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飯桌上, 淩霄覺得氣氛略微有些詭異。
言老太太坐在上首,她和蘇朝顏坐在老太太左手邊,封易和宋懷安坐在老太太的右手邊。
原本再正常不過的場景, 偏偏淩霄覺得所有人都似有若無地将目光投在了她的身上。
搞得她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自戀過了頭。
“歲歲, 你嘗嘗這松茸山珍湯。”
言老太太笑眯眯地給淩霄盛湯,一邊的親外孫倒是被冷落了個徹底。
松茸山珍湯很鮮,淩霄嘗了一口,正準備誇兩句,突然聽到隔壁發出了一聲嘆息。
有人嘆氣不奇怪,奇怪的是,嘆氣的是蘇朝顏。
淩霄太了解這位朋友了,她什麽時候嘆氣過?她只有讓人嘆氣的份。
想起晚餐前蘇朝顏莫名其妙不善的眼神,淩霄開始回憶自己哪裏惹到了她。
——也沒有啊。
“朝顏你要不要嘗嘗這奶香蝦球?”
淩霄努力想和好友搭句話。
蘇朝顏倒是很給面子地吃了蝦球, 但是她并沒有和淩霄說話, 而是再嘆了口氣。
她突然不戲精, 開始裝憂郁還真的讓淩霄有些手足無措。
不知怎麽的, 淩霄下意識先看了對面的封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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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無論遇到什麽問題,只要有封易在,就能有合适的解決方案。
封易收到了她的目光。
他自然知道蘇朝顏為什麽擺出這幅态度, 無非就是氣淩霄沒有告訴她,他也住在恕園的事情。
“張伯, 替我去我的院子裏拿伴手禮,一會兒給幾位客人。”
淩霄跟在封易身邊這麽多年,很快聽出了畫外音。
封易在她求助之後,明目張膽地吩咐張伯給他去拿東西,是在告訴她,在場的人都知道他住在恕園裏的事情了。
所以, 蘇朝顏也剛剛知道了這個事情。
淩霄沒有告訴蘇朝顏封易也住在恕園,一是因為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說這件事情,特地提起反而顯得她太在意,二是因為她真心覺得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過蘇朝顏顯然不是這麽想的,被好友隐瞞重大消息的事實已經讓她逐漸喪失了理智。
淩霄轉頭看蘇朝顏。
蘇朝顏聽到封易的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也明白了過來。
她點了點桌子上的上湯雙菜,濃稠鮮美的湯汁裏包裹着雞肉和火腿:“這道菜我給她想了個新名字,暗度陳倉,宋懷安,你覺得怎麽樣。”
“我覺得不錯。”宋懷安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這名字不吉利。”言老太太覺得淩霄和封易兩人默契地傳遞消息,還挺有趣,結果被人打成了“暗度陳倉”,不是太開心。
“我覺得叫‘情意綿綿’挺好。”
淩霄原本以為這就是一次普通的宴會,現在看來——鴻門宴啊,可怕。
她默默低頭,也不理會幾人之間的官司。
蘇朝顏看到好友一個勁兒地吃菜,連忙cue她加入戰局:“歲歲,你覺得哪個名字好?”
“我也想聽聽你的看法。”聽到蘇朝顏的話,宋懷安應和。
蘇朝顏、宋懷安戰隊已經發起了攻擊,另一個戰隊自然也不甘示弱。
言老太太已經放下了筷子,正和藹可親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連封易也擦了擦嘴角,垂眸看向淩霄。
被八道目光注視着,淩霄覺得她好像是爐子裏的烤鴨。
進京趕烤都沒有這麽難的。
忽略掉兩個惹是生非的男人,一邊是正在生氣的好友,另一邊是給予她頗多恩惠的長輩,真是此事古難全。
“我先嘗嘗。”
淩霄嘆了口氣,找了個借口拖延時間。
餐食是每人一份的,淩霄那份上湯雙菜正好還沒吃。她先是喝了口湯,然後用娃娃菜葉包裹住湯內的火腿送到嘴邊。
火腿的鮮香混合着娃娃菜的微甜在味蕾上炸開——如果上面沒有一個讓她頭痛的難題,這還真不失為是一道好菜。
淩霄咀嚼了一會兒,發現衆人落在她頭頂的目光越來越炙熱。
她沉吟了片刻,突然靈光乍現:“你們起的都太文藝了,叫小豬拱白菜怎麽樣?”
小豬拱白菜?
正在等答案的幾人面面相觑,随即紛紛有了各自的理解。
蘇朝顏和宋懷安覺得淩霄在諷刺封易——就你這頭豬,還想拱水靈靈的娃娃菜?做夢吧。
言老太太大致滿意——自己家的豬會拱別人家的白菜了,能不讓人滿意嗎?
只有封易,淡淡地看了淩霄一眼。
——她恐怕只是随口這麽一說。
淩霄卻是是随口一說的,想要兩方都不得罪,最好的方法就是從固有的套路中跳出,尋找一個新的解題思路。
還好,她賭贏了。
這頓飯在淩霄的靈機一動中有了個圓滿的收尾。
原本以為一切都該結束了,但是事實證明,她想得太簡單了。
項莊才舞了一遍劍,随時可以來個回馬槍。
飯吃完了,還可以喝個茶,聊會兒天。
言老太太一早叫人收拾了湖上的水榭,吃完飯正好可以坐着消遣。
水榭裏放了張圓桌,不像飯桌,有明顯的上首。
和剛剛一樣的座位,淩霄卻莫名覺得壓力更大了一些。
現在她的左手邊是蘇朝顏和宋懷安,右手邊依次是言老太太和封易,這壓迫感,和剛剛在答送命題時一樣一樣的。
“蘇家丫頭,你有男朋友了嗎?”
言老太太雖然時髦,但是免不了有長輩的通病。
今天這四個年輕人往這兒一坐,怎麽看怎麽像兩對。
蘇朝顏一邊剝橘子一邊回答:“沒有啊。”
蘇朝顏兩年前談了一段,很傷,之後一直單身。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奶奶我看看,以後給你介紹一個。”
身邊年輕漂亮的小姑娘沒有對象,是對每一個熱心老人家的侮辱。
淩霄一聽話題朝着這個方向發展,開始擔心蘇朝顏要作妖。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聽見蘇朝顏嘿嘿笑了一聲,禍水東引:“我呢,一時半會兒是嫁不出去了,因為我連自己喜歡什麽樣的都不知道,不過我們歲歲不一樣啊。”
蘇朝顏笑着攬了淩霄的手臂:“歲歲,你喜歡什麽樣的,讓言奶奶給你介紹一個呗。”
淩霄溫柔地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
她算是看出來了,蘇朝顏一時半會兒是消不了氣了。
淩霄有些頭疼,暗地裏踹了她一腳。
對面封易看了淩霄一眼,端着茶杯的手頓了頓。
這一腳淩霄沒用什麽力氣,蘇朝顏看起來毫無反應,繼續喋喋不休。
“歲歲害羞不肯說,那我替她想一想。”她裝模作樣地看了淩霄片刻,然後回頭瞥了封易一眼,一本正經地道,“配得上我們歲歲,那一定要長得帥,另外重要的,得是大方吧。”
這兩點倒是很中肯。
言老太太看了看自己的外孫——長的帥、大方,正好兩樣全占。
然而下一秒,蘇朝顏的目光就轉向了宋懷安。
“我記得懷安哥哥在歲歲18歲生日那天送了她一套房子,算是夠大方了。”
宋懷安是送過淩霄一套房子,在寸土寸金的港城。
只是現在淩霄都在南城,那房子也有些年頭沒住了。
言老太太原本以為蘇家的女娃娃和她站一頭,現在看來根本不是。
她搖了搖手中的綢扇,正想着該怎麽扳回一城,餘光瞥見了淩霄的耳墜子。
淩霄戴的還是昨天那副藍寶石耳墜。
品質極好的藍寶石被打磨成水滴的形狀,鑲嵌在白金底座上,周圍繞了一圈雲紋,挂在淩霄耳間,像是墜了兩滴淚。
“歲歲你這耳墜子看着有點眼熟。”
言老太太微眯了眼,像是思忖在哪兒見過。
淩霄擡手摸了摸耳墜。
她首飾太多了,除了極少數特別珍貴或特別有紀念意義的,基本都很難想出個确切的來源。
“可能是随手買的吧。”
“也可能是哪個大方的男人送的。”蘇朝顏繼續插嘴。
還沒完沒了了!
淩霄又踹了蘇朝顏一腳,用以洩憤。
大概是這一腳的動作有點大,坐在淩霄對面的封易看了她一眼。
而被踹了一腳的蘇朝顏渾然不覺。
她也仔細看了看這幅耳墜子:“我記得歲歲你挺喜歡這幅耳墜的,那天你從港城回來,戴的就是這幅耳墜。看來這個男人不僅大方,送的禮物還挺合你的心意。”
“真的嗎?”淩霄并不記得這些細節,有些懷疑。
“是真的。”
回答她的不是蘇朝顏,而是封易。
“當時我還誇了一句。”封易擡手,理了理袖口,露出了腕間的藍寶石袖扣。白金底座,雲紋環繞,和淩霄的耳墜顯然是出自同一系列。
淩霄見過這幅袖扣,當時就覺得有幾分眼熟。但是她萬萬沒想到,封易的袖扣和她的耳墜竟然出自一個系列,更加沒有想到的是,這幅耳墜還是封易送的。
封易當初誇她耳墜漂亮難道是在贊美自己的眼光?
不對,封易還送過她耳墜?
淩霄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質疑,那邊封易已經溫柔地笑了笑:“我送的禮物,難得你珍藏了這麽多年。”
蘇朝顏:???
我是在給誰做嫁衣裳?
“我們家阿易,可真是不僅大方,送的禮物也很合歲歲的心意。”
言老太太笑開了花,原本以為今晚要輸了,沒想到這麽快扳回一城,完美。
現在這場面,淩霄竟然一時說不出是好是壞。
但是頂着言老太太的目光,她覺得頗有壓力,于是發了微信譴責封易。
淩霄:【整個晚上沒見你說幾句話,一開口就給自己搞了個高光時刻:)】
封易:【不是你要求的嗎?】
淩霄:【???】
封易:【剛剛那麽用力地踹我,難道不是在讓我多說兩句,救你于水火?】
嗯?封易這是要救她于水火嗎?
不對,剛剛她那兩腳都踹得封易?
作者有話要說: 封總:拍拍褲腿,深藏功與名。
昨天我家狗丢了,一晚上沒找着,今天早上自己回來,睡在了門口。
服了。
之前說想幫我養狗的人還在嗎?狗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