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搞不清狀況。納貝勒斯就這樣被打了?不會吧?他應該很會打架才是吧?不想還手也不至于讓自己挨打吧?躲一躲不行嗎?
那天晚上納貝勒斯舔舐手上傷口的鏡頭還歷歷在目,多麽地養眼啊,現在那一切好像一抹浮雲,他就那麽挨了一拳,真是苦了李雪峰的皮肉了。想到李雪峰,白小丁心裏一陣抽搐,頓時有所醒悟,不會真的是李雪峰吧?!
白小丁一急,顧不得自己也是衆矢之的,沖過去扶住了李雪峰。他從李雪峰劉海散亂的縫隙中看過去,果然見那眼睛的綠色正在消退,迷茫間顯露出原本熟悉的黑色。難道納貝勒斯已經離開了?可是他并沒看到他剛才脫離了李雪峰的身體呀。
白小丁一時也沒了主意,只想罵人。納貝勒斯一定是故意袖手不管的!自己這麽多天來幾乎從沒忤逆過他的意思,和他相處得相安無事,還天真地以為他的本性并不邪惡想要更多地去了解他,沒想自己倒真的看走了眼,他把陳亞非弄炸毛了,自己卻在這個時候不知道躲去了哪裏。
白白地挨了一拳,李雪峰彎腰哼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直起身子。他茫然地看着眼前衆人,又看了看陳亞非和白小丁,眼神嚴重地慌亂了一下,好像一個突然被喚醒的夢游的人,正無措地面對突如其來的新環境。
白小丁暗自為他捏了把汗,這種時候醒來,沒精神錯亂說明他心理素質還是比較強大的。
“瑞,你下手是不是太重了點?”陳亞非看到李雪峰眼神飄忽不聚焦的樣子,語氣裏有些許埋怨。
瑞哼了聲:“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不會打壞你的小情人的,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嚣張的樣子,給他個教訓。”
“我……我怎麽會在這兒?”李雪峰聽他們說完,驚異地盯着扶着他的白小丁,更加迷惑了,“我是在做夢麽?你……怎麽也在這兒。”轉而又對陳亞非怒道,“亞非……你這是幹什麽?”
“你竟裝作不知道?你還問我幹什麽,你們兩個出雙入對,又是在幹什麽?”
“什麽出雙入對?”李雪峰疑惑地看着白小丁。
白小丁不知道該怎麽向他解釋,看來納貝勒斯沒說謊,被附身那會兒,李雪峰真的一點兒自我意識都沒有。
“這個……一言難盡……”白小石被他看得不自在,支支吾吾地說着,斜瞄了眼身邊的幾個人,發覺每個都有上手揍人的打算。他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濕了,這一次不死也得掉層皮。
陳亞非嘴角微揚,擠出個難看的笑容,對瑞使了個眼色。
“你怎麽不嚣張了?啊?原來你也就會做個樣子。”瑞見一拳就扭轉了李雪峰傲慢的态度,很是興奮,提起李雪峰的領口,又要打過來。
“等等,一定是誤會……”李雪峰伸出手,做了個“不要打”的手勢,轉而對陳亞非軟語道,“亞非,這到底怎麽回事?我真的不知道。”
Advertisement
“你怎麽會不知道?你們兩個還住在一起呢。”
“難道……你說的是……”李雪峰很自然地想到公司年會的那天晚上,不過那天晚上的事他根本不記得,也就覺得沒所謂,理直氣壯地說:“我們兩個什麽都沒發生嘛。”
“住在一起卻什麽都沒發生,很好,那就說說你想利用我的事吧。”陳亞非環抱着雙肩,“說說你想怎麽利用我?進入我爸的公司混上個高層,然後把我踢了?”
聽到了陳亞非的話,李雪峰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那明顯是被人說中心事時的反應,但只是片刻,那樣的凝固就不見了,想來李雪峰在社會上混了幾年,臉皮混厚了不說,應變能力也大有提高了。
白小丁猜想,李雪峰現在一定很疑惑陳亞非到底怎麽知道他的想法的。
“呵呵,亞非,”李雪峰英俊的臉在剛才的一拳之下有點變形,但還是充滿了美感,他留給白小丁一個好看的側臉線條,臉不紅心不跳地抵賴,“你聽誰說的?一定是空穴來風,那不過是想中傷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可是愛你的。”
這句話不說還好,說了反倒揭了陳亞非的傷疤,陳亞非拉開瑞走到李雪峰面前,質問道:“李雪峰,你愛我?那你為什麽說喜歡白小丁,還當着我的面吻他?”
白小丁有點不好意思,這種事情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
“見鬼了,我才沒那麽說過。”李雪峰揮開白小丁扶着他的手,想也沒想就澄清,“我什麽時候喜歡他了?”
早就知道李雪峰可能是這樣的反應,但當他表達得如此決絕激烈時,白小丁還是有點難過。納貝勒斯說的對,他在李雪峰的心中什麽都不算。他自己心裏也清楚,他既沒有吸引李雪峰的背景,也沒有吸引李雪峰的容貌,也就是硬件條件不過關。他白小丁就是個普通人,能有這一場經歷無非是因為他們曾經在一個學校讀過書,即使在那個時候,李雪峰也不認識自己。
白小丁內傷完了,看李雪峰百口莫辯的樣子又開始替他難受,這一切是因自己而起,現在鬧成這樣有點對不住自己的良心,忍不住對陳亞非說:“這個他真的不知道,的确是見鬼了,他不喜歡我,我知道。”
也許是白小丁的态度比較誠懇,陳亞非的臉色有所緩和:“說得比唱的好聽,那麽就是你死纏爛打了?”
“啊?我沒有死纏爛打。”白小丁沒想到好心反倒引火上身,無助地看着李雪峰,慌忙擺手坦誠地說:“我是有點喜歡他,可這和這件事也沒什麽關系,你們好好的吧……反正我走就是了。”
李雪峰明顯松了口氣,一副“這樣就真相大白了”的表情,一貫的潇灑與風度又回到他身上,他甚至還向剛才揍他一拳的瑞惡意地笑了笑。
瑞的額頭爆出兩根青筋。其他人有點大失所望,這事兒就這麽了了真沒勁。
“雪峰,你真的不愛他?”陳亞非敏銳地察覺到李雪峰的神情不太自然,想要相信他卻又沒有把握。雖然他們交往的時間并不長,但陳亞非就是喜歡李雪峰這種有藝術氣質又會哄人的類型,所以心裏倒是有原諒他的願望,前提是他能痛改前非。
“哎,你終于相信我了吧,我說過都是誤會。”李雪峰悠悠蹭到陳亞非身邊。
陳亞非猶豫着。
白小丁也暫時松了一口氣。他有點想明白了,既然李雪峰根本沒打算付出一點點真心,但人生苦短,自己真沒必要把一顆心放在他的身上。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折騰自己吊死在這一棵上?
但陳亞非似乎沒打算就這樣放過他,他伸手指着白小丁,對重回身邊的李雪峰說:“我不知道你們在玩什麽把戲,不過我早就看他不順眼,替我教訓他。”
白小丁一聽,汗毛都豎了起來,陳亞非,不帶你這麽惡毒的。
“不用這樣吧?他就是我學弟。”李雪峰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攬過陳亞非的肩膀,“我們之間真沒什麽,我發誓。而且他都離開公司一個多月了。”
“你替我教訓他,我就既往不咎了。”陳亞非一臉不快,對白小丁的痛恨完勝李雪峰的誓言,抖掉李雪峰的爪子,“誰知道你們這次是不是聯手蒙我。”
李雪峰有點為難。
周圍的幾個人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臉上明擺着:你不動手我們就動手了。
“打啊,打人都不會。”陳亞非瞪着他。
“亞非,別這樣。”
“呵,你果然是蒙我的,你舍不得!”陳亞非一跺腳,矛頭又回到李雪峰身上。
李雪峰猶豫了半晌,“唉,我下不了手,這怎麽也是我師弟呀,傳出去多不好。”
白小丁連連點頭,心裏無限感慨,就算李雪峰不喜歡自己,但還有點良心。
“……要不你們來吧。”李雪峰幽幽地說,“這樣總可以了吧。”
白小丁頓時眼前發黑,他本還為李雪峰剛才的話感動了一下,卻沒想到話鋒急轉,竟是這樣。
“你不願意動手?”陳亞非斜看了眼李雪峰,冷笑道,“好,我來教訓他。”
白小丁眼見敵方已經統一了意見,知道大事不妙,推開身邊的人轉身欲跑。
然而那幾個人早有防備,白小丁還沒跑上兩步,就覺得後領被一個人狠狠扯了一下,接着他身體重心不穩,踉跄了幾步,差點摔倒在地上。四個人重新圍了上來,切斷了他的退路。
白小丁吓得腿腳發軟,剛想向旁邊經過的路人呼救,但這個時候為數不多的幾個路人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見到年輕人鬧矛盾都繞着走,一個勸架的都沒有。
一時間幾個人拳腳相加。白小丁連絕望都來不及,就被打翻在地,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他把喊叫聲都憋在嗓子眼裏,緊閉着眼睛,咬緊牙關,蜷縮起身體,兩只手臂緊緊抱住腦袋。有一瞬間他的頭腦一片空白,只是嗡嗡作響,而一瞬之後,他又似乎清醒了些,認清了自己的處境。想他白小丁一直與人為善,從不惹是生非,卻不想今日遭此毒手,真是倒透黴了。
耳邊是拳腳呼呼的破風聲,以及陳亞非“給我使勁打”的叫嚣聲。白小丁在這些聲音裏分辨着,卻始終沒有聽到李雪峰為他說情的聲音。也許李雪峰只是在一邊沉默地看着,只要動手的不是他自己,他被誰打也都無所謂吧。
☆、第 14 章
白小丁心如死灰,只期待着這些人早點打完走人,耳邊終于傳來李雪峰的聲音:“住手!”
這聲音更低沉了些,也許別人不以為意,但卻是這些天來白小丁最熟悉的。
僅僅兩個字,僅僅低低的一句話,這時在白小丁聽來,也宛如天籁般美好。
一瞬間一股暖流熱辣辣的直沖眼底,他差點哭出來。暫時不用受皮肉之苦了……
身上的拳腳都因這聲音停了下來。白小丁終于有時間喘勻一口氣,肉*體的疼痛感卻随着呼吸的順暢更明顯了些,他覺得自己好像要散了架,心裏卻湧起異樣的滋味。
納貝勒斯回來了,不,他可能就沒離開過,白小丁想,看來他和李雪峰一樣,剛才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挨打。
白小丁微微放松了防禦,睜開眼睛,正看見李雪峰的眼睛再次變成碧綠色的,野獸一般。
他躺在地上一聲不吭,他還沒有判斷出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陳亞非皺着眉,明顯對李雪峰表示不滿。
“怎麽?舍不得你的小情人了?這個時候還想腳踏兩條船?”說話的是瑞,他的語氣明顯帶着挑釁。但下一秒,他的臉上就挨了重重一拳,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另一拳已經帶着拳風到了面前。
“咚”的一聲響,瑞的身體重重地摔在地上。他似乎還有些意識,想要爬起來,但掙紮了兩下又跌了下去。
其他三人看見這突然的變化呆了一瞬,互相看了看,一起朝納貝勒斯沖了過去。
不過轉瞬之間,那三個人就七橫八豎地倒在地上了,每個的表情都極其扭曲,想來不知斷了幾根骨頭,疼得不輕。
白小丁顧不得自己,反倒為他們捏了把汗,納貝勒斯千萬別把人打死啊。
“雪峰……你……”陳亞非也被鎮住了,在他的意識裏,李雪峰會說話又比較讨人喜歡,但打架方面比瑞要差得遠了。他看看被兩拳撂倒的瑞,再看看橫在地上的衆人,對李雪峰刮目相看的同時,也有些疑慮,這還是他認識的李雪峰麽?簡直判若兩人。
納貝勒斯收回拳頭,轉身面對陳亞非。
冷若冰霜的表情讓陳亞非從頭到腳打了個激靈,他真以為下一個挨揍的就是自己了,腿也不聽使喚地打顫,他一點點不受控制地向後退了幾步,直到身體靠在吉普車前。
“放過你,滾。”納貝勒斯說。
白小丁躺在地上,想着這如果真是李雪峰,那可真是酷極了。可惜貨不對版。
“你……不是李雪峰,你是誰?”陳亞非剛才的氣勢蕩然無存,但他似乎從這突然的變化中看出一些端倪來。
納貝勒斯不屑地哼了聲,剛想忽視他,突然一旁插入一把打着顫的聲音道:“他……雙重人格。”
白小丁喊完這一句,想從地上爬起來,但腹部一陣絞痛,他只好按着肚子又坐回地上。想到自己能想出這個名詞,他自己都覺得機智得很。
納貝勒斯掃了白小丁一眼,也很配合,微微點了點頭。
“雙重人格……”陳亞非似乎想通了一切,問白小丁,“真的假的?你怎麽不早說?”
“我……真的,你可以再确認下。”白小丁呲牙咧嘴地笑了笑,一個軀殼兩個靈魂,不是雙重人格是什麽。
“雪峰……”陳亞非還想黏過去,卻被納貝勒斯用淩厲的眼神制止了。
“我不認識你,再敢來找我的麻煩,我會讓你們好看。”納貝勒斯神情嚴肅,就像在做最後的警告。
地上的三人這時才東倒西歪地爬了起來,但仍是呲牙咧嘴的模樣。陳亞非把一肚子的話咽了回去,連拉帶拽地把瑞扶進了吉普車,留戀地看納貝勒斯一眼。其實在他心中這樣的李雪峰更有魅力,只是對方明顯不在乎他,現在他貌似也惹不起。
吉普車終于絕塵而去。
白小丁長籲一口氣,幹脆躺倒在路邊不起來了。這樣被打了一頓可能會形成心理陰影,不過貌似被打上一頓中途又被人所救,并且最後打人的人不得不狼狽而逃,感覺又有些不同。雖然挂了彩,竟然也有那麽一絲豪邁的感覺。白小丁腦袋還有些暈,嘿嘿地傻笑了兩聲。
“傷得怎麽樣?”納貝勒斯走上來問。
“這都是拜你所賜。”白小丁很想這樣譏諷他一句,可是看看目前的情況,還不知道納貝勒斯接下來要怎麽折騰他。意識到危機尚未解除,白小丁幹脆閉緊眼,哼哼了幾聲。先緩緩再說。
“剛才的事……”納貝勒斯說。
白小丁□□着,擡起一只流血的胳膊給他看,想要博得一些同情,納貝勒斯總不會對一個傷員動手吧。
“……抱歉。”
“啊?”白小丁驚訝得只吐出一個語氣詞,真沒想到從堕天使的嘴裏能聽到這種話。
納貝勒斯似乎并不想解釋什麽,但想了想還是說:“剛才我暫時失去了對李雪峰意識的掌控,所以……他醒了過來。”
白小丁睜開眼看着他,神情複雜。他想他的神情一定是複雜的,所以納貝勒斯才皺了眉,“怎麽?你不信?”
白小丁晃了晃腦袋,“我信不信……都不重要,不是麽?”這時白小丁才發現自己的臉腫起了一大塊,剛才雖然拼命護住腦袋,但臉上是護不周全的,還是挨了一腳。這會兒一側的臉頰和嘴角好似被火舔過一樣,又熱又脹,弄得說話都不利索了。
“我說的都是事實,信不信随你。”
“想讓我相信,就說說為什麽。”白小丁破罐子破摔了,想問就問,大不了還是挨揍。
納貝勒斯搖頭,伸手到白小丁面前,“沒什麽好說的,說了你也難以理解。還能站起來嗎?”
躺在冰涼的水泥地上,白小丁再一次驚得說不出話來。這還是他認識的堕天使麽?這時他的眼神,怎麽碧綠得如同一泓神泉?不要這麽溫柔好不好?難道之前自己幾次三番被他威脅都只是幻覺,還是現在的納貝勒斯也不是真的?
這一個頃刻,白小丁覺得城市的燈火都成為了他的背景,只有他最為耀目。
剛才李雪峰的所作所為還歷歷在目,雖然他沒期待李雪峰能為他打架,但如果他能堅持說幾句好話,相信陳亞非也不會對自己下毒手的。白小丁百感交集,說到底,自己不過是想得到一點溫柔而已。
一個自私的念頭突然浮現在他的腦海——如果納貝勒斯真是一個這樣溫柔的人,那麽就讓他永遠住在李雪峰身體裏好了。
心裏混亂了一霎那,白小丁使勁兒眨了眨眼,努力把那些紛亂的想法驅逐出去,李雪峰不仁,但他不能不義,做人還是以善為本吧,如果納貝勒斯真的占有了那軀殼,李雪峰該怎麽辦。
“謝謝,我能站起來。”白小丁不再裝死,哆嗦着爬起身,把手搭在納貝勒斯的手中。然而他話音未落,手還沒握實,就“嗷”地一聲慘叫,又跌了回去。
納貝勒斯疑惑地看着他。
白小丁滿頭是汗,呼天搶地地淚奔,半蹲半坐地指着自己的左腳腕喊道:“痛啊——啊——他們一定把我的腿打斷了!!”
“斷了?”納貝勒斯蹲下身,在白小丁的左腳上摸了摸,似在查看傷勢。
白小丁覺得這樣的納貝勒斯真是難得的親切,就要感動得落淚,不想納貝勒斯猛然用力捶在了他的痛處。
劇痛襲來,白小丁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嚎叫,全身冷汗淋漓,眼前金星亂冒。
“只不過是脫臼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白小丁啞然,剛才還覺得納貝勒斯可能是個溫柔的人,沒想到處理問題的時候簡單粗暴得可以,你能不能不用捶的?
就在白小丁愣愣發呆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身體一輕,自己竟被納貝勒斯橫抱了起來。
“喂,納貝……我自己走就可以。”白小丁驚慌失措,手腳亂舞,他這輩子第一次被人用這樣浪漫的方式抱着,這不就是傳說中的公主抱麽。
還沒等白小丁表達一下自己的感受,他已經被納貝勒斯扔進了車裏。
“別磨磨蹭蹭的,你自己開車回去。”
“為什麽?……你呢?”
納貝勒斯沒有回答他,卻看着街道的另一邊。
白小丁不明所以,雖然脫臼的關節被接上就不疼了,可是皮肉傷還痛得厲害,一點都不想動彈。不過他更在意的是納貝勒斯此時的神情,他從沒見過他這樣凝重的表情,或者那該叫做戒備。
他順着納貝勒斯的視線向街道的另一邊看去,只見那裏站着一個青年男子。那男子穿着白色的風衣,雙手插在兜裏,目光和納貝勒斯相對。
☆、第 15 章
白小丁忍着疼,看着對視中的兩人,怎麽看都有種互相敵視的意味。
他猜測這兩個人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從神情上看他們一定認識,難道李雪峰跟這個人有過節?可是再看那人針尖對麥芒的架勢,不像是找李雪峰麻煩的,倒像是可以看到他體內的納貝勒斯。
兩個人仍然沒有動作,白小丁對此非常好奇,還是決定留下。
他隔着車窗看着他們,突然看見白衣人伸出了手。
随着那人的手離開風衣的口袋,一團藍色的火焰出現在他手中,火苗有半人高,顏色已經很奇怪了,可更奇怪的是,這火不但不受風向的幹擾,而且在碰到衣物時,也沒有将衣服引燃。那就像是一團火焰一般的光,虛幻卻真實地存在着。
難道是眼花了?白小丁訝然地揉了揉眼睛。
耳邊響起一陣念誦咒文的聲音。他驚異地看着那個白衣人,明明他們相距那麽遠,他卻覺得這聲音就在耳邊!這咒文的發音非常複雜,讓他瞬間想到那天晚上納貝勒斯提到的以諾語。
再看納貝勒斯,白小丁竟發現李雪峰的腳下出現一道道淡淡的藍色光圈,光圈半徑一米左右,其間隐隐浮動着無數繁複的符文,就好像他的頭頂上正有一盞有花紋的燈投下了這樣變幻莫測的光紋。在這符文中間,李雪峰雖然神色漠然,眼神呆滞,心神仍未擺脫堕天使的控制,但他的身體上空已緩緩顯現出一個有着黑色四翼的半透明的人影,而那西式的輪廓和分明的五官他早已見過,就是撿到戒指那晚出現的人。
這才是真正的納貝勒斯!
看到這個場景,白小丁真的希望自己眼花了。他看了看不遠處的幾個行人,發覺他們并沒有見到這詭異的景象。他确定,能看到這些的,只有自己。就仿佛在一瞬間,他已處在兩個空間的交叉點,同時看着兩個空間裏疊加起來的景象。
這感覺詭異極了,白小丁想,難道這就是所說的陰陽眼麽?
天啊,他還沒有心理準備。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白衣人手裏的藍色光焰突然像被什麽驅使一般沖李雪峰飛了過去。吓得白小丁失聲尖叫!
就在他以為李雪峰要被火吞噬了的時候,那火卻并沒有停下,徑直穿過李雪峰的軀體直撲向納貝勒斯,納貝勒斯半透明的身影倏然倒退,羽翼的揮動時仿佛激起一股飓風。那光焰險險擦過堕天使的胸前,納貝勒斯像要彈開灰塵般揮揮手,不耐地對白衣人說,“牧師,你比想象中還要難纏。”
“你躲了這麽多天,終于被我找到了。”柳柯靈一邊走過馬路,一邊說着,只是他說話的聲音不大,卻能恰到好處地帶着威嚴般地傳來,不知是用了什麽魔法。
“呵,一時大意。”納貝勒斯雖然有點狼狽,但語氣卻并未示弱。
柳柯靈也不羅嗦,手上的火焰再次向納貝勒斯飛了過去。
眼見白衣人占了上風而納貝勒斯卻根本無法還手,白小丁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原本以為納貝勒斯很厲害的,看來感覺欺騙了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納貝勒斯的強悍也許只是相對他和李雪峰而言的。他暗暗為納貝勒斯捏一把汗,不知為什麽,在這個時候他竟希望納貝勒斯能安然無恙。
不知不覺他從車裏走了出來,無奈想上去幫幫忙卻什麽也做不了。
“天罰十字!”白衣人從衣兜裏抽出他的左手,五指張開,手背向前,乍一看去不過是個擡手的動作,但他手背上的十字烙印卻忽然光芒大盛,同時一個一人多高的十字架虛影便出現在納貝勒斯的身後。
十字架虛影上光影湧動,只瞬間的功夫,就憑空蔓生出幾條帶着銀色符文的粗大鐵鏈,将納貝勒斯的四肢和翅膀緊緊纏住。
鐵鏈上似乎帶着魔力,納貝勒斯在這鐵鏈的綁縛下掙動了幾下卻動彈不得。同時白小丁忽然覺得手腕發燙好像着了火,一陣灼熱的痛瞬間爬遍全身,好像那熾熱的鐵鏈也把他給鎖了,他不禁失聲叫了出來。
李雪峰的眼神慢慢變得清明,似乎已經恢複了一些意識,看來納貝勒斯自顧不暇已無力操控他,只是後者一時還沒有明白剛才又發生了什麽。
“等等!”白小丁看到納貝勒斯隐忍的表情心下一急,運了口氣,跑到那白衣人身旁,扳住他一只胳膊懇求道,“納貝勒斯不是壞人!”白小丁聽到納貝勒斯叫這個人牧師,以為這個驅使十字架的人不會找身為人類的自己的麻煩,卻不料大錯特錯。
柳柯靈轉過頭來,目光炯炯地盯着白小丁:“是你召喚了他!”
白小丁手腕上的痛還沒有減輕,聽到他的話,驚訝得不住地搖頭說:“沒沒沒,不是我!是巧合!”
“你不是召喚師?”
“不是……”
“不是你召喚了他,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柳柯靈不由分說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他雖然看似纖弱,但動作幹脆利落,态度強勢。
白小丁怔在原地,根本沒看清他的動作,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覺得一股奇大的力道突然鎖在他的脖子上,氣要喘不上來了,“不……是……我……”他心裏暗暗叫苦,剛剛才挨了一頓揍,現在還不知道要遭受什麽。早知道就不強出頭了,他從沒想到自己扮演一個勸架的,這事兒也能跟自己扯上關系。而且不是牧師麽,怎麽這麽兇啊啊。
老天,你倒是讓我緩緩……
白小丁雙手亂揮一氣,想要擺脫柳柯靈的控制,卻沒能撼動對方半分。
就在柳柯靈分神的瞬間,一只手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竟然掙脫了天罰十字架?不可能。”手腕被抓住,柳柯靈驚愕地注視着再次附身在李雪峰身上的納貝勒斯,表情閃過一絲慌亂,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
“這事和他沒關系,你的對手是我。”納貝勒斯沉着聲音,碧綠的眸子裏閃耀着熊熊火光,好像一頭搏鬥前蓄勢的野獸。
柳柯靈知道自己恐怕低估了眼前的堕天使,既然他能掙動天罰十字架的鎖鏈,那麽之前的弱勢恐怕只是假象。他突然有一種直覺,這個堕天使可能遠比他曾經碰到的那些惡靈難對付。
心神一動,柳柯靈甩掉白小丁,念動咒語,藍色火焰再次自他的手中燃起,他借着納貝勒斯略遲疑的瞬間揮開他的手。
“你裝作魔力盡失的樣子讓附身的人類奪回意識,然後暴露追蹤魔法陣,不過是想讓我主動來找你。”柳柯靈與他拉開距離,若有所悟。
“沒錯,上一次你找我的麻煩,這一次我漏出點破綻給你,你果然又來了。”納貝勒斯頓了頓,冷笑道。
“這是我的職責。”柳柯靈不為所動,修長的手指撫摸着挂在胸前的十字架,無畏地說,“不論你走到哪兒,我都要完成使命。這次不會再讓你跑了。”
納貝勒斯雙手環胸,踏前一步擋在不知所措的白小丁身前,漠然道:“好,我接受你的挑戰。”
隔着李雪峰的身體和納貝勒斯的靈魂,白小丁突然有種莫名的踏實感,就好像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離了他的世界和将要面臨的危險。他其實要的并不多,不過如此而已。
從瞬間的怔忪中回過神來,白小丁心急如焚地看着兩個又要打起來的人,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制止他們。
“呀,小靈,我沒錯過什麽吧?”晚風忽然送來一把陰仄仄的聲音,白小丁渾身一冷,好像突然被一股涼氣襲中,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又來了一個……
柳柯靈臉色微變,順着聲音瞥向路邊。
白小丁看傻了眼,來人穿着一襲考究的黑西裝,在這個夜晚裏打着一把黑色的傘,雖然長得真的很帥很帥,但行為就有些怪異了。看這人的打扮和氣質,他覺得來者帶着邪氣,不像對方陣營的,可他和那個白衣人又看起來很熟。他叫他“小靈”。
這到底什麽情況?
☆、第 16 章
“哼,浩瑞斯,你又來看熱鬧麽?”柳柯靈看了一眼來人,一臉厭煩,“看熱鬧就看,不要插手,你知道規矩。”
“哦~我就知道跟着你有熱鬧看,果然,今天的熱鬧比較好看。”浩瑞斯嬉皮笑臉,将帥哥出現在夜晚應有的高冷氣場和神秘氣氛破壞殆盡。
“我在工作。”柳柯靈不滿地說。
浩瑞斯看了納貝勒斯一眼,對柳柯靈說,“哦?我怎麽沒看出來你在工作?你這不是私鬥麽?”
“你說什麽?!”柳柯靈錯愕了一下,收回手看着他。
“他不是召喚者非法召喚的惡魔。所以你這不是私鬥又是什麽?”
“你憑什麽這麽确定?”柳柯靈明顯不信,但不信任只表現在語氣上,臉上的表情卻沒什麽變化。
“因為這明擺着,在惡魔名冊上,他早在七千年前就戰死了。”浩瑞斯慢悠悠地收起傘,紅色的瞳眸裏閃動着興奮的魔光,“魔皇感念他生前的功勳,已經追授了他侯爵的爵位。只是七千年了,他現在出現在這裏,确實很奇怪。”說完,他沖着納貝勒斯揮了揮手,“哦,納貝列爾,好久不見,的确是你吧?”
“七千年……”柳柯靈尋思着信息的可信程度,“你們的惡魔名冊沒出錯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惡魔名冊又不是歸我管的。”浩瑞斯攤開雙手說得一臉無辜,“或者你可以去查查?”
“你是……浩瑞爾?”納貝勒斯認真打量了一番名叫浩瑞斯的來者,面無表情地說,“呵,真的是你。”
“這麽多年了,再次遇到我你竟然沒什麽熱情的表示,真讓我傷心啊。”浩瑞斯點了點頭,笑得很歡暢,并沒有傷心的意思。
“他是侯爵?”柳柯靈将信将疑,“和你一樣?”
“沒錯。”浩瑞斯說。
“兩個侯爵,看來你們是一夥的。”柳柯靈眯起眼睛,戒備起來,雖然他和浩瑞斯已經認識了一些時間,彼此經常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是不知道他這次現身到底想幹什麽。只是來看熱鬧,他才不會相信。
“別這麽說,小牧師。”浩瑞斯忽然一副老成的樣子,雙手撐在傘柄上,“其實很多年前,我們之間有過一點小矛盾,要不是受人所托,我巴不得看他的笑話。”
“小矛盾?”柳柯靈對浩瑞斯叫他“小牧師”非常反感,雖然浩瑞斯的年齡的确很大了,但對柳柯靈來說,驅靈牧師是他的職業,不該被一個堕天使亵渎。但現在情勢還不明朗,浩瑞斯站在哪一邊還不清楚,審時度勢來看,他還不宜在此時發火。
“是啊,小矛盾,他搶了我的情人。”浩瑞斯歪了歪頭,面色苦悶。
“住口,他什麽時候是你的情人?”納貝勒斯眉頭緊蹙,對他的話明顯要忍無可忍。
“如果不是你介入了,他就會是我的情人,我追他追了那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