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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4)

廷為他的妻賀壽,香一點着,滿院子的香氣确實浸人心脾。

魏子廷站在香臺處,滿眼溫情地望着他的妻,一揉香霧,屋子內赫然出現一句“兩情若是長久時,又何止朝朝暮暮”。

魏子廷的妻笑如春風,魏子廷亦樂開了花,正欲再揉時,煙霧消失殆盡了。

沈醉笙心裏“咯噔”一下,正此時——

“報!老爺,官府的大批衙役來到了您的宅子上,請您前去問訊!”看門家丁慌慌張跑進來,抱拳跪地道。

魏子廷皺着眉,滿臉笑瞬時化為不悅,也不顧什麽繡香了,走到妻身畔……

四十六連環殺手

魏子廷低聲歉意地安撫了一下,妻投去很理解的目光。果然兩人相濡以沫多年,感情就是不一樣。

沈醉笙并不豔羨,倒是由衷地舒了口氣,她之前心神不寧做的繡香,在時間上有很大的缺陷,煙霧能顯露那一句字已是極限了,這官兵到來是救了她。

“諸位,這官府既來擾之,自然是時間不短的,老朽深表歉意,改日再宴請諸位,快活一番。”魏子廷朝着衆人歉意作揖,衆人悻悻站起,朝宅外走去。

沈醉笙和鴛鴦自然也不多耽擱,随着人流離開了,到偏院去整理衣裳用物,準備開溜。

“二小姐,白蕪已經查探過了,映卉那娼妓确實非平常之人,不僅會機巧之術,還熟通木嵌技,據說整個平彤樓都是她一手指揮建起的。”鴛鴦收拾完東西,彙報沈醉笙道。

沈醉笙聞言,嫣然一笑,看來她的猜測很準确,旋即吩咐道:“去探探官府找上魏子廷原因是何。”

鴛鴦應聲沒耽擱,撂下包裹拿上雕雁匕首防身,便去了。

不多時便回來了,與沈醉笙說了她打探到的事情。原來是出了命案。

前不久姜氏在城內開的所有大小酒館紛紛關門,姜宅也當給了魏氏當鋪,然後舉家不知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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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日魏承言剛把姜宅當賣出去,給了一倒買鹽的私販,那私販當日入住,竟然在東南向偏屋內發現了五具屍體。

兩具已然成森森白骨,靜靜放置在地上,另外三具吊在梁上,風一吹還來回的搖晃。

私販的管家一見此景,當即吓破了膽子,一聲尖叫惹來了私販和他的妻妾,妾中最為膽小的,也是私販最疼愛的那個,當即吓得一命嗚呼了。

私販何止是驚吓,更是氣憤,除了報官此命案,更是一紙訴狀将魏承言訴上了公堂。于是官府的人這才來到了魏宅,找到了魏承言的老子魏子廷詢問事宜。

“竟是如此麽?鴛鴦,你這是如何輕松又快地得知的?”沈醉笙這次見鴛鴦極其敏捷便得知了訊息,怕她是落入他人彀中,引得沈醉笙一行耽擱時間,故而問道。

鴛鴦颔首答道:“二小姐盡管放心,這次訊息皆是從一最信得過的人處得來的,他絕不會騙奴婢。”

鴛鴦把白蕪形容成最信得過的人,卻不說他的名字,沈醉笙很快理解過來了。

沈醉笙轉轉眸子,盯着鴛鴦,意味深長地說道:“用的是美人計?”

鴛鴦霎時紅了臉,連忙解釋:“二小姐真會說笑,鴛鴦想用美人計,也沒那個好容顏做底子呀!”

“皮相哪裏有那麽重要?無論美醜,都自有人将你視作美人兒,何況我的鴛鴦也不醜呀!”沈醉笙傾身點了點鴛鴦的鼻子,說道。

既然是白蕪查探道的,鴛鴦只是被告知,那這訊息就假不了了,白蕪的路子,沈醉笙自是知曉的。

看來,命案這條線,得跟上一跟。沈醉笙暗暗想道。

這一片共發生了四起駭人的命案,本無什麽聯結之處,若不是正巧湊齊了東北、東南、西北、西南向,也不會引起沈醉笙的注意。

沈醉笙隐隐覺得,最近周遭發生的這些事兒,都有着緊密的聯結,可她就是想不到也找不到,聯結在哪兒。

“既然魏老爺的生辰宴已善了,我看我們也就不宜再住下去了,去外面找客棧也好。”沈醉笙對鴛鴦說道。

白蕪此時進了來,見二人欲走,提醒沈醉笙道:“郡主最是聰慧之人,客居魏宅多日,依照禮節也該與主人道個別再行。”

鴛鴦沒甚反對意見,與白蕪所覺得一樣,覺得沈醉笙應在離去前和魏子廷說一聲,而不是一聲不響就離去。

沈醉笙聞言,也确實覺得自己有失禮節,于是便去了魏子廷處,結果,她看見了兩具屍體——魏子廷和他妻的屍體。

魏子廷和他妻屍體所置的屋子,是正南向。

沈醉笙剛進屋瞧見屍體,魏承言後腳就到了,不消一會兒,鴛鴦白蕪也匆匆趕來。

“你——你們!”魏承言瞧了瞧地上的屍首,滿面驚恐地盯着沈醉笙,語無倫次地說道。

沈醉笙笑靥如花,問魏承言道:“你是不是想說我們幾個聯手殺死了你爹娘?你面上的驚吓可有些過了。對了,難道不覺得你最有殺人動機麽?求娶娼妓遭爹娘阻,便殺了他們。”

魏承言斂了斂驚恐,也斂住了面上剛浮現的慌亂神色,正色道:“莫要胡言亂語!是你們與我爹談財不合,一氣之下便殺了他們,一定是這樣,我要報官!”

“你爹的致命傷在頭,讓我想想,”沈醉笙不辯他潑的髒水,做沉思狀,踱步不慌不忙說道,“你和你爹再次談求娶映卉的事,你爹依舊冥頑不化,你們發生了争執,你一氣之下将他朝石桌腳推去?”

“而你娘剛好趕來,見到你爹的屍身,哭哭啼啼,嚷着你這不肖子,要把你送去見官,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便都殺了。”沈醉笙踱到魏承言身前,依舊笑靥如花。

“姑娘當真聰慧,”随着啪啪的鼓掌聲,映卉哂笑說道,她身後跟着一批捕快,“不過你沒有證據,亦沒有機會平冤昭雪了。”

話音剛落,那批捕快便圍捕過來,鴛鴦掏出雕雁匕首準備迎戰,沈醉笙沖她笑笑,搖搖頭,鴛鴦十分不解,卻還是聽話地收好了匕首。

沈醉笙始終笑着,被捕快帶走,漸漸淡出魏承言的視線,她的笑靥,看得魏承言愈發慌亂起來。

“你慌什麽?自今日起,再沒人阻擋你我了。”映卉不滿地戳了魏承言一下,訴道。

魏承言讪讪一笑,撓撓頭,他到真希望,事不與願為,往後再沒人阻擋。#####推薦一本書《傾君策:天下紅妝》也是古言 雖然慢熱 但是很好看哦 附鏈接 也可以直接書旗搜索哦

四十七異域熾熱

沈醉笙等被帶到了官府,白蕪鎮定地拿出令牌,為首的捕頭識出了令牌,連忙上報縣令。一時間,大大小小的官員聞訊皆出了來,朝沈醉笙三人跪拜問安。

白蕪笑笑道了平身不必多禮後,朝衆人又介紹了沈醉笙昭陽郡主的身份,衆人又再跪,沈醉笙道請諸位起身,複才說道:“魏宅的案子想必衙門裏有人被買通了,至于是誰,本郡主心裏都明晰,但并不打算追究。”

此語一下,之前捉沈醉笙等人的捕快霎時心安了,沈醉笙便又說道:“鎮上一時發生了兩起命案,其中有無聯系,并不好言說,若諸位信任本郡主和白将軍,便把所有案宗都搬來。”

縣令瞥了白蕪一樣,見白蕪威嚴站着,恭敬瞧着沈醉笙,心中便知情況,連忙谄媚道:“郡主乃是巾帼英雄,以智勇稱大,屬下自然願為郡主效犬馬之勞。”

“本郡主幫你們也并非無償的,若是案子破了,魏家當鋪及其酒樓所有當充公的財物,皆歸我名下,可有異議?”沈醉笙掃視一周衆人狀态,衆人皆是點頭,無一人提異議。

自此,沈醉笙便名正言順地插手了鎮上案子。鴛鴦收拾東西,當下就住在縣衙寝處。

白蕪性子好,和捕快們沒多久就打在了一起,于是白蕪便和他們住在了一起。這也是沈醉笙的安排,便于打探消息。

衙門地方小,鴛鴦和沈醉笙便住一間房,當然也是為了方便保護沈醉笙。

“鴛鴦,你說,魏老爺挺好的一個人……”沈醉笙在只有鴛鴦的地方,便卸下了僞裝,悲傷嘆慨道。

她并沒料到,魏子廷和他的妻也會死,要是料到,她一定會救下的。

在這一妻多妾實屬正常的時代,能忠妻寵妻,實屬難得了。

沈醉笙也是盼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只不過,前世,趙旭負她太多,傷她太深。

鴛鴦也深感惋惜,安慰沈醉笙道:“意外常是有的,死別也是難免,二小姐且節哀。”

沈醉笙沒再說話,從包裹中翻騰出那件娟赤曳地裙,赤紅妍麗,血的顏色更堅定了沈醉笙欲為其平冤的願望。

可以說是一夜無眠,沈醉笙伏在案上,瞧了一晚上的案宗。翻覆看來看去,也沒發覺什麽新的可疑之處。

“鴛鴦,你去尋白蕪,請他把小乜村發生的那些命案案宗,就是東北、西南、西北向擱置屍首的那幾起。”一大早見了鴛鴦,沈醉笙便語氣平靜地吩咐道。

鴛鴦倒是剛起拾掇好,聞言立馬應下便出去了。沈醉笙面上瞧不出倦意,但卻是耐不住困意了,趴在桌上便睡了。

待鴛鴦回來時,已然午時了。沈醉笙惶惶然醒來,揉了揉眼,吩咐道:“走,去找縣令或者亭長借個馬車,叫上兩個暗衛,我們去平彤樓。”

鴛鴦伺候沈醉笙上了馬車,此時兩個暗衛應是已到了平彤樓。兩個暗衛一個喚馮元,一個喚召雪。

沈醉笙鴛鴦到時,馮元應已經在和頭牌滾在紅被子裏了。

鴛鴦在沈醉笙前開路,一腳踹開了平彤樓的大門,手持雕雁匕首,老鸨連忙出來阻攔,被鴛鴦用匕首架住脖子,狠道:“少廢話,頭牌居在哪?”

老鸨明明面無懼色,卻裝出很怕的模樣,指了指二樓最邊上那間,鴛鴦便立即放開老鸨,朝樓上走去,沈醉笙跟在鴛鴦身後上了樓。

同樣鴛鴦開路,一腳踹開頭牌的居所門,門闩都被踹裂了。

“啪!”,沈醉笙疾步走上前,照着塌上的馮元就是一巴掌,怒道:“你這個浪蕩公子,妄我一番信任,下嫁于你!”

頭牌那個姑娘,一派異域風情,無論是穿着還是長相,都與中原人,有着千差萬別。

“容許熾兒說兩句嘛姑娘?”頭牌搖晃着身子下了塌,走到沈醉笙身前,言語嬌滴地說道。

沈醉笙做的很像,強忍住怒氣,一派咬牙切齒模樣道:“說。”

頭牌不慌不忙,斂着裙裾,吐氣如蘭:“這男人嘛,喜新厭舊,妻妾成群,皆是常态,姑娘身份再尊貴,守着一具根本不愛你的軀殼,又有何用處?”

馮元在一旁蔫巴站着,也不言語,沈醉笙上前就給了頭牌一巴掌,呵斥道:“還用不着你個娼妓來多嘴。”

沈醉笙說完,旋即拉着馮元,頭也不回地走了,頭牌被打了一巴掌,非但不急不惱,見他們離開了居所,還踮着腳沖到門外,千嬌百媚地喊道:“客官再來啊~”

沈醉笙走時,老鸨都沒上前搭茬,按理說大門被毀、花魁的居所被毀,怎麽着也應該來要個賠償。可這老鸨滿無所謂的,甚至還說了句:“客官走好~”

沈醉笙鴛鴦回了衙門,兩暗衛回了該回的客棧,召雪在馬車上和沈醉笙說了所打探到的一些消息——

這平彤樓開于趙氏王朝成前五年,其中老鸨是清玉門的逐出門客,而花魁是個異族人,名喚拓跋熾,是個孤兒。至于映卉,與清玉門內一妝娘貞杏兒是同胞姐妹。

沈醉笙和鴛鴦回了衙門,沈醉笙心裏已有了幾個假設,然而沈醉笙剛用過晚食,鎮的最東,竟然又出現了一起命案。

難道真的是連環殺手要湊齊八個方位?可目的何在呢……

沈醉笙和鴛鴦随着衙役一同去到了案發地,沈醉笙站在最前面,瞧見屍首胃中是一陣翻騰,差點沒把晚食都吐出來。

沒呆多久,沈醉笙和鴛鴦便離開了。恰逢白蕪飛奔回了來,帶着四份案宗。

沈醉笙自然又是一夜未眠,趕着又深度剖析了這四份。經過這兩夜的熬,她深深覺得自己不是個當判官當神探的料子。她撐死只能剖析個大概其心理來。

沈醉笙再翻案宗時,眼神鎖定在了小乜村經營麝香生意人慘死的案子上,她有了新的發現,那就是外地那三起命案,有一起死者的屍身周遭留有大量麝香。#####書旗搜索一諾千汐,她的書都好好看哦

四十八若是成立

三起命案,一起死者為賣麝香藥材和香料的,另一起死者周遭就出現了大量麝香,這倆宗命案所捕獲的最大嫌疑人,同樣皆是他們的至親之人。

麝香……誰最需要麝香呢?有孕的婦人顯然最不需要,那麽最不希望有孕之人顯然最需要。最不希望有身孕之人——娼妓。

姑且假設一番,連環殺手的目的,只是為了引發軒然大波,故而湊齊八個方位也不過是為了引人注意。那麽這一殺手,不是魏承言就是映卉。

映卉又是娼妓,最是需要麝香,又能耐頗多……

代蕊的爹娘,自打被綁架後,又突然顯現,繼而市裏遇到,冷漠相見,以及鴛鴦跟蹤被七拐八拐甩開,再尋不到……

“鴛鴦,吩咐幾個暗衛,日夜去監視魏宅和平彤樓,平彤樓主要監視老鸨和映卉,魏宅所有人的進進出出都要詳細記載下。”沈醉笙吩咐道。

鴛鴦應了聲便着手去安排了,然而這日命案又發生了,且又在這鎮上,在最南面。

在沈醉笙布局了重兵監視的情況下,再次作案,作案者的膽子,當真是大。

這花酒村鎮內連日發生命案,鬧得人心惶惶,尤其是商賈之人,有些家資的,皆躲在屋子內不出去。

死的這些均是經商之人,有不少是平彤樓常客,對了,死後被置在東北方向的那個小商賈,曾不遠千裏慕名來平彤樓只為見一見花魁拓跋熾。

還有那個死後被置于西北方向的,竟寫了遺書,要把所有家當都捐贈給平彤樓。

接連兩日,沈醉笙所收到的暗衛彙報中,皆無任何異常,然而又死了兩人,現下八個方位均已湊齊了。

平彤樓老鸨和映卉壓根沒出過平彤樓,魏宅魏承言也無異常舉動。

只不過,魏承言準備斥巨資為映卉贖身,将她娶進魏宅了。

沈醉笙聞此消息,心中暗道是要加緊速度了,否則這魏家巨資一斥,她沈醉笙斷了案子後豈不是毛都撈不到了。

房中,沈醉笙來回翻看着記載和新發生的命案案宗,她後兩起沒再到現場去瞧死屍,瞧屍首的事情,還是交給衙役去做的好。

記載翻覆瞧數遍,也瞧不出哪裏不妥,難不成,這連環殺手壓根就和平彤樓和魏宅毫無關系?

沈醉笙不願相信,可事實就是如此,現下大街小巷将這殺手傳的是神乎其神,甚至還有傳言,這殺手曾還是颠覆沈氏王朝的殺手。簡直荒唐可笑。

李凰然曾無故出現過一回,會不會與這連環案有關?沈醉笙倏地想起她,随即又将其排除了。

李凰然的功夫,根本不足以做成這八起案。那日若非孟似氣血早虛,根本不會讓她鑽了空子。況且李凰然也沒甚動機……

慕名前往平彤樓去瞧花魁拓跋熾,拓跋熾也是娼妓,還是頭牌,也需要麝香!并且吩咐暗衛監視時忽略了她——

“異域孤兒……平彤樓花魁……拓跋熾……”

倏地,一個奇怪的假設萌生在沈醉笙的腦海裏,并且那麽合情合理——

“鴛鴦,去把白蕪給我喚過來,快。”沈醉笙第一次這麽慌張地吩咐,她确實有些怕,若是那假設成立,她怕再晚些,代志或者她會有性命之危。或者,她和代志都要死。

鴛鴦去尋白蕪時,沈醉笙忙書一封信,差人八百裏加急送往邊疆,幾番叮囑一定要親自交到代志手上。

不多時,白蕪便到了,沈醉笙直截了當問道:“白蕪,你自己想想,十年前,或是九年前,還是沈氏為皇時,大将軍剛開始有權,或剛嶄露頭角時,有沒有滅過一整族異域人?”

白蕪聞言,沉思起來,思來想去,搖了搖頭,答道:“不曾有過。不過有一件,大将軍時常提起,至今仍舊懊悔不堪的事。哦對了,那件事,大将軍确實無意害了一族的人。”

一個塵封多年的舊事,白蕪将其所知娓娓道來——

代志才剛嶄露頭角,連連打了勝仗被重用時,卻遭受了猛烈的打擊。

那場戰役,人極少,若是想勝,只能棋出險着。

代志一人,手執塵封劍,帶領一小撮精卒,突出重圍,引開大批主力敵。顧先鋒帶一批精兵繞遠路斷其後路,白蕪帶一隊與其正面交鋒。

兵分三路,代志終究是憑着過人的武藝,險勝了下來,然而為首的異族将軍,将死之際,朝他擲了一根長矛,代志躲閃不及,長矛穿胸而過。

他命好,長矛未曾穿過心肺。他踉跄踉跄,不知逃到了何處,走到再走不動時,身前身後,皆空無一人。

他真的是,再沒力氣走下去了,就這樣,就這樣死在荒漠中吧……

不,代蕊還在等着他,等着他凱旋帶她離開那煉獄一般的家,他不能就這麽死了……代志這般想着,心底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子勁頭撐着,又堅持走了下去。

他又堅持踉跄走了不知多久,終于見到了荒漠中的一片寨子,他走這一路,血流了一路,當他看見一個人的時候,兩眼一黑,便直接倒地了。

代志再醒來時,一個異域女子出現在他眼前,紅間黃花斑的衣裙,紅間黃花斑的帽,宛若天上的仙女,救了他于極性命垂危之時。

“阿爺,他醒來啦——”拓跋麗見代志睜開了雙目,連忙喚道,生怕晚些,誤了診治。

苗醫和拓跋麗的爹拓跋宏進了來,苗醫用極奇特的方法救治好了代志,也就約莫半個月,代志就已可自由活動毫無障礙了。

這半個月內,照顧代志的事兒一直都是拓跋麗親力親為,拓跋麗見到了最堅強的代志,也見到了完全堅強不了的代志。

四十九帳內溢春光

同樣,代志也見到了最溫柔的拓跋麗,亦見到了最豪邁的拓跋麗。她有着異域姑娘最火辣的風情和身材,亦有着自家妹妹身上最柔弱的嬌滴和嬌羞。

身體一好,代志便想走,盡管這個如世外桃源一般的部落是那樣令他神馳,可他還是不能留下來。因為故鄉那邊,代蕊還在盼他念他候他凱旋。

代志萬分感謝了族長,便請辭去,可族長邀代志留下來,無論如何都要陪着過個盛大的潑花節再走,盛情難卻,再者這個部族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又怎能拒絕?

于是他便留下來了,可他沒想到,自己這一留下,竟然會做下懊悔一生的錯事。

那夜,篝火照滿荒漠綠洲,那夜,載歌載舞的姑娘滿地可尋,那夜,拓跋麗美的不可方物,那夜,代志不知自己的酒釀中有藥……

代志酒釀裏的藥,拓跋麗也不知曉,拓拔宏卻知曉。

代志面色紅得可怕,雖說絲毫不影響他的俊朗容貌,卻能看得出他正欲火中燒。拓跋麗也喝了些酒,紅彤彤着臉,酒壯人膽,她沖進了代志的帳子——

“代志哥,拓跋麗歡喜你,拓跋麗想讓你留在部落裏,或者拓跋麗随你離開,都好——”拓跋麗直接撲在了代志懷裏,動情地說道。

代志已然神志不清,他把拓跋麗認成了代蕊,嘴中呢喃着拓跋麗聽不懂的故鄉話。

但是拓跋麗神志還清晰的,她瞧出了代志的異樣,連忙遠離他,驚訝道:“是誰給你下了猛藥的!”

代志此時已經近乎癫狂狀态,長嘯一聲,便自己脫起衣服來。那軀殼,是拓跋麗渴望已久的。

拓跋麗知道這藥效,必須同人交合或施針除毒,否則只有血脈崩壞而亡。施針除毒,若是嚴重了,也許以後代志再也不能舉了,也就意味着斷後了。

斷後在拓跋麗的部落裏,可是罪,那可是要被燒死的。若是代志斷後,拓跋麗是絕對不能嫁給他的,否則會害死他。不過苗醫又不在,拓跋麗也不會施針……

而同人交合,代志是個香饽饽,又怎麽能讓與他人?若是今夜後生米煮成熟飯,拓跋麗想,代志會帶她離開或是留下的吧?

她看得出,代志待她是有柔情的……

拓跋麗想到這兒,趕忙鎖好帳子,也開始褪衣裳,一件一件,美麗的軀殼展露在代志面前,代志像餓狼一樣撲過來,拓跋麗紅着臉迎合……

幾番巅峰,直到代志洩了。

此後,代志便惶惶到地,睡熟了。他才青壯,便如此不顧一切地發洩,對他之後的身子,自是有不小影響。這也是此後經年與王鳳嬈成親遲遲未有孩子的緣故之一。

天大亮時,代志醒了,扶着疼痛不堪的腦袋坐起,一坐起便瞧見赤着身子仍舊熟睡在他身畔的拓跋麗,以及滿地的淩亂衣裳和其上的斑斑血跡。

他才意識到,昨夜在這帳子的地上,他做過多瘋狂的事。他也意識到,他必須為此承責。

代志就凝望着地上睡熟的拓跋麗,靜靜坐着,她真好看,可以說,她真的比代蕊好看許多的。高聳的鼻,鳳眸,異域的風情……

不知他望了多久,拓跋麗捭了雙目,正對上代志的眸,霎時火紅了臉頰。

“代……代志哥……”拓跋麗慌亂地凝眸,嬌羞喚道。

代志垂下頭,很快又擡起,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氣似的說道:“麗兒,事已至此,随我走,可否?我帶你去中原,許你正妻之位。”

拓跋麗的面頰更紅了,別過頭去,随即轉過來,正視上代志的黑眸,鄭重地點了點頭。

代志知道,自這一刻起,他再也不只是代蕊一個人的兄長了,他從昨夜破了拓跋麗身開始,他就負了代蕊了。

可實際上,他與代蕊之間,又有什麽誰負了誰呢?是血緣、宗族負了他們,他和代蕊,注定無緣,有血緣便注定無情緣,他自嘲想道。

後來,異常的一帆風順,族長直接就應允了代志拓跋麗的這樁婚事,也沒責怪代志,拓拔宏也是,甚至還滿面掩飾不住的喜色。

代志寫下一紙字據,按了血印子,便是成親契了。

他是還要回戰場的人,戰場厮殺,危險變幻莫測,加之軍營中皆是男輩,無一女子,諸多不便,故而先立下契約,戰後再來娶走拓跋麗。

拓跋一族也知曉,代志此時是沒辦法帶走拓跋麗的,所以見代志留下了契,便已是很欣喜了,差人馬護送代志回去了。

所有人皆沒想到,代志還能回去,因為那場戰役,本就是敵多我少,能勝已是難得,代志主動請纓送死,一月未歸,趙旭甚至已向沈皇帝請旨意為他追封了。

代志一回來,趙旭是頗為驚奇,親自接見了他,并與他洽談了一夜,交流了一夜的用兵之道,趙旭敏銳地發現,代志是個難得的将才,于是便重用了他。

事實證明趙旭的眼光是極好的,代志果然在他日後篡位的過程中,幫忙頗多。

代志的統軍用兵本領,并非只趙旭發現了,還有個人,便是安邦公傅敏,也是王鳳嬈的外公。

五十處心積慮

傅敏不但發現了他,甚至偷偷遣人調查了他能活下來的緣由,果然,讓他查到了拓跋一族。

他看中的外孫女婿,怎能被別人搶了去?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于是,他暗謀了一場以公報私的事。

硝煙四起在荒漠中,牽連到了拓跋一族,傅敏親自帶兵,将這荒漠中的綠洲夷為平地。且他打的是代志的旗號——

“吾等是代志将軍的親兵,他已娶安邦公的外孫女,派吾等前來殺人毀契,識相的莫抵抗,自我了斷免受痛苦!”

族長和拓拔宏是怎麽也沒想到,他們自以為是的設計——讓拓跋麗嫁給中原人,然後舉族遷離這片即将枯竭的荒漠,會害得他們被滅族。

意料之外,卻是難遭幸免。殺戮,死亡之花朵朵綻放在這片已然貧瘠的綠洲上。

“代志哥,不會是這樣的,你怎麽會娶別的女子呢?這都是假的,對嗎?”拓跋麗不敢也不願相信這一切是真的,擡頭望天,手撫着肚子,向茫茫蒼天發問。

可是一切都是真的,不得不信,盡管如此,全族亦皆幫拓跋麗,逃出生天。

族人有的想的是,她是罪魁禍首,她不配與我們死在一起;有的人想的是,拓跋一族,總要有活下去的;而他的爹和族長,是不甘,不甘就這樣不清不白地死了。

他們希望,拓跋麗能查清事情原委,去掉拓跋一族背叛沈皇朝,私通敵族的帽子,讓他們死的不冤。

總之,拓跋麗帶着她腹中代志的孩兒,逃之夭夭了。命運這東西幫着誰吧,就一味地幫了,拓跋麗雖是吃了不少苦,卻是順利地找到了代志。

但那時的代志,才知曉拓跋一族私通敵族的事,他不願信的。荒漠中的一族,哪門子私通敵族?明明就是莫須有的罪名。

代志找到了判此罪名的安邦公傅敏,果然,他在那裏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就是憑空給拓跋一族扣的屎盆子。

他自然是氣憤的,他和傅敏理論道:“憑何如此?就算是異族,也沒犯什麽過錯吧,安邦公何故如此?”

傅敏大笑一聲,遣散了若幹人等,解釋道:“代将軍,拓跋一族好像同你沒甚麽關系罷。”

“怎麽沒有?正是他們救得末将的命!他們皆是善良又熱情好客之輩,沒甚污穢品質!對皇帝更是忠心耿耿,崇敬中原,怎可能私通敵族?”代志據理力争。

“拓跋一族不但救了你命,還許配給你個貌美的姑娘,是罷?”傅敏審視地看向代志,看得代志一陣頭皮發麻。

沒等代志承認,傅敏就繼續說道:“我已先斬後奏了,滅了拓跋一族,至于你的婚事,我也準備求皇帝賜婚你與我的外孫女,代将軍意下如何?”

“什麽?!你已屠了拓跋族?你……末将沒甚才能,配不上你外孫女,還請公另擇佳婿!”代志說完,甩袖欲走。

“慢!你的親戚不想要了麽?”傅敏冷冷地說道。

代志頓住了腳步,沒轉身,傅敏繼續說道:“你也瞧見了,拓跋一族的下場,所以你肯定知道的,我所能做到的遠不止這些。我同樣可以給代氏安個莫須有的罪名,若沒記錯——”

“你有個妹妹,尚未及笄,多好的年華,若是就這麽被流放為奴,或是落入娼籍,或是被砍了頭……”傅敏說到這裏,特意頓住不再往下說。

代志轉過身來,神色複雜地望着傅敏,抿着嘴沒有說話,顯然,他在思忖。

他的妹妹,代蕊,他的摯愛。既然拓跋麗已死了,他必須護好活着的,且他有能力護好活着的,為什麽不護好?

已然負了拓跋麗,負了拓跋一族,他不能再搭進去代蕊的命,不能搭進去他的族人。

可是就這麽妥協了……

“若你娶了我的外孫女王鳳嬈,你的将途亦會一帆風順,若是不,非被滅九族或全族流放無二矣,代将軍是個明事理人——”傅敏特意将“明事理”三個字加重了說道。

“我答應你,我娶。”代志終是妥協了,面上恨恨的,一字一頓地說道。

傅敏滿意地笑了,捋捋胡須,上前幾步,拍了拍代志的肩膀,說道:“可莫要虧待了我的外孫女王鳳嬈,她一出生便有道士算她是鳳命,自能嫁給極尊貴之人的。”

這亂世之中,極尊貴之人,不一定只是皇帝的。代志沒言語,只靜靜站着,傅敏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麽,示意他可以離去了。

傅敏逼婚成功,但不知曉拓跋麗逃出生天了,甚至還尋到了代志。

還是顧晟南引拓跋麗見的代志呢,顧晟南見到拓跋麗時,真真吓了一大跳。

拓跋麗瘦的只剩皮包骨頭,瘦削的面龐再無往日風情,雖也美卻面色黢黑,腹部隆着,腳上鞋子是爛的,裸露出來的腳板清晰可見好幾個大膿包。

顧晟南機智,封鎖了消息,畢竟這般消息傳出去對代志的影響也會極不好,後帶她簡單梳洗了一番,欲先讓她吃些飯,她卻死活不吃,只要見代志。

無奈,顧晟南只得立即引她去見代志。

代志見到她,也是驚了一驚,訝然道:“你沒死?”

“失望了?”拓跋麗冷笑一聲,接着說道,“沒如你願死了,害你讨不成國公的外孫女了?”

“我從沒想過要你死,又談什麽希望失望。”代志別過頭去,不敢看她。

拓跋麗走上前去,挺直了身子,露出十分明顯的大肚子,蹙眉噙淚,語帶狠意:“為了毀契,殺了我全族親戚,抛妻棄子,你的心是不是黑的?你的良心不會痛麽?”

代志聞言,一下子就意識到傅敏做過什麽了,心中何止委屈,可是,他解釋清楚又有何用?傅敏不但不會留拓跋麗一命,還會連同她腹中孩兒一并殺了。

五十一其中自有因果

他還不如,自己把一切情緒都攬下,讓拓跋麗徹底心冷,忘掉他,打掉孩子,去遠方,重找個人家,好好活着。他會盡最大的力,護她離開這是非之地。

這也算是為拓跋一族,留最後一脈做償罷。為今之計,除此之外,又何來其他?

“心是紅的,且絲毫不會痛,”代志冷冷地說道,“來人,喚軍醫,配引胎藥方。”

不多時,代志的親信軍醫便到,拓跋麗被兩個力大無窮的兵禁锢着,按在軍塌上,軍醫端着藥,捏着她的嘴,全灌了下去。

“代志……代志!我一定會報仇的!”拓跋麗虛弱卻铿锵有力地說道,說完後,暈了過去。

再醒來後,已是三日後,拓跋麗的腹中孩兒已然化為一灘血水和白骨,她悲戚撫着肚子,啼哭道:“沒了……什麽都沒了……代志!你好狠的心……”

軍帳中,拓跋麗悲傷到無以複加,哭到淚已流不出,軍帳外,代志捶胸頓足,懊悔不已。

當夜,拓跋麗就逃走了,和誰也沒打招呼,兀自走的,離開的是異常順利。軍營重地,她一個女子,還是個身子虛弱到不行的女子,竟能安然無恙順利離開?

這其中,自是有因果的。

代志派了親信暗衛,甚至派了顧晟南在暗中護了拓跋麗很遠,直到拓跋麗順利到了中原,代志才安心。

可在那之後,代志常常想起此事,懊悔之意,常擾他心。

當白蕪說完這個故事,沈醉笙一下子明白了許多事,譬如王鳳嬈的性子是緣何那麽跋扈,譬如這次鬧得周遭都人心惶惶的案子了。

若拓跋熾就是拓跋麗,那麽一切皆合乎情理了。

沈醉笙以為,拓跋麗欲複仇,必然要籌謀一番,于是苦心孤詣近十年,積累人脈、財力、勢力,做此大案,震驚江湖,最終目的自然只有一個,那就是害得代志家破人亡。

為了複仇,娼妓做得,委身何屈?她把美貌溫柔盡數化為熾熱灼心的仇恨,十年如一日。

只是這殺人手法,沈醉笙始終覺得說不通,若說都是拓跋熾親手殺的,時間上根本做不到啊。況且暗衛監視這些天,他們只見到拓跋熾出去會客,卻不見她行兇。

若是再不破獲她的殺人手法,下一個死的,會不會是沈醉笙呢?只有化被動為主動了。

“鴛鴦,吩咐馮平請平彤樓的花魁拓跋熾出來會客,安排大批人馬埋伏在會客地附近,來一個甕中捉鼈,将拓跋熾先捉住。”沈醉笙眸帶冷意,吩咐道。

鴛鴦領命正欲下去,沈醉笙卻攔下了,又對白蕪說道:“你和鴛鴦一同去,不過你去把映卉捉來,要活的,要你親自去。”

白蕪領了命,與鴛鴦一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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