙後退了幾步,還未等說完一句完整的話,忽然間,柒柒仿佛感應到危險,下意識地把那柄小刀抵擋在胸前。

“锵!”金石相撞的聲音在空氣裏如此的刺耳。

是暗器!

聽清聲音,柒柒的雙眼眯起來,看着模糊的百草的身影,擺出一個防禦的起勢,百草又是一镖飛去,柒柒便将那柄黑色小刀撇了出去,正打飛了那镖,還直直地朝百草射來。

百草躲閃不及,被小刀刺中,登時便覺暈眩意,她靈敏地嗅了嗅,覺察出了毒藥的氣味,連忙拔出黑色小刀丢在地上,踉跄離去了。

柒柒雖身上未受傷,卻已是神志不清了,慢悠悠扶着牆,踱回了自己的屋子,一入自己的寝屋子,倒頭便睡,頭痛欲裂、昏昏沉沉,一睡不知時辰。

她成功地錯過了午膳的時刻,錯過了孟似說要考核她的時刻,錯過了孟似還特地來尋她,想給她一次機會的時刻,百草的心願,也算是達成了……

一百一十八沒有區別

只不過,百草中了毒。這毒還不是一般的毒,這奇毒就算是解了,也會有後遺症。

還好她會醫術,及時封住了自己的穴道,沒讓這奇毒進一步擴散,否則她早就性命垂危了。

她勉強找了紙寫了個方子,忍住難受意,吩咐了個信得過的侍衛前去為她熬藥,喝下藥後才好了些。

她見自己狀态好了些,便悄悄去了密室,那裏有一屋子的草藥,夠她自己配到把自己體內的毒都清除掉的了。

不巧就不巧在,百草剛入密室,便見黃魉。

黃魉發絲有些淩亂,似乎剛剛跟某個男子親密接觸過一般,面色緋紅,桃眼迷離,似在正陶醉時被人打攪了,故而心情十分煩躁,罵道:“百草,密室是有規矩的,可并非你想闖就闖的!”

百草身子有些虛弱,可神志卻清醒着呢,自知亂闖密室之罪過,連連道歉:“對不住對不住,百草只是受了師傅之命,來此拿幾味稀缺草藥祛毒,擾了門主,着實該打。”

黃魉一聽是孟似讓她來的,啞了聲,有氣無處發,只好催她拿完快些離去。

“極快的,我就拿幾味,即刻配完便走。”百草連忙應聲,便觸發了機關,去了那堆大小瓶罐前,略略一瞧,慌忙拿了幾味,也不管是不是量多、是不是都是她所需的了,拿完便離去了。

待百草離開了密室,靡它方才現身。

“少主的徒弟,什麽時候也有出入這裏的特權了?”靡它唇畔微垂,渾身攜着最陰冷的氣息。

“少主心善,你又不是不知。他自己一人善醫還不行,偏偏要招個徒弟,将他的醫術傳承下去,好以救治天下患恙人。”黃魉長長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道,面上的緋紅早已褪去了。

靡它忽而陰笑一聲,瘆人的很,旋即張開雙臂摟住了黃魉,手毫不安分地游移着,企圖再将黃魉面上的潮紅找回來,他在黃魉耳畔低語道:

“他欲救治好天下那些與他毫無幹系的患恙人,那便讓他費心竭力去救,我只願救治你這一人。你這心頭之恙,我救不好,便和你一起患這恙,同享這痛。”

黃魉的身子在靡它手的愛撫下,漸漸酥軟了,她不想去想什麽痛什麽心頭恙,她只想沉醉在此刻。

她這年紀的女子,早就嫁了人,甚至早就有了娃兒了,可她呢,還在等一個人,等一個未亡卻勝似亡了的人。

明明就知曉不可能,可她還是要等,她從很小就開始等了,等了這麽些年,又怎會在乎再多等些年頭呢?

那些話本子不是說,若是早遇見,一切就會不一樣麽?可是孟似遇見她,明明就比遇見沈醉笙早,怎的她還是得不到呢?

“別再苦思悶悶了,春宵此刻,”靡它舔了舔黃魉的耳垂,“你只用享受。”

過了此刻,我會幫你,傾盡全力,縱使死在所不惜。

……

百草勉強為自己配了草藥,熬好後服下了,體內的毒就算是暫時解了,至于下次發作,目前還不知何時,待發作時,再服此草藥便好了。

沈醉笙呢,打蘇貞杏身子恢複了,便已準備好回代将軍府了。雖說她已經嫁給了顧晟南了,可還沒從入過洞房,在外人看來似乎已是夫妻了,可實際上連肌膚之親都未有過。

她想回代将軍府,想必顧晟南也是不會過多阻攔的,她想念代萬萬那孩子了,也不知他怎麽樣了,她很挂心。

再者,她離開了這麽久,去之前沒依照禮數回過娘家,這一回來,回趟娘家,自然也沒什麽不妥。

于是,她便把想法和顧晟南說了,顧晟南雖說心裏不願,可沈醉笙說的句句有理,他也沒有話可反駁,只好答應下了。

只不過,他要沈醉笙先和他回一趟他的府邸才行,畢竟外面都道是她同自己去出游,濃情蜜意享受新婚韶光去了。

沈醉笙自然也答應了,畢竟不回顧晟南府邸的話,蘇貞杏和柒柒便沒法子安排妥當,而且在外人眼裏,于情于理都過不去。

事不宜遲,一切便急匆匆準備起來。臨行前,她來到了孟似的卧殿。

“昭陽這廂,多謝殿下這些日子的勞心費力照顧了。”沈醉笙依照禮節,自喚自號為自稱,禮節一樣不差地和孟似道謝道別。

“公主多禮了,本王說過的,凡是關乎人性命之事,本王絲毫不會怠慢。”孟似冷冷地凝望着沈醉笙,說道。

原來救她與救旁人是并無區別的,原來每次救她不過是因為她将性命垂危而已,沈醉笙心中這般想道。

殊不知沈醉笙這般想便正是中了孟似的道了,孟似依舊冷着面,心中卻是波瀾起伏。他看出了沈醉笙的眸子中的酸澀意,心中便更酸澀了。

可他不能不這樣做,為了沈醉笙能好好地、歡愉地活着,他不得不這樣做。

——醉笙,待到助母親複仇事成,我便可以無所顧忌地、全心全意地對你好了。——

若是那時你已有了心上人,未曾待我,那我再繼續默默守護你、遠遠望着你就好了。

“既然沒什麽事情了,昭陽便不再叨擾梁王殿下了。”沈醉笙微微欠了欠身子,施了禮,便離去了。

一出了孟似這屋子,沈醉笙便強迫自己把孟似的一切都暫時忘掉,她一遍遍地回想着趙旭對她的殘害、為她加在身上的千萬斤重的痛,一遍遍在心中默念着毋再動情念。

待沈醉笙走到蘇貞杏屋中時,已然調整好了狀态,旁人幾乎是看不出她有什麽異樣的。

“公主,你怎麽了?”蘇貞杏卻一眼瞧出了沈醉笙的眉眼神情與往日不同,便發問道。

此時不大的屋子裏僅有沈醉笙和蘇貞杏兩人,沈醉笙來本身是為了問問蘇貞杏收拾的如何了的,好以安排行程的,卻不料被蘇貞杏發現了自己的心情不舒坦。

一百一十九突如其來

既然四下裏也只有蘇貞杏一人,沈醉笙便也就放開了些,她嘆一口氣,答道:“倒是無甚麽大事,只不過是意識到了一些事,意識到了自己在別人心中的地位,有些失落罷了。”

蘇貞杏聞言,一時語塞,她不知沈醉笙指的是什麽,自然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了。

沈醉笙見狀,便繼續說道:“期望愈大,失望便也愈大,沒什麽大不了的,收拾好了,我們便走吧。”

蘇貞杏應了聲,徒安慰了一句“放寬心”,背好行禮,跟在沈醉笙身後離開了。

二人剛出屋,姜荔便迎上來了,很自然地接過了蘇貞杏背着的包袱,問沈醉笙道:“公主殿下,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自然是去顧大将軍的府邸,姜公子若是需要回鑿雲莊一趟打點瑣事,便自行回去一趟,貞杏兒才剛痊愈,不宜舟車勞頓,便同本宮同顧将軍回府。”沈醉笙這樣安排道。

姜荔覺得有道理,索性便應下了。于是姜荔同沈醉笙一行在梁王府門前分開了,沈醉笙一行皆坐在顧晟南早已租好的馬車上,朝顧将軍府疾馳而去。

一路上柒柒都安安靜靜的,面上也攜着些懊悔和失落,畢竟錯失了能拜神醫為師的機會,不失落才怪。

而蘇貞杏則不同,眉眼含笑,與沈醉笙一路說着話。言笑晏晏,好不自在。

“我漂泊江湖經年,從未有一日似今朝歡樂的。”這是蘇貞杏對認識了沈醉笙之後的日子的評價,這在沈醉笙看來,也是對她和貞杏兒友誼的最高贊譽。

其實在她看來,也莫不過此。或許再過陣子,再相處久些,她真的就會把她重生的事和蘇貞杏說了。

想來貞杏兒本就是江湖人士,對于這類奇異事也應聽過些許,定然不會詫異萬分、驚恐萬分,說不準還會信她幾分。

而顧晟南,就靠着馬車車廂的一角,半捭着目假寐,看模樣有些疲憊,不仔細瞧卻又瞧不出那疲倦意。

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精神氣一日不如一日,自己的壽命也愈漸短了。

他希冀往後日複一日皆是安寧,然而天常常不遂人願。

沈醉笙和蘇貞杏正歡聲笑語,面前倏地多了個陰冷的人——毫無征兆地現身,且并非是從馬車外進來的。

利刃泛着寒光,不偏不倚地刺向沈醉笙的心口處,顧晟南雙目在這這剎那明亮得駭人,身手矯捷,踹飛了那利刃。

沈醉笙勉強躲過一劫,冷靜了下來,抓空端詳起那人來,太過熟悉的陰冷之氣……

那人唇畔挂着陰笑,另一手一揚,霎時一片米黃的粉末污了人視線,顧晟南眸前眸中皆是那米黃色的粉末,全然找尋不到那陰冷之人身在何處。

他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生怕這空檔沈醉笙會出事,于是他便順着記憶挪動身子,挪到了理應是沈醉笙坐的位置上。

蘇貞杏和柒柒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米黃色粉末弄得不知所措,沈醉笙則是想起了那陰冷之人是誰。

他是清玉門中第一大殺手,靡它。上次黃魉欲加害她時,靡它恰在身側。對了,她那次迷蒙剛蘇醒時還看見黃魉和靡它皆赤裸着身子在行茍且之事……

正在沈醉笙還沉浸在思考和回憶中時,靡它的利刃已再次毫不留情地刺來了。

“啊——”顧晟南一聲低吟,捂住心口,竭盡全力使出一腳,正中靡它的跨。靡它深覺疼痛,料想那利刃應已刺入心內,便倉皇離去了。

靡它一路隐身逃奔,手沒捂跨,疼痛意讓他妄想暈厥。他只在心裏碎碎念着那物莫要有事,畢竟黃魉還極需要它……

待顧晟南一聲尖叫後,沈醉笙立馬反應了過來,連忙挪動身子相躲,于是顧晟南一屁股倒在了沈醉笙原先所坐的位置上。

此時米黃色粉末皆已落地,蘇貞杏和柒柒眸子中也逐漸沒了粉末,看得清東西了,于是柒柒連忙靠身過來,見顧晟南已受傷,連忙檢查他是否中毒。

“公主,那男子怕是練成了清玉門的一種禁術——隐身術,故而才能不聲不響地現身于你我眼前,而你我毫無防備,根本不曾察覺絲毫。”蘇貞杏回過神來,和沈醉笙分析道。

沈醉笙此刻倒是更關心顧晟南的傷勢了,想她一直在情感上處于悲哀狀态,這一朝得遇顧晟南,确實是幸事。

前生癡情趙旭被負,今朝與孟似懵懂暧昧,孟似那情愫絲毫不可捉摸,唯有顧晟南,打相遇便是一片癡心待她。

盡管她左右看顧晟南不順眼,盡管她甚至厭惡他。

現下裏,她一日比一日更習慣顧晟南的存在了,她真的開始害怕他會離去了。

她好容易才在這複仇路上得此一……算是友吧,她真不希望就這樣失去他,況且是為她而死,她要承愧一生一世的。

她明知這複仇路上只能孤獨,卻又害怕複仇事成後真的孤身一人。人啊,總是矛盾着存在。

“你怎麽樣了?”沈醉笙破天荒地沒搭蘇貞杏的茬,反而湊身到顧晟南身側,緊張兮兮地問顧晟南道。

顧晟南捂着心口,血涓涓向外湧着,緊抿着嘴,難以張口答話。

沈醉笙見狀,連忙掀開車簾,急促地吩咐車夫:“快,再快些!尋個路畔的藥房先尋個醫士,車上有人受了傷!”

車夫很懵逼和不以為然,慢悠悠地說道:“受傷?能受什麽傷?擦傷?有啥子好請大夫的嘞?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富貴人。”

沈醉笙來不及多做解釋,估計解釋再多這車夫也難以相信,一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人會将一把利刃插入顧晟南的心口罷。

“籲——”沈醉笙搶過缰繩,拉停了馬車,對車夫說道,“你的雇傭到此刻便結束了,至于傭金一分不會少你的,明日晚些時候去顧大将軍的府邸取走馬車和傭金,現在可以離去了!”

一百二十慢點再慢點

車夫瞧見沈醉笙一臉冷漠決絕,自知她的話分毫不可拒絕,連忙跳車下去,自顧自踱步往回走。

沈醉笙探頭朝車廂內,簡練地囑咐蘇貞杏和柒柒道:“坐穩了,護好顧将軍。”

旋即沈醉笙便揚起馬缰,抽打着馬背,随着一下下的鞭笞,馬兒奔脫起來,愈來愈快。

風掠過耳,呼呼聽不真一切聲;雲飄忽去,飒飒然似巾帼将軍。

沈醉笙依照前世的記憶,尋到了都城中那家最好的藥房,長話短說,擄了醫士便上了馬車。

醫士雖然懵逼,但看得出來者急切萬分,便也沒多做推辭便上了馬車。

醫士一上馬車,沈醉笙便也跟着鑽進了車廂內,醫士謹慎小心地察看了一番顧晟南的傷勢,随即開始動手為顧晟南止血。

然而,正要進行關鍵的一步時,馬車突然急速地移動起來,沈醉笙躬着身子沒站穩,一個踉跄朝顧晟南身上倒去,還好蘇貞杏眼疾手快,扶穩了沈醉笙。

沈醉笙撫着胸口喘了口氣,連忙竄出車廂外,踉跄扯住了缰繩,可完全停不下馬兒來。

約莫是之前太過着急,驚吓了馬兒,故而馬兒剛停下一會兒,沒緩過來勁兒,便随着性子狂奔起來了。

沈醉笙扯着馬缰,不知所措了好一會兒,旋即才緩過神來,選擇由着馬的性子走,一點點放慢它的速度,讓它穩穩當當地行駛起來。

醫士在馬兒疾馳的時候也吓了一跳,他撫了一把冷汗,長嘆了一聲,見馬車漸漸穩妥下來,舒了口氣。

“姑娘,這難保路上不會颠簸,還是十分的危險,莫不尋個空曠地方先停歇下來,亦或是此處離目的府邸已不遠,到府上再說?”醫士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去,問道。

沈醉笙瞧着路邊景色在漸漸向後,只覺愈來愈熟悉,想着也快到顧晟南的府邸了,索性答道:“那煩請醫士也坐好了,我們火速回顧将軍府。”

醫士見狀,連忙縮回頭去,靠近顧晟南坐好,勉強扶他維持在一個不太能流血的姿勢。

沈醉笙還特意探頭朝車廂內望了一眼,見一幹人等皆準備就緒了,她便再一次駕馬狂奔。

這馬兒,明天怕是會累癱在馬廄裏一天……

所幸,它目前還是極快的,不消一會兒便抵達了目的府邸——撫遠大将軍顧府。

沈醉笙吩咐蘇貞杏和柒柒一同擡顧晟南下馬車,而醫士負責在一旁守好他,避免他的傷口再次破裂而大出血。

“慢點,再慢點……”醫士在一旁小心地囑咐着。

此時的沈醉笙也沒想那麽多,自然也沒注意她這一緩慢将受傷昏厥的顧晟南送回寝屋的舉動會引起旁人注意,畢竟常常是行者無心,看者有意。

沈醉笙現狀一心想的就是顧晟南不要有事,她一路複仇一路艱辛,獨獨顧晟南在她身側,從重生在這世見的第一面怕就是顧晟南,她着實不希望失去顧晟南。

待她安定顧晟南躺平在塌上,她的心便又揪起來了。

瞧着顧晟南緊阖的雙目,沈醉笙也想緊阖雙目,不去想什麽擔憂生死安危、什麽家國仇恨、什麽愛恨、什麽背叛……

其實她想要的很簡單,一直都很簡單,無非是一生一世、一對璧人、一場華景,一段從相識到死去都令人豔羨的情罷了……

可往往最簡單的東西,越是最難以得到的。

“公主,這顧大将軍心口處的傷口較深,利刃刺入的位置比較奇妙,故而此利刃尚不敢貿然拔出。若當真拔出,很難說這性命……”醫士說完,自知情況不妙,自己聰明地先跪在了地上。

前世就是這個醫士在沈醉笙同趙旭微服出宮的時候,她難受之時救過她的。這個醫士的聰慧,她前世就見識過。如今他又老了許多年頭,為人便也更圓滑了。

但是,他的醫術也是随着年齡增長愈加增長的,雖然與孟似難以匹敵絲毫,但在這市井之中算是數一數二的了。

“老先生何必如此多禮,您也是盡力了的,只是您說句實在話,我丈夫他到底傷勢是怎樣的?”沈醉笙此時當然不能再稱呼顧晟南為南哥哥亦或是顧将軍什麽的,畢竟隔牆有耳暫不論,這醫士如此聰慧,難保會不會亂傳或者多想。

醫士顫了幾顫,站起身來,作揖答道:“既然如此,也就不瞞公主了,以現下形狀看來,此利刃不拔出,将軍仍能正常活着,說不定過幾個時辰還能醒過來,這若是拔出,生死難料。”

“也就是說,若是拔出,只有死路一條?可若是不拔出,難道不會有什麽副作用麽?畢竟這是一把利刃,紮在心口,長此以往……”沈醉笙有些憂慮地說道。

“公主!草民可不敢說只有死路一條這樣的話,只是難料而已……副作用麽,現下裏也很難說,草民只敢竭盡全力開個藥方,畢竟難得公主信任草民,草民定當盡力而為。”

醫士躬着背,那背彎曲着,從側面瞧去,竟感覺他有些古來稀的年歲了,實在才是不惑之年。可想而知,他這背給多少人躬過了。

“如此,便勞煩老先生親自開藥抓藥煎藥了。”沈醉笙尊敬地稱呼他為老先生,畢恭畢敬地說道。

那醫士連忙行了禮便退下了,沈醉笙差柒柒火速護送他回到藥房去抓藥,而蘇貞杏,有些頭暈。

沈醉笙瞧着蘇貞杏虛弱的樣子不知所措地怔愣了一會兒,恰此時劉鳶歌進了來,一瞧見沈醉笙便是一臉的興奮模樣,匆匆施禮後便說道:

“公主殿下可想死奴婢了,時常不能侍奉左右,當真有負殿下。對了,公主殿下在外面這些日子過的可還舒坦,有沒有什麽不适或遭遇什麽不好的事?呀……顧将軍他這是怎麽了?”

一百二十一窘迫模樣

沈醉笙聽劉鳶歌叨叨完,耐着性子吩咐道:“此時沒時間同你多做解釋,你也瞧得出,将軍他的傷一時都耽誤不得,你現在就負責把貞杏兒姑娘扶下去,找管家給她安排個好屋子讓她先歇着。”

劉鳶歌見狀,自然也沒多說什麽,連忙攙扶着有些不舒适的蘇貞杏退下去了。

偌大的屋殿裏,依舊維持着沈醉笙逃婚那晚的新房模樣,大紅色的被褥和燈罩,大紅色的簾子,大紅色的囍字貼在油紙窗上……

沈醉笙的眸子恍惚了一下,她瞧見那些原本大紅色的地方都變成了白色,白色的被褥罩在顧晟南的身上,白色的燈罩,白色的簾子,白色的喪花挂滿了屋子……

她似乎還看見了牛頭馬面,正駕着兩眼無神的顧晟南游離出身體的魂魄,從她身畔走過,朝門外走去。而她絲毫動彈不得,她阻止不了這一切。

她只能眼睜睜看着這世愛她的人從她身畔離去,再不歸來,這比前世一無所知地失去了愛她的飛鹄還要難過百倍。

“不,不要!”沈醉笙突然尖叫了一聲,後退了幾步,胡亂地揮舞着手臂,阖上了目,再睜開時,她舒了口氣,一切依舊是紅色的,象征着喜慶的顏色。

原來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象……還好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象……

沈醉笙慢慢地走到顧晟南的塌前,凝視着他的胸口,那把利刃那樣突兀地插在那顆仍怦怦跳動的心上,向上望去,他那猙獰的面目表情令她心驚。

他緊緊阖着目,面色慘白不堪,五官痛苦地縮合在一起,嘴角抽搐,沈醉笙心也突突突跳得很快很快,她坐在塌邊,将雙手輕輕撫上顧晟南的手。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去碰顧晟南。

她的雙手輕輕握住顧晟南的手時,他的身子似乎顫了一下,然而很微弱,沈醉笙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感覺錯了。

“南哥哥……”沈醉笙輕輕地喚道,松開自己的一只手,往他的面上撫摸去,企圖撫平他緊皺的眉頭。

她的手剛觸及顧晟南的眉目,便清晰地感覺到他的身子在顫,顫抖得厲害。

“你在做什麽?!我兒怎麽了?!他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的?”顧晟南的娘不知何時進了來,一把拽起坐在塌邊的沈醉笙,怒道。

沈醉笙驚悸萬分,強做鎮定,答道:“都是孩兒不好,請母親恕罪。”

“你別叫我母親!若是我兒他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定要你陪葬!”顧晟南的娘頤氣指使的,沖到塌前便要撲在顧晟南身上,哭天搶地起來,“兒啊,你怎麽命這麽苦啊……”

“母親,他身上的傷口不能壓!”沈醉笙顧不了什麽禮節不禮節了,她看到顧晟南的娘莽撞地去壓顧晟南身子的時候,生怕因此讓顧晟南徹底失去生的希望。

眼見顧晟南的娘就要正撲在顧晟南心口的利刃上,沈醉笙失去了理智,一個箭步上前将她給拉開了。

“你做什麽?!我抱抱我兒都不行?這麽多日沒見,他回來就傷成了這個樣子,你這個做妻的怎麽如此不盡責?我就說過叫我兒不要娶你,他偏偏不聽!打小我就不待見你,長得一副清純嘴臉,內裏卻是個狐媚子個性!只會害我兒……”

顧晟南的娘出言不諱,似乎是氣急了,沈醉笙心下生疑,莫非是有人和顧晟南的娘說了什麽?

“母親,你看不到利刃嗎?那利刃此刻仍插在你兒的心口,你若執意想抱,媳婦又怎敢攔着?只是若抱出了危險來,還請您自個兒擔着!媳婦作為皇帝禦妹,陪葬自然是不可能的。”

沈醉笙恢複了理智,也自知面對如此婆婆唯有比她更強硬才行。盡管不知往後幾個月或幾載裏這婆婆會給她找多少麻煩,那她目前也只得如此。

到時候若真被找了麻煩,那也只能見招拆招喽。

“你——!”果然,顧晟南的娘霎時無話可說了。其實她也知曉,若她兒哪日戰死了,她這兒媳婦很可能會被皇帝再次當和親公主改嫁出去。畢竟沈醉笙是皇帝親封的禦妹,她又有什麽辦法呢?

“若母親沒什麽事,還請回自己房歇息吧,将軍這裏,有媳婦照料便可。”沈醉笙繼而又轉為卑恭模樣,微微行禮道。

她的目的很明确,讓顧晟南的娘自行離去,莫再逗留生事。

顧晟南的娘也是明眼人,自知再待下去也嘗不到什麽便宜果子,索性一揮衣袖,戀戀不舍地又望了望塌上的顧晟南,離去了。

沈醉笙見她離去了,略略松了口氣,再次走到塌邊,她仔細瞧着顧晟南的傷口,生怕有什麽異樣。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主動關懷一個愛她的人,她希望這不是最後一次。

越瞧越觸目驚心,越瞧回憶越不由自主湧上心間腦海。

前世的飛鹄,再回想起來,徒留遺憾與後悔。沈醉笙深知前世的飛鹄無可挽回了,才更珍重眼前這生死未蔔的顧晟南。

珍惜眼前人,似乎很容易做到,但其實是這世上最難做到的事情。

“二……公主……”鴛鴦淚眼婆娑地出現在屋子門口,她站在那裏,身形較比以前似乎有些瘦削。

沈醉笙連忙朝門那裏走去,伸手捏了捏鴛鴦的臉,鼻子一酸,竟也想哭泣起來。

她慌張忍住,松開捏鴛鴦臉的手,蜷起食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尖,鴛鴦被沈醉笙這如此可愛的動作逗笑了,“噗嗤”一聲,鼻涕竟然流了出來。

沈醉笙瞧着鴛鴦那窘迫尴尬的模樣,也笑出聲來。

一百二十二不值當的

但這樣的笑聲也只能是短暫的。

鴛鴦看出了沈醉笙眉間的愁意,也知她為何而愁,不禁安慰道:“二公主,你也別太擔心了,将軍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聞言,沈醉笙眉間的憂愁絲毫未減,拉着鴛鴦的手坐了下來,嘆道:“唉,我知道,只是,以前太少只注重他。他是因為我才會變成這樣的,看着他這麽痛苦的模樣,我實在是無法安心。”

只要顧晟南一天沒有好起來,她就一天無法安心。她今朝才記得他的好,他的溫柔蜜意,無論她需要不需要,都一直存在。

“公主,你不要自責了,如果将軍現在知道你這樣耗自己的身子,肯定會極為難受的。你這樣非但沒有減少将軍的絲毫痛苦,反而增加他的難受意,又消受自己身子,何必呢?”鴛鴦見沈醉笙如此,甚是心疼,勸阻道。

“鴛鴦說得對,我會注意的,我就是抑制不住。”沈醉笙勉強扯出一抹淺淺的笑,與剛才相比,似乎愁少了幾分,“鴛鴦,以後南哥哥的藥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親自熬,旁的人我不放心。”

“是,公主。”鴛鴦應道。

就這樣,又一連過了三天,這三天裏,還勉強算相安無事。沈醉笙不眠不休地在顧晟南身邊照顧他,寸步不離,無微不至。

而就在這第四日,顧晟南的母親許沁眉又來叨擾,一大早便到來,惹得沈醉笙好不心煩。

鴛鴦原本想攔着她,卻怎麽攔得住,她硬生生地便闖了進去。

“鴛鴦,你下去罷。”看着滿面怒意的硬闖進來的許沁眉,沈醉笙頗有些憔悴地對許沁眉身後的鴛鴦說道。

“是,公主……”鴛鴦雖不想出去,卻也不得違抗命令。

“代蕊!你是怎麽照顧我兒子的,你看看我兒子面色多麽慘白?!”許沁眉看了一眼顧晟南,不由分說地就質問道。

“母親,是兒媳的錯,但兒媳已經盡力照顧好夫君了。”沈醉笙态度較為恭敬,她就希望趕快送走這樁瘟神。

“哼!盡力了?!我可沒看出來。我今天來是要帶我兒子走的,我的兒子我自己親自照顧!”許沁眉并沒有因為沈醉笙恭敬的态度而放軟口氣。

沈醉笙微蹙眉,說道:“不行。娘,兒媳勸你就不要多操心了,盡管交由兒媳來照顧就好了。若非要帶走……”

沈醉笙的态度變得十分強硬,故意只說了半句,她是絕對不會同意讓許沁眉帶走顧晟南的,雖然她是顧晟南的母親。

話說半句,其意明了,若她執意要帶走顧晟南,沈醉笙也難保不會做出什麽過激的事來。

她并不了解顧晟南的身體情況,若是把顧晟南交給她,絕對會害了顧晟南。

“你……我今天一定要帶我兒走!”許沁眉因為沈醉笙突然變強硬的态度而愣了了一會,又很快的就反應過來,但語氣明顯弱了幾分。

她上前幾步,拉上顧晟南的右手,便想要扶他起來。

“娘,你若是執意如此,那兒媳也只得回宮一趟了。”沈醉笙連忙上前一步擋在許沁眉面前,阻止她靠近顧晟南。

雖然她已經幾乎三天三夜沒有入眠了,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憔悴,可此時的她身邊隐隐萦繞着一股氣勢,懾住了許沁眉。

“你威脅我!?”反應過來的許沁眉怒道。

沈醉笙言下之意已經十分明了了。

“兒媳并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想回趟皇宮,見見皇兄而已。”沈醉笙眼底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堅定。

“你……!”許沁眉雖怒卻也無可奈何,亦如三天前一樣,只能怒氣沖沖的走了,走前還不忘看一眼塌上的顧晟南,臉上的擔心清晰可見。

許沁眉走後,沈醉笙連忙轉身看向顧晟南。因為許沁眉剛剛太急,所以動作有些粗魯。

此時的顧晟南眉頭皺得都快打結了,臉色比剛剛更加慘白。忽然,沈醉笙眼尖的發現的他身上的繃帶染上一抹紅。

“南哥哥!”沈醉笙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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