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院門前挂着一盞燈籠,正散着暖色的光芒,在冬日通寒的黑暗裏将一處小小的院門照出朦胧的輪廓來。
褚瑜只身前來,腳步落在青石地面上幾不可聞。他的身形半隐沒在黑暗裏,目光往前,落在了那歪在門框上仰頭看天的人身上。
呂遲還沒注意到不遠處的褚瑜,他雙手攏在衣袖之中,怕冷的縮着脖子數星星。明柳從裏頭走出來小聲的道,“先進去吧,外頭多冷?屋裏起了暖爐,烤一烤的好。”
“不要。”呂遲搖頭,小臉上噙着笑,語氣之間甜絲絲,“我在這兒等着阿瑜。”
褚瑜足尖一頓,不知為何因為這句話心中起了漣漪,原本沉穩的步伐因為這麽一停,在青石路面上發出一聲響來。引得呂遲簌的轉頭,而後驚喜的叫了一聲,“阿瑜!”
他說這話,腳步跟着迎了下來,到了褚瑜身邊,那雙被他攏在衣袖裏的手跟着抽出來,熱乎乎的拉住褚瑜的手,殷勤着,“我給你暖暖!”
褚瑜的雙手雖然不涼,但同這小少爺的比起來卻也不熱,呂遲的一雙手同小火爐似的将他的手握的通熱,這熱從手心裏往上鑽,一股一股的湧進他的心頭,弄出一陣激蕩的飽脹感。
他猛地回握住呂遲的手,以期能夠抵消那一股狂猛而瞬湧,對他來說十分陌生的感覺。
呂遲察覺到他的動作,心頭一喜,果然阿瑜只是害羞,前兒個當着人總是不願,這會兒竟主動拉住自己的手來。呂遲高興的小臉紅撲撲,幹脆想在原地多站一會兒。
“我的手暖呼呼吧?”呂遲仰着頭,雙眸晶亮,十二分的真誠,又放出了看家的本領來說甜蜜話,“專門為你暖的呢。”
他生的實在無可挑剔,那圓乎乎的小臉讓人有伸手摸一摸的沖動,那肉嘟嘟的耳垂在這時候想必微涼,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而後是那紅潤開合正在說話的小嘴,讓人都想親一親。
心中的念頭不知怎麽轉到了這裏,褚瑜跟着大驚,他有些慌亂的抽回自己的手,不知自己怎麽會有那樣的念頭。
呂遲不懂他的情緒,還有些奇怪,轉念一想心說可能還是不好意思。他覺得自己該體貼大肚,便道,“你餓了吧,咱們吃飯去。”
他說着轉頭在前面領路,嘴上還絮絮着沒個停歇,“早上說好要給你送糕點的,只不過這個時節許多材料難買,買了那等不好的來做,還不如不吃的好,忘了差人去同你說,你沒等着吧?”
呂遲的身影進了光芒裏,再走一步便同黑暗完全隔開。他不知愁緒,似乎永遠也不該知愁緒。
褚瑜站在黑暗裏前後不定,心頭有不知為何狂喜的大浪拍打,又時時刻刻有一股現實的桎梏紛擾着他,将他幾乎扯成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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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會兒。”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道。
呂遲哎了一聲,正要繼續往裏走,卻發現褚瑜站在原地不動,是以有些奇怪的轉頭望着他,問,“你怎麽不來?”
莫不是半道上變卦了?還是因為等了下午的糕點不來生氣了?
呂遲心裏警鈴大作,連忙轉身小跑兩步下了臺階,而後一把拉住褚瑜的手謹防着他走,臉上又揚起一個笑,嘴上哄他,“哎,不氣的,不氣的,明天定給你做,你愛吃什麽,棗泥糕還是栗子酥,綠豆餅還是紅豆泥?”
他說着将褚瑜往臺階上拉。
褚瑜力氣大,可這會兒卻不知怎麽給呂遲這樣輕巧的力氣拉的往前略一踉跄。
呂遲心思一轉,貓兒眼閃出晶亮的光,趁機哎呦一聲轉而抱住了褚瑜,嘴上故作關心,“沒摔吧?還好沒摔,不然我可心疼極了。”
明柳站在院子裏聽見這一句如遭雷轟,她家任性的小少爺何曾對人說過這樣的甜聲蜜語?恐怕是真起了性子呢,明柳低着頭,将手上的帕子攪得死緊。
誰不好偏偏就是秦王?這老東西勾引她家少爺,真是個天殺的!
棗木雖遲鈍,這會兒也有些反應過來,他吃驚的指着院外,無聲的看向明柳。
明柳埋怨他傻,懶得理他,又氣又惱的跺了下腳,轉頭進了屋裏。
又說那邊,與其說褚瑜給呂遲抱了,倒不如說呂遲埋進了他的胸口,讓他将呂遲抱了個滿懷。呂遲一張軟乎乎的小臉貼在他的胸口,一雙手緊緊地環在褚瑜的腰上,同前面不知多少次一樣,哪裏願意放過一個吃豆腐的機會。
褚瑜有些無奈又有些想笑,他擡手扶着呂遲的雙肩,這小少爺恐怕不知道自己吃進去的豆腐少,送出來的豆腐多吧。
他的身子養的嬌,又如同暖玉一般溫熱,抱着其實舒服的很,褚瑜的手從呂遲的肩上滑到他的腰上,就見呂遲一雙杏眼略睜,正偷偷的看着他。
“還要抱?”褚瑜低頭問。
呂遲一聽這話似是有戲,連忙點頭,“要抱的,要抱的。”
他心中萬分滿足,怪不得有人說天黑好辦事呢,天一黑連阿瑜的性子都跟着變了,從前自己要是知道有這個訣竅,哪裏用得着走那麽多的彎路?
呂遲心中一邊扼腕嘆息,一邊一雙小手跟着心思活絡起來,順着褚瑜的背往下滑,沖着他日夜思想的地方去。
若只是抱着,亦或是摸一摸背,對褚瑜來說也不算什麽大礙,只不過他不懂這小少爺哪兒來的毛病,總愛往他屁股上溜。褚瑜皺起眉頭來,莫不是因着頭一回兒見面便打了他的屁股的緣故?
呂遲的雙手正滑到褚瑜的腰窩處,就給一股力道猛地擒住了雙手,褚瑜這回倒是沒用多大力氣,只不過将他的手給從自己腰上取了下來。
褚瑜恰要說話,一陣光忽然晃過來,兩人擡眼看去,明柳手上拿着一只燈籠,見到兩人相擁的場面,臉色雖然有些被吓得發白,然而還是強自道,“少爺,裏頭的飯菜再不用就涼了。”
呂遲道,“差點兒忘了這個了,”他主動松了手,上下看了褚瑜兩眼又在心中嘆,小精怪!果然是美色在懷會讓人忘乎所以。
他那點心思無一不顯露在臉上,讓褚瑜看在眼裏心思有些難以言說的複雜。
明柳的心跳的砰砰作響,她手上的燈籠跟着她發顫的手搖搖晃晃,等褚瑜從她身邊經過時,差點兒沒跟着掉下來。
她不懂自家少爺怎麽能不怕秦王這樣的人物,那身上的血氣與煞氣,伴着那張冷似冰的臉,活像是從閻羅殿裏走出來的。可她家少爺不僅不怕,還敢上去抱!
呂遲将褚瑜邀進房裏,他不知道,前頭黑暗裏的那一會兒,褚瑜的心思已轉,從前對呂遲的那些不知所措以及古怪複雜的感覺,此時都慢慢聚攏起來,成為一股子褚瑜能懂的感情。
他少年征戰,而後十餘年并未有過什麽真正的感情經歷,如今呂遲莽莽撞撞的将自己送上來,卻是将褚瑜的心房撕開一個口子。即便褚瑜依舊不太清楚感情的表達或者宣洩該是個什麽情狀,然而他卻明白自己這會兒心裏激越而上的欲望,若是呂遲要抱,便由得他抱,自己回抱的恐怕更加用力,呂遲要摸那也無妨,只不過他想試探觸碰的地方恐怕更多。
呂遲背對着褚瑜倒酒,兀自偷樂盤算:我的酒量好的很,一會兒給阿瑜灌幾杯酒下去,讓他醉糊塗了,說不定能親上一口。呂遲想到這裏,盡量忍着笑,弄得肩膀無聲的聳個不停。
他卻還不知道自己背後站着一只餓狼,正緊緊的盯着他。
呂遲本就生的極好,這會兒又刻意打扮過,實在是謙潤如玉,通體無暇,引得人想觸碰。
那些曾經在褚瑜心頭侵擾過的古怪感覺,這會兒都化作了想将這小少爺弄進手心來回試探的沖動。他盡量克制着自己的動作,而後慢慢的在桌邊坐了下來。
呂遲轉過身,一張小臉上紅撲帶粉,眸子中閃着賊光,将那兩杯酒一杯留在自己面前,一杯送到褚瑜面前,帶着些心虛的開口,“給,吃酒,吃酒。”
他說着自己先仰面吃完了一杯,而後目光期待的看着褚瑜。
褚瑜捏起酒杯,目光卻落在小少爺那吞酒時上下滾動的喉結上,不知怎麽身上熱氣沖天,為了緩一緩那陣熱意,褚瑜也猛地仰頭将那杯酒給飲進了腹中。
酒水入口微涼,然而在喉間轉為火熱,跟着一路從喉間熱到了胸腔腹腔,實在是火上澆油的東西。
呂遲卻還不知,見褚瑜吃完,便連忙又擡起酒壺去倒,心裏更是喜不自禁,覺得自己籌劃的事情十分有譜。
三杯兩盞下肚,也吃了幾筷子的菜,只不過菜色總是吃的少,等酒壺見底,兩人口中已經滿是醇香的酒味。呂遲腦袋有些暈乎乎,又被酒水壯了膽,糊裏糊塗覺得事情能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一把放下酒壺,随着酒壺啪的一聲和桌子磕出響,他有些正經又認真的,睜着一雙圓黑水潤的眸子,大着舌頭道,“阿、阿瑜,我,我想親親你!”
這兩杯酒,褚瑜自然沒醉,這呂遲這話說的讓他忍不住有些心醉,那一陣陣鼓噪起來的心跳催促着他快些将呂遲抓進懷裏。
若是他想親,那便親就是了。
褚瑜腦中已是将呂遲抓到自己懷裏,狠狠的扣住他的下巴,而後侵入那紅潤的小嘴,好好讓這不知輕重成天只會勾引人的小東西知道一些好壞。面上卻只沉着,氣息微重的看着呂遲搖搖晃晃的朝着自己來。
呂遲腦袋昏沉,又想撲上去徑直親褚瑜兩口,卻又想起白天時候秦淩同自己說過的話:要對他好,要寵他……
阿瑜連在光明處給自己拉拉手都要害羞的性子,怎麽願意讓自己親?這不就沒說話沒答應麽,此時要是莽撞親了,他恐怕不會高興。呂遲想,說好了要寵的,怎麽好強美人所難?
思及如此,盡管心中萬分可惜,呂遲還是咬着牙停住腳步,準備回頭去。
他距離褚瑜不過一步之遙,眼見着就要撲過去的動作生生止住,讓褚瑜心中湧起大股大股的失望。這股失望轉為他難以控制的欲念,讓褚瑜伸出手一把将呂遲給拽入懷裏。
呂遲吃酒吃醉了,自己轉了個圈落盡人懷裏也知覺不太到,反而有些疑惑怎麽自己仰頭就能看見褚瑜的臉?
他伸出軟暖的指尖去摸,沿着褚瑜的下巴往上,給小胡渣弄得十分驚奇,含糊道,“哎呦,好紮手的東西,”他傻呵呵的笑了兩聲,早就忘了自己剛才過來是想輕薄褚瑜,這會兒幹脆頗有興致的玩起褚瑜肉眼幾不可見的胡茬來。
那雙軟乎乎的小手從下巴上一寸寸往上,帶起一陣陣酥麻的觸感,如同過電般終于轟然打破了褚瑜最後一扇強制禁锢住自己的自制。
他咬了咬牙,猛地将呂遲的雙手從自己臉上撫下,而後一手将他毫不費力的抱在懷裏,一手将他的兩只亂動的小手緊緊握住。最後目光灼灼的盯着呂遲半閉着的眼睛與紅潤的小嘴,沒有絲毫猶豫的低頭吻了下去。
酒勁兒上來,過了胡鬧的那一陣,再有的便是昏昏沉沉想睡覺。呂遲眼睛發沉,連有個東西堵了自己的嘴也不清不楚。他只覺得有個溫熱帶着醇香酒氣的東西探進自己的嘴裏,卻不懂這是為何,只知道下意識的伸出舌頭去擋,嗚嗚恩恩的沒個準頭。
褚瑜不想那膩滑的小舌頭不僅沒有躲避,竟還敢往上迎,半點兒沒有膽怯。他心頭的火氣給撩撥的更盛,幾乎不能自持。
呂遲像個小娃娃似的給他抱起來,他一邊忘情的與他勾纏,一邊将呂遲往軟榻上帶。
呂遲給晃蕩的清醒了些,先是察覺自己竟在褚瑜的懷裏,當下連忙高高興興的将雙手雙腳都纏到褚瑜的身上。而後又覺得奇怪,不懂為什麽褚瑜的舌頭會在自己嘴裏。
他前頭是想親一親褚瑜,可呂遲對于親的概念實在了解的淺顯。他如何在安慰小女娃褚靈時候親她的面頰,就想如何在褚瑜的臉上也親這麽一口。
小少爺畫了那麽些春宮圖也不明白圖冊裏頭兩人的嘴巴對在一處做什麽,實在懵懂的可以。
褚瑜感覺到懷裏人的雙腿勾在自己腰上,雙手也跟着摟住了自己的背,心中越發難耐,将那小舌頭壓住了吮個不停,熱意漲得通身沒有一處不難受,卻也沒有一處不滿足。
一個親吻竟就讓他從前有過的幾次床事索然無味起來。
呂遲如同一個寶庫,誘着他往深了采撷。偏偏可寶庫對自己還沒有半點兒知覺,成日用紅寶石綠寶石招招搖搖的現寶。
嘴上的酥麻讓呂遲原本就酒意上湧的腦袋越發昏沉欲睡,他的手腳一松,實在擋不住那股子困頓,也不管自己的嘴還給人侵占着,竟真就睡了過去。
褚瑜又吻了一會兒,察覺到身下人已經沒了動作,這才勉強分離了兩人的唇瓣,雙唇相離時勾起一根銀絲,帶着股子說不出的淫靡。他的心髒跳得飛快,鼓噪的仿若要從胸腔裏躍出。褚瑜早過了呂遲這般的少年年紀,但又的的确确是頭一回兒品嘗到這樣湧動的感情。
他伸出拇指将呂遲唇邊的水漬慢慢抹去,目光落在那嫣紅的嘴角,與他紅彤彤的臉頰上。好半晌,褚瑜嘆了一口氣,低下頭去在呂遲軟翹的唇珠上親了個帶響的。後将他抱起來放到床裏,脫了鞋子掖好被角,低頭凝視了呂遲一會兒,後轉身離開。
明柳在外頭等的十分警醒,一聽見裏頭有腳步聲,立刻守在了門口。後見褚瑜推門出來,連忙行禮,“殿下要走?”
褚瑜點了點頭,又道,“阿遲醉了酒,已經睡下,你進去照料吧。”
明柳既是滿心懷疑又是松了一口氣,連連點頭應了,而後快步的走到屋裏頭。仔細的看了房裏,沒發現什麽不對的地方,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氣,走到床邊看了看雙目緊閉正睡得輕松安穩的呂遲。
她轉頭去廚房打水,準備給呂遲擦擦臉,出門時已經不見褚瑜。
月色疏朗漸漸落了,交替換上太陽,于呂遲來說,一夜又是普普通通的過了。
因着吃了酒,他第二日醒的就晚,醒來後腦袋還難免昏沉發痛。而後慢慢記憶起昨天晚上去親褚瑜後自己半路還變卦的事情,就更免不了在心頭罵自己幾聲蠢笨。
這頭實在是白白的疼了,沒有撈到半點兒好處。
一覺醒來,這小寶貝兒已經将變卦後頭的事情忘了個一幹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