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讨飯日常
九十年代的偏遠小鎮并不是每天都是繁華的景象,這裏遵守着古老的趕場的規矩,每周每逢一三六集鎮上的人才會多一些,而除了這幾天,街面上的人便寥寥落落的,甚是冷清。
昨天顧餘第一天出場,就遇到了鎮子上趕場的日子,人流量大,讨錢也容易許多,今天就不一樣了。
顧餘幹啞着嗓子,愁的皺緊了眉頭,他在這個街口打轉已經有一個鐘頭了,這兒人流量少,哪怕他用上了昨天的絕技,喉頭發幹,奈何周圍根本就沒什麽人,更別說錢了!到現在他手中還是空空如也,這種業績回到那個小棚屋肯定是要吃鞭子的。鼠二可不是個會聽你說理由的善茬,顧餘表情幾乎有些凄慘了。
而且昨天雖然吃的飽飽的,但如今顧餘正處于小孩子長個子的年紀,消化速度又快,這會兒他肚皮早就打起了鼓,窘迫的饑餓感逼得顧餘愈發的口幹舌燥。
顧餘忍不住懷念起昨天出手闊綽的那個有錢人家的小公子了。
“喂,小叫花子。”
一顆石頭‘啪嗒’一下随着一個男孩的聲音打到了顧餘的腦袋上,受到刺激的顧餘一下子偏過頭去尋找那個肇事者,真是想誰來誰,扔石頭的家夥不就是是昨天那個‘富家子’嗎!
本來要發火的顧餘在看清對方的臉之後瞬間歇了氣,眼露賊光,說沒錢賺就來了個移動提款機,他看對方那張俊俏好看的臉就像看着儲錢罐,一股子財迷味兒在空氣中彌漫開了。
被盯着的小男孩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後背一涼,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剛剛小乞丐看他那炙熱的眼神是他的錯覺嗎?
顧餘三步并做兩步的朝着小男孩靠近,結果在接近時就被對方嫌棄的退後幾步避開了。那小男孩整了整身上幹淨整潔的小襯衫,小小的俊臉皺成一團,一臉戒備的盯着顧餘,生怕他再靠近一步。
顧餘看小男孩這個反應也停下了腳步,這是明目張膽的被嫌棄了啊!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裹着的破布爛衫,擡起袖子又嗅了嗅,滿臉是泥的臉上一雙眉毛倏地皺成一團——這股酸爽味兒,被嫌棄也是人之常情。
顧餘很知趣的停下了腳步,把大金主吓跑了可不劃算,他沖業績可全靠這位小爺呢!
小男孩看着沖向他的小乞丐不再靠近,也松了口氣,張口說話就是一股子霸道慣了的語氣:“你站住別動,現在開始唱歌,哥給錢!”
顧餘眼珠子轉了轉,啧啧啧,還哥呢!明顯現在是我比較大好不?真是財大氣粗!他也不扭捏,清了清嗓子,一首彩虹從口中傾瀉而出:“哪裏有彩虹告訴我
能不能把我的願望還給我
為什麽天這麽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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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雲都跑到我這裏
有沒有口罩一個給我
釋懷說了太多就成真不了
也許時間是一種解藥
也是我現在正服下的□□
……”
歌聲潺潺,歲月靜好,顧餘這身子又瞎又瘸,嗓子卻是一等一的好。空曠無人的街道,如清流穿澗的少年嗓音久久萦繞,随着風穿過白楊,繞過廊檐,聲聲入耳,莫名具有安撫人心的力量,如同這個時代寧靜舒緩的生活一般,輕緩柔和,哀傷惆悵。此時的場景如同電影裏慢放的舊場景,時間就仿佛凝固,把一切童年的,回憶的場景鑄成記憶最深的眷戀永遠留存,不知道永遠放在了誰的回憶冊裏。
顧餘一首唱畢,唯一的觀衆将閉上的眼睛睜開,他手插着褲兜,剛剛沉浸在歌聲中愉悅的神情很快褪去,重新挂上了一臉我很拽酷的模樣,随後從兜裏又扯出了一張一百塊的錢,朝顧餘不屑一顧地扔了過去。
顧餘連忙接住小男孩投過來的錢,他腳有殘疾,接錢的時候差點兒就摔在了地上,好不容易穩住了踉跄的身形,再擡頭時就只能看見對方的背影了。他剛想跟上去開口說聲謝謝,一張紙條就從前面男孩的身上掉了出來。
顧餘跑過去撿起來一看,是一封揉的皺巴巴的信。
“迪兒:
很久沒見你了,爸爸很想你,不久将會來見你,到時候接你回家。
你的爸爸
宋天成”
……
迪兒……宋天成……
宋迪!!
顧餘被手中的信紙震得外焦裏嫩,半天都找不回自己的表情,《末世》中宋天成不就是宋迪爸爸嗎?剛剛那貨不會就是主角吧!尼瑪誰能告訴我為什麽在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都能見到那個從頭到尾吊炸天的男主啊!!!
顧餘回憶起《末世争霸》中那個渾身外挂,身世逆天,金手指遍地的宋迪,從來沒有哪個地方能跟這破地方沾上一點兒邊啊!他不是名流世家少爺麽?家族不是政商兩界通吃的巨無霸麽?從小就長在宇宙中心B市是我記錯了麽?這個小鎮雖然不知道具體在那個省那個市,但怎麽也不像是B市,哪怕郊區也不像好伐?!砸破腦袋也想不通的顧餘只能把這種現象歸咎到主角和反派之間的迷之緣分上了。
想不通為什麽會在這個山坳坳裏遇到主角大大,但這并不妨礙到顧餘想要蹭主角光環的小九九,想到主角大人身後那個了不得的家族,顧餘陰測測地笑了。
在回到小棚屋之前,顧餘趁人不注意,找了個小店,将宋迪給的100塊的大鈔換成了一把幾塊幾毛組成的零錢。
偶爾一天能有100塊錢的收入是幸運,長期上交大額鈔票則是負擔。若是傻叉着天天給鼠二一百元的大鈔,不僅會在那幫小乞丐裏拉仇恨,若是有一天宋迪膩了抽風了有事了不給了錢了,被養刁了嘴的鼠二還不拿棍子抽死自己?
顧餘心眼兒直,但也不傻,何況給自己留點兒錢備用也算是有備無患,趕明兒還能給齊軒伍買點兒好東西呢!
顧餘在換來的錢裏面抽出了十九塊七毛的散錢,将剩下的都藏在了街角一個不起眼的大樹上的一個樹洞裏,裏面風吹不着雨淋不到,又很少會有人注意到,顧餘很是放心,若是他把錢放在身上,回去被鼠二搜出來了,不死也得脫層皮!
到了晚上,鼠二按照慣例開始從小乞丐們身上收錢,顧餘交出了十九塊七毛,鼠二數了半天,鼻孔裏哼了一聲,不甚滿意但也沒有發作,他轉頭扭向另一個孩子,總算是沒動手。
其他人就沒那麽幸運了,除了顧餘和齊軒伍之外,另外六個孩子因為沒湊齊任務都遭到了毒打。今天街上人少,要讨到錢比平時更難,屋子裏一時間鬼哭狼嚎,凄厲的聲音驚得方圓百米的鳥兒都騰翅亂飛。
這種虐待式的毒打讓顧餘幾近作嘔,他在橫飛的鞭子和孩子凄厲的哭聲中攥緊了拳頭,對鼠二其人的厭惡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面對被虐待的孩子卻無法伸出援助之手,一股濃重的無能為力的無助感襲來上來。顧餘強忍住心中的不适朝着同樣在觀看這場殘酷游戲的齊軒伍看去,只見小小的孩子面沉如水,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此情此景,本來應該生氣的顧餘卻莫名的心疼起來……該是怎樣的經歷才能讓這麽小的孩子冷漠如斯?
到了晚上,被毒打的一群孩子早就已經昏睡過去,顧餘等着大家的呼嚕聲漸起,便在黑暗中摸索着爬了起來,朝着齊軒伍的方向走去。
在接近的時候,顧餘突然感受到了齊軒伍有些緊張的呼吸聲,沒有睡着嗎?顧餘怎麽覺得自己一點兒都不意外呢?
并沒有走到齊軒伍身邊,顧餘在一米開外的地方停下了腳步,将手伸進了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那是他今天去換零錢的時候在店裏買的巧克力。
并不是什麽好貨,五毛錢一塊,廉價的很,但對于這幫從沒嘗過什麽甜頭的小乞丐來說已經是不可奢望的奢侈品。顧餘一共買了十個,從懷裏掏出五個放在地上,對着齊軒伍輕輕說道:“今天又好心人給了我一些糖,很甜,這些都是給你的。”
齊軒伍沒有反應,裝作是睡着了的樣子,顧餘也不戳破,一瘸一拐的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開始睡覺。
夜深了,齊軒伍在地板上躺了很久,确認所有人都已經睡着之後,才慢慢坐起來。他眼神複雜的望着地板上那幾塊用塑料紙包裝好的‘糖果’,今天那個叫顧餘的家夥給的,這個東西他見過,鼠二的兒子二胖就很喜歡吃這種東西,他曾經遠遠的看到過,那個小胖子吃起來一臉陶醉,滿嘴口水,應該是味道很好的吧。
昨天給了自己饅頭,今天又……
不知道對方到底安的什麽心思,齊軒伍将巧克力的包裝緩緩撕開,慢慢放在口中,一股子甜香氣夾雜着略微的苦澀席卷了他的所有味蕾,刺激着唾液将整塊糖果迅速包圍,然後濃郁的滋味更是化不開似的包裹了他,真是,很不錯的味道呢!
吃了兩口之後,齊軒伍又撕開了一塊,他好像有點迷戀上這種似甜蜜似苦澀的味道了,心中一種久違的酸澀感不受控制的奔騰了出來。好像是那家夥在關心他吧,突然一陣無法控制的情緒洶湧而來,不是感動,而是難過!
有多久沒這麽難過了?他還可以感覺的到難過嗎?他似乎早已經失去了傷心的能力,從有記憶開始就不斷的遭受折磨,就算是承受了最苛刻的對待,就算是知道了未來等待自己的是被鼠二折肢砍臂,就算是從來沒有一個人關心過他,有什麽好難過的呢?反正本來就沒有希望的。
不應該貪戀這虛幻的溫暖的。這個世界殘酷冷血無情,每個人都在為了可憐巴巴的生存資源而張牙舞爪,得不到的人只會遭受嚴酷的懲罰,無所謂的關懷憐憫全是些沒有一絲用處的廢物,只要不擇手段就行,只要茍延殘喘就行,在黑暗中,光明什麽的溫暖什麽都是刺眼的沒有價值的東西。
強忍着胸口莫名而來的酸脹的感覺,齊軒伍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是,淚水仿佛決堤了一樣,他怎麽擦都無濟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