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囚八十三天
寅時天還未亮, 外面的風有些寒涼。
曉黛說,她是被外面的嘈雜聲吵醒的, 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不只是她,她詢問了一圈皆不知發生了什麽,她們推門出去時寝宮外就已經變了天。
“你們都親眼看到三哥哥殺人了?”回去的路上, 莺莺多嘴問了一句。
曉黛搖了搖頭道:“奴婢們并未見, 但死在外面的都是太子身邊的暗衛, 除了太子沒人敢動他們。”
莺莺正要說右揚和左竹也可以, 曉黛就先她一步道:“右揚從殿下那兒出來也受了傷, 他讓左竹守在寝宮外面,不準任何人靠近殿下。”
別說現在,東宮裏的人平日裏就不敢去打擾太子殿下,眼下就算左竹不守着, 也沒幾個膽子大的敢靠近太子寝宮。
眼見為實,莺莺還是不太相信曉黛所說的, 她擔心欽容出了什麽意外。
快步走向寝房時, 莺莺遠遠看到長階上幾名宮婢正在擦拭地面。等到莺莺靠近, 她聞到絲絲極淡的血腥氣, 但這四周很幹淨,沒什麽污血更別提是屍.體, 要不是莺莺得知出了事, 只當這是在正常的清洗。
“娘娘?”左竹正抱劍站在門邊, 看到莺莺回來有些錯愕。
他同曉黛一樣, 雖是欽容的貼身侍衛但并在不知發生了何事, 被喚過來時右揚已經受傷。右揚被扶走前,只叮囑他不準任何人進去打擾殿下,但未說娘娘不在寝房裏,更沒說這個‘任何人’不準打擾裏包不包括莺莺。
見莺莺要進去,他連忙上前攔了一下,不太自然道:“娘娘稍等,容屬下通報一聲。”
莺莺聞言止了腳步,她看了看寝房緊閉的房門又看了眼左竹,怔了下問:“我進去也要通報?”
現在她回自己寝房,都需要經過欽容同意了嗎?
這東宮裏誰人不知太子殿下極寵太子妃,右揚和左竹跟在太子身邊,更是把自家主子對莺莺的縱容看在眼裏。只是現在情況特殊,謹慎行事的左竹尴尬笑了笑,只能硬着頭皮敲了敲房門。
“殿下,娘娘回來了。”這寝房的大門是剛剛換的,比先前那個更加結實隔音。因右揚特意交代過連他也不可以輕易進入,所以左竹只能站在門外通傳。
“殿下?”遲遲沒得來屋內的回應,左竹不由提高了聲音。
Advertisement
莺莺就站在左竹身側,靜靜聽着他一下又一下敲門,忽然覺得有些好笑。無論是前世還是現世,向來都只有莺莺閉門不讓欽容進的情況,還從未遇到過欽容鎖着門不準她進的時候。
思緒一點點飄遠,莺莺不由又回憶起前世,想着想着忽然想起某件事。
不對,還是有的。莺莺記起前世兩人沒成婚前,她一直糾纏欽容的那段時間。
莺莺向來是看上的直接追求,把驕縱和不講理發揮的淋漓盡致,而欽容性子太過溫雅,他次次容忍莺莺的後果,就是讓莺莺對他的糾纏變本加厲,等莺莺纏他追去他寝宮的時候,欽容索性閉門不見。
現在回想,莺莺發現那個時候的欽容還是太過于柔和。或許他總以為莺莺不敢做那麽過分,而莺莺卻次次更近一步逼着他的底線。
欽容越是好脾氣縱容她,莺莺越是覺得他好欺負能夠使手段得到。于是那日欽容的好脾氣與莺莺的壞脾氣有了對比,在被欽容拒之門外後,她不顧旁人的勸阻,想也不想就踹開他的房門……
歷史好似總是驚人的相似。
莺莺又想起欽容昨日的踹門,沒忍住彎起了嘴角。
“殿下?”左竹還在敲門,過分安靜的房間讓他有些疑慮。
正要大着膽子推門進去,莺莺回神對他搖了搖頭,“別敲了,三哥哥昨日那麽忙,應該是睡着了。”、
莺莺早就不害怕欽容了,剛剛回想起前世的事讓她更覺得欽容脾氣太過溫和。沒把曉黛剛剛的話當回事,她試着推了推門,發現房門并未被反鎖。
“我先進去看看,有事再喚你進來。”莺莺推開房門,沒給左竹阻止的機會直接進了寝宮。
天未亮,莺莺乍一進沒燃燈的房間,有些受不了屋內的黑暗。
在門邊停頓了片刻,莺莺想起前世她踹開欽容的房門時,房內也是這般昏暗,當時欽容正側躺在榻上休息,被踹門聲吵醒時他眼睫輕動,從榻上坐起來理了理衣襟,擡眸望着她的目光很是平靜。
莺莺好似料到欽容不會生她的氣更不會趕她走,所以厚着臉皮直接往他榻上撲。
“三哥哥?”進入內室,莺莺收回思緒小聲喚道。
下意識往榻上看了眼,在發現榻上無人時她有些奇怪。正疑惑欽容去了哪裏,扭頭她就看到窗前的躺椅上卧着一個人。
房中窗戶微敞,絲絲涼風正順着窗縫往裏吹。莺莺走近時只看到欽容露出的如玉下巴,他薄唇微微抿着,手臂遮着眼睛擋住大半面容,白衣墨發仰躺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三哥哥?”莺莺蹲在了他身邊。
手指觸摸到欽容的衣袖,入手一片寒涼。莺莺只當欽容是睡着了,所以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喊:“三哥哥,快醒醒。”
在這裏睡總歸不舒服。
試着喊了幾聲,莺莺索性将欽容擋在臉上的胳膊挪開。站起來傾身靠近欽容,她見欽容遲遲不醒,正想摸一摸他的額頭,閉阖的眼睛忽然張開,欽容黝黑的瞳眸正好與莺莺對接。
“你總算醒了。”莺莺松了口氣,“三哥哥怎麽睡在這裏,莺莺還當你生病了。”
撤手正準備退離,莺莺的腰間忽然攬上了一只手,她退後的動作被硬生生擋回,沒有防備直接前傾倒在了欽容身上。
“噓——”順勢把人摟入懷中,欽容按住想要掙紮起身的莺莺,伏在她耳側聲音低低。
就連呼吸都泛着涼意,欽容薄唇很淡勾起,嗓音涼涼情緒不明道:“莺莺實在太吵了,吵得三哥哥頭好痛。”
莺莺怔了下,避開欽容身上的傷,她擡眸看向他時有些擔憂,特意放輕了聲音問:“那莺莺幫三哥哥揉一揉?”、
欽容近距離凝視着莺莺,呼吸聲清晰均勻,他沒再說話,只是俯首越發靠近莺莺,用薄唇蹭了蹭她的臉頰。
莺莺以為欽容是太過累了,把他的沉默當成默許,沒在意他的反常。她擡起胳膊輕輕按在欽容額上,兩人也因這動作貼得也愈發近,莺莺就好似是嵌入了他的懷中。
大概是莺莺的按揉起了作用,欽容很快閉上了眼睛,莺莺見他臉色很是蒼白,就小聲問了句:“三哥哥,這裏不舒服,莺莺陪你去榻上休息好不好?”
欽容聞言又睜開了眼睛,他眼睫擡得緩慢,靜靜看了莺莺片刻很突兀擡起她的下巴。
“好啊——”聲調拖得緩慢悠長,尾音卻消失在莺莺的唇邊。
莺莺也不知是怎麽回事,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被欽容吻住了。比以往還要霸道不留餘地的吻,讓本就沒準備的莺莺很快就喘息不能,她唔唔掙紮了兩下去揪欽容的衣襟,這微弱的反抗不僅沒讓欽容放手,反而還讓箍在她腰間的力道越發緊張。
“放開,咳咳——”等欽容親夠了抱着莺莺起身時,莺莺直接嗆咳出聲。
僅僅是一個吻,就讓莺莺軟倒在欽容懷中沒了力氣。剛剛還活蹦亂跳的姑娘轉眼就變得軟趴趴,紅暈從臉頰蔓延至脖子,她眸中布滿水霧,額頭抵在欽容懷中沒了反抗。
叮叮——
鎖鏈的碰撞聲在安靜的房中響起,聲音很是突兀。莺莺因這聲音回了神,欽容懷抱着莺莺低眸落去一眼,動了動腳腕,他忽然嗤笑了一聲。
“莺莺好不乖,竟然敢鎖着三哥哥。”眼前的欽容熟悉又陌生,他拖着鎖鏈緩步到了榻旁。
将莺莺放到榻上,欽容俯身凝視着她,用手背慢悠悠劃過她的臉頰。
莺莺呼吸還有些喘,她莫名感到壓抑忍不住想要躲避。別開面容,莺莺瑟縮着肩膀軟聲喚了聲他,欽容撩人應了聲,順着她躲避的動作手背觸在她的脖子上。
“三、三哥哥……”莺莺再遲鈍這個時候也發現了不對勁兒。
這樣的欽容很容易讓她回憶起前世稱帝的他,但實話來講,那個時候的他遠沒有此刻讓她覺得壓抑。手指緊緊抓住床榻,莺莺不安吞咽了下口水,她這細微的動作剛好讓欽容捕捉到,欽容眸色加深,手指插入她的發中直接拉她仰高脖子,傾身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唔……”莺莺害怕掙紮了下,宛如被咬住致命點的幼獸。
沒了力氣倒在榻上,欽容也順勢壓在了她的身上。
當真是很不溫柔咬了莺莺一口,他聽着莺莺的痛呼不僅不心疼反而還覺得有趣。等莺莺淚眼婆娑望向他的時候,欽容又親了下她的眼角,嗓音裏似含了蜜。
“乖莺莺,快告訴三哥哥,你把鑰匙藏去了哪裏。”
莺莺搖了搖頭,昨晚她去了鳳坤宮就将鑰匙拿了下來,放在了自己貼身佩戴的香囊裏。面對這樣的欽容,她一時失聲不知該如何應對,而欽容在看到她搖頭時眸色泛冷,幽幽的瞳眸與她對視晦暗不明。
手掌寸寸下移,欽容又将手落回莺莺的脖子上,他語氣涼了幾分,說出的話讓莺莺睜大雙眸。
他說:“不聽話的人,都要受到懲罰。”
手指一點點加重力道,欽容毫不憐惜問她:“莺莺這麽不乖,也是想讓三哥哥殺了你嗎?”
就如同先前那幾名暗衛般,從掙紮到了無生氣,性命在他手中流失的感覺美妙極了。
欽容這般想着嗜殺的沖動就越來越重,他呼吸重了些,望着莺莺的眸子有些發紅,一點點收攏了掐在她脖子上的力道……
莺莺呼吸越來越不順暢,察覺欽容是真想殺了她,一時間她大腦空白沒了反應,只能呆愣愣看着欽容。
……他想殺她?
欽容想殺了她?!
莺莺根本就忘了反抗。
而此時寝宮外,右揚包紮完傷口領着老禦醫回來,見左竹正守在門邊來回踱步。
“可算來了。”看到右揚回來,左竹幾步上前詢問:“到底是怎麽回事,殿下為什麽會殺了這麽多人。”
不等右揚回答,左竹又道:“還有,娘娘是怎麽回事,她昨晚沒同殿下在一起?”
這就是左竹最想不明白的一點,按照自家主子對娘娘的在意程度,怎麽會容許他在寝宮時準她一夜不歸。想起昨晚的踹門,他猜測道:“難不成娘娘同殿下吵架了?”
“娘娘回來了?”右揚本還算平靜,一聽到左竹提莺莺臉色瞬間變了。
左竹點了點頭,察覺右揚情緒不對解釋道:“你話都不同我說清楚,剛剛我也不知該不該攔着娘娘,索性就放她進去了。”
“怎麽了?難道……”
不等左竹把話說完,右揚就道了聲不好急急往寝宮內闖,焦急之下都沒了解釋。
都怪他當時走的太急,沒同左竹說清楚情況,眼下他家主子情況很不穩定,因內力徹底失控隐有走火入魔之兆。在這種情況下,別說是莺莺,就算是武成帝親來,也不一定能讓欽容控制住自己。
“殿下!”幾人進屋,入目的就是背對着他們的欽容。
不知何時,欽容的後背的傷口崩裂血染衣衫,而他好似無知無覺,正緊摟着懷中的莺莺。幾人一開始并未看清,老禦醫甚至誤會轉過了身,還是右揚眼尖發現了不對,靠近時看到欽容的手正掐在莺莺脖子上,而莺莺臉色漲紅已經沒了反抗之力。
好在陷入失控狀态的欽容沒有防備,右揚情急之下直接擡手劈暈了他,救下即将窒息的莺莺。
“……”
欽容的情況很不好,莺莺也是事後才知道,原來欽容的內傷一直都沒好。
她又被欽容騙了。
這個男人騙了她一次又一次,而每次得知實情的莺莺不僅舍不得怪他,甚至愈發的心疼。他就是因為救她,身上的傷才會反反複複無法好轉,哪怕是傷的這般重,他也一聲不吭沒同莺莺說過一句疼。
想起昨晚莺莺對欽容的‘挾持’,不知情的欽容險些就對她出了手。他失控的內力洩出又被強行收回,如此之下欽容明知自己會被反噬的更加厲害,他卻只是毫無斥責說了一句不準再這樣同他開玩笑,甚至在被戴上腳铐的時候,反問莺莺有沒有解氣。
“你幹嘛對我那麽好……”莺莺守在欽容的榻前,想着這一世的種種淚水濕了眼眶。
想着前世這個時候的發生的事,她擦了擦眼淚質問:“你前世不是總愛鎖着我嗎?我每次胡鬧你都要罰我,怎得這一世你就變了呢?”
還是說,莺莺前世就從未看懂過欽容的心,不知他沉默之下做出的種種事情是如何為了她。
眼下就算她再想了解上一世的欽容,都沒機會了,而這一世欽容為了她昏迷不醒,傷重隐有性命之憂。好在,欽容因這傷總算有了幾日休養時間,兩天後欽容醒了過來,那時莺莺正趴伏在他手側補眠,感受到臉頰上的癢意,她睜開眼看到醒過來的欽容。
“三哥哥!”莺莺太過于高興,直接抱住了欽容的手臂。
也不知那王禦醫找來了什麽靈丹妙藥,欽容服下後體內失控的氣息就平複了。
初初醒來的欽容臉色雖還有些蒼白,但比先前已經好太多,坐起身輕輕碰了碰莺莺的臉頰,他在看到莺莺脖間青紅的手指印時,動作僵住啞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莺莺愣了下,發現欽容正盯着她的脖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