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六、
今日清晨燕京發生了一件大事!
景王被人打啦!
見識過平日裏景王是有多傲慢的世家們一聽帶着消息頓時來了興致, 四處派人去打聽,而那些派出去打聽究竟是怎麽回事的下人們也不負厚望,很快就将事情原原本本給弄清楚了!
原來昨日夜晚景王同幾個好友一起去春風樓找樂子, 你說去就去了,可偏偏他還不想別人因為自己的身份巴結他, 還是隐姓埋名去的!一去到就說要找他們那兒最出名的花魁姑娘,可偏偏那花魁姑娘一直以來都有金主在後面捧着, 尋常人她也看不上, 便借口身體不好給拒了。
景王一下子就不高興了, 再加上樓裏的老鸨明裏暗裏的看不起,徹底激怒了他的好勝心。本來就是一個姑娘,也沒什麽,但景王從小到大想要的就沒得不到的,更遑論她們的态度還那麽差,一氣之下,豪擲千金,說是今天必定要見着那花魁姑娘。
——整整一箱子的黃金啊, 就那麽被送了出去!
那老鸨哪見過那麽大的陣仗,當即也不顧花魁姑娘有沒有被人包了,高高興興地便把人送到了房裏,還安排好了一應事物。
送上門的錢哪有不要的?那花魁姑娘原也是高高興興的待客, 可誰能想到,原本說好了最近忙不來了的金主今天忽然來了興致,要找花魁姑娘!
可那花魁姑娘正忙着呢, 哪有時間招待他啊?
這下可不得了了,那金主乃是宣平侯府趙家的小公子,素來便是個纨绔的主,春風樓花魁姑娘說是妓子,那也被打上了趙小公子女人的标簽,如今來了個不知什麽身份的暴發戶也敢跟他搶女人,趙小公子能不氣嗎?當即派人回家喊了幾個打手過來,直截了當的踹開門,圍着景王便是一頓毒打。
景王也是沒反應過來,待回過神來渾身上下都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了,他大喊了一聲“我是景王”,本以為那些人能夠住手,卻不料趙小公子冷哼一聲,直接說着“莫說你是景王,便是天皇老子在這兒,敢跟本公子搶女人,本公子也不會放過你!繼續打!”
景王無可奈何,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個文弱的書生,有哪裏打得過那些彪形大漢?直至被打得斷了只胳膊,瘸了條腿兒,趙小公子這才命人停下,還狠狠的唾了他一口!
更可悲的是,那花魁姑娘見着趙小公子來了,立刻哭哭啼啼地說着什麽自己是被強迫的,景王拿錢砸人,媽媽的安排她不得不聽……
美人垂淚自是惹人憐惜,趙小公子素來又是個耳根子軟的,這件事下來,那花魁姑娘倒是絲毫沒有損失。
直至後來景王府的親衛來了,衆人才知道原來那人當真是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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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事不必多說,盡管宣平侯府素來是站在景王一邊的,可丢了這麽大的臉,兩者的關系還能不能恢複如常就不好說了。
了解到事情的起因經過,一時間,京城流言蜚語傳的到處都是,倒是給那些世家提供了茶餘飯後的笑點。
衆人本以為事情到這裏就結束了,可萬萬沒想到,還沒到中午,這事情竟然又有了轉折。
原是景王被打的渾身青紫,連那雙本來俊美的臉都腫成了一塊青一塊紫的大豬頭,便是宣平侯親自登門為自家孽子犯的錯道歉也不見景王态度稍微有些好轉。宣平侯府心裏也憋了一口氣——你說你堂堂一個王爺,逛個青樓還要隐姓埋名,不是活該被人打嗎?再說你身份尊貴,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偏偏要去跟人搶一個不幹淨了的青樓妓子,引發了沖突,又怪誰?
宣平侯越想越氣,又考慮到當今聖上登基三年,政治清明不說又是頗有手段,将朝中不服的聲音壓了個嚴嚴實實的,而相比之下,景王此生能登上大寶的可能性小之又小,本來只是想搏個從龍之功的宣平侯見着景王沒什麽希望了,又被他那般羞辱,索性也不低三下四的哄着他了,氣鼓鼓的離開了景王府,轉身就遞了折子進宮朝皇帝告狀去了!
另一方面,景王妃知道這個消息後氣急敗壞,可她終究是個女人家,不好去跟宣平侯說什麽,于是她就直接去了春風樓,擺着大大的架子堵在人家樓外面要讓花魁姑娘出來見她。
老鸨好聲好氣的勸她找個僻靜的地方再談,她卻說怕這腌臜的地方髒了她的鞋子。老鸨無奈,只好将花魁姑娘叫了下來。
孰料大庭廣衆之下,景王妃見着人就是一耳刮子,直至把人扇在地上,還指責她是狐貍精,專勾引男人!
那姑娘也不是個好惹的主,要不然也沒那個能耐将趙小公子拿捏得死死的。看着景王妃咄咄逼人的駕駛,索性直接癱在地上,一邊委屈地拿着手帕抹着眼淚,一邊還說是景王指名道姓要點她的,她本與趙小公子情投意合,不願伺候旁的男人,可景王卻出言威脅,她無奈,為了樓裏的姐妹才不得以獻身的。
這話一說出來,既表明了景王仗着自己有錢有勢就肆意妄為,又為那花魁姑娘博得了個重情重義的好名聲。
本就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周圍的人見了景王妃的陣勢都好奇的圍了上來,聽了花魁姑娘這話,一是對景王妃指指點點,語氣中不乏嘲諷,連帶着還在卧床養傷的景王都鄙夷上了。
——一個親王,卻幹出如此下作之事,當真是給皇上丢臉、給淮南王丢臉。
景王妃氣得面目通紅,正待命人掌嘴,卻又聽那花魁又哭哭啼啼說話了,言語間很是卑微委婉,卻不難讓人聽出來是在說景王床上活兒不好,技術差,還短小!
景王妃差點被氣暈過去,知道自己在那賤人手中讨不着好後,再加上周圍百姓異樣的目光,臉上火辣辣辣的疼,終究是沒臉再在那裏待下去,幾乎可以說是落荒而逃了。
這件事後,燕京城裏就有人說景王床上功夫不好,慢慢流傳到最後,竟然有人說景王不行,還因此有特殊的怪癖!
而景王在知道這個消息後,再加上得知了宣平侯叛變的事以及皇宮裏來的皇帝和太後的訓斥和罰俸,重重打擊下,竟吐了一口血,氣得昏了過去!
這些,鐘聞月從向來喜歡打聽八卦的蘭袖口中得知後,只淡淡的笑了笑,也沒放在心上。
也不知是昨日要生孩子的話刺激到了顧卿流還是怎麽地,昨兒心滿意足地用了一頓地道的江南菜晚膳後顧卿流就開始死命得折騰她,一直到三更半夜,鐘聞月哭的嗓子都啞了,求他放過她,可那個禽獸跟不知疲倦一樣,安慰她很快就好很快就好,可直到鐘聞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也沒見他好。
氣得鐘聞月都想懷疑他是不是就是想事先把她喂飽,然後他自己就可以放心地享用大餐了!
鐘聞月悠悠轉醒後,看着外面的天色就知道已經不早了,她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哭着求饒的丢人樣子,暗自咬牙。可偏偏環在她腰間的手還不安分,四處摸來摸去,尤其是後面傳來的熟悉觸感更是讓她面色一黑。
“顧卿流!”她惡狠狠地道,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的不像話。
“怎麽了,娘子?”顧卿流一臉無辜的看着她,仿佛一大清早就興致勃勃的不是他一般。
鐘聞月見狀心裏更是憋悶得不行,一氣之下,擡腳就狠狠的踹了他一下!
“砰”的一聲,毫無防備的顧卿流一臉茫然地癱坐在地板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在他心中原本嬌嬌弱弱的嬌妻。
就連原本在外面守着的蘭衣都被這動靜吓得一驚,忙出聲詢問:“王妃?可是出什麽事了?”
鐘聞月随口将蘭衣打發了,然後垂眸,看着可憐兮兮的坐在地上的顧卿流,也為自己一時沖動之下的行為感到些許後悔,但全身上下傳來的不适感卻再次提醒她昨天晚上這個禽獸造的孽,一通矛盾之下,她幹脆轉身背對着他,眼不見心不煩。
“娘子?”顧卿流衣衫淩亂,露出來的胸膛隐隐可見淺色的抓痕,他可憐兮兮的看着她,活像一個被糟蹋了的良家婦男。
鐘聞月充耳不聞,可耐不住有人臉皮厚,一聲又一聲的喚着她:
“娘子?”
“娘子!”
“娘子……”
鐘聞月猛地坐起來,看着眼睛驟然亮起來的顧卿流,無奈道:“地上很舒服嗎?還不趕緊起來!”
“好嘞!”顧卿流一骨碌爬了上來,擁着鐘聞月,讨好的笑着:“還在生氣?”
鐘聞月睨了他一眼,話也沒說,直直的下床,把蘭衣喚了進來伺候她穿衣。顧卿流就腆着臉待在她身邊,任她态度冷淡,也不放棄。
直到用過早膳過後,顧卿流還是一直黏在她身邊,鐘聞月實在是繃不住臉了,只好問道:“你就沒事要處理嗎?”
“哪有什麽事啊?”顧卿流道:“朝中的事我也不懂,反正有皇兄在。景王這一次也被收拾老實了,起碼兩個月不敢再有什麽動作,我自然也就沒什麽事了。”
鐘聞月一頓,想起昨天顧卿流說的話,心下明了。
景王這件事,同顧卿流怕是脫不了幹系。便不是他直接動的手,裏面也少不了他的手筆。
兩人用過早膳後,顧卿流将人拉到正房正廳,鐘聞月正疑惑着,一進門便見着幾個人正站在正廳裏候着,為首的哪一個身材圓滾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赫然便是素來打理王府上下的管家。
鐘聞月眸中一動,心中隐隐猜到了什麽。
随着二人走上正位,那幾人也是連忙行禮,道:“老奴見過王爺王妃!”
“起來吧。”顧卿流平淡道,他沖着鐘聞月微微一笑,介紹道:“這些都是府裏的幾位管家,管着王府大大小小的事。這是老李——”他指了指最前面的人:“王府大總管,一應事務都由他管着。是從宮裏出來的母後身邊的老人。”
“剩下的幾位管家分管府裏不同的事,也都是可信的。”
畢竟王府家大業大,雖然顧卿流不上心,但也不能就在那扔着一概不管。他常年在外行軍打仗,王府裏的一些人手都是皇帝太後給他安置的,也都是信得過的。
“府中中饋繁雜且亂,你日後要接手少不了費心費神,這幾個都是能幹的,多少也能幫你一些。”
“王府的賬冊也是繁瑣的緊,我先讓老李收拾妥當,過段時間再送到你那。”
“王爺說的是,奴才們旁的不說,王府的活計也做了幾年的了,多多少少都是熟悉的,王妃日後要是有任何事,只管問奴才!”為首的大總管聞言,立刻讨好地笑笑。
鐘聞月怔忡的看着一臉認真的說着的顧卿流,見他是真的為自己着想,眼眶不由慢慢發酸。
他在婚前說的話,都是真的。
整個王府都是你的,可不是嘛?嫁進來不過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要将府中中饋交付到她手上,生怕她不相信他說的話般。
鐘聞月忍不住低聲一笑:“王府中饋繁瑣,你倒也真舍得讓我擔這麽重的擔子?”
顧卿流眨眨眼,忽然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媳婦兒娶回來是用來寵的,哪能一直讓她操心這種俗物?
他想了想,要不幹脆直接讓她管着庫房?平時有什麽需要指出的都要同她說一聲,管賬什麽的就免了,卻聽鐘聞月道:“各位都是府中的老人,王爺也是信重你們。本王妃初來乍到,對府裏情況一概不知,日後還得各位多多幫扶。”
“王妃言重了!”幾位管家立刻誠惶誠恐道,暗裏卻是有些不明所以,王妃這話是什麽意思?
鐘聞月看着他們,也沒賣關子,道:“各位都是從宮裏出來的,想來都是經驗豐富,王府有各位在,王爺本王妃也放心。”
那幾人心中一動,隐隐猜到了什麽,果然,便聽鐘聞月道:“各位往常是做什麽的現在不變,李管家還是負責統管王府大大小小的事,只在每月月末将賬冊呈上來讓本王妃一觀便是。”
各位管家面上都是一陣狂喜,如此下來,相當他們手中的權力基本上沒變!只是最後加了一道月末檢查的工作,與他們而言,也根本不算什麽!
畢竟,能被太後選來管淮南王府的,不說旁的,品性還是不錯的,再加上,淮南王向來大方,平日裏的賞賜也不少,他們完全沒必要铤而走險做一些貪墨之事。
平日不做虧心事,安安分分把該做的工作做好,自然不怕月末王妃的檢查。
幾位管家可以說是大喜過望,畢竟他們平日裏接觸的一些旁的大戶人家的管家也不少,但不說哪戶人家像淮南王府這般沒有女性長輩掌管中饋,便是真的有,等主人家娶了親,女主人進門,他們手中的權力也得減半成,這還是好的!又哪有像淮南王妃這般寬和的?
一時間,諸位管家對鐘聞月這位新來的淮南王妃心裏多了幾分信服,心中暗暗想,日後做事,定要更加妥當些。
看着那些人面上的表情,鐘聞月如何不知他們在想什麽?當即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了。只是心中卻感慨萬分。
前世,安平侯夫人嫌棄她出身小門小戶,從不讓她插手安平侯府中饋之事,平日裏她得到的,也只是她應得的,絲毫不多。
但侯府世子妃的月例就算再多又能有多少?鐘聞月花錢不是大手大腳的性子,但也耐不住燕京衆多貴婦往來的費用,她的嫁妝又不敢随意動用,因此總是入不敷出,平白遭了許多人的嗤笑。
即使是安平侯去世,楚霄繼位成了安平侯,此時已是老夫人的安平侯夫人還是牢牢地把住中饋,絲毫不給她插手的餘地。楚霄又是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萬事不管,再加上安平侯夫人在他面前總是一副對她多疼愛的模樣,擅自說什麽,倒顯得她貪得無厭。鐘聞月無奈,也只能忍着手頭拮據的日子,只能一文錢掰作兩文花。還是後來安平侯府老太君,楚霄的祖母知道這件事後,狠狠地訓斥了安平侯夫人,她這才有機會接觸一點點府中中饋之事。
現在細想起來,那些事仿若夢般遙遠虛幻,被她現在的美好生活襯托得越發不值一提。
待人都走了以後,顧卿流才有些詫異地看着她,道:“你倒是放心。”
“有什麽不放心的?”鐘聞月輕笑,“先不說那些人肯定是值得信任的,不然你也不會他們介紹給我;就說王府家大業大,我一個人也顧不過來,手忙腳亂之下,難不成不會出什麽岔子。如此,還不如讓那些人管着呢。”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麽淺顯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顧卿流看着笑意盈盈地小女人,實在忍不住,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地落下一吻。
他真是……越來越愛她了。
鐘聞月被他這動作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揉了揉額頭,奇怪道:“怎麽了?”
“沒事!”顧卿流搖搖頭,卻是滿懷愛意的看着她,弄得鐘聞月更是茫然。
顧卿流閑着沒事,便把時間都放在陪鐘聞月上面了。此時又是二月,雖說還有些冷意,該開的花也都開了,陽光雖明媚卻不灼人,正是好天氣。
昨日忙着進宮,鐘聞月都沒來得及看淮南王府,顧卿流便帶着她,認認真真的将王府的每處都逛了一遍,還跟她說自己對王府不太上心,裏裏面的一些東西都是工部當初建造時自行決定的,你要是看什麽不順眼直接拆了重建便是,反正他也不差錢。
——只除了一處,顧卿流是怎麽都不讓她進去。
鐘聞月眯着眼,懷疑他是不是金屋藏嬌了,可那處被圍起來的院子裏時不時傳來的巨大聲響和看着雜亂不堪的場景又打消了她的念頭。
——誰金屋藏嬌會藏在這麽個地方?
鐘聞月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想讓他給自己一個解釋。
顧卿流卻是有些頭疼,懊惱自己怎麽一個沒注意把人帶到了這麽個地方。
“裏面……沒什麽好看的。”他幹巴巴地解釋道。
“沒什麽好看的我連進去都不能?”鐘聞月歪着頭,奇思妙想道:“裏面是不是你行軍中捉的敵軍,帶回府中嚴刑拷打,好探聽出什麽情報?”她想到自己曾經看到過的話本中的情節,眼睛閃閃發光的看着他。
“……不是。”顧卿流有些無語。
鐘聞月看着他一臉為難的樣子,終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安慰道:“好了,不看就不看,我還能硬闖進去不成?”
她原也沒打算胡攪蠻纏,只不過看他慌亂的樣子着實有趣,才忍不住多說了兩句罷了。
誰都有自己不願為人所知的秘密,鐘聞月也有,将心比心,自然也不會強迫顧卿流。
反倒是顧卿流見她一副坦然不追究的樣子,心裏竟還有些失落,怔愣得“哦”了兩聲,看着她毫不介意地樣子,心裏不由有些異樣。
她就……一點都不好奇嘛?
自己的夫君明顯有秘密瞞着她,她就不想知道真相?
直到将整個王府逛了個遍,顧卿流還是有些不得勁,看着一臉高興快活的鐘聞月,心裏越發郁悶。
“那個園子……”他張了張嘴就像說明真相,可最終還是忍住了,最後只摸了摸她的腦袋,道:“裏面沒什麽東西,是我準備給你的驚喜,所以現在還不能看,你別想多了……”
鐘聞月也是一愣:“給我的驚喜?”她指了指自己。
“是啊。”顧卿流握住她的手,繼續往前走:“不過現在還沒弄好,不能告訴你!”
鐘聞月被他拉着往前走,還是有些楞楞的。
她看着兩人交疊的掌心,忽然覺得自己做錯了一件事。
她對顧卿流那處院子不聞不問,當真是她不介意嗎?
不,不是的。她只是怕而已。
前世,她扮做侯夫人喜歡的溫婉端方的大家閨秀的樣子,對素來纨绔不已楚霄也多是遵循侯夫人意思的管教,惹得他一見到她就頭疼,甚至直言他不是娶回了一個妻子而是娶回了一個母親來管教他。
是以,盡管知道她與楚霄之間除了年少時的沖動而産生的少女懷春一見傾心非君不嫁外并沒有什麽深厚的感情,盡管知道楚霄本就是個沉迷美色流連花叢沒有定性的人,但在那段姻緣最終無法維持時,她也曾想過是不是自己真的把人逼得太緊了,才會導致這麽個結局。
所以,重生一次,她把這當成自己從那段失敗的婚姻中得到的教訓,并且不自覺地把這個經驗運用到新的婚姻中。卻沒想過,真正深愛你的人,又怎會讓你疑心疑鬼惶恐不安呢?不說大事小事事無巨細的告訴對方,最起碼,會讓你感到足夠的安心,而不必去做一些不必的擔憂。
就再說一遍,她是真的不介意顧卿流瞞着她的事是什麽嗎?當然不是!所謂的将心比心也不過是自我安慰的借口罷了,只是她不敢問,不是怕後果無法接受,而是怕顧卿流會因為她的步步緊逼而厭煩她,最終,再走向跟前世一樣的結局。
但顧卿流是不一樣的,鐘聞月想着,心裏就不由暖暖的。她松開顧卿流握着她的手,在他驚詫的目光下,強硬地将手塞到他的掌心中,而後,十指相扣!
她頂着顧卿流訝異中帶着驚喜的目光,臉色通紅,定定地看着他,近乎蠻橫地開口:“你以後有什麽事,不準瞞着我!”
顧卿流正為鐘聞月難得的主動親近感到高興,聞言自是毫不猶豫的點頭:“這是自然!”
兩人攜手走在王府小道上,那親密的姿态,不必多想,也足以看出二人的感情深厚。
午膳時,顧卿流看着在鐘聞月身後伺候的蘭衣蘭袖二人,眨了眨眼,想起了什麽般,對鐘聞月說道:“我瞧着,你身邊就蘭衣蘭袖兩個伺候的丫頭,是不是少了點?”
便是當初貴妃專寵,母後失勢的時候,圍在身邊伺候的也不止兩個宮女。更別提皇兄登基後,母後和皇嫂身邊的一等宮女二等宮女更是有十來個,這還僅僅是身邊伺候的,不在身邊的宮女更多。
這王府一直是他一個人住,也沒有旁的女眷,頂多就是宮裏那兩個小子時不時來住上兩天,那也是自帶宮女嬷嬷,犯不着他操心什麽,可昨日到今日,鐘聞月身邊一直空蕩蕩的,才讓他驚覺府裏伺候的丫鬟是不是少了點。
他有些懊惱道:“王府素來就我一個人住,是以也就沒什麽丫鬟婆子。當初布置王府的時候沒想到這一茬……”
正在布菜的蘭衣蘭袖對視一眼,面上都有些惶恐,她們心下正擔心自己會不得主子重用,就聽鐘聞月淡笑着開口道:“哪裏用得着那麽多丫頭?我平日裏用慣了蘭衣蘭袖,人要是多了還吵得慌,就像現在挺好的。”
“那也不行!”顧卿流皺眉道:“你用慣了她們讓她們當貼身丫鬟便是,但往後雜七雜八的事總不能都交給她們,你以後的衣裳首飾、吃穿用度都要有專門的人負責,兩個丫鬟哪裏夠?”
他自己便是一男人,府裏伺候的也多是一些大老爺們,除了廚房燒菜的廚娘基本上沒有女人,他倒是無所謂男女,但總不能讓一些男人去伺候鐘聞月吧?
以前他常年在外,難得在京時的吃穿用度除了王府外,剩下的包括一些時興的衣裳、鞋襪全由太後包攬了,現在娶了妻,總不能還讓宮裏負責這些吧?
他也沒等鐘聞月說話,自顧自地道:“你也不用操心什麽,過兩日我進宮去給母後請安時再向她讨些辦事利落的宮女回來。”他看着她道:“總不能讓你在王府裏,凡事還要親力親為。”
見他自己就解決了一系列問題,鐘聞月也着實有些無奈,但也沒拒絕他的好意,只安撫的看了兩個丫頭一眼,讓她們寬心。
等用了午膳,顧卿流自去書房處理些日常瑣碎的東西,鐘聞月則回了正院,甫一進門,鐘聞月都還沒坐穩,便見兩個丫頭一前一後的“噗通”跪了下來,鐘聞月頓時有些頭疼的看着她們:“怎麽了這是?”
兩丫頭就跪在那裏,也不說話。蘭衣一聲不吭,蘭袖先忍不住,眼淚默默地順着面龐流了下來。
鐘聞月委實無奈,看着那兩個筆直地跪着的丫頭,佯怒道:“怎麽,你們什麽也不說,是在給我施壓呢?”
“奴婢沒有!”蘭袖哭着道。
“那是想怎麽樣啊?”鐘聞月抿了口茶,淡淡道。
“奴婢……奴婢不想離開姑娘!”蘭衣也是帶着哭腔,卻仍是強忍着淚意。
“離開我?”鐘聞月一挑眉:“怎麽,你們是覺着我身邊不好了,想要另投他主?”
“不是!”兩丫頭忙得否認:“奴婢沒有這個意思!”
“沒有還不快起來?”鐘聞月睨了她們一眼,沒好氣的道:“随随便便就哭,以後等其他人來了,你們還怎麽樹立威信?”
“姑娘?”蘭袖愣愣地望着她,神色間還有些不可置信。
看着那雙紅通通的眼睛,鐘聞月實在忍不住嘆了口氣,拿起手帕,輕柔地給她擦了擦眼淚,無奈道:“好了,別哭了!你哭的我心都疼了!”她把蘭袖拉起來,又扶着蘭衣的雙臂道:“你也是!”
兩丫頭有些無助的站在那裏,鐘聞月嗔道:“我本以為蘭袖年紀稍小性子跳脫也就罷了,怎麽你也跟她一起胡鬧?”
“奴婢……”蘭衣低下頭,啞口無言。
“我何時說了要把你們趕走了?”鐘聞月道。
兩丫頭低下頭,滿臉通紅。
鐘聞月拉着她們的手道:“你們從我六歲開始就跟着我,到現在,也有十年了。”
兩丫頭面上微微有些動容,鐘聞月又道:“難道在你們看來,我便是一個發達了、當了王妃便不顧你們的人?”
“不是……”蘭衣嗫嗫地道。
鐘聞月道:“不管怎麽樣,你們跟了我十年,難道還比不上那些還沒來府裏的丫頭?”
兩丫頭低下頭,只覺得面上燒紅,羞愧無比。
“是奴婢的錯。”她們小聲道。
鐘聞月見自己的話奏了效,也就沒說什麽,笑着讓她們退了下去。帶兩人的身影消失不見,她面上的笑榮才慢慢變淺,而後嘆了一口氣。
前世,蘭衣蘭袖都随她一同嫁入了安平侯府,只是她那時侯在侯府孤立無援,不得任何人的喜愛,連自己都保護不好,更別說蘭衣蘭袖兩個丫頭了。
後來,這兩個丫頭一個為了維護她被安平侯府郡主、她的小姑子楚音指責不敬主子,被杖責致死;另一個,則被陷害與人通奸,被安平侯夫人趕出了府,賣進了窯子——連青樓都算不上——沒過兩天,就受不了侮辱,自盡而亡了。
所以,她重生之時就想這一世不但要護好自己,還要護好這兩個對她忠心耿耿的丫鬟。
時間一晃又到了晚上,鐘聞月本來還提心吊膽的擔心顧卿流還會如昨夜一般禽獸,誰知他竟只是親親抱抱,弄得鐘聞月還有些不适應。
顧卿流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麽,當即委屈道:“明日一早還要回門,岳父岳母大人要是看見你萎靡不振的樣子還以為我怎麽欺負你了呢!”
被看穿了心思,鐘聞月也有些不好意思,忙拍了拍他的手,道:“好了,趕緊睡吧!”
顧卿流哼唧了兩聲,默默告狀道:“尤其是阿钰,每回見到我都像是要将我吃了似的……”
你堂堂一個大将軍,誰敢把你吃了?
鐘聞月暗暗吐槽,但涉及到自己弟弟和夫君,她也不好的明顯的偏像誰,只好含糊不清的安慰道:“阿钰還小呢,你同他計較什麽?”
“那是我同他計較?分明是他看不慣我!不過我大人有大量,懶得和他一般見識!”顧卿流很是大氣道。
鐘聞月見這事能被放下來了,忙哄道:“是是是,他還小,不懂事……”
鐘聞月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誰知顧卿流又在哪哼哼唧唧的告狀,就連第一次見面時的小事他都拿出來說了說,惹得鐘聞月一個頭兩個大,成功地讓她作出承諾明天回去後好好教訓教訓他!
卻沒見黑暗中顧卿流嘴角微微翹起,眼中閃過得意地光。
臭小子,就你連毛都還沒長齊還敢跟我鬥?
你怕是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叫枕頭風!
翌日清晨
鐘聞月二人一大早便醒來了,用過早膳後,就見管家已經備好了馬車,除了二人乘坐的那一輛之外,還有一輛馬車,裏面是整整一車的禮品。
鐘聞月看了看那有些誇張的禮品,又看了看笑得憨态可掬的胖胖管家,實在不好說什麽,無奈的上了馬車。
鐘父鐘母挑的宅子離淮南王府不遠,乘馬車過去也不過是一柱香的時間。
待到了鐘府門口,鐘聞月一下馬車,就見鐘父和鐘聞钰正在門口喜氣洋洋的迎了過來,唯獨不見秦氏。
鐘聞月心裏一跳,皺着眉道:“娘呢?”
這種場合,娘沒道理會缺席呀?
鐘聞钰跟鐘父對視一眼,無奈道:“家裏來了客人,你娘在待着客呢!”
鐘聞月眉頭皺的越發深,先不說他們在燕京根本沒什麽親戚,這待得是哪門子的客?便是燕京城稍稍長點心的人都知道今日是她回門的日子,有些腦子的都不會選在今日來拜訪。
除非……
鐘聞月同顧卿流對視一眼,心中了然。
除非,拜訪的人就是沖着她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大肥章來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