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囚八十七天
第二日, 莺莺被房外的嘈雜聲吵醒,人還未清醒, 她就被急匆匆進來的曉黛連晃幾下。
“娘娘快別睡了, 出大事了。”曉黛焦急下都失了分寸, 見莺莺從榻上坐起才拉開衣櫃幫她選衣裳。
莺莺困得打了個哈欠,她揉了揉眼睛看清房內的景象, 摸了摸一旁空蕩泛涼的榻位, 帶着些鼻音問:“怎麽這麽着急,發生什麽大事?”
曉黛連忙選出一件衣裳往莺莺身上換, “今日太子殿下借口身體不适沒去禦書房,誰知陛下竟親自過來了,這會正在發脾氣呢。”
武成帝是心血來潮過來的, 他來前沒告訴欽容,等欽容得知時已經來不及了。
“陛下他為什麽會生氣?”莺莺剛剛醒來腦子還不太好用,等自己問完才反應過來不對。打了個激靈, 她睜大眼睛忽然想到什麽,艱難出聲道:“陛、陛下他……他不會看到那條腳铐了吧?”
曉黛臉色很不好看點了點頭,她幫莺莺換好衣服後, 翠兒及時領人進來幫莺莺梳洗。因陛下這突然的過來, 眼下東宮裏氣氛凝重。
“娘娘, 陛下召您過去。”翠兒一邊幫莺莺梳發, 一邊小聲說了一句。
她提醒道:“陛下這會讓正發着火呢, 娘娘一定要小心。”
“能裝病不去嗎?”莺莺瑟縮了一下, 面對這種突發情況她本能的想要逃避, 但又怕自己拖得越久越難以收場。
欽容是北域國的太子殿下,他在病中被人戴了腳铐困在宮中,丢的不僅僅是他自己的顏面,還有整個皇室。可想而知,當武成帝看到欽容腳上的鎖鏈時有多麽震憤,若不是張公公及時扶了他一把,武成帝險些撐不住昏過去。
“你就是這麽做太子的?”
莺莺趕到時,武成帝的聲音隔着大門清晰傳到外面。此時殿外跪着無數的人,莺莺因這凝重的氛圍一時不敢往裏走,她停在殿外,聽到武成帝一聲聲斥責着欽容。
“堂堂太子,竟任由一個女人束縛管教,欽容你可真是朕的好太子啊,你可真是好的很。”
“皇家的顏面全都被你一人丢盡了!”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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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莺莺鼓起勇氣推門時,武成帝怒極下直接拂落桌上的茶盞,大半碎片剛好掃到了莺莺腳邊。
莺莺繡鞋上沾了幾滴茶水,扶着門框無措朝裏望去。屋內武成帝正撐案而立,他氣息不穩正瞪着跪在下首的欽容,聽到門邊的動靜擡頭看來,冷冷的目光撲到莺莺臉上。
莺莺雙腿一軟,聽到武成帝咬着牙道:“顧莺莺,你好大的膽子!”
莺莺連忙跪到欽容身側,與他并肩而跪道:“莺莺知錯。”
上一次她見武成帝氣急,還是武成帝得知景兆時同她密謀害欽容。
那次武成帝雖未動她,但是直接一腳将身為太子的兆時踢倒一旁,這次莺莺來的晚些不知武成帝對欽容做了什麽,但莺莺通過欽容微散的衣衫可以看出他定也受了罰。
不知是不是顧及莺莺的命格,總之這件足以讓莺莺锒铛入獄的大罪最後雷聲大雨點小,武成帝發過大火後,只是召顧明致進宮臭罵了一頓,連顧皇後也沒放過。
欽容因此事挨了一頓罰,而罪魁禍首莺莺則被罰去招宣太後那兒跪一個月佛堂。
這其實并不是小事,若不是武成帝刻意隐瞞,恐怕過不了多久禦書房內就會堆滿彈劾的奏折,接着莺莺就要入獄牽連顧家,連帶着東宮衆人也難逃一死。
等莺莺被張公公領去招宣太後那兒,不知情的招宣太後正卧在榻上假寐,見莺莺被送了過來,她懶惰掀起眼眸拖着長腔道:“哀家就知你這丫頭安分不了幾天,說吧,這次又犯了什麽事。”
不等莺莺接話,得了武成帝安排的張公公及時把話接去,恭敬道:“小事而已,太子妃年少性子浮躁,陛下是想讓太後娘娘幫着管教一二。”
武成帝信天命極信李懷虛,但不代表招宣太後會同等信任。
嗤了一聲,招宣太後瞧了莺莺一眼不陰不陽着:“皇後就在那兒,陛下卻讓哀家來管教?”
招宣太後就算近年沒再插手朝政,但她同武成帝的矛盾依舊在。她不喜武成帝更不喜現皇後顧曼如,也就對着欽容有幾分偏愛縱容。
自莺莺同欽容大婚後,招宣太後也不是沒聽說欽容同那顧莺莺有多恩愛,前些日要不是知曉欽容墜崖後莺莺也跟着跳了下去,招宣太後這會兒也不會給莺莺好臉色。
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招宣太後倒也沒怎麽針對莺莺,她只是刻薄說着話:“哀家早前就想幫太子好好管教他這太子妃了,只是太子寶貝的很,哀家平日裏說她兩句不好太子都不高興,若是哀家當真管教起來,可不得把太子心疼壞了?”
招宣太後是不知莺莺對欽容做了什麽放肆之事,才會有此偏心莺莺的一番話,她皮笑肉不笑道:“哀家老了呦,年紀大了也猜不出陛下的心思了。”
莺莺一直不敢說話,而張公公恭敬聽着也是許久沒接話。
等招宣太後說完,張公公才賠笑道:“陛下罰了太子妃跪一個月的佛堂,這事兒太子殿下得知後也允了的,太後娘娘大可放心。”
按招宣太後對欽容的疼寵程度,要是讓她知道莺莺對欽容做了什麽,恐怕輪不到武成帝出手,莺莺就要遭殃了。眼下張公公只随口說了莺莺犯得幾個小錯,所以不知實情的招宣太後顧着欽容也懶得搭理莺莺。
既然武成帝罰她跪佛堂,那就去跪好了。
罰跪期間,莺莺又住回了佛堂裏,深秋的佛堂有些冷,莺莺罰跪期間偶爾也能回想起往事,總覺得先前她同兆時的罰跪就在昨日,然而時間一晃而過可真快。
早就物是人非了。
昏昏欲睡中,佛堂的大門被人推開。
莺莺伏在案上正要睡去,感覺絲絲涼風順着門縫鑽了進來,有腳步聲靠近,接着她頰邊一溫,似有一只手落在了她的臉上。
“三哥哥……”不用睜眼就知道是誰來了,莺莺軟着聲音呢喃出聲,用小臉輕輕蹭過頰上的指腹。
被罰的這數日中,欽容每隔幾日就會過來看她。
窸窸窣窣的衣擺聲微弱,欽容坐到了莺莺身旁,他将案上的人攬起抱入腿上,摟入懷中摸了摸她的頭發。
“今日怎睡得這般早?”見莺莺閉着眼睛極為困倦,欽容低眸撥弄了下她的眼睫。
莺莺躲了躲沒有躲開,睜開一條眼縫就去摟欽容的脖子,她枕在欽容肩上道:“好無趣。”
雖說武成帝沒要求她整日跪在佛堂,但他不準莺莺出太後的宮殿,而莺莺又不敢随意在太後眼皮子底下轉悠,所以只能安分守在這佛堂,每日除了禮佛就是抄經書或發呆,都沒有能陪她說話的人。
見莺莺實在沒精神,欽容握着她的手腕探了探脈才放心。從一旁的包袱中取出一件厚實披風,他裹在莺莺身上囑咐:“最近天涼,就是不出去也要多穿一些。”
莺莺嗯了一聲,仔細算了算自己還要待在佛堂的漫長日子,心情實在是好不起來。
她剛剛罰跪那會兒,欽容是隔了三日才過來看她,直到今天她才得知欽容那三日是在尋解腳铐的法子。
欽容當初為莺莺造腳铐時也不知安的什麽心,那腳铐刀劍斬不斷鎖芯複雜,沒有鑰匙極難打開。
莺莺把唯一的那把鑰匙弄丢後,想要重造也極為困難,若不是欽容在被莺莺鎖後的第二日就命人造了鑰匙,恐怕還要再等數日才能打開腳铐。
“三哥哥把那腳铐如何處置了?”欽容來後,莺莺也睡不着了。
欽容裹緊莺莺圈抱着她,聞言低眸望她一眼,勾住她的小指問:“莺莺想要如何?”
莺莺說實話是真沒後悔鎖欽容,她唯一後悔的就是自己粗心弄丢了鑰匙。
總歸二人你來我往互鎖了一次也扯平了,有了這次的罰莺莺也不敢再對欽容出手,為了防止欽容再拿這腳铐鎖她,所以她提議道:“不如三哥哥把它毀了吧。”
一條刀劍斬不斷、難配鑰匙的腳铐太過可怕,莺莺看着它實在不安心。
欽容似看穿了莺莺的顧慮,唇邊露出的笑意很淺,他漫不經心應下:“好,三哥哥回去就命人處理了它。”
莺莺放了心,又乖乖窩在了欽容懷中。
這裏畢竟是佛堂,還是在太後的宮裏,二人就算多日不見也無法太過親近,當欽容捏起她的下巴吻上時,莺莺掙了掙推開了欽容。她指了指一旁的佛像小聲解釋:“……咱們這樣不好。”
欽容掃去一眼也沒強求,就安分摟着她沒再亂動。之後莺莺有一搭沒一搭同欽容說着話,大多數都是莺莺問欽容答,等莺莺不說了,欽容也很少會主動說話,于是佛堂很快陷入安靜。
欽容的懷抱很舒适,至少要比莺莺趴在桌案上睡舒服。
沒多久,莺莺就窩在欽容懷中睡去,欽容攬着她随意翻看着她抄寫的經書,一旁白紙上烏墨點點,歪歪扭扭像畫着什麽東西。欽容瞧着是只動物,然而左看右看也不知莺莺畫的是貓是狗還是旁的什麽動物。
“殿下,時辰到了。”又過了一會兒,佛堂外傳來右揚的聲音。
欽容未接話,只是将莺莺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放在桌前。幫莺莺裹好微敞的披風,他站起身擡眸看向慈眉善目的佛像。只一頓,就将手臂撐在桌前擋住一旁的燭火。
陰影現出拉長,很快也将佛像隐入,欽容傾身朝莺莺壓去,他用兩指擡起莺莺的下巴開始在她唇上軟.咬.啃噬,等察覺莺莺有轉醒的跡象才将人放開,又在她眉心落下安撫一吻。
欽容從佛堂出來後,并沒有馬上離開,他擡步去了招宣太後那裏,又陪招宣太後說了會兒話。
招宣心思透亮怎會不知欽容的心思,她揮退正幫她按揉肩膀的女官,笑着道了句:“太子無事從不來哀家這裏,今兒去看了那丫頭可是坐不住了?”
欽容指腹摩擦着白瓷茶盞也不否認,嗓音溫溫波瀾不驚:“莺莺近日休息不好,看着精神有些差。”
招宣哼了聲道:“這罰可和哀家沒關系,太子要心疼可找錯人了。”
她其實只是看不慣莺莺跳脫野蠻的性子,對她倒也沒到厭惡的地步,莺莺被關佛堂這幾日,招宣太後都不曾出手折騰過莺莺。
欽容聽出招宣太後話中的吃味,慢條斯理放下手中的茶盞,他溫聲解釋:“莺莺雖看着不管不顧,其實心思細膩,她并沒皇祖母看到的那般沒心沒肺。”
“哦?”招宣太後擰起眉頭,看到欽容起身告退,臨走時又落了句:“父皇并未讓她整日悶在佛堂不出,皇祖母無事也可喚她出來說說話,她性子活潑,定能同您解悶。”
這才是他來找招宣太後的目的。
招宣太後面無表情看着欽容離開,她把控過朝堂自然很快理解欽容話中的意思,扯唇笑時眼角堆起皺紋,她感慨自語:“倒還真對那丫頭上心。”
第二日,招宣太後喚莺莺出來同她一起用午膳。
莺莺雖不太想同招宣太後接觸,但這幾日是真憋壞了。開始還有些拘束,沒一會兒她見招宣太後不像是來為難她的,莺莺對招宣太後的話就多了起來。等飯後,招宣太後想看看這丫頭到底哪裏吸引了欽容,于是又留她在院子裏說話。
二人相處正和諧着,很少來招宣太後這兒的淑妃忽然來訪。
紙包不住火,淑妃不知在哪兒得知了莺莺被罰的真相,這會兒逮着機會正要來同太後告狀。
這可是個天大的事兒啊。
淑妃來時特意盛裝打扮,她巴着顧曼如的皇後之位又記恨着莺莺,想要借招宣太後之手除去心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