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氣晴好, 秦蓁蓁雖然依舊憂心于聯姻一事,但是也拗不過熏風的勸, 還是帶着劉子佩和染月一同出了府。
“小姐以往最愛熱鬧,這幾日呆在府中,一定是悶壞了。”
染月還不清楚秦蓁蓁和李婧的關系, 只以為秦蓁蓁這幾日都呆在府中療養,便有意逗她開心。
“染月有秦總管照拂,過的一定極為滋潤。”秦蓁蓁接過話頭調侃道。
“小姐!”果不其然,染月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奴婢和秦總管并不是您想像的那樣。”
“我還沒說呢!你怎麽就知道我說的是哪樣了?”秦蓁蓁的嘴角漾起一個小小的梨渦。
染月垂下睫毛, 低聲辯解:“總之不是小姐想到那樣……秦總管可是老爺身邊的紅人,其實我能夠肖想的。”
“你若是戀慕于他, 我大可以将你收為義妹,讓你風風光光的出嫁。”
反正她在衆人眼中就是個一等一的纨绔女公子,更驚世駭俗的事情都做過, 更不用說是收個婢女做義女了。
秦蓁蓁只以為染月是小女兒家害羞, 倒是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熏風在一旁, 只管抿着笑。
三人就這麽說笑着,不知不覺間,馬車已經行至了般若寺。
“我說你怎麽半天都不肯說去哪裏, 感情你是想帶我來般若寺!”秦蓁蓁驚呼。
“是劉公子,說是要替小姐祈福,奴婢才選擇了般若寺出游。”熏風笑道:“小姐多拜拜神佛,說不定就心想事成了呢?”
真是個傻丫頭。
秦蓁蓁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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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拜佛的人那麽多, 神佛哪能個個都顧及呢?
況且,自己重活一世,已經是上天對自己最大的恩賜。
至于其它的事情,她早就不敢再奢求。
她正由衷感嘆着,劉子佩卻早已在後頭下了馬車,走至秦蓁蓁的車廂處,将手遞了過去。
“一會兒我回和無相大師讨論佛法,你可願與我同去?”他眸色暗沉,低聲細語道。
“佛法?”秦蓁蓁一聽見這兩個字就頭大,便推脫道:“我就不打擾你和無相法師敘舊了。”
她握住劉子佩的手,身手敏捷的跳下了馬車,惹得熏風又是一陣驚呼。
染月兀自盯着車廂的某一處發呆,直至聽見熏風輕呼,這才如夢初醒般看向秦蓁蓁。
“小姐!”染月的面上的臉上帶着些許驚惶,道:“您大病初愈,怎麽能胡來!”
“不礙事不礙事。”秦蓁蓁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
左右劉子佩在下頭墊着,她可摔不疼。
染月咬了咬唇,眼中越發惶恐。
待到衆人皆下了馬車,劉子佩才輕聲對秦蓁蓁說道:“你且和她們逛逛,我和無相法師讨論完了佛法就來。”
他說着就松開秦蓁蓁的手往過走,卻不料在半路被染月驀的喊住。
“公子!”
“染月姑娘有何事?”劉子佩停下腳步。
“我……”
染月一時語塞,看了劉子佩許久,才低頭道:“無礙……只是小姐大病初愈,身子虛弱,還望劉公子能夠快些回來。”
劉子佩深深的看了染月一眼,道:“這是自然。”
說罷,他便朝秦蓁蓁點了點頭,朝寺裏徑直走去。
染月今日好生奇怪。
秦蓁蓁面帶疑惑,但終究沒有問出口。
秦蓁蓁許久不曾出府,見着般若寺的一切都覺着新奇。雖然染月今日出奇的話少,但是有熏風在一旁刻意逗樂,氣氛還是相當歡樂的。
時間過得極快,秦蓁蓁只覺得自己只說了沒幾句話,見到劉子佩披着一身霞光朝自己走來,才驚覺天已經微微擦黑了。
“竟然已經這麽晚了!”她驚呼。
劉子佩的步履匆匆,雖然面色仍然和往常一樣平淡,但眼底卻黑壓壓的仿佛翻滾着烏雲。
他這一路上,竟然遇見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李婧。
若是在尋常,劉子佩尚且能夠保持淡定。可是今日,他聽了無相法師說與他的那些話,本就心神不寧,又遇見了當朝皇太女,心情自然是越加煩躁壓抑。
況且李對自己那不同尋常的态度……
似乎全世界,都在反對他和秦蓁蓁在一起。
“怎麽了?”秦蓁蓁見劉子佩神色頗有些抑郁,便上前打趣道:“難不成,是和大師辯法輸了?”
“佛法深奧,我竟連皮毛都不曾摸到。”劉子佩垂下眼簾,搪塞道。
他身份特殊,在過去的時光中,早就對秦蓁蓁撒下了無數的謊言,
可是如今,他卻覺得對秦蓁蓁撒謊,比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還要來的更加難受。
“無相大師活了多久,你又活了多久,敗給他不是常理之中?”秦蓁蓁笑着搖了搖頭,上前為劉子佩整理有些淩亂的衣領。
可是說着說着,秦蓁蓁卻變了臉色。
劉子佩的身上,竟然氤氲着一股淡淡的龍延香。
絕不會錯的。
秦蓁蓁的指甲狠狠的刺入掌心。
這幾日她和李婧走的極近,對于這股龍延香的味道熟悉的很。
世人都說龍延香是香中的極品,只有皇家才有資格使用此香。
唯獨只有她一人,對這龍延香恨之入骨。
“無相法師乃是天雲國的第一高僧,想必每日求見他的人不計其數,那些個腌臜人,可沒把你給沖撞了吧?“她若無其事的試探道。
誰料劉子佩搖了搖頭,道:“我與大師有些交情,所以這一路上,就只有我一人。”
為了不讓秦蓁蓁多想,他還是将方才的事情遮掩過去為好。
劉子佩垂首躲過秦蓁蓁的目光,殊不知這一切都被秦蓁蓁看在眼裏。
“我只以為你和無相法師相識,卻沒料到如此熟悉。”秦蓁蓁靜下心來,不經意的試探道。
“我幼時體弱多病,因此父親便将我寄養在了般若寺中。”似乎想起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劉子佩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
秦蓁蓁見狀還欲多問,卻見劉子佩一聲不吭的朝馬車徑自走去。
她見狀,心中早已涼了大半,不知怎麽的,忽然又想起劉子佩謊稱自己不會騎馬那件事情。
“染月。”
秦蓁蓁喚了好幾聲,都不曾聽見回應,擡頭一看,發現染月也正垂着小腦瓜子,不知道正在思考些什麽。
“染月!”秦蓁蓁輕輕拍了拍染月的肩膀。
誰知染月就像是一只受了驚的兔子,連同整個身子都猛的一顫。
“小、小姐。”
“傻丫頭,你想什麽呢?”
見染月這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秦蓁蓁心中的壓抑頓時消了大半。
染月低頭不語。
秦蓁蓁見狀,眼珠子一轉,頓時調侃道:“莫非……你是在想秦總管?”
“小姐!”染月像是被戳中了痛處的貓,“奴婢對秦總管只有敬仰之情,絕無他意!”
“好好好。”秦蓁蓁無奈道。
她最近是越發摸不清楚染月的念頭了。
只要染月想嫁給秦月白,她大可将其收尾義妹,讓她風風光光的出嫁。婚後,若是秦月白有見異思遷之意,有她和父親秦祿這兩座大山壓着,量他秦月白也不敢有什麽出格之舉。
明明這樁婚事如此完美,染月的模樣也分明是對秦月白有意,可是她怎麽就偏偏不承認她對秦月白的感情呢?
秦蓁蓁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歇了做媒的心思,道:“好好好,是我誤會了。這幾日,你若是的空,就将子佩的身世查一查。”
“劉公子的身世?”
染月的神色驚愕,眼底劃過一絲恐慌。
“嗯。”秦蓁蓁的神情很是嚴肅,抿嘴道:“就查查……”
“……就查查劉公子和皇族,到底有什麽關系。”
☆、刺殺
今夜的天格外黑, 連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
秦月白剛從秦祿的書房中出來,卻沒有像以往一樣看見兩只狗兒在檐下打架。
那兩只狗皆是秦祿所飼養, 白天拴在院子中,晚上則放出來看家護院。
這兩只狗兒兇猛護主,唯一的不足, 便是湊在一處時會相互撕打。
這本是件無傷大雅的小事,但是今夜卻一反常态,反而連這兩只狗的影子都不曾看見。
似乎有些不對勁。
秦月白的眉頭皺了起來。
夜風吹動青竹,樹影在地上搖曳, 平添幾分詭秘的氣息。
細碎的聲音自屋頂傳來, 秦月白目光淩厲,轉瞬之間, 劍已出鞘。
冰冷的劍氣勢不可擋,那個黑影似乎沒有料到這麽快就被發現了,情急之下從屋頂匆匆跳下。
“若是你乖乖束手就擒, 丞相大人或許還能留你一條狗命!”秦月白窮追不舍。
黑衣人身型瘦小, 也不出手反擊, 只是一個勁兒的逃竄。
“休想逃走!”秦月白足尖輕點,身輕如燕,幾下就堵住了那人的去路。
“我勸你不要以卵擊石, 秦府戒備森嚴,雖然不知道你怎麽溜進來的。但是書房周圍守衛衆多,只要我一聲令下,就能将你圍住, 到時候你插翅難逃!”秦月白冷眼說道。
黑衣人不曾言語,只是轉過身來深深看了秦月白一眼。
那人的眼睛又黑又亮,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的黑珍珠,讓秦月白莫名覺得眼熟的緊。
“你是……”
他的語調遲疑,還欲再問,卻見黑衣人忽的翻牆逃竄。
秦月白咬了咬牙,頓時放下了心中的猜疑,匆匆追了上去。
黑衣人雖然身形瘦小,但是卻身手矯健,幾個輕躍就在拐角處沒了影子。
秦月白在後頭緊緊的追着,看着這一幕,頓時心中生疑。
這個刺客,怎麽比他這個秦府的管家還清楚秦府的地形?
秦月白覺着事态不對,便停下了追逐的腳步。
此處,正是秦蓁蓁居住的院子。
秦月白雖然是秦府的管家,但終究是個男子。
按照常理,秦月白是不能随意進出小姐的院子的。
難道,這個刺客的目的是秦蓁蓁?
秦月暗自沉思。
秦祿在朝中樹敵衆多,而秦蓁蓁又是秦祿唯一的女兒,保不準就會有那道貌岸然之人對秦蓁蓁下手,并且一次威脅秦祿。
秦月白一番細細思量,還是敲響了院門。
開門的正是熏風。
秦月白的眼中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失落。
“不知秦總管……”
熏風看見秦月白,不僅有些微微的無措
。
她是後頭才來秦蓁蓁這裏伺候的,因此和秦月白并不是非常熟悉。
“小姐在何處?”
秦月白按下心底的那些兒女情長,将心思放回正事上來。
“小姐早就睡下了。”
熏風披着件衣服,一看就是從床上匆忙起來開門的。
“深夜叨擾實屬抱歉。”秦月白面帶歉意,道:“方才見一小厮鬼鬼祟祟,害怕對小姐不利,所以還請熏風姑娘派人細細調查一番,我才好放心。”
熏風自小在秦府長大,頓時明白了秦月白的言下之意。
“我這就是派幾個丫頭去查看……”她面色嚴肅,沒成想話剛說到一半,就被一聲尖叫打斷。
“是小姐的聲音!!!”
熏風和秦月白皆是一驚,扭頭就往院中跑去。
微涼的夜風吹拂在二人的肌膚上,激起一層小小的疙瘩。
秦月白看着自房中走出的刺客,身上冷的如墜冰窖。
“竟然是你……”
熏風瞪大了眼睛,頓時也沒了聲。
“我們年幼相識,我自認為待你不薄……”秦蓁蓁半阖着眼簾,被身後那人挾持着,如同一片顫抖的秋葉,“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染月?”
秦蓁蓁狠狠的咬着紅唇,直至口中彌漫着淡淡的鐵鏽味兒。
原來,秦府的內賊,竟然是染月。
暈眩感一陣又一陣的在腦中襲來,秦蓁蓁的心底一片混亂。
“小姐可知道,我為什麽會被賣入秦府?”染月面色平靜,拿着刀的手卻止不住的顫抖。
“我記得你說過,那年天雲國大旱,你家中無糧,就将你賣了,好換些嚼用。”秦月白深沉如墨的眼眸看着染月,一字一句的說道。
明明夜風只是微涼,他卻覺得自己的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
他用盡全部力氣去疼惜的女子,竟然是潛伏在秦府的刺客。
想必,就連上次趙六的事情,都與染月脫不了幹系。
“秦總管……”染月的話語穿過夜風,缥缈的如同即将消散。
她面色微恸,卻有硬生生的壓了下去。
“我父親本是前朝要員,我亦是養尊處優的官家貴女。若不是秦祿謀朝篡位,與李姽那個淫婦勾搭成賤,我又怎麽會淪落到如此的地步?!”
染月半垂着眼眸,抵在秦蓁蓁脖頸上的刀卻寸寸逼近。
那截嫩藕般的脖頸,很快就見了血珠。
“你說什麽?父親和女帝……”
秦蓁蓁被這個消息轟的魂不守舍,連脖子上的疼痛都似乎感覺不到。
原來……竟是這樣。
秦蓁蓁在模糊中,想起秦祿說的那句:女帝絕不可能對秦府下手。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父親啊父親,你雖為女帝打下了天雲國的半壁江山,但可知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道理?
聯想起父親和女帝的關系,前世的一切,都說的通了。
秦蓁蓁忽然覺得可笑的緊。
父親将一生都奉獻給了李姽,卻落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那麽母親呢?母親又算是什麽?
秦蓁蓁的一雙杏眸中淚光閃爍。
難怪母親時常在佛堂中念經,明明年紀不大,卻也不願再為父親生育。
想必,母親從一開始就知道父親和李姽的關系了。
原來,從始至終被蒙在鼓裏的人,一直是她自己。
秦蓁蓁只覺得天旋地轉,迷糊中只覺得一道勁風閃過,接着是染月的一聲痛呼。
“蓁蓁。”
劉子佩将秦蓁蓁攬在懷中,也不管鮮血染紅了素服,連一向清冷的語氣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劉公子?你怎麽會在這裏?”秦月白壓下心底的擔憂,三兩步上前将染月控制住。
“我總覺得心底惴惴不安,就來瞧瞧蓁蓁。”劉子佩幽深的眼眸瞥向染月,語氣意味不明。
他并未吩咐染月襲擊秦蓁蓁,那麽染月這麽做,究竟又有什麽目的?
“染月姑娘,就算秦丞相害的你家破人亡。但當年蓁蓁尚未出生,和她毫無關系,你為什麽傷及無辜?”劉子佩的語氣帶上三分冷意,“你前來行刺,又是受何人指使?”
染月望着劉子佩,忽的大笑起來。
秦月白只覺得小腹一痛,還未來得及查看,染月就掙脫出去。
染月拔出刺傷秦月白的短刀,猛的朝秦蓁蓁沖了過來!
☆、解脫
一切似乎都在轉瞬之間。
待到衆人回過神來時, 染月已經如同秋日裏的一片的落葉,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
而秦蓁蓁的身邊, 站着滿身戾氣的劉子佩。
“染月!”
秦蓁蓁不由自主的想要向染月靠近,但轉念一想染月的刺客身份,硬生生的停住了腳步。
染月, 與上一世的秦府的衰敗,又有着什麽樣的關系?
秦蓁蓁的心底不由的發涼。
先是染月刺殺,而後又爆出了父親和女帝的關系。還有身上滿是疑點的劉子佩……
這看似平靜的秦府,實則充滿了各種危機。
秦蓁蓁感到一股深切的無力感, 她越是往下探究, 就越是毛骨悚然。
這一世,她真的能夠改變秦府滅亡的結局嗎?
她兀自思索着, 直到一只手,輕輕地搭上了她的肩頭。
她轉頭,原來是劉子佩。
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滲入肌膚, 讓秦蓁蓁莫名心安了些。
劉子佩身上戾氣已經散了大半兒, 似乎又恢複成了以往翩翩公子的模樣。
可是秦蓁蓁知道, 這都是假象。
她不會忘記,劉子佩方才對染月出手時是有多麽狠厲無情,似乎連每一根發絲兒, 都沾染着殺氣。
劉子佩的身手這麽好,當初自己将他綁回秦府時,為什麽絲毫不反抗?
秦蓁蓁越想越心驚,踉跄着後退幾步, 離劉子佩遠了一些。
劉子佩眸色微沉,面上溫潤依舊,不動聲色的将手伸了回來。
他看向秦月白,道:“秦總管傷勢如何?”
劉子佩用身子将秦蓁蓁擋的嚴嚴實實的,杜絕染月再次下手的一切可能。
“無恙。”
秦月白垂下眼簾,搖搖擺擺的站起身。
許是由于當時情況緊急,染月的那一刀刺的并不深,也碰巧避過了要害。
秦月白盯着自己胸口的傷口,眼神如同搖曳的燭火。
“你若是想要刺殺小姐,以你在秦府的身份,明明可以找到更好的方法……為何偏偏選用刺殺這種不入流的手段?”
秦月白一字一句的問着,向來雲淡風清的臉上,隐約透露着一絲懇求:“是不是……是不是有人在背後威脅你?”
染月神情一滞,忽的大笑道:“何為不入流的手段?難道要我像秦祿老賊一樣,為了上位甘願賣屁股嗎?!”
她笑的苦澀,但秦蓁蓁卻聽出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住口!”
眼見着染月越說越不像話了,秦月白和劉子佩齊齊出聲阻止。
“我偏要說!”染月怒斥。
“世人都道秦祿老賊對夫人情深義重,雖然只得一女,卻依舊将其視為掌上明珠。還說說秦祿是心疼夫人,才不願讓其再受生育之苦……小姐你可知道,夫人不是不想生,而是生不出啊!”
“你說……你說什麽?!”
染月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劈的秦蓁蓁幾乎暈眩。
“當年,李姽那毒婦聽聞夫人有孕,心中嫉妒,便尋了個錯處讓其跪在雪地中受罰。夫人身懷六甲,哪裏能受得了這般刁難,夜裏就早産生下了你,且以後再也不能生育。”
“而秦祿老賊,竟然連一句道歉都沒有,還罰夫人在佛堂中面壁,以後無事不得外出。”
“小姐,你若是還認夫人這個娘親,就應該與我們一同手刃李姽那個毒婦!”染月神情激動,撿起匕首朝秦蓁蓁撲去。
“蓁蓁!”
“小姐!”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随即是刀刃入肉的聲音。
那把秦月白常常佩戴在腰間的寶劍,此時正插在染月的胸口。
雖然當時情況緊急慌亂,但是秦蓁蓁身為一個旁觀者,卻看的很是清楚——染月是自己撞上去的。
她是多麽玲珑剔透的女子,轉念一想,就明白了染月此舉的用意。
“染月……你這傻丫頭……”
秦蓁蓁都能看明白的事情,秦月白沒道理不懂。
他怔怔的看着鮮血在染月的衣服上暈染,手中的寶劍如同有千斤之重。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秦月白輕顫着抱住染月,将頭埋在她的脖頸間。
染月帶血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明明是瀕死之人,眼神卻比秦蓁蓁頭上戴着的珠花更為閃耀。
“朝中局勢瞬息萬變,各方勢力都對老爺虎視眈眈。還請,小姐以後好好照顧自己……”染月似是喟嘆。
“……我終于,解脫了。”
染月的話語消散在風中,自此以後,再無聲息。
秦月白輕撫上染月的臉龐,感受着染月殘存的體溫慢慢變冷。
他的性子一向堅毅,遇到再大的事情,也從不失态落淚。
而此時,他卻覺得眼眶酸澀,心如死灰。
——他殺了自己戀慕的女子。
劉子佩上前的腳步一滞,悄悄向後退回了秦蓁蓁的身邊。
“讓他們兩個人稍微待一會兒吧。”
劉子佩的輕嘆落在她的耳邊。
秦蓁蓁腳下一軟,跌落在劉子佩懷中。
染月是母親親自為她挑選的丫頭,二人幾乎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因此也由着不同尋常的情分。
秦蓁蓁擡頭看天,今晚的夜色格外黑,連星子都沒有幾顆。
夜風吹動竹影,帶來隐約的荷香。
明明是夏季,她卻覺得渾身發冷。
“為什麽……”她喃喃道。
“人各有命。”劉子佩的眸色如墨,眼中似有烏雲翻滾。
他安撫性的攔住秦蓁蓁的腰,卻意外發現秦蓁蓁又消瘦了一些。
“染月埋伏在府中近十載,為什麽如今幕後之人要讓她暴露出來嗯?”秦蓁蓁忽的擡起頭問道。
“……興許,他們最近要有大動作了吧。”
劉子佩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避重就輕的說道。
“前朝殘黨嗎……”秦蓁蓁垂下眼簾。
她昨天才讓染月去調查劉子佩,今日染月就來刺殺自己。
難道劉子佩和前朝殘黨有什麽關聯?
秦蓁蓁不由得想起關于劉子佩的那些傳聞。
聽說,劉子佩并不是富商劉大福的親生孩子,而是被劉大福收養的。
據她所知,劉大福雖然富可敵國,卻為人苛刻,性情涼薄。而且他家中姬妾衆多,在收養劉子佩時,家中已經有了一位長子。
既無子嗣上的憂慮,那麽劉大福當時又為什麽會突發善心,決定收養劉子佩呢?
秦蓁蓁靠在劉子佩的懷中,明明身子貼的很近,心卻離得很遠。
劉子佩,你到底是什麽人?
☆、終章
果不其然, 秦祿聽了染月的事情後大怒。原本按照規矩,是要将染月的屍首扔到亂葬崗喂狼的, 卻被秦蓁蓁和秦月白硬生生的保了下來。
“秦總管有什麽打算?”秦蓁蓁微微側過臉,看着秦月白問道。
這幾日,秦月白顯得滄桑了不少。
印象中, 秦月白總是收拾的幹幹淨淨,挂着雲淡風清的笑容。
怎麽會像現在這樣滿臉胡茬,頹靡不正?
“我準備向老爺請辭,回去歸隐田園, 了卻此生。”秦月白勾着一個不成樣的笑容。
身為秦府的奴才, 即使位居要職,照理來說, 也是沒有資格請辭的。
但是秦月白不同。
他跟随秦祿出生如死,戎馬奔波,地位早已不可與普通奴才相比。
或許……秦祿真的會答應呢?
秦月白苦澀的想道。
“可……”
秦蓁蓁正要反駁, 看見秦月白頹廢不振的樣子, 還是把快要說出口的話給咽了下去。
秦月白身居要職, 秦府的秘密,他知道的實在太多了。
恐怕,父親不會輕易放人。
出乎秦蓁蓁的意料, 秦祿居然極為痛快的放秦月白離開了。
待秦蓁蓁得到這個消息時,着實覺得有些出乎意料。
但是她也沒有多想,也許是父親看在秦月白半生勤勉忠誠的份上,決定大發善心, 放他一馬呢?
這種想法持續到了八月中,直到秦蓁蓁從劉子佩口中得知了秦月白的死訊。
“秦總管……死了?”秦蓁蓁愕然道。
秦總管武藝高強,為人謹慎機智……怎麽就突然死了?
“我今日回府中查賬,聽聞官府在崖底尋到一具屍首,那人身中數箭,臉也已經被水泡的模糊不清。”劉子佩輕嘆,“屍首的腕上系着一方絲帕,我認得……那是染月姑娘常用的手帕。”
秦月白的死,恐怕……
“是……是父親嗎?”
秦蓁蓁跌落在地,整個人止不住的暈眩。
她派熏風出府打聽了,若劉子佩帶來的消息是真的……
那麽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父親做的。
秦月白請辭是極為私密的事情,只有她和父親知道,連劉子佩都不曉得。
或許……是劉子佩看錯了?
這種僥幸的想法,在熏風到來後被無情的打碎。
“小姐,奴婢看的清清楚楚,那塊帕子……的确是染月姑娘的。”熏風的眼睛紅紅的,似乎剛剛哭過。
秦蓁蓁緩緩閉上眼,心底止不住的發涼。
她能理解父親在官場上的鐵血手段,可是父親對于秦月白的所作所為,她實在是不能理解和接受。
不論是當年母親的事情,還是如今秦月白的事情,她都沒有辦法從心底原諒父親。
天雲國最近出了一件大事,大名鼎鼎發皇商劉大福,竟然被賊人劫持,神秘失蹤了。
這個消息,引的天雲國舉國震動。
劉大福富可敵國,産業遍布全國各地,旗下的酒肆,錢莊更是數不勝數。
消息一出,連女帝李姽都被驚動了。
“秦卿,朕聽聞那劉大福的二子長居于丞相府中,此事可當真?”女帝輕撫發絲,神态慵懶。
“讓陛下見笑了。”秦祿面有羞赧之色,道:“小女不争氣,整日裏淨鬧出些笑話來,看見那劉二公子容顏甚好,竟不管不顧的将其綁入家中,實在是太過胡鬧。”
“秦相似乎對女兒格外縱容。”女帝意味不明的說道。
“蓁蓁天真爛漫,臣……實在有愧于她的母親。”秦祿嘆道。
“秦郎,那個女人早已不能生育了。”女帝面有妒色,忽然道:“秦蓁蓁只是個女孩兒,若是你想要孩子,朕能給你生……”
話音未落,就被秦祿打斷。
“還請陛下謹言慎行。”秦祿後退一步,正色道:“陛下貴為女皇,而臣只是區區丞相,低賤之身又豈能相配。”
“前朝殘黨動作最近越來越大,臣還要處理一些事情,就相信告退了。”
秦祿說完,也不等女帝反應過來,就先行離開了。
“秦祿!你!”
女帝氣極,将桌上的奏折揮落了一地。
飽滿的胸口因為憤怒上下起伏,女帝壓下心底的怒氣,道:“傳太女。”
李婧來的很快,見李姽神色不對,也不敢多說話,只是規規矩矩的請安。
“朕最近得到消息,皇商劉大福與前朝殘黨有所勾結,而劉二公子竟然長居于丞相家中。”
女帝說的又快又急,眉宇之間皆是狠厲之色。
“傳朕的旨意,丞相與前朝勾結,意圖謀反。将秦府上下打入大牢,劉家二公子……直接處死!”李婧怒道。
“母皇!母皇不可啊!”李婧大驚,“如今證據尚未找齊,怎麽能如此草率的下決定呢?”
“朕才是皇帝!就算他當年輔佐朕登基,可他仍然只是個丞相!自古以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女皇反手扇了李婧一個耳光,平時莊嚴冷靜的樣子早已不在,活像個為愛發瘋的潑婦。
既然得不到,那就摧毀他。
女帝的眼底閃爍着癫狂。
“母……母皇……”李婧愕然。
她與秦蓁蓁交好,那日去般若寺祈福燒香,看見一男子氣度不凡,便動了春心。
後來經過調查,發現那個男子竟然就是劉子佩,是秦蓁蓁看上的相公,于是,李婧也就歇了這份心思。
可是,畢竟是動過心的男子,要讓李婧親手看着他死去,到底還是做不到。
“母皇,萬萬不可!”
李婧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如今朝野剛剛平定,若是貿然對丞相出手,只會舉國震蕩!還請母皇三思。”她的額頭發紅,發髻散亂。
“好啊好啊……”女帝被氣的直打顫,“連你都要忤逆朕是嗎?朕竟然養出了你這麽一個逆子!”
“母皇……”李婧怔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李婧。
母皇平日裏做事雖然果斷狠厲,但是不至于向今日那般草率。
難道,果然如同傳言的那般,秦祿和母皇有私?
“母皇……”
李婧還欲再勸,卻見李姽不耐煩的一揮手。
“送太女回太子殿,沒有朕的命令,這段時間不準出來!”
“至于秦府……全部打入大牢,一個不留!”
仁德十二年,秦府被抄家,舉國震動。
同年,前朝殘黨與突厥裏應外合,秦府女公子于獄中被劫,調動錦衣衛與兩方勢力合并,天雲國淪陷了大半,京都岌岌可危。
女帝身體抱恙,驚怒交加,從此一病不起,于三月駕崩。
同年,皇太女李婧繼位,與叛軍簽訂協議,天雲國這一場聲勢浩大的戰亂,也因此平息。
“沒想到,我們三人再次相見,卻成了這般模樣。”
李婧穿着一身龍袍,看着坐在她對面的一對璧人嘆息道。
當初,她接近秦蓁蓁的确是別有用心,可是和秦蓁蓁相處久了之後,倒也存了七分真情實感。
至于劉子佩……
李婧轉頭看向他,從前溫潤如玉的少年如今變得越發冷漠,除了眼神偶爾會在秦蓁蓁的身上停留外,似乎世間其他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造化弄人,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纨绔女公子了。”秦蓁蓁放下酒杯,眼中無喜亦無悲。
父親秦祿死于那場牢獄之災中,母親在父親死後也病死了。和她一起逃出來的人,只有熏風一個人。
而劉子佩,竟然是前朝的皇子。
這個答案在秦蓁蓁的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她沒了父母,淪為了一介孤女,只有劉子佩和熏風對她不離不棄。
她是秦府孤女,劉子佩與她關系如此親密,自然會有人頗有微詞,甚至有當着她的面冷嘲熱諷的。
這種情況,直到劉子佩親自下令,殺了帶頭鬧事的幾人,才得以平息。
沒了這些鬧事的刺兒頭,時間一久,秦蓁蓁竟然和黨派中的人相處的還不錯。
可惜,她和劉子佩只見隔了太多東西,導致她始終無法對劉子佩敞開心扉。
“你和劉公子準備什麽時候完婚?我記得當年,你們可是好的如同蜜裏調油……”李婧感慨道。
秦蓁蓁動了動嘴唇,輕輕垂下眼簾。
“我可以一直等下去。”劉子佩忽的說道。
歲月漫長,他願意一直陪秦蓁蓁走下去,一直等到秦蓁蓁敞開心扉的那一天,多久都沒有關系。
他隔着衣袖,輕輕的握住了秦蓁蓁的手。
秦蓁蓁猛地一顫,擡頭朝劉子佩望去。
朦胧的淚眼中,當年那個風華絕代的劉家二公子,似乎正踏着一地桃花,朝她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即将要開的預收文:反派是如何崩壞的(穿書) 點進作者專欄可提前收藏
文案:
花想容看了本狗血穿越文。
書中的反派心狠手辣,視人命為草芥,唯獨對女主情有獨鐘。最後卻慘遭女主算計,死後凄涼落魄。
花想容:雖然很可憐,但是他性格那麽鬼畜,要我我也不喜歡!
然後一覺醒來,她穿成了反派的通房丫鬟。
沈夜(拍拍床):娘子,被窩已經暖好了,你快來~
花想容:等等,這畫風怎麽有點不一樣?
(陰鸷鬼畜病秧俏王爺×作天作地磨人小嗲精) 要是喜歡,就收藏一下作者專欄吧~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