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0
謝執言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盡頭,溫琦想起上次來到這裏的時候,聽到過二樓上方傳來的聲音,現下回想,難道就是他?
時隔較遠,溫琦有些忘了那時說話之人的聲線,不過謝執言既然不喜歡有人來這打擾,那麽很大概率不會有其他人,剩下的一種可能,就如同她的猜測。
溫琦坐了一會,還是站起來往樓梯方向走過去,室內安靜,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懷着探究的心情走上前去。
沒等她走到樓梯口,上方二樓開放的平層邊露出一道人影,注意到樓下的動靜,扶着欄杆朝下望去。
謝執言剛把資料收拾完畢,正要下樓,走到靠近樓梯平臺時,看到溫琦起身,可能是坐着等不及了。他走去邊上,微微彎腰探出圍欄,對着下面的人說:“溫小姐,我很快下去。”
從上方傳下的聲音在空曠的室內發出回響,溫琦恍然間覺得昨日重現,同樣也是這麽一道聲音突然從頭頂落下,因為帶着回聲的緣故,像是遙遠的呼喚,與此刻交織在一起,兩道聲音完美重疊。
溫琦擡起頭,這一次,她終于看到發出聲音的主人。
謝執言的黑色外衣已經脫下,身上穿着內搭的米白色線織毛衣,在頭頂燈光的照射下,散發出柔和的軟軟的光點,把他整個人都籠罩上了柔光濾鏡。
“真的是你。”溫琦不禁感嘆。
“什麽?”謝執言沒聽明白。
溫琦朝他招手,心情不知為何略微激動:“我那一次來到這裏,聽到有人的聲音,我現在想起來了,那應該是你吧。”
謝執言沉默了一會,似在回想,而後想起什麽,說:“你的記性沒有想象中那麽差。”說完,他踏着白色階梯走下樓。
溫琦無奈笑笑,真不知該為他對她的想法發生了改變而高興,還是該說她給他的第一印象過于糟糕,以至于他的關注點在這。
如此看來,先前的禮貌可能是他本身為人處世的教養,謝執言內心對她或許并不如預料之中那般好意。
溫琦心中暗嘆,扯了扯嘴角,她感受到的片刻溫柔,大抵只是因為突如其來的不同以往的被重視,令她失神,在想象中無限放大,僅僅自己感動自己。
等謝執言換上休閑外套下了樓到達她身邊的時候,溫琦已經收斂起略感失落的情緒。
雖說她曾經早已習慣,只不過在這裏時間長了,過多的身份光芒掩蓋了真實的空洞,讓她忘乎所以,沒了分寸。
“我們走吧。”溫琦說,她有點不想再待在這裏,把心中的些許不快情緒歸咎于這個地方。
謝執言敏銳地察覺到溫琦情緒上的起伏,不知為何忽然間變得有些低沉,他垂眸看過去,從她的表情上卻沒看出什麽。
“溫小姐是不是等得太久有些累了?”
“诶?”溫琦愣着擡頭看他,他的神情看上去并不是在敷衍,而是帶着幾分認真,幾分猜測。
她以為她把情緒控制得很好了,但沒想到還是被看穿,只好微微點頭應了這種說法,露出笑容:“你別在意。”說着朝他眨了眨眼睛,“女生嘛,偶爾就是這樣,莫名其妙的。”
溫琦才不想明說是因為誤解了你,想通後對自己有了明确認知所以才心情低落,開着玩笑糊弄過去。
謝執言又朝她看了幾眼,似乎在理解她說的話,見她神色稍稍好轉,沒再深究,接着道:“去餐廳可以走大路,也能從側門過去,距離近一些,不過有點偏僻。溫小姐覺得怎麽樣?”
“秋白他們應該早過去了吧?”溫琦想起他們耽誤了不少時間,還是不能讓他們久等,于是說,“還是從側門走吧。”
“嗯。”
謝執言走在前面,溫琦跟到他身後,由他帶着,從樓梯口下來的地方往右手邊走去,走道逐漸縮緊,他們兩人每走一步,踏在地面發出的腳步聲都在兩側的牆壁間來回折射,形成悠長的回響。
溫琦記得這條路,正是她第一次來這時走的過道,只不過現在面前多了一個人。望着謝執言的背影,她忽然覺得其實沒必要這麽肅穆,反倒安穩下來,連回音聽着都像是為此奏出的樂章。
這處的建築看着也不再是一個冷冰冰的磚石堆砌而成的物體。大概是受到設計此處的建築師的影響,融入了他的思想之後,建築物瞬間活靈活現仿佛有了生氣一般。
而謝執言本人雖然不像她所想的那般嚴肅,但也不是那麽親近,隔着一個理想的尺度。偏偏這種尺度最難逾越,想要更靠近一步不是,遠離也不是,溫琦注視着他,抿了抿發幹的嘴唇,內心陷入她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感覺之中。
出了門,室外的冷意瞬間裹挾而來,溫琦攏了攏風衣,擡頭看去身旁的人。謝執言恰好轉過身來,兩人在昏暗的燈光下對視一眼,瞳孔映照出二人身影,看到對方額前的發絲被風帶着揚起,在空中舞動。
溫琦看着他頭頂上的發絲被風吹得淩亂,而她的長發也随着風在面前張牙舞爪,落在身前,她伸起手順開那幾縷飄起的頭發,覺得好笑,忍不住彎起眉眼,咧着嘴笑出了聲。
謝執言抓了抓頭發,看到溫琦忽地展開笑顏,笑得如此開朗,笑容在明暗之中閃爍,也不由地跟着彎起嘴角。
或許是夜裏的昏暗隐去了他的莊重,微弱的光線又帶給他一點勇氣,他不知怎的,伸出了手,把落在溫琦肩膀上一縷染成棕色的頭發輕輕挑起。
她的頭發很軟,落在手心裏有一點微癢,大拇指摩挲着根根分明的發絲,柔順的質感比起平常使用的紙張還要細膩。
握了一會,謝執言才反應過來,連忙放開,那縷發絲從半空中落下,飄起幾根細發,而後重新落回溫琦的肩膀。
溫琦的笑聲戛然而止,對方突然的動作另她措手不及,愣在原地,她失了神,但謝執言的每一個細小動作又全部落入她的眼中,她瞪起了眼睛,覺得心髒被猛地一擊,在頭發落下後,仍舊咚咚加速狂跳着。
謝執言背起手往後退了一步,風從兩人中間穿過,他的聲息像是被風吹着起伏不定。
“我……我并非有意……”說的話完全失去了沉穩,聲音飄起幾分。
溫琦意識到剛才的動作怎麽解釋都顯得無力,甚至連她也差點陷入那種恰好的暧昧氛圍之中,她連忙擺手不願意承認,“沒,沒事。我知道……”
空氣中沉默下來,謝執言的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麽。
溫琦晃過神來,臉頰開始發燙,在涼風之中尤為明顯,她側過身,伸手用手背探了探臉,明明是深秋時節,燥熱感卻持續無法消失。
“我們,還是先走吧。”溫琦覺得他們不能再停在原地了,扯出理由,“他們應該等急了。”
“嗯。”謝執言的聲音淡淡傳來,此刻毫無波動。
兩個人默契地不再交流,中間自覺隔開了一人的距離,從近道的小路走出,一路無話。
等到達園內餐廳的時候,謝執言朝服務人員交代了一聲,又對溫琦微微點頭示意,率先往另一邊走去了。
服務人員上前來招待溫琦,溫琦瞄了一眼離開的謝執言,又伸手摸了摸臉頰,體溫随着一路走來在未注意的時候就變得正常,她這才應下,跟着服務人員往裏面的包間走去。
賀祝維和季秋白已經點完菜坐了一會,遲遲不見溫琦他們過來,還想打個電話,不一會包間的門就被打開,看到溫琦一個人走了進來。
賀祝維連忙站起身,對着她招手,一邊問道:“琦琦,你們怎麽這麽慢啊?”他注意到另一個人不在後面,“哎,那個謝工呢?”
溫琦走進室內,賀祝維一如既往的熱情激起她再次回想起剛才與謝執言之間的事,支吾着道:“他,他在後面,很快會到。”
“哦。”賀祝維沒有多想,直接将她帶去季秋白身旁的位置,“那你先坐,我給你倒杯茶?還是喝果汁?”
“果汁吧。”溫琦朝季秋白點頭示意,而後坐下應道。
幾個人又等了一會,沒見謝執言回來,季秋白望向門口,又轉而看向溫琦,疑惑問:“師哥不會又臨陣脫逃了?”
溫琦咦了一聲,剛才他也沒出餐廳啊,這是什麽情況?臨陣脫逃是什麽意思?她低眉轉了轉眼珠,不确定道:“應該不會,他可能去了洗手間。”
賀祝維左右瞧瞧,眼見飯局就差了他一個人,急脾氣上來,拉開椅子站起來,說:“那我去找找。”說完,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季秋白察覺到不對勁,眼前的溫琦似乎隐瞞着什麽,現下只有她們兩人,直接問道:“溫琦,師哥他怎麽了?有什麽事你可以放心告訴我,他這樣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什、什麽?”溫琦愣了下,不明白季秋白話中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季秋白嘆了聲氣,想了想也不是不能說,于是道:“你也領教過了,他不喜歡有人去他工作室,同樣的,這種多人飯局他也不喜歡,曾經他也失約過好幾次。今天他說讓他去接你的時候,我就隐隐猜到他可能又是找了借口,借此機會直接溜了。”
溫琦聚精會神聽着,差點以為謝執言是什麽豺狼虎豹,原來季秋白指的是這個。
不過真沒想到他還有這一面啊,說起來今天本是賀祝維要去接他,後來謝執言突然插入,難道真是為了逃飯局,才有了這麽一出嗎?
溫琦再次陷入自我懷疑之中。
謝執言到底是個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