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1)
“什麽周大哥?”顧卿流又問了一遍。
鐘聞月沒察覺到什麽不對, 沒心沒肺道:“方才雲茴來了信,阿钰可能是想周大哥了,便問了句。”
“是嗎?”顧卿流道, 看了眼鐘聞钰。
鐘聞钰張張嘴,看着自家姐姐一副坦然無比的樣子好像真的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無奈點了點頭:“是。”
顧卿流眯了眯眼,看着鐘聞月懷中抱着的包裹, 沉默半晌, 還是沒說什麽。
周家那位大公子他也有些印象, 為人處世倒是沉穩,也極為有謀略,最重要的是,他對鐘聞月似乎有着非一般的感情,并不僅僅是對普通的世交之女的态度。他還未表明身份的時候,同青陽府那些公子哥兒們在一起,畢竟少年慕艾,難免會談起姑娘, 談到別的姑娘的時候周雲深都是默不作聲,不予置喙,可每當談到鐘聞月的時候,他要麽就是不着痕跡的把話題岔開, 要麽就是裝作無心的說上兩句話,還次次都是好話。
顧卿流本就對鐘聞月懷有別的心思,對她的事情自然也是更加關注, 周雲深這行徑,一來二去,他就注意到了,只不過是看在他一直沒有真切的說什麽,也就沒計較。但心裏終究是擔心萬一他哪一天開竅了,自己在鐘聞月面前會比不過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這才想趕緊把他們之間的事定下來。回京城交代那處金礦後就急忙求着皇兄下了道聖旨,而後又馬不停蹄的奔赴青陽府,生怕到嘴的媳婦兒就飛了。
不過瞧着鐘聞月這毫不知情的模樣,他心裏也是放心了。
等把人送到王府門口,鐘聞月看着鐘聞钰一副要說不說的樣子,實在疑惑,問道:“到底怎麽了?”
“阿姐是真不知道?”鐘聞钰問。
“我應該知道什麽?”鐘聞月茫然。
鐘聞钰無奈,搖搖頭道:“沒什麽。”只是在心裏默默為周雲深鞠了一把同情淚。
“臭小子!”鐘聞月笑罵道,也沒強自逼問下去,只看着他離開後,才轉身回了府。
心下暗自感嘆,孩子大了!
回到正院,就見顧卿流在那細細品着茶,見着她,道:“走了?”
鐘聞月坐在他身旁,點點頭,悶悶不樂地嗯了一聲。
Advertisement
顧卿流握着她的手,好笑道:“還在擔心會試啊?”
“是啊!”鐘聞月倚在他的肩頭道:“阿钰年紀還小,我就擔心萬一這一次過不了,他灰心喪氣怎麽辦?”
“他可不小了!”顧卿流反駁道,他摸了摸鐘聞月的腦袋,接着道:“他雖是你弟弟,可只小你半個時辰。尋常人家這個年紀成親的都比比皆是,你也只大他半個時辰,可如今已經是我的妻子了。”他安慰道:“你且放心吧,那小子鬼着呢,沒你想象的那麽脆弱!”
就沖他時不時就同自己較勁互怼的樣子,也不會是一個那般脆弱連一次失敗都承受不住的人。
“好!”鐘聞月拉長聲音道,“我也知道他不小了,但感情上我總覺得他還是孩子。”
畢竟她前生今世加起來三十多歲,看着如今才十幾歲還是只有在她面前才會撒嬌的弟弟難免就多了些擔心。
“我曉得了,謝謝夫君~”她笑意盈盈道。
顧卿流看着鐘聞月那潔白無瑕的肌膚和笑彎了的眉眼,忍不住心下一軟,在她眼睛上輕輕覆下一吻。
他擡起頭,就見鐘聞月睫毛輕顫,眸中仿佛帶上了些許霧水,朦朦胧胧又軟軟綿綿的,顧卿流當即身子一緊,有些難耐地轉過頭去,低聲咳了一聲。
“夫君?”鐘聞月奇怪地問道。
“咳!”顧卿流猛地站起來,頂着鐘聞月疑惑的目光,啞聲道:“對、對了,原本想着要帶你去個地方呢。”
“什麽地方?”鐘聞月歪着頭,好奇的問道。
顧卿流深吸一口氣,平複好心情,拉着她的手,道:“跟我來就是!”
鐘聞月依言起身,随着顧卿流走着,就見他沿着王府裏繞了好半天,還是沒到,鐘聞月有些迫不及待地道:“到底是什麽呀?”
“別急,快了!”顧卿流回頭看着她,溫柔道。
鐘聞月心裏越發好奇,又走了半刻鐘的功夫,顧卿流這才停了下來,鐘聞月一看,瞬間明了,這一片,不就是剛成親那一會顧卿流怎麽都不願意讓她進的地方嗎?
她看着顧卿流,調笑道:“怎麽,這回收拾妥當了?能見人了?”
顧卿流沉思片刻,認真道:“想來是能見人了,但究竟能不能竣工,還得娘子說了算!”
鐘聞月挑挑眉,一副小驕傲的樣子道:“那我可要進去驗收了,要是不合格的話可是會有懲罰的!”
“娘子請——”顧卿流做店小二的姿态,滑稽地道。
鐘聞月忍着笑,輕咳了兩聲,高昂着頭,走進了那處神秘之地。
先帝在時,皇後攜太子、七皇子都不受寵愛,所以哪怕顧卿流戰功累累,先帝也只是意思意思的獎勵些珍寶器物,至于封王這件事,卻是提都沒提。等到太子登基後,為了補償這個弟弟,特地在燕京城地價最貴的地方賜了一塊超大的面積用以建造淮南王府,足足有兩個沈國公府那麽大。
但無奈顧卿流常年在南蠻,對這些事也不上心,王府裏除了一些必要的院子之外大多都是練武場,顯得空曠的緊。但也正是因此,顧卿流才能劃出這麽大以塊地方來。
鐘聞月不知道顧卿流要把這塊地做什麽,他說這是給她的驚喜,她也就一直沒去打探這片地方究竟是什麽,哪怕蘭袖再三擔憂地跟她說這裏是不是王爺金屋藏嬌的地方,鐘聞月也沒有說是趁他不在去看一看。
園子在王府的南面,還用專門的門隔開了,整個看起來就像是跟王府分隔開來一般,從外邊看去,裏面綠樹成蔭,到處都是花花草草,倒像是一個院子。
鐘聞月心裏好奇,不住地猜測着裏面會有什麽東西,她慢慢走進,越過那一處月亮門,裏面的景色豁然開朗!
鐘聞月登時僵在了原地,一雙漂亮的鳳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原因無他,只因這裏面的設計、裝潢同青陽府的鐘家簡直是一摸一樣!
鐘聞月張張嘴想說什麽,卻覺得嗓子幹澀得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顧卿流,這……
恰在此時,顧卿流慢慢跟了上來,他看着鐘聞月僵住的背影,輕笑着上前從後面擁住她,腦袋埋在她的頸窩處,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他問:“娘子對自己看到的,可還滿意?”
鐘聞月沒說話,顧卿流以為她是太過感動,就笑眯眯滿心得意地等着她反應過來,可等了半天,都還沒等到,他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忙把她的身子掰了過來,驚訝地看到她紅腫的眼睛。
顧卿流頓時慌了,他手忙腳亂的給她擦着眼淚,道:“怎麽了怎麽了?”
他冥思苦想:“是不是哪裏不喜歡啊?”見鐘聞月還是沒說話,他動作輕柔地把她擁到懷裏,一邊低低哄道:“阿滿?娘子?夫人?寶貝兒,咱不哭了好不好?”
顧卿流細細地哄着,鐘聞月終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顧卿流頓時大喜,忙低頭看向她,就見她眸中依舊含着淚光,但面上依然帶着笑意,這才放下了心。
他摸摸她的腦袋道:“怎麽了啊?是不喜歡這個院子?還是想家了?”
鐘聞月笑着搖搖頭,一雙水光潋滟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搖搖頭道:“都不是。”
顧卿流心疼的替她揩去眼淚,手指上厚厚的繭子弄得鐘聞月嬌嫩的皮膚有些疼,但她非但不躲,還越發往他手掌裏湊了湊。
顧卿流被她這動作弄得心都快要化了,他低下頭,細細吻去她臉上的淚珠,聲音誘哄道:“別哭啊!你要是有什麽不喜歡的地方直接說,讓他們再去改就是了,別哭啊,你哭的我心都疼了!”
破天荒的這麽一哭,等回過神來,鐘聞月面色也漸漸染上了緋紅,有些不好意思。
她說:“沒有什麽不滿意的,都很好!”
這人如此細心,連這麽細微的事都為她考慮好了,她還能有什麽不滿意的?
“那——依娘子所見,可是合格了?”顧卿流在她的耳邊又是問道。
鐘聞月嗔怪他一眼,沒應聲。她慢慢沿着叢林中的小道上一一走過,看着那在在江南很是尋常在燕京卻難得一見極難養活的花卉樹木,看着那同鐘家一模一樣的院落布局,最後,走到了清溪院前。
她看着院前那碩大的匾額,上面寫着龍飛鳳舞的“清溪院”幾個大字,深吸一口氣,擡腳踏了進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顆桃花樹,院子正中的,一顆筆直筆直的,幾乎與屋頂齊高的桃花樹。那桃花樹枝幹粗壯,兩人手牽手也未必能合抱,瞧着最起碼有百年的歷史,最上方的樹冠呈傘狀,籠罩着這個院子裏的大片區域,形成了一片巨大的陰影,仿若千雲之蔽日。
此時正是三月初,桃花盛開的季節,那一朵又一朵嬌豔無比的桃花在樹冠上方開得正盛,清風拂過,桃花搖曳生姿,極盡妩媚動人的姿态。
鐘聞月院子中也有一棵桃樹,是在她出生的時候鐘父鐘母為她栽下的,長了十幾年了,不小,也絕對沒有這棵這麽大。
顧卿流從後面擁着她,看着那棵巍然屹立的桃花樹,輕聲道:“這棵桃樹是我在江南一富商園林中得到的,在那之前也看過許多桃樹,都覺得仿佛失了些韻味兒,直到看到這一棵樹——”他頓了頓,抱怨道:“你是不知道,那個富商有多奸猾,為了這麽一棵樹,宰了我多少銀子!”
鐘聞月握住他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與他十指相扣。他仰頭,看着那顆枝繁花盛桃花樹,道:“在青陽府,有一個習俗。”
“嗯?”顧卿流哼道。
鐘聞月回眸一笑,看着他道:“青陽府的姑娘自幼便會随母親學做桃花糕,等長大嫁人了,便将這桃花糕做與自己的夫君吃,等以後有孩子了,就将桃花糕做與孩子吃。”
“若是男子的話,在成婚之前就吃母親做的桃花糕,成婚之後,就吃妻子做的桃花糕。”
這是青陽府延續許多年的規矩,有多久了呢?久到祖母的母親就是這麽同她說的。
——當然,周家是一個例外。
她道:“往後,我為你做桃花糕可好?”
顧卿流看着她嬌美的如同桃花一般的容顏,低下頭,跟她的額頭相對,聲音低沉道:“好!”
好,他的妻子。
進了院子之後除了最中央那個最顯眼的桃樹之外,就剩下桃樹下面的那張深色木桌了。
小巧精致的院子中,一古樹,一木桌,并上周圍的幾個小木凳,再加上不遠處的卧房,同鐘聞月未出閣時的院子幾乎一摸一樣。
再往前走幾步,進了屋內,果不其然,裏面的裝潢同鐘聞月的閨房也是大差不差,實在找不到的東西也用了其他極為相似的東西替代了。
最鐘聞月驚訝的是,在房間的一個角落中擺放着一個端端正正的古樸琴架,上面則放着一架稍顯老色的古琴。
鐘聞月驚喜的跑了過去撫摸着那琴,感受到熟悉的觸感,心下一陣高興,忙擡起頭問他:“你怎麽把我的琴也帶過來了?”
“這可不是我帶過來。”顧卿流笑着解釋道:“這是送嫁的時候,阿钰帶過來的。”
雖說平日裏跟那臭小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但他也不會平白無故的昧了他的功勞。
“阿钰?”鐘聞月驚訝道。
“他說這是你從小到大最喜愛的一把琴,還說小時候他不小心把你這把琴弄壞了,你氣得狠狠的把他打了一頓,最後還是氣哭了!”顧卿流說着眉眼間隐隐帶着笑意。
鐘聞月面上是難掩的喜色,聽着他這話,她挑挑眉道:“那是,這是我七歲初學琴的那年父親特意命人找的上好的梧桐木自己親手打造的,我一直都在好好保存着呢。”
只是前世她加到安平侯府的時候并沒有帶上這把琴,這一世回來的時候也忘得差不多了,卻沒想到最後還是阿钰細心,幫她把這把琴帶上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斜睨了他一眼,嗔道:“照這麽說的話,你建這園子的事,阿钰也知道?”
不然這把琴怎麽會都沒經過她的手,直接來了這兒?
顧卿流揉了揉腦袋,嘿嘿笑道:“不止阿钰,岳父岳母也都知道。不然,你還真當我有過目不忘的能力,能分毫不差的将這園子一一還原啊?”鐘府他去的最多的就是鐘聞月的小院子和鐘父的書房,頂多再加上一個正廳,那些他沒去過或者是去的不多的地方,若是沒有熟悉之人的幫助,又怎能分毫不差的诠釋出來?
鐘聞月垂下眸子,眼睛盯着那把古琴,卻是心不在焉,她問道:“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建這座園子的?”
“——了解了那處金礦的事情後,回來就命人開始建造這處園子了。”他笑道。
鐘聞月睫毛輕顫,這麽說的話,豈不是從那時起,他就決定了要娶自己為妻?
見她不做聲,顧卿流又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本來想着大婚前這處園子就能完工,到時候成婚就在這裏,也省的你會不适應或者擔心受怕。誰知道天公不作美,年節過後燕京城裏就總是陰雨連綿,時不時還有狂風暴雨,工人們根本無法工作。”
他那時候心急如焚,就剩下一點收尾的工作了,可偏偏老天就是不會成人之美,一直拖到二月中旬,天氣才慢慢的穩定下來,不會再時不時的下雨了,工人們也能有穩定的環境。可那時候已經臨近婚期,再怎麽樣剩下的工作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天內完成,就算是完成了,到時候婚房的布置等一系列的工作也要耗費不少時間,顧卿流無奈,只能在以防萬一早早就備好的前院舉行婚儀了。
婚禮後沒幾天,這個院子就算收拾妥當了,一系列的清掃工作加上一些小細節需要他一一驗收,這才拖到了今天。
“來燕京之前就同岳父岳母說過此事了;來了之後,我也時不時的請岳父岳母上門來親自查探是否還有哪裏不對,直到今天,這處園子才算真正的完工。”顧卿流神色自然的說道。也正是因為他這副用心的态度,才能讓鐘父鐘母在離開之前真正放心将自己的女兒交給他,甚至就連對他态度一向不是多麽友好的鐘聞钰也是徹徹底底的相信他是真心的,對他的态度稍稍好一點。
——否則,顧卿流的娶親之路絕對不會這麽順利,旁的不說,比如在娶親的時候多設置兩道關卡為難為難他還是可以的,而不是像當初那般,讓他輕而易舉的就将人帶走了。
“所以你們是都知道了,就在瞞着我吶?”鐘聞月輕笑道。
“想給你個驚喜嘛!”顧卿流用鼻尖磨蹭着她的後脖頸道:“什麽時候你若是想家了,便來這裏住一住,把阿钰帶到這裏也行。或者以後岳父岳母來了,也可以住在這裏。到時候你們一家人就像在青陽府一樣,一家團聚了。”
聽着那滿心為她考慮的話。鐘聞月不由問道:“你呢?”
“什麽?顧卿流一時沒反應過來。”
鐘聞月神色認真的看着他:“你說我們一家就團聚了,那你呢?”
顧卿流眨眨眼,恍然道:“說的也是,這裏好像沒有我的院子啊!”他低下頭垂着眼皮,露出毛茸茸的頭頂,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看着她道:“娘子不放心疼心疼為夫,給為夫個容身之所?”他眼睛朝着那張床榻掃去,什麽意思很是明顯。
鐘聞月頭一回知道他還有這麽不要臉皮的一面,當即便沉着臉道:“當然不行,我可是一個良家姑娘,哪能讓一個陌生男子留在——噗嗤”鐘聞月還沒說完,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窩在顧卿流的懷裏打滾。
顧卿流卻是眯着眼,裝作一副惡霸的樣子,冷哼道:“陌生男子?你我二人已有夫妻之實,我于你而言竟還只是一陌生男子,當真是傷人得緊啊——”他聲音中滿是悲戚,仿佛鐘聞月真的做了什麽天理不容、背信棄義之事,鐘聞月被他這一出弄得是目瞪口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演戲:
“我原本以為我的真心定能融化你,誰能料到你竟然真是鐵石心腸,吃幹抹淨了竟然一句陌生之人就想将我打發了?”
吃幹抹淨?不是,是誰将誰吃幹抹淨了?
他似乎還沉浸在這出戲中,聲音凄怆道:“哪怕你是大家千金,我只不過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山匪,可我對你也是真心的啊,哪成想,你竟然這般對我!”
大家千金?山匪?他們的劇本是不是拿反了?
鐘聞月一臉茫然,看着那滿臉悲痛好像自己真的負了他的顧卿流,一時啞口無言,張張嘴,剛想反駁些什麽,就聽到他又撂出一句話:
“我從未見過你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鐘聞月:“???”
這話難道不是應該她說嗎?她是真的從未見過如顧卿流這般厚顏無恥之人,這讓她深深地懷疑前世那個戰無不勝冷酷無情的戰神真的是面前這個人嗎?
見鐘聞月一直沒說話,顧卿流好似了瘾,他神色越發悲痛,聲音哽咽道:“好!好!既然你不仁,也休怪我不義!”
鐘聞月頓感無語,正想着他要怎麽對自己不義,就感覺腰間的那一雙大手忽地一緊,緊接着,身子便是一下子懸空而起,鐘聞月措手不及,頓時驚呼一聲,雙手下意識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襟,眸中還有些驚恐未定。
卻見顧卿流陰沉着一張臉,惡狠狠地道:“既然你沒有心,那我就不要你的心!有你的人也是一樣的!”
鐘聞月一臉茫然,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身子一沉,緊接着就被扔到了床榻上。
——屋裏的一應物什都是剛準備好的,那床上的被子也是柔軟無比,被輕飄飄的扔上去,非但不疼,反倒還有種新奇感。只是鐘聞月卻沒有多長時間來享受這種感覺,她半撐起身子,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臉陰郁之色,動作利索毫不拖泥帶地脫着衣服的顧卿流,腦子還沒轉過來圈,只道:“……不是,你這是幹什麽呀……唔……顧卿流?”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猛地低下身子的顧卿流攫住了嘴唇,那吻雖然看着兇猛無比,但實際上卻是輕柔得很,就如往常一般,生怕弄疼了她一般。
鐘聞月不禁漸漸沉迷在那個吻中,等他慢慢退了出來,細細摩挲着她的唇瓣,她的意識這才漸漸回籠,便是忽覺身上一涼,低頭一看,便是驚覺自己身上衣衫淩亂,鐘聞月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怎麽事情就忽然變成了這般模樣?明明是好好的看着園子,怎麽就發展成這般場景了?
“夫君……”鐘聞月剛想開口說話,就被顧卿流伸出手指抵在了她的唇瓣,他低聲道:“噓,別說話!”
他細細地摩挲着她的唇,略帶粗繭的指腹弄得她發癢,渾身也忍不住戰栗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只覺得随着顧卿流手指的游移,渾身上下都是酥酥麻麻的,讓她的臉頰都不由染上了緋紅,眸中也是呈現出潋滟的水意。
顧卿流眸中原本帶着絲絲分明的笑意,只是見着鐘聞月這般模樣,那笑意逐漸褪去,眸光愈發暗沉,充斥着讓鐘聞月看着心驚膽顫的東西。
“夫君……”
她這般喚道,聲音卻是沙啞的緊,還帶着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一陣顫音。
顧卿流的眸光越發深邃,讓鐘聞月不由縮了縮脖子,身子也不自覺的往後退。
顧卿流哪裏肯讓到嘴的鴨子飛走?他猛地伏下去,動作間不再是方才的微風細雨,而是如狂風驟雨般,讓鐘聞月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生不起半分反抗的心思,只能順着他的節奏來。
鐘聞月迷迷糊糊地驚呼一聲,卻已然沒用,小白兔已經入了大灰狼的口中,接下來就是拆吃入腹了,哪能這般輕易就讓人跑了?
鐘聞月哼唧了兩聲,非但沒有作用,反倒是讓身上人的動作越發兇殘,她略微掙紮片刻,便軟了下身子,承受着自家夫君狂風暴雨般的攻擊。
……
緋紅的床幔搖搖晃晃,終于在男主人一只手的撥弄下逃離了挂鈎,如流雲一般輕然地垂了下來,将室內室外分割成了兩個天地。
只是床幔雖然遮住了屋內的春色,卻遮不住屋外的春色。
窗外一陣風拂過,緋紅的桃花瓣順着那一縷清風慢慢在空中翩然而舞,一會兒上一回而下,讓人瞧着憂心不已,生怕她承受不住那清風,索性,那花瓣瞧着脆弱,最後還是在清風的幫助下,慢慢飄進了室內……
·
殘陽落下了餘晖,調皮地躍過窗戶,正好映照在床上那一雙妙人的臉上。
鐘聞月睫毛輕顫,慢慢睜開雙眸,而後又迅速眯了起來。傍晚的餘晖雖然柔和,但直接對上,也是刺眼得慌。
她微微偏過頭,就見到枕旁那一張熟悉的俊臉,正含笑的看着她,眉目間,滿滿地食髓知味。
睡前的記憶也慢慢呈現在腦海中,鐘聞月鳳眸漸漸眯了起來。
顧卿流還沒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看見她醒來,聲音溫柔地能掐出水來:“怎麽樣?還難不難受?”
鐘聞月搖搖頭。難受倒是不難受,她身體上下清爽得很,想來是睡之前顧卿流替她清理過了。
“那可是餓了?我已名下人備好了午膳。”他又問道,“你要是想吃,我這便去命人端過來?”他說着,就要下 床。
“不急!”鐘聞月喚住了他,只是那聲音卻是沙啞的緊,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腦中又不自覺地想起了自己哭着祈求他的場景。
顧卿流身子一僵,慢慢轉過頭,體貼道:“可是還有什麽事?”
鐘聞月見着他眼底的忐忑,心下不覺好笑,面上卻面無表情地問道:“你從一開始,是不是就打這個主意?”
“嗯?什麽?”顧卿流面上一副無辜的樣子,茫然問道。
“別給我裝蒜!”鐘聞月哼道,她眯着眼,看着他:“那些話,都是誰教你的?”
這句話才是重點!
鐘聞月記得,他們洞房花燭夜的時候,顧卿流也就是一個毛頭小子,也只會說一些安慰她的話,可現在,那一個個令她聽了面紅耳赤的寶貝兒、心肝兒的詞語,和一句句讓人臊得不行的葷話是從哪裏學來的?
聽着她說這話,顧卿流面上一紅,裝作淡定道:“我、我天賦異禀不行啊!”
鐘聞月冷哼一聲,沒說話,就那麽定定地看着他。
顧卿流神色一僵,眼神左右漂移,就是不敢看她,鐘聞月眸光越發的冷。
她不願去懷疑那種可能,所以才會這般直截了當的問了出來。
過了好半天,見鐘聞月沒有妥協的意思,他才洩了氣,無奈道:“好了好了,我說我說!”
鐘聞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卻見他目光游移,含糊不清道:“就、就是,學、學的啊。”
鐘聞月繼續默不作聲,顧卿流咬咬牙,一狠心道:“就是前段時間你生氣了我不知道為什麽就去問了冀北他說你這是吃錯了給了我一本書讓我按照這本書上面寫得去哄你!”
他這句話停都沒停,一口氣就說了下來,鐘聞月聽了揚揚眉,冀北?她有些印象,就是大婚之日鬧着要看新娘子結果被顧卿流轟出去的那一個?聽說冀家是大齊赫赫有名的富商,那冀北則是冀家當家的嫡幼子,與淮南王素來交好。
“他給你看了什麽書?”鐘聞月這般問着,只是心裏也知道恐怕不是什麽正經的書,但還是好奇。
顧卿流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在鐘聞月冷淡的目光下默默從枕頭下面拿出一本小書,遞給鐘聞月。
鐘聞月接過一看,只見那封頁泛黃,想來也是有着多年歷史了,封頁上面寫着“玉玲珑”三個大字,字體棱角分明,渾然有韻味兒,俨然透着一副大家之意。
鐘聞月挑挑眉,想來是一本描寫男女之情的話本,心下好奇,在顧卿流難以直視的目光下翻了開來。
細細品讀之下,覺得還不錯,這頭一回講了玲珑乃是江南一個富戶的女兒,因為是家中的幼女,自幼便受盡寵愛……鐘聞月邊看邊默默點頭,這也沒什麽啊,不過就是一普通的話本,怎地對顧卿流的影響就這般大?
這樣想着,她繼續往後看着,就見話本中講那玲珑生得國色天香,城中無數男子對其念念不忘,還經常有人口出葷話,鐘聞月雖看得不愉,可終究還是克服了自己的心理,皺着眉,繼續往後翻着,完全沒注意到顧卿流已然将腦袋默默埋到被子中,只露出一雙眼睛看着她……
繼續往後看,後面講的是一日玲珑要去佛寺上香,可是在回來的路上忽然遇到一群人想要劫色,原來是城中的一些城裏的公子哥兒觊觎玲珑的美色先要趁此機會生米煮成熟飯,玲珑自是萬般不願,好在她帶的侍衛也給力,一番奮力拼搏之後,成功将那些人打跑了!
鐘聞月見此也放下了一顆心,輕呼一口氣後繼續翻着往後看,顧卿流見狀往被子裏縮的更狠了一點。
後面講的是玲珑……
玲珑?!!
鐘聞月忽地瞪大眼睛,瞬間面紅耳赤,猛地一個用力将那書給扔了下去,面色通紅,就連耳根也慢慢浸染上了些許緋色。
“你你你,你怎地看這種書!”鐘聞月面色通紅地指着顧卿流,羞得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那一個個好哥哥好妹妹的淫·穢之詞,怎能、怎能……
顧卿流一臉委屈巴巴,為自己開脫:“那是冀北給我的,跟我沒什麽關系……”
鐘聞月面色通紅,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胸膛劇烈起伏着。
“娘子,莫要生氣了。”顧卿流慢慢鑽出了被窩,一手勾住了鐘聞月的小指,一邊慢慢晃悠道:“阿滿?”
鐘聞月正被他這一副模樣弄的心理一軟,卻又聽她可憐巴巴道:“果然,娘子就是要始亂終棄,這才多長時間啊,就那麽冷淡了……”
鐘聞月頓時火冒三丈,怒道:“你還好意思說?你告訴我,你今天是不是早就打好了主意要白日……”她猛地頓住。
顧卿流見将人戲弄得很了,忙求饒道:“好好好,我錯了,娘子莫怪娘子莫怪!”
他湊上去抱着鐘聞月,不顧她的反抗道:“這也不能怪我啊,誰讓娘子太美味了,我也把持不住啊!”
鐘聞月本就沒有多生氣,被他這一哄,更是沒剩多少怒氣了,顧卿流見狀連忙趁熱打鐵道:“娘子餓不餓啊?我讓廚房備好了午膳,咱們去用些呗?
鐘聞月哼了一聲,嘟囔道:“還午膳呢,這都什麽時候了?”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白日……
“好好好,都是為夫的錯,顧卿流耐心的哄着,面上沒有絲毫的不耐。”
這個被譽為戰神,征戰沙場令敵國聞風喪膽讓本國百姓敬畏無比的男人,也只有在自己的妻子面前,才會有這般溫柔體貼的一面了。
暖風慢慢地吹着,吹落了一地的桃花瓣,想來今年的桃花糕,是有着落了……
·
時間匆匆的就過去了,轉眼間,會試就快到了。就連皇帝都知道了她有個弟弟今年應試,上一次進宮還特特把這件事拿出來說一說,對鐘聞钰也是大肆表揚一番——鐘聞月大婚之前,太後也曾召見過她的娘家,鐘聞钰自然也去了。
鐘聞月也知道,這是皇帝在讓她放心。畢竟在聖上面前挂了名號,只要會試不落榜,殿試總歸不會差到哪裏去。
可雖是這麽說,鐘聞月還是難掩擔憂,這幾日在家裏一直坐立不安,惹得顧卿流都焦躁了起來。
這日一早,鐘聞月就起了來,準備去祈安寺為鐘聞钰祈福,順便再去看看幹娘,同她說說話。本以為以顧卿流的粘人勁定是要跟着一塊去,卻不想他卻說近日有事要忙,恐不能同她一起去,讓青弋跟着她。鐘聞月雖說有些奇怪,但也沒怎麽放在心上,坐上馬車就走了。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不一會,便到了祈安寺,鐘聞月輕車熟路的下了馬車,踩着那層層臺階上前去,同住持打了個招呼,就去了後院。
來之前顧卿流已經同祈安寺打過招呼,她要是想去,直接去便是,也沒人會攔着。
到了祁夫人的宅院門前,照例讓青弋在外頭候着,鐘聞月輕叩院門,不一會兒,便聽到吱呀一聲,門開了。
含冬看着鐘聞月,面上明顯有些驚訝,但想着上次這位走後夫人難得的好心情,她還是側了側身,客氣道:“姑娘進來吧。”
鐘聞月依言進門,卻是笑道:“可不是什麽姑娘,合該喚我夫人才是。”
含冬一愣,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訝異道:“卻是沒看出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