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郎（狼）

第60章 章·陸拾

門窗緊閉着。

穆天齊盤膝坐在案前，案上堆了兩摞折子，鎮紙邊放着那只小狼擺件。

腿上搭着毯子，暖爐就旁邊不遠處，栾昇在他腿邊蜷着身子團作一團，半個毯子搭在他身上，眼睛微微閉着。

很安靜，耳邊除了他平穩的呼吸聲，再無其他。

穆天齊輕輕撓撓他的頭頂，但見他耳朵抖了兩下，把頭稍稍移開了些，想要逃開。可眼睛卻并未睜開，還是那般微阖着。穆天齊玩心起來，來回撥弄着他的耳朵。栾昇先是蹭了蹭，把頭移開，卻覺着穆天齊還在鬧，就又拿爪子揮了揮，想把他手拍下去。穆天齊收回手，笑呵呵的盯着他。

栾昇見他沒了動靜，反而覺着不對，這才把眼睛睜開了些。正巧看到他也盯着自己，迷糊間，下意識的搖了搖尾巴。穆天齊當然注意到了這個細節，心下難以抑制的喜悅湧了上來。

栾昇許是覺着熱了，展了展身子，翻身側躺着。見他看着自己出神，順勢着拿爪子扒拉了他一下，穆天齊這才回神。

“接着睡吧，不鬧你了。”

栾昇聽他說完，就順着他的意又把眼睛閉上了。

可栾昇還沒且睡着，就又感覺到周圍動靜。再睜開眼時，穆天齊又在盯着他看，那暧昧不明的眼神讓他後知後覺得有些脊背發涼。栾昇被他盯着難受，索性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栾昇察覺不到身後的目光了，可此時，早就沒了睡意。卻又不敢動彈，就只能背對着他安安靜靜躺着。等着時間久些了，栾昇都快躺不住了，穆天齊把手裏的折子合上，整齊的擺好在桌側。穆天齊看的乏了，長舒了一口氣，後撐着胳膊，扭頭看着栾昇。

他當然知道栾昇醒着，也沒去拆穿他。穆天齊困乏的揉了揉眼睛，直接側倒在他身邊。手順勢攔過他，倒是沒讓栾昇動，而是自己往他那邊挪了挪。穆天齊此時的姿勢，下巴放在栾昇頭上，脖子間恰好接觸着他那并不怎麽細軟的絨毛，栾昇的大小正好讓他得以圈在懷裏。搭在身上的手在一下一下順着毛。

穆天齊有意無意的輕輕用下巴蹭着他頭頂。

栾昇并未反抗他的這些舉動，也沒什麽不舒服的感覺。只是，當他指尖從被毛中穿過觸碰到肌膚的時候，會有輕小細微的顫栗感。栾昇可以清晰的聽到上方傳來的呼吸聲，感知到身後緊貼着胸膛的起伏，以及那被包裹着的溫暖感，都些都讓他清楚的意識到背後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類。沒有絲毫惡意，很溫柔幹淨的一個人。

“睡一會兒。”穆天齊道。

栾昇沒做什麽反應，只是安靜得在他懷裏待着。明明方才就已經躺不住了，現在卻又不覺着有什麽了。

穆天齊見他也沒反抗，就當他是答應了，往上扯了扯毯子，蓋在兩人身上。

此刻好暖。

穆天齊難得感嘆着人生竟是如此幸福。

穆天齊也僅僅是抱着他躺了會兒，下午的時候，穆天齊陪他一起去山莊裏繞了繞，大家此時對栾昇的樣子已經見怪不怪了，熟絡一些的還會湊上去揉兩把。栾昇早已對這些人不再有敵意，但往往都是穆天齊先不樂意了。

“手拿開。”穆天齊不滿道。

“摸兩下怎麽了。”羅可蹲着身子仰頭看他，不解道。

“過兩下了，不準摸了。”

穆天齊你是小孩子嗎。羅可心裏翻了個白眼給他，手還是拿了回來。

“你們去哪。”羅可問。

“去看看兩個孩子。”

羅可沒跟着他們，說是還有事，一會兒再去找他。

穆天齊去的時候，盈浩沒在，侍衛說是被連翼拽着出去玩了。去找盈渺的時候，小孩估摸着是剛睡醒，精力正盛。見着穆天齊他們來，含混不清的哇哇亂叫。侍女把小孩抱給穆天齊，盈渺卻避開穆天齊，非要去找栾昇。

穆天齊蹲下身子，把他放在地上。小孩走路還不穩，卻踉踉跄跄的想掙開穆天齊，一個勁的拿手夠栾昇。穆天齊順着他的力道，往前走了走，下一刻小家夥就整個人撲在栾昇身上。臉埋在栾昇後背，舒服的蹭着。

栾昇爬下身子，好讓小孩省力些。盈渺抓着栾昇的絨毛，費勁的擡起小腿，整個人趴了上去。小手抓在栾昇脖子兩側，搖搖晃晃的想要坐起來。一時半會兒卻找不到平衡，還沒等坐起來，就又摔了回去。好在栾昇身上也軟，小孩摔回去後自己還要笑兩下，再扶着栾昇往起坐。

栾昇由着他，自己就安靜的在地上趴着。雖然有時也會壞心眼的在小孩兒坐起來後突然輕晃下身子。

穆天齊怕他摔下來，索性坐在了地上，一只腿屈起，胳膊随意搭在膝蓋上，下巴又輕輕枕在胳膊上，另一只手伸出護在小孩兒身側。穆天齊眼神卻一直未離開栾昇，嘴角揚起淺淺的笑意。

盈渺和栾昇玩得不亦樂乎，穆天齊就在旁邊安安靜靜的看着，絲毫不覺無趣。栾昇站起身子時，小孩兒還在他背上趴着。自己沒坐穩，一腦袋栽在他身上。

見着栾昇站起來，小家夥一下子更激動了。烏拉烏拉的亂叫着，穆天齊也聽不懂他說什麽，但覺着他應當是挺開心的。小孩雖是興奮，但也膽子小，趴在栾昇背上，小手死死抓着栾昇，生怕自己摔下去。栾昇走着也穩，沒再故意吓唬他。故而沒多久，盈渺膽子就大起來。騎在他背上，仰着小腦袋，興奮得不得了。

栾昇走得慢，穆天齊也悠悠在後面跟着他。走着走着竟是帶着小孩回了自己這邊。

穆天齊也不在意，進了屋子就把小孩兒從栾昇背上提溜了起來，扔到榻上。小孩明顯是還沒鬧夠，爬着非要找栾昇。

“上去歇會兒吧。”穆天齊彎腰揉了揉栾昇腦袋。

栾昇聽後也跳到榻上，盤着身子窩在盈渺身邊。

羅可來的時候屋裏正是一幅歲月靜好的樣子，他自己都有些不舍得打擾。

穆天齊見他來，把孩子從懷裏抱了出去，放回床裏側。自己坐回案前。

常澤負責安排着過年的事宜，山莊又一次熱鬧了起來。各個閣中的人也都開始輪換着休息，山莊也在半個月前就不再接任何生意。穆天齊取了沒看完的折子接着看。也沒剩下幾本，這幾天抓緊弄完，也好趕着休息。

“其實你還有今年一整年的賬目沒看呢。”羅可道。

“不看。”穆天齊未帶絲毫的猶豫拒絕了他。

羅可當然麽指望着他能做點什麽，年前別折騰別惹事他就心滿意足了。羅可看了看旁邊的栾昇，攤開四肢舒展着身子趴在小榻上，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二人，被子半搭半蓋着，和盈渺一起只露個腦袋出來。羅可覺着自己下輩子也不想做人了。

“安排得如何了。”穆天齊問。

“差不多了，今年沒安排什麽人，都讓回家的都回去了，留下的也都是些孤身一人無依無靠的。”羅可道。

穆天齊點頭，“後山多安排些人，雖是大過年的，但沒準有人不道義。”

“韻辰不帶過去？”羅可問。

“不了，帶着出去不方便。山下又亂，萬一顧及不到…”

羅可覺着在理，也就應承下來。

還有半個月就要過年了呀，栾昇這幾日在外面閑晃的時候也發現外面已經裝扮得十分有過節的氣氛。新年算得上山莊上下最為期盼的節日，只有這個時候，才會被允許回家探親。也有不回去的，這幾日也都是自行安排，大多數人沒有任務，也不用值守，一年攢的銀子也夠他們造上一陣子的了。若是恰巧趕上穆天齊不在山莊過年，山莊上下也就更随意了些。一些條令大家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惹出大得禍事來。

小孩不老實的從被子裏鑽出來，在栾昇身上爬來爬去，每次整個人趴上去，就得被穆天齊撥拉下去。然後再不死心的爬起來，往栾昇身上滾。穆天齊總覺着小孩下手沒輕重，那又踩又抓得栾昇哪受得聊。

可小孩兒又哪有什麽力氣，就是整個人站在栾昇身上，估計他也感覺不出個什麽。故而栾昇就劃了劃爪子，撥開穆天齊的手，讓他別再管着孩子了。穆天齊輕皺着眉頭，看向身後的奶娃娃，最後還是順了栾昇的意。

穆天齊剛把頭調回去準備和羅可接着聊，就看着羅可的眼神不對勁，自己不得已又把頭扭回去。

這一看不要緊。

“小兔崽子你過分了啊。”穆天齊叫着把小鬼從栾昇身上提溜起來。

栾昇見着小孩離開，自己也坐起身子，方才被小孩兒一口咬上耳朵，雖也不疼，但口水弄的他半個耳朵都是濕的。坐起來後，先是晃了晃腦袋，感覺着還是不舒服，總想拿爪子去蹭。

穆天齊見他這樣，還沒想着收拾那小鬼，就抱着他去找帕子，回來後一手抱着小孩，另一只手給他仔細擦拭着。

小孩從他懷裏伸出胳膊，還想去夠栾昇的耳朵。

穆天齊輕拍了他小手一下，佯怒道，“還碰！”

盈渺沒有絲毫懼意，但把手收了回來，勾住了穆天齊脖子。軟軟糯糯喚了聲“抱~”穆天齊聽着沒了脾氣，最後還是把小孩橫着抱在了懷裏，輕輕搖晃着身子。羅可訝異于他什麽時候會抱得孩子。

“盈渺帶着嗎。”羅可問他。

“不帶。還得找人專門照顧。就把盈浩和連翼帶着就行了。”穆天齊心下倒是覺着小鬼要是真賴上栾昇了怎麽辦。

他就是回去探個親，嗚嚷嗚嚷的一群人老頭沒準還嫌煩。穆天齊連随侍的都沒讓多叫。

懷裏的小孩好像聽到了自己名字，咯咯笑了兩下往穆天齊懷裏又鑽了鑽。手中還抓着穆天齊的袖子，含在嘴裏。穆天齊輕輕把袖子扯了出來，小孩不樂意揮舞着小胳膊，穆天齊只好把手指給他攥着。當然，盈渺還是想也不想的就把手指含在了嘴裏。

穆天齊沒拒絕，反而故意逗弄着懷裏的娃娃。羅可見他如此，覺着他變化未免大了些。扭頭看了看栾昇，恰巧栾昇也轉頭看他，兩個人對視了一下，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