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傅晚晴想要的那柄劍叫做“懷袖劍”。
灼灼的目光落在了玉生煙的臉上,她的唇角挂着一抹慵懶魅惑的笑,面上如同飛霞一般的緋紅還沒有退去,空氣中絲絲旖旎猶在醞釀。指腹擦過了那白絹最後在鎖骨處稍稍地逗留,似是小女兒在撒嬌一般,她又問道:“賠還是不賠?”
玉生煙墨色的雙眸中醞釀着一股濃烈而複雜的情緒,就像是一壇陳年老酒,無盡滋味在其中。她從傅晚晴的身邊退離了,她的視線落在了旁邊小幾上安放的青瓷瓶上。她淡淡的開口道:“懷袖劍不會給你的。”聲音如往常一般。傅晚晴這女人的心思,她怎麽可能不明白呢?
這也是傅晚晴意料之中的答案,她沒有在這上面繼續糾纏,她只是掩着唇打了個呵欠,笑道:“我乏了,你過來,坐在這兒守着我,不準離開。”玉生煙依言坐在了榻邊,她的袖子被傅晚晴壓住,像是怕她會忽然間逃離一般。
傅晚晴真的是困倦了,那一刀,那□□,就算再堅強的人也會忍不住困乏。她臉上因為情動泛起的紅霞點點退去,露出了一張憔悴的如同白紙一般蒼白的面容。玉生煙偏着頭看着傅晚晴的睡容,她的視線緩慢地移動到她的鎖骨上頭,那兒點點紅痕似是梅花綻放。手指輕輕地撩開了傅晚晴一縷發絲,又慢慢撫過了她褪盡血色的唇,玉生煙輕嘆一聲,眉眼間的冷冽化開,似水溫柔。
房門被人輕輕地推開了。
玉生煙又恢複了那張冷冷淡淡的面龐。
三公子的眸中盛滿了關切,她壓低聲音問道:“她怎麽樣?”
玉生煙掃了她一眼,又垂下了眼眸,淡聲道:“無礙。”
玉生煙沒有說話的心思。
三公子只覺得自己像是一個闖入了別人宅中的不速之客,她望了一眼躺在榻上安睡的傅晚晴,最後又輕輕地退出了房間。
春風一笑樓,在經歷了這等風波之後,來往的人依然絡繹不絕。
江湖上的人忽然間醒悟,這一回它的靠山遠比當初來得可怕。三公子是什麽人?有人回答說是天機門的。錯,天機門的兩位少當家不過是三公子身邊的一個跟屁蟲罷了。誰不知道三公子是從哪兒來的,只知道這個人手段了得,大鬧了天機門鐘天的靈堂之後,還将他的兩個不肖子訓得服服帖帖。
到春風一笑樓裏的,都是會享受的人。
江湖上的世家兒女哪個不會享受呢?
傅晚晴是個很會享受的江湖人,她的侍從沒有跟來,可是她的身邊有玉生煙。這一次受傷了,那就更有理由盡情地使喚玉生煙。她料定了玉生煙會心甘情願,她還知道玉生煙會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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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識三公子?”玉生煙剝了一瓣橙子,塞到了那歪着身子倚在了藤椅上的人,忽地開口問道。
傅晚晴眯着眼,将玉生煙的指尖含在了口中,她搖搖頭之後又點點頭。
“嗯。”玉生煙輕哼了一聲。
甘甜的味道順着喉嚨滑入,傅晚晴舔了舔玉生煙的指尖。
玉生煙收回了指尖,微微有些失神。
傅晚晴坐起身來道:“你不明白,可我知道你不會再問了。”
玉生煙垂着眼又剝了一瓣橙子,擡眸瞧見了傅晚晴那帶着些許期待與雀躍的面容,她忽地起了別樣的心思,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來,那一瓣橙子入了自己的口中。期待落空,傅晚晴不高興地哼了一聲,她朝着玉生煙身上撲去,咬上了那瓣。
一瓣橙子,兩人分食。
那攬在了腰上的手似乎要透過衣裳将肌膚灼傷了。
傅晚晴含住了玉生煙的雙唇。
這種銷魂的滋味會上瘾,就連傅晚晴都忍不住沉溺在其中。
“恬不知恥!傷風敗俗!”一道嬌斥聲從景牆處傳來。
傅晚晴眉頭緊緊擰起,直接朝着那聲音來處灑出了一把銀針,她坐在了玉生煙的腿上,盯着那闖進院子中來的楊家兄妹,眸光森冷。
楊無功将自己的妹妹拉到了身後,眉眼間滿是深深的無奈與疲憊。他原不想帶着楊無敏來的,奈何說不過她。他低頭看着自己的右腿,掩飾住了心中的深情與渴慕。“傅大小姐,不管你信不信,玉觀音不在我們威揚镖局。我一定會追查出玉觀音的下落,将原物奉上,并還我威揚镖局的清白。我不想因為這件事情,使得威揚镖局與俠義山莊的交情受損。”傅晖只有傅晚晴這麽一個女兒,以後的俠義山莊定然是由傅晚晴來繼承的,其實郭舉說的話一點兒都沒錯,所謂的白道聯盟在老一輩的手中還能夠維持着,到了他們這一輩手裏,恐怕要完了。
傅晚晴輕慢的掃了他一眼,問道:“這是楊逸飛的意思還是你楊無功的意思?老頭子和楊逸飛的交情還在,至于俠義山莊與威揚镖局,呵,它們很快就不存在了,還談什麽交情?”
楊無功道:“這是何意?”
傅晚晴懶懶一笑:“你難道不知道,碧水教已經準備對付白道聯盟了麽?鐘天死了,天機門其實也就完了,下一個是你威揚镖局呢,還是點滄派呢?誰都不知道。”
楊無敏叫道:“傅晚晴,身為俠義山莊大小姐,你卻與魔教教主勾結,殘害武林同道!”
傅晚晴冷笑一聲,問道:“你怎麽知道是我而不是俠義山莊與碧水教勾結到一塊兒去呢?老頭子對楊逸飛很早就不滿了,加上了玉觀音那一檔子事情,啧啧,他可說了,要威揚镖局楊逸飛不得好死呢。”
楊無功很是吃驚地望着傅晚晴,幾乎分不出她話中的真假:“傅大小姐,你——”
傅晚晴舔了舔唇,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橙子上,她低吟了一句:“并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話語在唇邊纏綿不盡,似是有幾分遺憾之意。
玉生煙伸手取了橙子,淡聲問道:“你還想‘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笙’麽?”
傅晚晴趴在了她的肩上,悶笑一聲道:“咱們沒有挑個好時間,該在夜中破新橙的。這樣的話,我就可以伏在你耳旁道‘馬滑霜濃,不如休去’了。”
兩人低着頭軟語調笑,一點兒也沒将來客放在心中。
楊無敏氣得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她別過頭,似是看不下去這等場面。而楊無功眸中滿是黯然傷神,他讷讷地盯着傅晚晴,心如死灰。
“哥,難道你現在還沒明白麽?傅晚晴根本就不喜歡男人!她自甘下賤,與碧水教那種邪魔歪道厮混在一起!咱們走吧!回揚州府去問問爹爹‘玉觀音’的事情,還有俠義山莊,要是他們真想對付我們,那可就不妙了。”
楊無功搖了搖頭,怆然一笑:“俠義山莊傅伯伯不會的。”
因為傅晚晴就是傅晚晴,她的一切行徑都不會代表俠義山莊。
“你對江湖上的事情了如指掌。”玉生煙平靜地說道,“或者說,很多事情都是出自你的謀劃?”
傅晚晴笑了笑,傲然道:“是。”
“你想做什麽?”玉生煙又問。
傅晚晴沒有回答,眸光凝視着玉生煙那冷淡的面容,手按上了她的心口。
玉生煙的眸中像是聚集了萬千星辰,深邃而幽遠,引得人情不自禁地去窺探。
“你開始關心我了。”傅晚晴舔了舔唇角,笑得像是一只狡詐的狐貍。
“嗯。”玉生煙點點頭。
“我想做什麽呢?”傅晚晴将目光投向了遠處的天空,她的神情一下子變得空茫而失落,她嘆息了一聲,繼續說道,“我想要報仇,我想要傾覆這個江湖。玉生煙,我不是一個好人,比起你來,我更适合當這個魔教教主呢。”
“嗯。”玉生煙淡淡應了一聲。
“除了嗯你還會說什麽?”惱怒是在一瞬間湧上來的,在這句話脫口時候,那就消散了。傅晚晴拂開了玉生煙的發絲,捧着她的臉,笑道,“你們碧水教的弟子想來已經知道你在我的身邊了,可他們還是要動手對付白道聯盟。你說,你的好師姐是對你的本領極為相信,還是想要借助我的手殺了你呢?”
玉生煙瞥了傅晚晴一眼,應道:“不知道。”
傅晚晴搖了搖頭,道:“你在江湖中,就別想遠離江湖了。真真假假,其中最難猜度的就是人心,也許哪一天我忽然間反悔了,趁你不備時候,就殺了你呢。”
“你不會。”玉生煙的神情與語氣很是篤定。
“你錯了,我會。”傅晚晴橫着手掌,作出了一個抹斷脖子的手勢,“當我發現一切脫離了掌控,我就會抹殺那個不安定的因素。玉生煙,你的存在,開始讓我困擾了,你讓我動搖了,我很想很想殺了你,可是我又很舍不得。你說,我該怎麽辦?”
傅晚晴又一次動了殺機。
玉生煙悠悠閑閑的剝着橙子,仿佛什麽都感覺不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