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身男友

第10章 (10)

把白小丁帶上了樓。

美輪美奂的複古鏡面上出現白小丁微笑的面孔。

但一注意到自己又染又燙的頭發，白小丁微笑的嘴角就要垮下來。

“請保持住你的笑容，就快好了。”亞度尼斯站在一旁，手裏捏着一塊懷表，十分敬業地提醒，“要想給人留下好印象就要保持得體的微笑，納貝勒斯大人說你的心上人就是喜歡這種微笑的。”

“我的心上人也喜歡這樣的頭發？”白小丁指着自己金銅色帶卷的頭發問。

“據說是的，顏色是納貝勒斯大人挑選的。”亞度尼斯肅容，“別說話，專心微笑！”

白小丁腮幫子發麻，但畏懼亞度尼斯向納貝勒斯告狀，努力地保持表情。

可是納貝勒斯從不愛笑，看來他不喜歡給人留下好印象……白小丁胡思亂想，終于熬過了二十分鐘。

亞度尼斯收起懷表，“你可以休息了。”

“一定要通過練習來讨人喜歡，不能用魔法嗎？”白小丁頹然地坐在沙發上拍打自己的臉頰，為了笑而笑真是累。

“魔法，你指的是幻術？”亞度尼斯笑道，“納貝勒斯大人特意吩咐不要用幻術，他說靠欺騙無法得到一個人的真心。”

白小丁覺得很有道理，但還是在亞度尼斯走後無奈地嘆了口氣。

大白立起上半身，擺着尾巴把前爪搭在沙發上，白小丁由着它，揉弄它“微笑”的臉。

昏昏沉沉中白小丁再睜開眼睛，放大的狗頭變成了納貝勒斯的臉。

“你怎麽來了？”白小丁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自己竟然睡着了，而亞度尼斯竟然沒叫醒他。

“睡夠了麽？我來看看你的學習進度。”納貝勒斯淡淡地說，“但是情況好像不太理想。”

“對不起，我會再努力些。”

“好吧，先讓我驗收一下成果，跟我來。”納貝勒斯帶着白小丁穿過走廊，來到餐廳。

☆、第 28 章

餐廳裏光線柔和，巨大的玻璃牆外，海面上的太陽如一顆被壓扁的紅球，馬上就要落下。大海和天空被陽光浸染，廣闊的天地漸變成暖融融的橙色調。

白小丁第一次看到海上日落的壯闊，不自覺地被吸引了。太陽的影像印在他漆黑的眼瞳裏，由衷的微笑便浮現在臉上。

納貝勒斯站在他身邊，看着他被暖光映紅的臉，兀然覺得很漂亮，漂亮的不僅是那張臉本身，也包含他恬靜的表情。

“啊，對不起。”當太陽完全落下時，白小丁才想到他們來這裏不是為了看日落的，“我第一次看海上的日落，好美啊。”

雖然納貝勒斯很喜歡白小丁全情投入時的神色，但還是冷冷地提醒他，“亞度尼斯應該教過你，看到新鮮或美好的事物時，李雪峰會喜歡什麽樣反應。”

意識到自己的失誤，白小丁馬上肅穆了。

“重做一遍。”

“好。”

白小丁對着已經由遠而近漸次黯淡的天空笑得歡快，“看啊，好漂亮的日落！”

納貝勒斯根據李雪峰的記憶揣摩了一會兒，“這個差不多，你要記得時刻把自己的想法表現出來，還要突出自己的存在感。”

“……”

白小丁随着納貝勒斯來到餐桌前，金色的碗碟上擺放着精致的食物，簇擁着桌上的燭臺。

隔着蠟燭柔美的光，白小丁呆呆地看着坐在對面的納貝勒斯。他穿着黑色的西裝，及肩的黑發簡單地束在腦後，原本硬朗的五官被燭光柔化了一部分，讓他看上去更像美劇裏舉止高雅的貴族，而不是征戰沙場的軍人。

他從沒想過會和納貝勒斯在這樣優美的環境下吃上這樣一頓豐盛的燭光午餐，不過回想他們一起在“愛之屋”吃花老板私廚的日子，白小丁覺得平凡也一樣幸福。平淡一點不要緊，能長長久久也就夠了。

看着桌上擺放的食物，白小丁的肚子又不争氣地叫了，這幾天都被亞度尼斯折騰，一會兒比姿勢一會兒做表情根本沒閑着，飯也沒吃好，竟比在店裏幹雜務還累啊。

“納貝，這些都我們兩個人吃嗎？好奢侈。”

“不，你一個人吃，我看着。”納貝勒斯靠在椅背上，“這些都是李雪峰記憶中愛吃的菜，你先記住。”說完納貝勒斯詳細介紹了一遍。

“那怎麽好意思？”白小丁讪讪地笑道。

納貝勒斯微微擡起下颌，示意他不用多說了。

本來白小丁肚子很餓，但當他看到納貝勒斯的架勢就知道這頓飯也是考核的一項，忽然覺得今晚吃不飽了。

“坐姿不錯，但你的表情呢？”納貝勒斯以挑剔的眼光看着他。

白小丁馬上擺出李雪峰喜歡的笑容。

被各種表情動作折磨一番，又被納貝勒斯糾正一些細節之後，白小丁才勉強把肚子墊了底。眼巴巴地期盼納貝勒斯宣布今晚的驗收結束，沒想到辛格把原來的飯菜撤掉，又換上了新的——只不過這次都是他喜歡吃的。

白小丁心裏有一點小激動，納貝勒斯竟然知道自己愛吃什麽。

“吃吧，你餓了好一會兒了。”納貝勒斯緩下面部表情，目光投向窗外。

白小丁這才發現窗外已經徹底黑了，極遠處絢爛的燈火如同一條明亮的線，将星空與海面分割了出來。

“那是城市？”

“是，浩瑞斯把自己的空間疊加到了海洋帝王號郵輪上，我們正經過邁阿密。”

漂亮的夜空，喜愛的飯菜，白小丁心裏莫名悸動卻沒有動筷子。

“別看我，用你本來的吃相就好。”納貝勒斯隔着燭光看着他。

白小丁覺得納貝勒斯此時的目光非常溫柔，忽然感慨，難怪談情說愛的人們都喜歡燭光晚宴，果然情調不同。

“你也吃吧。”白小丁用公筷給納貝勒斯夾了一些菜。在“愛之屋”時，為了讓自己少挨揍，他密切關注過納貝勒斯的喜好，驚喜地發現他們在吃的愛好上有一部分是相同的。

“……”納貝勒斯表情僵了一下，愉快地說，“好，一起吃。”

白小丁覺得這是他到會所兩天來吃得最開心的一次，因為完全不用顧忌吃相，不用時刻提醒自己李雪峰喜歡什麽吧啦吧啦，反正納貝勒斯已經看過好多次了。

“小丁，過來。”剛掃完飯，納貝勒斯勾動手指，示意白小丁湊近。

白小丁不明所以地照做。

拿起餐巾，納貝勒斯将白小丁不小心挂在唇邊的飯粒輕輕擦拭下去。

白小丁的思維瞬間掉線，臉上的溫度蹭蹭上漲。

“臉紅什麽？其他的反應呢？”納貝勒斯拍拍他的臉，溫度驚人。

“什麽反應……”白小丁半天才擠出一句話。

“李雪峰如果這樣對你，你該怎麽樣做？”

“亞度尼斯沒教過我這個。”白小丁手足無措地保持着呆愣，難道驗收又開始了？

“遇到沒教過的，記得微笑就行了，不要發呆。”納貝勒斯淡定地給白小丁支招，“百密也有一疏，我們練習得再多也總會碰到沒遇到過的情況，到時你學着機靈些，以不變應萬變好了。”

木然點頭，白小丁腦袋裏正被納貝勒斯剛才小心翼翼的動作刷屏。

“今天就到這裏吧。”納貝勒斯見白小丁吃完了，開始總結他的表現，“外表上已經基本差不多了，但是表情上還是有些僵硬，動作上有些細節我已經幫你糾正，回去我會讓亞度尼斯監督你練習的。”

白小丁如釋重負地回到卧室，還沒坐穩亞度尼斯就找上門來，“明天我們要演練正式談戀愛的部分，比如你心上人喜歡去什麽樣的地方玩，又喜歡什麽樣的勾搭。”

“要不要這麽細致……”白小丁把大白抱在胸前，嘟囔着。

“是納貝勒斯大人總結得很細致，我只是根據記錄安排而已。”風度翩翩的亞度尼斯壞笑，“我很期待納貝勒斯大人下一步總結擁抱和接吻，如果可以，我也願意教你床上功夫哦~”

白小丁無語，他已經對亞度尼斯的底線産生了懷疑。

亞度尼斯看到白小丁微囧的神情，非常滿意，他雖然為人嚴謹，但是捉弄人類一直是他的小愛好。“既然今天納貝勒斯大人說讓你好好休息，那麽今晚的課程就取消了，明天一早我就來叫你，可不許偷懶哦。”

看到亞度尼斯離去，白小丁移動到鏡子跟前，扯動落在額角的一縷卷毛，不意外地發現發根處已經露出一點點黑色。

他對着鏡子露出一個屬于自己的笑容。

雖然很多人都覺得他現在的造型挺好看的，但他還是更喜歡自己原來的樣子，如果不是為了按照納貝勒斯的計劃完成契約，如果不是為了讨李雪峰的喜歡，他不會把自己打扮成這樣，除非……除非納貝勒斯也喜歡。

可他還不知道納貝勒斯的想法。

大字型躺倒在床上，白小丁扯過薄被蓋住臉，翻來覆去回想今天和納貝勒斯的燭光晚餐，只覺得納貝勒斯的形象異常地高大、紳士、溫柔。竟然失眠了。

大清早，剛剛睡着不一會兒的白小丁就被亞度尼斯從被窩裏扯了出來，“睡得好嗎？”

“好……”白小丁頂着兩個黑眼圈，眼神迷離地說。

“那就好，十五分鐘去洗漱，然後穿上這個。”亞度尼斯把手中的衣服和長靴抛給他。

“這是啥？”

“騎馬裝。”亞度尼斯悠然地說，“你的心上人喜歡騎馬，所以今天我們去馬場。”

“能不能不叫‘我的心上人’，嗯……他叫李雪峰。”白小丁實在受不了了，心上人聽起來好別扭。

“反正是你喜歡的人。”亞度尼斯忽略。

“有必要學騎馬麽？”白小丁沒睡好，頭暈暈。

“不是要你學騎馬，會不會騎馬并不重要，只是不要姿勢太難看。”亞度尼斯手握懷表，“還有十三分鐘，你還有什麽疑問？”

把所有疑問都憋在肚子裏，白小丁照做。亞度尼斯是個很好的老師，首先他很有耐心，其次很守時，最後他說到做到，如果完不成任務真的會收拾你。

亞度尼斯打開卧室斜對面的房間，白小丁眩暈地看到門外出現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草地，草地上還溜達着幾匹駿馬。

白小丁：“……”

亞度尼斯晃晃手中的表格，不以為然地說，“這次我們是在新西蘭的草場。”

小丁已經對浩瑞斯的空間疊加能力再沒有什麽好吐槽的了，他忽然覺得有浩瑞斯在就好比有了機器貓，然後有了哪都能去的門，周游世界完全是小case。

雖然白小丁從小很有動物緣，但僅限于摸摸抱抱，騎動物身上就是另一回事。他暗自感嘆如果不是提前學一下，在李雪峰面前不出醜也要在馬背上颠得七葷八素，恐怕就沒有力氣“談戀愛”了。

亞度尼斯體貼地坐在他身後，指導騎馬姿勢的同時還在不停地灌輸有關李雪峰的情況，包括怎麽勾搭他。

在馬背上折騰兩天後，白小丁忐忑地迎來了納貝勒斯的第二輪考核。

☆、第 29 章

再次來到草場時，納貝勒斯已經在馬上等他。

倍感壓力地爬上馬背，白小丁努力保持微笑，時刻讓自己保持好形象才是他學騎馬的最終目的，事實上關于如何騎着馬跑亞度尼斯一點也沒教他。

由于練習的兩天裏他摔過好幾次，所以他碰到馬就有些過度緊張，剛騎馬走出不遠就毫無懸念地一頭栽下去。

一瞬間白小丁想起亞度尼斯的說法，當他要從馬上掉下來時，如果李雪峰扶得住就是英雄救美，如果扶不住就用苦肉計讓他心疼一下。

還好納貝勒斯及時扶住了他。

看到對方眼裏滿意的神色，白小丁發覺後者正在認為自己是故意勾搭他，真是冤枉啊。亞度尼斯囑咐過一定要用這一招，不過這一次的确是他不小心的。

“需要我幫忙嗎？”納貝勒斯學着李雪峰的語氣說，“我可以教你騎。”

“好啊。”白小丁扶好帽子，痛快地答應，亞度尼斯也教他不要拒絕李雪峰的幫忙，李雪峰應該很願意教他騎馬的。

點頭之際，納貝勒斯便閃身坐在白小丁身後。

後背忽然傳來納貝勒斯寬厚胸膛的溫熱，以及近在咫尺的男性氣息，也許是他過度敏感，他覺得自己還能夠察覺納貝勒斯的每一個小動作。想到這裏，他握着缰繩的手都有些顫抖，雖然他可以輕松接受亞度尼斯坐在自己身後，卻很難接受納貝勒斯。納貝勒斯的存在感和亞度尼斯是不同的。

他現在應該是在演練和李雪峰談戀愛，為什麽會有一種和納貝勒斯談戀愛的感覺呢？

坐在納貝勒斯臂彎中的白小丁為了緩解不該有的胡思亂想，遠望綠色的草場。馬匹踏着松碎的步子悠然地吃草，天邊的雲朵棉花糖般飄啊飄，純然的世界讓他的心慢慢安定下來。

心思暢然地在天地間飄蕩了很久，白小丁終于入了戲，可以淡定地和納貝勒斯談話，就像白小丁應該和李雪峰說的那樣。他忽然有種自己當上男主角的感覺，只是這劇本不是固定的。

然而劇情剛剛順利進行不多時，納貝勒斯就将自己的下巴靠在白小丁的頸窩裏，從身後抱住他，“小丁，我想要你……”他的話就像呓語，是溫柔的試探。

雖然亞度尼斯已經和他演繹過這個環節，但白小丁還是心裏一個激靈，瞬間出了戲，這麽快就放大招了？

納貝勒斯的眉峰動了動，等待白小丁的回答，嘴角挂着自己也沒有察覺的微笑。本來李雪峰的一些習慣他并不怎麽喜歡，但這個姿勢絕對屬于例外，所以就抱得特別順手。

白小丁思緒紊亂，李雪峰早就抛到了九霄雲外，他的整個心思裏就只有納貝勒斯。

雖然知道納貝勒斯只不過是在按照李雪峰這個角色的思路對待他，但他還是繃直了後背，暴露了緊張。

怎麽辦，白小丁覺得自己正受到蠱惑，真的好想……答應他。

“保持鎮定，這個時候不要答應他。”意識到白小丁嚴重的猶豫，納貝勒斯微微放松自己的手，換上本來的語氣說，“亞度尼斯應該告訴過你。”

亞度尼斯的确告訴過他如果李雪峰試探地邀他上床，不妨先委婉地拒絕他兩次。李雪峰就是這樣的人，你越不在乎他，他越在乎你。

但理論和實際總有差距，尤其抱着他的是納貝勒斯。

白小丁說得很沒有底氣，“哦……我想，我們是不是該慢慢來……”

“呵，連拒絕他都這麽難麽？”嗤笑一聲，納貝勒斯心底湧上一股沒來由的妒忌，“第一次可以拒絕得幹脆些，他不會介意的！”

發覺納貝勒斯微怒，白小丁以為自己演得太差，喏喏地點頭。

第二次的考核不及格。

“只有十天唉，小丁少爺~”亞度尼斯端坐在椅子上，盯着發呆中的白小丁碎碎念，“不就是讓你拒絕一下嘛，怎麽都狠不下心呢？”

亞度尼斯的吧啦吧啦在耳邊呼嘯，白小丁木然地捂着臉，有苦說不出。

良久，他問亞度尼斯，“你們堕天使的生命有多長？”

“很長啊，如果沒有意外，幾乎是永恒的。”說這話的時候，亞度尼斯的語氣裏包含着不易覺察的優越感。

“堕天使會愛上人類嗎？”

意外地看着白小丁，亞度尼斯詭笑着瞬間湊到他身邊，“難道你移情別戀愛上我了？”

“不是，不是。”白小丁冒汗，向後躲開了他即将伸過來的魔爪，很嚴肅地說，“我只是忽然想起覺得好奇。”

“愛是不分種族的，你說的情況當然會有。”亞度尼斯坦然地說，“只是大多數堕天使、魔族都不會愚蠢地去選擇愛一個人類，對我們來說，人類的生命短暫得就像昙花一現，雖然很驚豔，但無法相伴一輩子。”

“不過，你可以選擇做我的情人。”亞度尼斯露出迷人的微笑，“我在人界也很久了，想找個人類作伴，你雖然不機靈，但是蠻乖的，我不嫌棄。”

白小丁嘴角微抽，笑得無比僵硬。

“和我上床吧，怎麽樣？”亞度尼斯的身體緩緩壓下來，在他的耳邊悄聲說，“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不要，不要。”白小丁以為他就要來真的，忙不疊地拒絕。

亞度尼斯欠揍地說，“果然情人眼裏出西施，我比你家李雪峰優秀，可你拒絕我倒是很幹脆嘛。”

見亞度尼斯不過是開個玩笑，白小丁終于放下了心，只是堕天使和人類的愛情問題他不能不介懷，他突然覺得自己和納貝勒斯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亞度尼斯仍然盡心盡力地培訓白小丁，只是納貝勒斯再沒有進行第三次驗收，白小丁心中惴惴地度過了接下來的幾天，直到亞度尼斯再次打開卧室對面的門，這次出現在白小丁面前的景色非常熟悉，離他上次挨揍的馬路只有幾米。

納貝勒斯倚在江邊的護欄上，正在等他。

看到幾日未見的堕天使，白小丁心下惶然地走到他面前。不知道這是不是最後一次考試，他習慣性地擺出李雪峰喜愛的笑容，經過十天的催眠和訓練，他已經基本能抓住亞度尼斯讓他表現出的那種感覺了。

納貝勒斯的視線在他身上逡巡片刻，忽然漫聲說，“小丁，這次你不用故意裝作那個人，我突然想看看本來的你。”

“本來的我？”白小丁愣了一會兒，終于知道自己不用刻意演下去，如釋重負，畢竟自己不是演員，刻意變成另一個人的感覺真的好辛苦。

笑容從他的臉上褪去又升起，這次是發自內心的笑，仍然平靜又腼腆。

“我真怕自己演得多了，就忘了本來的樣子。”白小丁看着江水，手肘也撐在欄杆上，兩只手放在臉的兩邊。

“沒變。”納貝勒斯說，“你還是原來的樣子。”

白小丁忽然疑惑道，“納貝，你為什麽要我來這裏？難道計劃有改變？”

“沒有。”納貝勒斯避開他的視線，緩緩說，“我已經已你的名義約了李雪峰，明天你就和他正式見面，我想在你們正式見面之前讓你放松一下，這應該更有利于發揮吧？”

“明天！？”

“沒錯。”納貝勒斯平淡地應着，看向對面的路口，竟想起那天自己被驅靈牧師的十字架鎖住時，白小丁為他求情時的情景，現在再回想一遍，有些心疼。

“納貝……你說假如李雪峰真的愛上了我，我是不是要按照他喜歡的這個樣子活一輩子？”白小丁悵然。

“這只是單純為了完成契約罷了，你不是喜歡李雪峰的嗎？你不願意變成他喜歡的樣子？”

“不，我只是覺得……覺得這樣失去了自我。”

“可他不會愛上原來的你。”納貝勒斯頓了頓，雲淡風輕地說，“契約完成後，如果願意，你可以甩了他，過你想要的生活。”

“原來的我真的那麽難看麽？”白小丁試探地問，其實更想知道納貝勒斯的想法。

“只是外表上平凡了一些，難以引起別人的注意罷了。”納貝勒斯嘆惋地說，“但要長久地相處容貌不是最重要的，更需要性格合适與相互包容吧。”

“你是說亞維希爾嗎？”提起亞維希爾白小丁就有些難過，納貝勒斯已經有情人了。

看到納貝勒斯疑問的眼神，白小丁小心地解釋，“我那次聽浩瑞斯和你說起過。”

“我們分手了。曾經以為他是能陪我到永遠的人，卻發現我們并不合适。”納貝勒斯笑笑。

白小丁錯愣地看着他在風中的身影，這樣感性的納貝勒斯他從沒見過。他很想豪邁地安慰他一下，但不可否認的是自己的心裏無端地暢快了些，這簡直是莫大的罪惡。

他悵惘在這個世間，彼此能相互愛慕相互陪伴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這一世若能彼此相知相愛一場，是修來的緣分。

☆、第 30 章

白小丁穿着納貝勒斯為他挑選的衣服，又搭配了浩瑞斯強烈推薦的絲巾，衣角上還灑了點香奈兒木質香調的香水，因為納貝勒斯說李雪峰潛意識裏會喜歡這個香味。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白小丁覺得不是去談戀愛，而是要上戰場。

納貝勒斯走到他身邊，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端視着鏡子裏的他。

“別緊張，放松。”納貝勒斯安慰他說。

聽着納貝勒斯渾厚的嗓音，感受到由他手掌傳來的力道，白小丁平靜下來，但還是先打個預防針，“納貝，我害怕搞砸了，萬一他不喜歡我怎麽辦？”

“小丁，你可以完全有自信征服他。”納貝勒斯擡起他的下颌，如同觀賞一件藝術品，“現在的你是按照他的喜好定制的，只要你記住這幾天學到的東西，他一定會愛上你。”

白小丁茫然點頭。雖然心裏仍有些緊張和失落，但為了完成契約，他想自己會盡全力的。

納貝勒斯為白小丁和李雪峰這次見面選擇了上次的飯店，目的是要強烈颠覆李雪峰對白小丁的既往印象。

李雪峰按照約定時間趕到了飯店。雖然他對白小丁沒有任何期待，更不想赴約，不過想到納貝勒斯的神秘力量，以及他出現時許諾給自己數目巨大的錢財，他只好安慰自己，就是哄白小丁開心一下，沒什麽大不了的，小菜一碟。

百無聊賴地刷了一會兒朋友圈，李雪峰忽然聽到走廊的腳步聲在門口停住了。

李雪峰坐直身子，拿出随身帶的小梳子打理一下發型，又扯出一個自認為迷人的微笑，準備以良好的狀态對待白小丁那個傻小子。唉，納貝勒斯那個惡魔強人所難，讓他愛上白小丁，怎麽可能？

門被女服務員推開，接着李雪峰就看到了走進來的白小丁。

一瞬間笑容凝固在李雪峰臉上，他慢慢站起身，眼睛已經把白小丁從頭到腳打量了數遍。

“哦……小丁？你怎麽這樣打扮？”李雪峰怔忪地說，之前準備好的語言都忘了說。

“雪峰，你覺得怎麽樣？”白小丁自信地說着，拉開椅子坐下。

“哦，不錯，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你。”

“既然我喜歡你，自然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給你。雪峰，喜歡嗎？”白小丁背誦着亞度尼斯教給他的開場白，臉上自在的笑着，手心微微出汗。

“當然。”

“我們今天吃些什麽？這次我來點好不好？”白小丁很自然地接過菜單，但還是在看到那些數字時感到肉疼。

“好。”

白小丁輕快地翻着菜譜，輕松地點了四道菜，都是李雪峰的最愛。

“小丁，我覺得有雙重人格的不止我一個。”李雪峰嘴上開着玩笑，心裏卻興奮地想着惡魔既然可以把白小丁變成這樣，就也可以兌現對自己的承諾。

“不是雙重人格，就是改變一下自己罷了。惡魔願意多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體驗不同的人生，我就嘗試了一下。”白小丁慢悠悠地夾了一塊魚放在碗裏，露出練習幾百次的笑，“現在我發現自己可以改變的地方還有很多。”

李雪峰定然地看着他，那樣的笑容直擊他記憶深處，讓他想起自己也曾暗戀過的學長。

他不知道惡魔究竟怎樣改變了白小丁，但在他心裏，他已不再是從前的小丁，而是另一個可以吸引他目光的人。

他想要收回自己的話了。愛上白小丁，也不是不可能的。

華燈初上，被夜色染黑的江面倒映着城市兩岸如魅的燈火。

納貝勒斯坐在江邊的一處長條椅上，望着江水中的城市倒影微微出神。

幻景永遠顯得比現實美好。

一陣熟悉的能量波動由遠及近，納貝勒斯側目時，浩瑞斯已經施施然走來，坐在他的身邊。

他依然黑衣黑褲黑傘，只是衣服和褲子和之前相比款式又不同了。

切，臭美。納貝勒斯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他。

“別人談戀愛，你也用不着一直盯着看啊。”浩瑞斯的眼光輕飄飄地落到江面中央的一艘游船上，雖然那船離他們還有幾公裏遠，不過距離不是問題。

裝飾着彩燈的游船在江面上緩慢地行着，不過船上除了幾個服務人員就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休閑裝扮神采飛揚的李雪峰，還有一個就是目光茫然的白小丁。他們倚着船欄杆，也在向這邊看，不過看到的注定只是燈光和一片黑暗。

“我要看看他們的進展。”納貝勒斯淡淡地說。

“戀愛不該這麽談，你這樣說不定會起反效果。”

“我只要完成契約，戀愛該怎麽談都不是重點。”

“噢，你不是個很會享受過程的人麽，怎麽變得這麽直接了。”浩瑞斯把帶來的紙袋子放在身邊，從裏面拿出一個黑色波點的便當盒，遞給納貝勒斯。

“這什麽玩意？”納貝勒斯眉尖抖動，他不是聞不到熟悉的味道。

“小花做的愛心便當，我喜歡吃宮保雞丁，就讓他也給你做了一份。”說着浩瑞斯又從紙袋裏拿出一個粉色的便當盒。

這感覺有點詭異，納貝勒斯拿着微溫的飯盒，覺得一直緊繃的臉皮已經崩碎了一角，“你和那個人類還有聯系？難道你真的一直留在他的店裏，沒有想辦法脫身？”

“哦？你不知道？”浩瑞斯熟練地用筷子夾起一塊雞丁放在嘴裏，“也難怪，你最近一直在忙着契約的事情。”

“你們……”

“除了店裏，我也偶爾住在他家。”浩瑞斯優雅地吃着盒飯。

“也就兩個星期的時間，你們竟然……”納貝勒斯訝異浩瑞斯竟然和人類有染，“你難道忘了自己是做什麽的？”

“這又怎麽了？”浩瑞斯若無其事地指了指自己授權紋印的所在，淡定地說，“我有特權，既然要長時間留在人界，總要解決我的感情問題，談個戀愛不算違規啊？”

“你竟然喜歡人類……”

“我喜歡小花做飯時候認真的樣子。”

“會做飯的大有人在，比他做的好的也大有人在。”

“不、不，你說的當然沒錯，可是并不是每個人都會懷着愛你的一顆心為你認真做一頓飯吃，而且，你也能看出他有一顆純潔的靈魂。雖然我們堕落後屬性黑暗，可這并不影響我們仍喜歡親近純粹的事物。”

“據我所知，人類的靈魂除了一部分可以升入天堂做天使，絕大部分都将在生命之樹的作用下抹去記憶不斷輪回轉生，直到靈魂泯滅的那一刻。”納貝勒斯意有所指地問，“你打算追逐他的靈魂直到那一刻？”

“這個我還沒想過。”浩瑞斯繼續吃。

納貝勒斯冷哼一聲，“這充分暴露了你花心大蘿蔔的本質。”

“對于永生的我們，除了死，一生一世太遙遠，很難看到盡頭，但人類的一生就短短幾十年，他們的一生一世可以見證與陪伴。”浩瑞斯從容地掃完了便當，不以為然地說，“我許下他的這一生一世，給他一生一世的承諾，至于轉生之後他将會再喜歡誰，那是他的選擇。”

“你不會……傷心嗎？”

“傷心，不會，我要是玻璃心，就不會去愛上人類。”浩瑞斯高深莫測地說，“難道把一個可以轉生的靈魂把持于手中千萬年，就是你所說的真愛？”

納貝勒斯：“我一直覺得真愛就是要和所愛的人相伴一生，對于我來說，就是永恒。”

“我們的永恒，沒有人可以見證。”浩瑞斯的語氣難得有了一絲嘆惋，但轉而就戲谑地說，“現在魔界的離婚率也有升高的趨勢。”

納貝勒斯：“……”

“來到人界的五千年裏，我談過十次戀愛了，一生一世後，我沒有再去尋找他們的靈魂。”浩瑞斯一陣壞笑，在納貝勒斯寬厚的肩膀上拍了一把，“不過目測我們的友誼将要天長地久了，誰讓你死都死不了。”

納貝勒斯：“……”

看納貝勒斯捧着飯盒不動，浩瑞斯從紙袋裏摸出一個勺子遞給他，眼睛笑得彎彎的，“不習慣筷子的話，用這個。”

江面上，白小丁正看着遠處的燈火發愣。

李雪峰就在他的身邊，然而他卻感到前所未有的疏離。即便身體近在咫尺，心思也貌合神離，或許由愛到不愛就是這樣一個感情慢慢冷卻下來的過程。

“小丁，我想起來了，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高中的足球聯賽上，你幫我拿了一瓶礦泉水。”李雪峰站在白小丁身邊，脈脈溫柔地看着他。

最近他特別喜歡回憶和白小丁的過去，很多以前不經意的小事情就這樣被從腦袋裏翻了出來。

“是啊。”白小丁盯着遠處的燈光出神，那并不是他暗戀的開端，更早以前，他就開始注意他了。

李雪峰殷勤地遞上一個剝好的橘子，“小丁，你喜歡吃什麽？明天我們一起去吃。”

白小丁一言不發，垂目看着漆黑的江面。自從那次吃飯之後，李雪峰有了追他的意思，經常約他出來不說，态度也真的變殷勤了。

“哦，喜歡吃魚是麽？”李雪峰往他的身邊蹭了蹭，他喜歡白小丁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那麽我們明天一起去釣魚吧？”

“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