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回到清溪院, 屏退了所有的下人,秦氏這才拉着鐘聞月的手,憂心地道:“你實話同娘說, 王爺待你到底怎麽樣?”
哪怕親眼見過,秦氏還是不放心, 非得女兒自己說出來才能安心。
索性鐘聞月也理解她的良苦用心,靠在娘親身邊, 不自覺就露出小女兒的嬌态, 撒嬌道:“王爺待我自是極好, 您也瞧見了的。”
秦氏這才松了一口氣,緊接着又問:“那——太後娘娘對你的感官如何?”
成婚第二天都是要拜見公婆的,鐘聞月只有一個婆婆,雖說婚前顯示出來的态度是挺慈和的,但難保婚後還會喜歡她。
鐘聞月柔聲道:“太後娘娘對我也很好,回來的時候還賞賜一大堆東西呢!”她笑了笑:“娘親盡管放心,我好着呢!”
“好就好!”秦氏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摸了摸女兒白裏透紅的面頰, 忽然道:“那王爺可有說要将掌家權交給你?”
鐘聞月忍不住噗嗤一笑,想起訂婚時他對自己說的話,看着秦氏道:“說了,怎麽沒說!當初訂婚前他拿着全部家當說要給我, 成婚後第二天就巴巴的把管家帶到我面前。”
秦氏面上的笑越來越深:“旁的不說,就王爺待你的這份心,娘親也是放心了!”
她拉着鐘聞月的手細細叮囑道:“但不管怎麽樣, 于你而言,盡快誕下子嗣才是最重要的!”見她眉宇間有些抵觸,秦氏捂着她的嘴,搖搖頭道:“娘親知道你不愛聽這些!娘親也知道,孩子不應該是用來固寵的工具,但一般的大戶人家都極其注重子孫綿延,更別說皇室了!”
她憂心忡忡道:“王爺或許不在意什麽,但難免太後娘娘不會說什麽。你能盡早的誕下子嗣,娘就能早些放心!”
這些話,都是當年她出嫁前她的母親同她說的。但她幸運,遇到了一個好夫君,有一雙可愛的兒女,從來沒有為尋常人家妻妾之間的矛盾煩惱過。
她的女兒,也是自幼被嬌寵着長大的,她也曾想過女兒若是嫁給一戶門第稍稍比鐘家低一些的人家,有他們在後面撐腰,她的女兒還是能再繼續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有一個疼愛她的好夫君,永遠不必接觸什麽後宅隐私,一輩子快快樂樂的活着。
但現在的情況明顯不允許她這般,鐘家勢大,那也只是在青陽府,在随便一塊磚都能砸到一個三品官員的燕京,鐘家着實是不夠看,更別提她的夫君還是當今皇帝的胞弟,大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淮南王。
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大到,秦氏也不得不說這些難聽的話來提醒自己的女兒。
不是說想要破壞兩個人現在的甜甜蜜蜜,只是真心想要為自己的女兒考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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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聞月看着掩藏着深深的愛意而不說的秦氏,輕輕笑了笑,淡然而認真道:“娘,女兒相信他。”
秦氏一怔。
“女兒想要跟他擁有一個孩子,一個流着我和他血脈的孩子,但這種事情是順其自然的,女兒不會強求。”
“若是……”她頓了頓,道:“若是王爺當真因為一個孩子就對我忽遠忽近,我只有憑借着一個孩子才能在王府裏站穩跟腳,母憑子貴,那也只能說明,是女兒看錯了人。”
她前世所托非人,但她相信,今生,她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就算她再一次眼拙心拙,大不了,君如無情妾便休。前世她都能憑一己之力毀了安平侯郡主,活生生氣死安平侯夫人,甚至捧殺了安平侯府唯二的男丁,今生總不能越活越回去。
“女兒是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她道。
前世認真盯了她半晌,才低低嘆道:“罷了!你素來有主意,反正不管怎麽樣,你過得好,娘親就放心了!”
鐘聞月嘟着唇,縮到秦氏的懷裏,癡癡道:“阿娘——”
秦氏摸了摸女兒柔順的長發,心中也放下了枷鎖,輕松道:“看你如今這般,我和你爹,也能放心的離開了。”
鐘聞月一頓,擡起頭,抿着唇道:“娘親要走了?”
“大概就是這兩日的事!”秦氏溫柔道。
鐘聞月垂下眼睑,悶悶不樂道:“就不能再等幾日嗎?燕京這麽大,我們都還沒逛過來呢!”
“傻丫頭!”秦氏笑出聲,點了點她的額頭,道:“燕京這麽大,要逛過來得到什麽時候啊?”
鐘聞月咬着唇不說話。
秦氏神色間也有些惆悵,無奈道:“你周伯父本打算今年過了年節便去南蠻赴任,是你爹爹放心不下你,要送你出嫁,才央着你周伯父再等等,這一等,便是一個多月,哪還能讓人家等下去?”
周雲茴的父親調任南蠻,他的知府之位就空了下來。鐘父這些年在青陽府的功績雖說比不上周大人,但也是數一數二的,周大人走了,知府之位自然順理成章的落在鐘父的身上。
初來聽聞這件事的時候,鐘聞月倒也沒多驚訝,前世周大人調離青陽府之後接任知府的也是鐘父,只不過時間早晚罷了。
這一回鐘父要送女出嫁,便央着周大人在青陽府多待了一段時間,這林林總總算下來,直到鐘父回到青陽府,怕是也快有兩月的時間了。
她巴巴地望着前世:“那阿钰會試,您也不來了?”
秦氏嘆息道:“那時候你爹剛接管知府之位,是最忙的時候,怕是來不了了!”
鐘聞月低下頭,有些悶聲悶氣的哦了一聲。
秦氏好笑的看着她,安慰道:“好了,等你父親忙完了,我們便再來燕京如何?左右還有阿钰在這兒陪着你呢!”
“不用您來,”鐘聞月搖搖頭,笑着道:“王爺說過會帶我回青陽府的,到時候我帶上孫女婿去給祖母請安。”
“好!好!”秦氏也沒打擊女兒這有些異想天開的想法,只笑着應和道。
便是她的丈夫也僅僅是在每年年節的時候會回娘家拜年,平常的時候也僅僅是她一個人回去。更別提堂堂王爺之尊,又怎麽可能允許自己的王妃隔着千裏之遠回家探親呢?
便是同意了,又哪有鐘聞月說的那麽容易?
秦氏只是不想掃女兒的興,心中卻是沒抱多大的期望。
鐘府花園中
鐘聞钰領着顧卿流沿着青石板路走着,兩人相對沉默,一個字都不說。
直到走到一株桃樹下面,二人這才停下來,鐘聞钰看了他一眼,便自顧自地開始采摘花瓣。
“你這是做什麽?”顧卿流疑惑道。
鐘聞钰一邊用心挑選着品相最好的花瓣,一邊道:“青陽府的習俗,每年桃花開的時候都會摘下些來讓家中母親做桃花糕。
小時候,阿姐最是調皮,時常假扮做我的樣子同周家姑娘出去玩,每回回來,都要帶回一大捧桃花瓣。
好在當地風土人情淳厚,也不在意。”
“我倒是不知道,她小時候還這般頑劣!”顧卿流掃了眼四周,意味不明道。
“哼,你不知道的多着呢!”他看了顧卿流一眼,道:“爹娘很快就要回青陽府了,再不趕緊做些桃花糕,阿姐怕是今年都吃不到了。”
顧卿流看着少年認真采摘花瓣的樣子,那雙平日裏拿筆的手此時正用心地為自己的姐姐挑選最為完美的原料,他忽地道:“我會盡量每年都讓她吃上桃花糕。”
鐘聞钰一愣,忽地垂下手,看着他認真道:“希望你說到做到。”
“當然!”顧卿流神色平淡,眸中卻滿是認真。
鐘聞钰看着他,忽地笑了笑,将采摘下來的花瓣全都放在衣兜上捧着,毫不顧忌形象。
顧卿流跟了上去,看着這個似乎敞開了心扉的少年,沉聲問道:“你會試準備的怎麽樣了?”
“七七八八吧!”鐘聞钰想都不想道。
“哦?”顧卿流挑了挑眉:“這麽自信?”
“明明有那個實力,過于自謙的,才是庸才!”鐘聞钰揚眉,毫不客氣道。
顧卿流輕笑一聲:“那能保證拿個會員回來?”
鐘聞钰臉色一僵。
顧卿流嗤笑一聲,看着少年臉色慢慢變得難看,才道:“過段時間去一趟章家吧。”
“章家?”鐘聞钰皺眉:“章大儒的府邸?”
大齊赫赫有名的大儒,章寅?
顧卿流可有可無的點點頭。
鐘聞钰面色複雜地看着他,許久才紅着臉,讷讷道:“多謝……”
顧卿流輕哼一聲,懶洋洋道:“整個燕京城都知道你是我妻弟,若是你考的太差,豈不是給我丢人?”他頓了頓,又道:“再說了,我只是給你引薦一番,能不能打動他,還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他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可別到最後被人趕出來,那可就丢臉丢大了!”
鐘聞钰緊緊抿着唇,少年意氣道:“當然不會!你且等着!”
顧卿流只笑着看了他兩眼,就毫不在意的往前走去,唯留鐘聞钰眼神複雜的看着他的背影。
就像老師說的,能參與會試的學識都不低,但能奪得魁首的除非你的文章當真是驚天地泣鬼神,令主考官驚為天物,否則,外鄉的考生很難鬥得過燕京的那些熟知各位大儒喜好的世家考生。
雖說他的老師是沈大儒,但沈大儒畢竟遠離京城許久,對于與他同時代的相熟的大儒還能打打招呼讓他們多照顧照顧自己的弟子,但是在比他稍微晚幾年成名的人面前就沒那麽好說話了,比如,章大儒。
尤其,章大儒在一些方面還與他理念不合,更不會給他這個面子。
沈大儒原本還擔心這件事,此時,卻已經被顧卿流打好了關系。
他不會說謝,因為一家人,沒必要說謝!
他深呼一口氣,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好好考。
——最起碼,也不能給那人留下看不起自己的把柄,更不能給自己姐姐丢臉!
他擡頭,正要追上去,就見鐘聞月正笑意盈盈地站在一旁的小道上,眉眼中,全然是顧卿流,沒有一絲一毫自己這個弟弟的身影。
鐘聞钰的臉又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