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劍光迫在眉睫。
一小瓣橙子飛到了半空中。
玉生煙依然沒有擡起頭。
傅晚晴伸出了冰涼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她将那清甜的汁水渡入了玉生煙的口中。無情的像是懲罰的嗫咬使得玉生煙的唇破了一個口子,血腥味在兩人的唇舌間彌漫。“我想殺你。”傅晚晴忽然擡起頭,冷冷地說道。
玉生煙點頭淡聲道:“我知道。”
冷酷無情的傅晚晴,任性嬌縱的傅晚晴,一個對着玉生煙下不了手的傅晚晴。
她轉身走了,只留下玉生煙撫着唇上的傷口。
那擺放在一旁的橙子已經被縱橫的劍氣削成了十幾片,汁水緩慢地流淌,一滴滴落在了院中的黃土地上。
春風一笑樓,很久沒有這麽冷清過了,也很久沒有這麽熱鬧過了。
那些蒙着面紗的粉衣女子,似乎過一個拐角都能夠遇到。
春風一笑樓,有春風笑,有傅晚晴,還有玉生煙,在這兒,有着一個男人最大的夢想。
可是他們不敢。
尋歡作樂,開壇醉飲,他們的醉,不在酒。
穿着藍色短布衫的男子,他的頭發亂如蓬草一般,在那青色的胡茬下,長着一張頗為俊俏的臉。他的手中拿着一個酒葫蘆,打着飽嗝,就在這大堂中舞起了醉拳來。險險地擦過往來的江湖俠少,惹來了無數怒眼,他也毫不在乎。他在大笑,他在大呼,就像是一個瘋子一般。
一個醉眼朦胧的邋遢男人還不夠,還有一個醉眼朦胧的郭舉。
郭舉踩在了案幾上,舉着酒杯高聲呼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多煩憂啊!”白道聯盟的幾位公子在召開了所謂的大會後都匆匆忙忙離開了這風月場所,只有郭舉沉溺在這溫柔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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邋遢男人斜睨了郭舉一眼,大笑道:“小孩子能夠甚麽愁?再說了你一個女娃娃上春風一笑樓做甚麽?”
“什麽女娃娃!”郭舉暴喝一聲,瞪大了被酒氣熏紅的眼眸,“本少爺可是飛鷹堡的少堡主!去他個奶奶的女娃娃!”
“飛鷹堡?白道聯盟?”男子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他掠到了郭舉的跟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大聲吼道,“你是白道聯盟的人?”
“格他奶奶的白道聯盟,本少爺就是本少爺,跟那一堆老頭子沒關系!”郭舉一掌劈開了這個邋遢男人,目光朝着樓上望了一眼,面上掠過了一絲喜意,當下他也顧不得那個邋遢男人了,直接幾個縱身躍到了樓上,嬉皮笑臉地說道,“傅姐姐,玉姐姐,你們來啦,還有個漂亮姐姐呢?我今天怎麽沒見到她?難道跟鐘石靈鐘石秀那兩個窩囊廢出去了?”
傅晚晴笑吟吟地搖搖頭,她伸出手指向了下方坐在了案幾上痛飲的男人,問道:“郭小兄弟,你知道下面那個醉醺醺的男人是誰嗎?”
郭舉眨眨眼,搖頭道:“不知道,傅姐姐他是誰啊?”
“他啊,天底下沒有他偷不到的東西,就算是皇帝老兒的腰帶他也能夠抽來。”傅晚晴輕哼一聲,笑道,“也虧得楊無功那兄妹兩不在,不然可是沒有命回到揚州府去咯。”
“袖裏乾坤!”郭舉的眸中掠過了一道亮光,他咧開嘴笑道,“他是被逐出威揚镖局的歸離啊,怪不得對白道聯盟這麽恨。不過他怎麽敢出現在人前,我可是聽人說了,楊逸飛不止是将他逐出了镖局,還下了一道追殺令,說威揚镖局的弟子只要見到他格殺勿論。傅姐姐呀,聽說歸離調戲了楊逸飛的小妾啊,這事情是不是真的啊?”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傅晚晴輕哼了一聲,“那歸離就在下頭,你何不自己親自去問呢?”
郭舉吐了吐舌頭,辦了一個鬼臉道:“那就算了吧,我還是去找漂亮姐姐吧,我要保護漂亮姐姐,省得鐘家那兩兄弟毛手毛腳的。”說着整個人往後一仰,筆直地往樓下墜去,就在人們以為他會摔得很慘時候,他的身子一扭,就像是一只水中游動的魚兒,只沖着那大門處掠去。
玉生煙掃了一眼,淡聲道:“很漂亮的輕功。”
“飛鷹堡鷹愁澗,郭家子弟都是——”話說了一半,傅晚晴忽地剎住了她輕哼了一聲,別過頭不再搭理玉生煙。
傅晚晴在生氣,生玉生煙的氣,更是生自己的氣。
玉生煙不明白,可是這傅大小姐向來是随性慣了,她也懶得去管。
樓下的那個狀似瘋癫的男人還在飲酒高歌。
歌聲止了,他的話語聲還沒有消失。
“‘袖裏乾坤’歸離,從來就沒有失手的時候,但是我只偷東西,從來不偷女人。楊逸飛那個老匹夫,想要殺我,不惜犧牲自己夫人的名譽,真是可笑,可笑啊!”歸離仰着頭大笑道,“柳薇是個很美的女人,可不是一個讓人動心的女人,她遠遠不及當初的謝華容。楊逸飛這老匹夫真是瞎了眼,不過呢,現在的他啊,又看上了別人家年輕的姑娘,在揚州府的一間宅院裏藏嬌呢!”
“可以說我歸離是小人,是偷雞摸狗之輩,可就是不能夠說我偷女人!我忍不下這口氣!離開威揚镖局算什麽?呵呵呵,不過我不從楊家拿走點東西,我就不是‘袖裏乾坤’歸離了!”憤懑的聲音回響在了大廳中,忽然間又變得溫柔缱绻起來,“‘玉觀音’,那是一尊很美的塑像,可到底比不上真人,當年的煙霞島雙姝……竟然成了江湖上最大的遺憾。楊逸飛該死,傅晖也該死!”
“他醉了。”傅晚晴噙着一抹悠然的笑容,輕哼一聲道。
“‘玉觀音’塑的是誰的像?”玉生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道。
“是——”傅晚晴正想應答,忽然想起來自己還在生氣,她惡狠狠地瞪了玉生煙一眼,卻沒有說我要殺你之類的話語。
玉生煙低斂着眉眼,很平靜的說了一句:“你在生氣。”
“沒有,這世間哪有什麽值得我生氣的事情?”傅晚晴擠出了一抹笑容來,玉生煙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可是落到了她的眼中卻是刺眼得很。傅晚晴握住了玉生煙的手,将她拉往自己的身邊,兩個人的身軀貼得極盡。傅晚晴咬着玉生煙的耳垂,笑說道,“那是送給我的禮物,你說塑的是誰?我也不等你猜出來了,這便告訴你吧,那是我娘親的像,玉觀音這三個字只有她和我小姨當得,她們兩是同胞姊妹,模樣相像得很。只是可惜啊,被兩個老匹夫糟蹋了。”
傅晚晴低聲笑罵,似是忘記了其中有一人是她的親爹。
醉人的話不一定是真的,可是容易被人當真。
在春風一笑樓裏,沒有敢明目張膽的動手,可是到了外面也不一定了。傅晚晴跟随着那醉醺醺的歸離走出了這春風一笑樓的大門,一瞬間,就有十來個人跳将出來,将歸離緊緊包圍住,他們的目标無非就是那“玉觀音”。
“玉觀音”在威揚镖局他們不敢動,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消息已經傳開了,說這“玉觀音”已經被“袖裏乾坤”歸離給偷出來了。
街上的小混混多是偷雞摸狗之輩,可是會偷雞摸狗的不一定只是街頭混混。歸離是個很有本事的人,曾是江湖上的第一神偷,先不說那一身輕功極少人能比得上,就算是一身硬功夫,那也算是江湖上一流的好手。楊逸飛賞識他,不顧他在江湖上的臭名聲,将他召入了威揚镖局,可此時,也正是楊逸飛,一步一步将歸離逼入了絕路中。
玉生煙瞥了一眼那群在打鬥的人,淡聲道:“歸離是你手底下的人。”
傅晚晴點了點頭。
一段子虛烏有的傳聞,在江湖人的心中瘋長,就像是荒原上野火蔓延。
傅晚晴沒有出手的打算,她相信歸離的本事,若是連從這群烏合之衆手底脫身的本事都沒有,那也沒什麽用途了。傅晚晴的心是冰冷的,就算是對着自己的手下,也不會燃起任何的熱情,這一點,她與玉生煙極為相似。
在這冷寂的巷子中,忽然多出來三道氣息。
三個穿着白衣袍面色灰白的男人出現了。
玉生煙的神情有些變化,傅晚晴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
這三個男人的氣息是內斂的,沒有殺氣,可是眉眼間有濃濃的敵意。
“碧水教白山堂。”傅晚晴眸中掠過了一抹光彩,低喃了一句,她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凝視着玉生煙。
“教主,請您随手下一起回碧水教。”走在中間的那個瘦弱男子一拱手,恭聲道。
玉生煙冷冷淡淡地應道:“不回。”
那白衫男子露出了為難的神情,又道:“這是樓右使的意思,她說讓您不要再尋找那味藥了,她只想請您回宮。”
“不回。”玉生煙眉頭蹙了蹙,又重複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