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這個江湖上想殺傅晚晴的人很多,想要殺玉生煙的也不少。
因為這個江湖上,除了□□熏心的男人,還有女人。
“真是有意思。”傅晚晴掩飾住眸中的一抹鋒銳之色,抿着唇低喃道,“到了傍晚,咱們就能夠抵達千碧島了吧?想來魔教弟子已經得到了消息,不知道會用什麽樣的陣勢來迎接我們呢?”
“樓可心可是恨你入骨,恐怕将你挫骨揚灰都不能夠消減她心頭之恨。”顧毓輕笑一聲,又繼續說道,“樓可心可是玉生煙的師姐,你一點兒都不擔心玉生煙會對付你?”
傅晚晴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應道:“如果她肯向我拔劍,那再好不過。”
顧毓搖了搖頭,指着傅晚晴的心口道:“你此時盼着她向你拔劍,等到那一天,她的懷袖劍對準你時候,你絕對會痛不欲生。你将玉生煙看得太重要了,你再不遏制自己的情感,恐怕你會忘記了你自己,只記得玉生煙這個人了。”
兒女情長最是惱人,傅晚晴是個無情的人,怎麽能夠會被這種事情困擾呢?她撇了撇嘴,不甚在意地說道:“不會有這麽一天,在我的眼中,玉生煙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她與我過去的那些對手并沒有什麽不同。”
“呵。”顧毓搖搖頭道,“我可沒見你其他對手臉上還有咬痕的。”
傅晚晴的眉眼蒙上了一層笑意,她指着顧毓笑罵一聲道:“你少消遣我,怎麽不看看你自己?郭舉雖然是飛鷹堡的,可她也是咱們的人,跟那鐘氏兄弟不一樣。如果你無心的話,就直接拒絕了,我可不想我的一個得力幫手整天醉醺醺的,口中只會念叨女人的名字。”
顧毓臉上的笑意收斂住了,她嘆了一口氣:“情之一字,最要不得,這世上為什麽沒有一種藥,讓人徹底的斷了情根呢?”
這是世上很多人都想知道的事情。
為情所困是苦,因為見過那等痛苦太多了,故而不願意去接觸“情”字。
在這千碧島之中,就有很多的苦情人,他們愛而不得,選擇了一條決絕的路。
嘩啦啦的浪花拍打在了礁石上,冷峭的海風吹在臉上如同刀割一般。鬧哄哄的江湖人士,不住地嚷嚷着鏟除魔教,那意氣風發的樣子,在目光看到石陣的時候,消失了。二十四塊灰色巨石矗立着,上頭有暗紅的血跡,在巨石下,則是一具具骨頭零碎的屍骸。
“這是魔教的巨石陣!”
“我呸,不就是一些大石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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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大無畏的壯漢提着流星錘大步跨向了那巨石陣,轟隆隆的聲響,仿佛是雷鳴一般,巨石快速地移動起來,一聲悶哼,壯漢的流星錘和一只被碾壓的血肉模糊的手臂一起飛了出來。那只手臂是被齊齊地斬斷的,這巨石陣裏頭似乎還有刀山。
“邪魔外道!”一個瘦小的漢子擰着一張臉喊道,可是他怎麽也不敢跨向那巨石陣了。“這座島這麽大,難道咱們就一定要走巨石陣嗎?不如往別的地方繞路吧。”那漢子說着這話,整個人已經飛速地掠了出去。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他又鐵青着臉回來了,說道,“到處都是山石和迷林,裏頭還有毒瘴物,真的只有這麽一條路可以走。”
“這巨石陣怎麽闖過去啊?”
“不知道。”
“那咱們就在這裏幹等着嗎?還不如回到江南去!”
“回去?船已經走了!這兒除了島,就是海,要是闖不過巨石陣,咱們會被困死在這裏!”
“對啊,船怎麽走了?船主人是誰?似乎從來沒有見她出現過呢?”
“現在想這些是不是太晚了?還是想想怎麽闖這個巨石陣吧!”
“對了,玉教主不是跟咱們一起嗎,她是碧水教的,一定知道這石陣怎麽闖!她是個好人,不會眼睜睜的看着我們被困在這裏的。”
……
玉生煙是碧水教的教主,她确實知道如何破解這石陣,只不過她為什麽要告訴這些江湖人呢?她站在了一塊黑色的礁石上,海鷗停在了她的肩膀還有手上。海風吹拂着她的長發與白衣,像是一幅靜美的畫,使人不忍打擾。可是這巨石陣到底是要破的,自從一路來始終沉着臉的楊無功站了出來。
傅晚晴一直眯着眼在看玉生煙。
忽然間走出來的楊無功破壞了她的好心情,長劍一刺,那細沙飛掠如同一堵牆一般,阻在了楊無功的面前。傅晚晴沒有說話,可是在場的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允許任何人去打攪玉生煙。
“我們要去碧水教,這巨石陣必須得破。”楊無功盯着傅晚晴,沉重地說道。
傅晚晴散漫一笑,應道:“這一切與我們有何相幹?我來這兒,可不是代表俠義山莊來的,鏟除碧水教是你們的事情,不是我的事。”
楊無功掃了一眼,冷冷地說道:“玉生煙是碧水教的教主,如果不能夠破巨石陣,就只能挾持玉生煙,使碧水教的弟子親自走出巨石陣迎接我們了。”
威揚镖局聲名掃地,他楊無功的臉上也沒有任何的光彩。到了這地步,他已經沒什麽事情好在乎的了。原本因為情而變得柔軟的心,在碰觸到了一層層的堅冰時候,最終被冷凍了,像鐵石一般。
傅晚晴仰着頭一笑,身影掠動,劍光一閃,一滴鮮紅的血落在了沙石上,她譏诮一笑道:“楊無功啊楊無功?你以為你是誰?與玉生煙做對手,你配麽?”
面頰上流淌着的血,被風一吹,冷得像是寒冰一樣。楊無功木着一張臉,說道:“我一個人自然是不配的,可這兒還有其他的江湖人,我想大家都希望闖過這個石陣不是麽?”
“很好,很好。”傅晚晴冷冷一笑,她掃了一眼那神情猶豫的人,說道,“你們不是想要闖過這石陣麽?其實很簡單,只要有六個人去送死就行了。石陣算不得什麽,陣中陣才是可怕之處。二十四塊巨石不停地變動,裏面的六個刀陣也在變。這六個送死的人呢,其實是給大家辨明方位的,有他們在的地方,就有刀陣。”
沒有人願意犧牲,可是總有人逼着他們去犧牲。
“何老三你無父無母無牽挂,你去吧!”
“我看是你應該去,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洗清自身的罪孽嗎?這就是一個好機會!為了江湖的福祉。”
“你還記得十六年前被你奸-淫殺害的女孩麽?你要是不肯去我就将這件事情抖出去,讓你身敗名裂。反正都是死路,你還不如英勇獻身,大家還會給你一個大俠的名頭。”
“放屁,去你奶奶胡扯!”
“我腰纏萬貫可不能夠輕易死了,你們去吧,我會替你們安頓妻小的。”
……
被選出來的六個人,是沒有其他道路可以走的人。
那些被掩藏在了陰暗處的惡事情被抖了出來,道貌岸然的俠義之士,露出了那像是要吃人的神情。傅晚晴唇角始終帶着一抹笑容,她冷眼看着那六個人走入了石陣中,冷眼看着那一哄而上想要闖過石陣的人。巨石的響動與痛苦的嘶喊交織在了一起,沒有人能夠走出來。
白道聯盟的弟子沒有動,還有幾個精明的人也沒有動。
沈勝衣的臉色比那天色還沉,他轉向了傅晚晴喝問道:“傅大小姐,這是何意?”
傅晚晴微微一笑道:“不過是他們太愚蠢罷了,我只是随口一說,哪裏知道如何破解這陣法。是我請他們進去的麽?是我逼他們犧牲的麽?你沈勝衣不也冷眼看着他們走上一條不歸路麽?”
石陣分開一條道,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顯現。
一黑一白兩列人從石陣中穿過,他們一直平視前方,連眼角的餘光都不曾給那些江湖人士。一道尖銳的哨聲響了起來,這兩排人齊齊跪地,向着那立在礁石上頭的玉生煙齊聲喝道:“恭迎教主歸來!教主千秋!”
海鳥從玉生煙的肩上飛離,她轉過身,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弟子,微微點了點頭。
“師妹,你可終于回來了!”一道含着欣喜的聲音傳了過來,一個坐在了輪椅上的妙齡女子被推了出來,在她的左右兩側,各站着一個背着長劍的俊俏男人。
碧水教右使樓可心,她的雙腿當年就廢在了傅晚晴的手中。
“遠道而來皆是客,樓右使不表示表示嗎?”傅晚晴懶聲笑道。
這聲音是樓可心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聲音,她的雙手倏地抓緊了手柄,眸中的憤恨幾乎壓抑不住了。
玉生煙走動了幾步,她停在了傅晚晴的身側,這使得樓可心更為惱恨。
樓可心擠出了一抹笑容,她輕輕地垂着自己的雙腿,雲淡風輕地說道:“師妹,都說了讓你不要為我奔波,我這一雙腿廢了也無妨,三年來早該習慣了。是師姐我技不如人,你也不必為我報仇。”
玉生煙掃了她一眼,點點頭,認真地應道:“确實。”
能夠留下一條性命已經是老天見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