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聘則為妻奔為妾。
一戶大家族的小姐,跟着一個家中有妻的人私奔,是一件很令人不齒的傷風敗俗的事情。可因為那個人是一代大俠,江湖上便沒有什麽人敢說了。這家長裏短的小事,也慢慢地被人給淡忘了。幾個月的時間便可以讓一個流言斷了,何況是十五年。除了與那事情有關的人,誰都不記得。
楊無功出事的時候,有人說過幾句,說他的性子随了他的老子,好聽點兒是倜傥風流,難聽的便是濫情花心。因為這些話語,楊逸飛打楊無功的那一頓,比往常來得更狠,因為他心中的傷疤被人給揭出來了。
說起威揚镖局的夫人柳薇,大概都會誇一句閨秀風範,不愧是點滄派老掌門的掌上明珠。可只有少數人才知道,她早已經被老掌門逐出了家門,在她與楊逸飛私奔的那一刻。直到老掌門死了,她才得以重新回到點滄派,勸服她的兄長柳致上。
柳薇是一個妾室,盡管她在被楊逸飛帶回威揚镖局前為他生了一個兒子,盡管她在入門後為楊逸飛生了一個女兒。楊逸飛的原配夫人死了,是被他們給氣死的,這成了楊逸飛心中一個解不開的疙瘩,因為這一點,楊逸飛不敢也不能夠将柳薇扶正。其實她享受的待遇與正室夫人沒有什麽差別,可是柳薇偏偏極其在意這個名分。
在二十多年前,江湖上最美的人是煙霞島的雙姝,誰都想一窺這對姐妹花的絕代風華,不過,她們被傅晖與楊逸飛這兩異性兄弟給采撷走了。美麗的花兒得不到呵護,很容易就會凋零。楊逸飛的妻子叫做謝華容,是個很美也很柔弱的女人,就像是病西施那樣。楊逸飛珍她愛她敬她,就是不會憐惜她。謝華容太脆弱了,讓人不敢輕易地去碰觸她,就因為這樣,年輕的楊逸飛陷入了寂寞中,柳薇這時候就像是一團烈火,闖入了他的視線。
原本就纏綿病榻的謝華容如何能夠經得起如此刺激?
謝華容死了,可是楊逸飛還在快活着。
傷心的只有那嫁到了俠義山莊去的謝秋容。
傅晖與楊逸飛是結義兄弟,俠義山莊與威揚镖局亦是聯盟。年紀輕輕的白道盟主如何能夠讓妻子去破壞了這段關系,于是他派人攔截住了謝秋容。誰知道謝秋容會像發瘋了一般呢,拼着一身傷也要殺到威揚镖局呢?誰知道半途中會有傅晖的仇家在埋伏呢?只剩下一口氣的謝秋容到了威揚镖局,還沒來得及看妹妹一眼,就徹底地暈死過去。
如果有人施以援手,謝秋容的傷是不會要了她的命的。
如果傅晖在第一時間趕去威揚镖局,謝秋容的傷就能夠被控制住。
可是傅晖在做什麽呢?他在點滄派,他在努力地勸服點滄派的掌門将女兒下嫁給楊逸飛,他在維護着所謂堅不可摧的白道聯盟。
煙霞島上雙生花就此凋零,就此被人遺忘。
傅晚晴靠在了玉生煙的身上,她的笑容中充滿了哀傷,将自己那段回憶中抽離出來,她扣住了玉生煙的肩膀,輕聲道:“我将過去的事情告訴了你,那你的呢?”她知道玉生煙不關心這些事情,她只想傳達一個訊息,她傅晚晴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緣由的。那隐藏在了陽光底下的陰暗,那埋藏在心中十多年不曾磨滅的恨意,所謂的正道俠士就是一個活生生的笑話。他們風流,他們好色,他們的手底下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我?”玉生煙輕笑了一聲,說道,“除了練功,還能有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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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就沒有值得你記挂的人麽?”傅晚晴好奇地問道。
玉生煙愣了一會兒,雙眸一下子就變得深邃起來,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應道:“就當是交換吧,告訴你也無妨。”
傅晚晴看着她的神情,只覺得心髒漏跳了一拍,她撇了撇嘴,裝作無所謂地說道:“如果那個人是樓可心的話,你就不必說了,我不愛聽見她的名字。”傅晚晴哪裏像是臉上所展現的雲淡風輕呢,難得有一次打探玉生煙過往的機會,說不定這是自己以後贏了她的關鍵呢,她傅晚晴可不是一個正直的人。以後要想知道,自己也沒有故事來交換了。
千碧島,那是滄海之上的一個小島嶼。
草木叢生,怪石嶙峋。
然而最讓人覺得可怕的是碧水教的弟子。
魔教之名向來就有,至于為什麽會被稱呼為魔教,江湖中的人早已經淡忘了,他們只記得那些難以被正道俠士所容忍的壞人,都逃到了碧水教去尋求庇護。
“為什麽你是碧水教的教主?我看你也不像是會管教中瑣事的人。”傅晚晴忽地開口問道。
“我爹是教主。”
淡淡的聲音響在了耳畔,在這一瞬間,傅晚晴忽然覺得自己愚不可及。她抿了抿唇,偏要繼續發問:“你叫樓可心師姐,她也是你爹的徒弟麽?”
“不是。”玉生煙低頭,聲音忽地有幾分沮喪,“她是樓瀾姑姑的養女,樓瀾姑姑教過我一些東西,因而我稱呼她為師姐。樓瀾姑姑是一個很好的人,可惜啊紅顏命薄。是姑姑她讓我保護師姐的,我不能夠讓她死在你的手裏。我師姐她人不壞,只是命苦,導致她的性子與常人有所不同。當初她硬要跟你比劍,我沒能夠攔住她……”玉生煙很少說這麽長一段話,她真的是沉浸在了回憶中。只是傅晚晴越聽越不高興,樓可心不是壞人?玉生煙真是想得太簡單了。
傅晚晴忍着氣,将玉生煙的話聽完了。她笑了笑說道:“我要對付碧水教,能夠不與樓可心交鋒麽?她恨我入骨,她能夠讓一個時時刻刻想殺我的人存活在這世上麽?這個江湖,只有刀光劍影。平靜,那只是暫時的,就像你我之間,看似融洽,可總有一天要做個了斷。你是一個可敬可愛可佩的對手,我會尊重你的意思,可是樓可心她不配。”
“你為什麽要跟我比試?”玉生煙無奈地問了一句。
“因為你是玉生煙,因為我是傅晚晴!”傅晚晴的眸中燃起了一簇火焰。
傅晚晴是驕傲的人,她在乎第一這個名號,她更要親手奪來這個稱號。
玉生煙,就像是橫在了眼前的一道屏障。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可敬的對手,每個人都想将這個對手徹底除去,玉生煙恰好是傅晚晴心中的對手。
“沒有了傅晚晴,玉生煙還是玉生煙,可是沒有了你玉生煙,我傅晚晴該會有多麽的寂寞呢?”傅晚晴悵嘆了一聲,“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與你比劍,可是近日來另外的念頭又慢慢地升起來了。我也當一回重諾的人,三個月,這三個月我不會動手,大概這是我們之間最後的時光了,玉生煙,你說是不是?”
傅晚晴很不甘心,她發現自己已經把玉生煙裝進了心裏,可是玉生煙呢?淡然出塵似是眼中沒有任何一個人存在。将玉生煙留下只是一時興起,可就是那一瞬間的沖動,帶來了太多的變數。
英雄與英雄之間,會有嫉妒,會有惺惺相惜。
美人之間亦是。
“我想撕裂你的這份淡泊出塵,我想将你拉入一個永遠看不到底的罪惡深淵裏,讓你飽嘗愛恨的滋味。”傅晚晴有些惡毒地說道,可是她的心中升起了一絲茫然,她知道什麽是恨,但是,到底什麽東西是愛呢?
“那你自己願意呆在那深淵中麽?”玉生煙勾起了一抹輕笑,她沖着傅晚晴眨了眨眼。她的神情不再是冷漠淡泊的,而是多了幾絲俏皮。這樣子的人才像是在人間的,有了情味,而不是一味的冰寒。
傅晚晴也笑了,她搖搖頭說道:“不願意。”
破敗的門,淩亂的桌椅。
路過了房前的人偶爾匆匆地往裏面瞥了一眼,見到了兩個美人兒之後就挪不開腳步了。一個、兩個……人越來越多,就像是一度密不透風的牆。他們欣賞着這份美麗,他們渴望擁有這份美麗,只不過那察覺危險的本能,使得他們止步了。
“玉生煙,你說這樣被人注視着好不好?”傅晚晴自得的沐浴在那或是傾慕或是豔羨目光下,她的唇擦過了玉生煙的面龐,在她的耳邊輕輕地問了一句。
玉生煙往後靠了些,淡聲道:“不好。”
傅晚晴輕哼一聲,她從榻上起來了,光着腳踩到了地面上,張開了雙手旋轉了一圈,她拂了拂袖子笑說道:“你說不好就不好,這一回就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