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夏之前收完作業後, 抱着作業去了行政樓的數學辦公室。
現在是早自習時間，除了英語和語文老師，其他科的任課老師很少會這麽早來。數學辦公室裏也沒幾個老師, 夏之前敲門進去，數學老師韓響在。不光韓響在, 班主任黃友良也在。
黃友良算是高二二十幾個班裏最負責任的班主任了，他每個周五都會找其他任課老師詢問班裏的學習情況。
韓響正在手機上看着小說，邊看着邊對黃友良道：“顧星星我自然會多用點心，但是宋崇, 我再用心也白搭。那就一渣男，不論多少感情給他都是錯付。你別說我了，你問問其他老師是不是這麽說。”
“是這個樣子……”黃友良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 但随即理智回籠, 道：“哎呀，韓老師你怎麽能這麽說學生呢，他還是個孩子啊。而且昨天下午，你不也說他上課都不看漫畫了嗎？”
夏之前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叫了一聲：“老師。”
韓響擡頭看了一眼夏之前, 應了一聲：“進來。”
黃友良看到夏之前，臉上頓時有了笑容。夏之前是班上的尖子生, 他去找老師了解情況的時候，每個老師都誇。
夏之前進門叫了黃友良一聲“老師”，黃友良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韓響看着她把作業本放在桌子上，問了一句：“都收齊了麽？”
夏之前道：“沒齊, 還是後排那幾個。”
“行。”韓響不在意地道。每個班裏都會有這種學生，反正都是在後排，上課讓他們站着上也不會影響前排同學學習。
夏之前站在桌前, 看着韓響和黃友良，想了想道：“宋崇交作業了。”
她一說完，韓響和黃友良四只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了她。
韓響先反應過來，他不可置信地哼笑一聲，問道：“放在哪個位置了，我得拿出來瞻仰瞻仰。”
夏之前把宋崇的作業翻了出來，翻出來後，黃友良拉着椅子湊到了韓響身邊。
韓響打開作業本，宋崇的作業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還別說，宋崇雖然不學習，但是寫的一手好字。不規整，但有風骨，淩厲好看。
韓響看着作業，道：“就做了三道題啊。”
他這一說，黃友良道：“哎~韓老師你怎麽能這麽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宋崇交作業，能交作業就是很大的進步了。”
韓響也是随口說說，他當然也覺得宋崇這是進步。韓響性子雖然冷淡，但作為老師，學生肯學習他還是挺欣慰的。
他看了一眼這三道題，道：“倒是都做對了。”
夏之前想起昨天的事情，道：“都是顧星星給他講的。”
黃友良一聽，“哎呀”一聲笑起來：“看吧看吧，還是要有個同桌，在旁邊給他做榜樣啊。顧星星真是個好學生，不但自己愛學習，還感染了宋崇都轉了性。”
韓響合上數學作業本，笑着道：“也不一定是轉性，說不定是春天來了呢。”
現在是秋天，韓響說的“春天來了”，自然不是說的季節。黃友良做了這麽多年班主任，整天浸泡在荷爾蒙正開始旺盛的少男少女之間，平時見得多了，自然也懂韓響的意思。
可他篤定地揮了揮手，對韓響道：“哎~韓老師，你可不要胡說，顧星星也只是幫助宋崇而已。我敢打包票，他們兩個絕對不會有春天。”
師生三人正聊着，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一二班的數學老師推門走了進來，看到黃友良，數學老師一笑，道：“喲~黃老師又來了？”
他邊說着邊走了進來，他進門後，身後的許清晏也随着一并來了。
一二班的數學老師程遠是一班的班主任，平時高二年級班主任開會會和黃友良經常碰到，再加上黃友良經常往數學辦公室跑，他跟黃友良關系不錯，是能開得起玩笑的關系。
許清晏進門後，先同黃友良和韓響鞠躬叫了一聲老師，然後視線收回，抱着作業本放在了程遠的桌子上。
在程遠進門的時候，夏之前朝着他也鞠了鞠躬。程遠看着夏之前，再看了一眼身邊的許清晏，笑着道：“你們兩個怎麽不打個招呼啊，我記得高一夏之前你還在一班的時候，和許清晏關系不錯啊。”
夏之前進諾德的時候，一開始就分在了高一一班的精英班。高二的時候，一班劃成理科班，除了文科的學生走了以外，選擇理科的夏之前也離開去了十班。要說夏之前的成績，留在精英班是綽綽有餘的。當時夏之前選擇調班，程遠還找她談過。但小姑娘性子挺倔強的，說走就走，誰也沒勸住。
她以前是高一一班的數學課代表，經常來數學辦公室，韓響也熟。到了十班後，直接讓她做了課代表。
要說在辦公室裏，兩個人不好打招呼，但是不能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啊。
在他說完後，許清晏低着頭沒說話，夏之前也只朝着他笑了笑。外面早自習的鈴聲響起，夏之前對韓響道：“老師，那我先回去上自習了。”
“嗯。”韓響揮了揮手。
夏之前打過招呼，和老師們告別，離開了辦公室。
“這小姑娘……”程遠看着夏之前離開，無奈地笑了笑。
周五下午的最後一節課，班裏的浮躁就已經壓不住了。講臺上老師說什麽，下面的學生也是聽不進去一點了。
放學的鈴聲一響，老師說了下課，頓時，教室裏的同學們像脫缰的野馬一樣狂奔出了教室。
教學樓走廊裏瞬間全是學生們的歡呼聲和吵嚷聲。
周末兩天假，各科老師也都布置了作業，顧星星一邊想着，一邊收拾着書包。她這次放假回去，準備把所有的課本都帶回去。兩天的時間，足夠她鞏固這周學習的內容，還有預習下周的內容了。
周末別人在玩兒，她卻在學習，這無形中也是一種追趕。
顧星星收拾着書包，同時把沒收宋崇的漫畫書拿出來還給了他。漫畫書還給宋崇，顧星星叮囑道：“周末兩天你可以在家看漫畫，但是不要熬夜了啊。”
宋崇昨晚熬夜，今天狀态很不好，有幾節課都在睡覺。
漫畫書被放在了課桌上，宋崇垂眸看了一眼，應了一聲：“嗯。”
少年回應淡淡，顧星星收拾着書包的動作慢了下來。她看了一眼宋崇，猶豫了一下後，問宋崇道：“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啊？”
從今天早自習前開始，不知道宋崇是沒睡好覺，精神不濟，還是其他別的原因，顧星星總覺得她和宋崇說話的時候，宋崇好像有些冷淡。
她這話一問出來，宋崇就側眸看了她一眼。
女生手上還拿着書包，收拾課本的動作都停了。她歪着頭，馬尾垂在了肩側，一雙狗狗眼漆黑明亮，正滿眼探詢地看着他。
宋崇對上她的眼睛，半晌後，他抿了抿唇，收回了視線。
“沒有。”
“那就好。”
宋崇：“……”
從宋崇那裏确認他不是生她的氣，顧星星又開心起來，她邊收拾着書包，邊對宋崇道：“那你記得做作業啊，要是有不會做的，可以随時問我。”
她說完這些後，宋崇就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顧星星擡眼看着他，問道：“你要回家了啊？”
“嗯。”宋崇沒多說，應了一聲後，道：“走了。”
“哦，好……”顧星星點頭，“下周見”還沒說出來，宋崇已經走了。
看着少年修長單薄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顧星星抿了抿唇。一想到周末兩天都見不到宋崇，顧星星覺得心裏稍微有些空落。
但她很快打起了精神，趕緊把手上的東西都收拾好後，離開教室回了宿舍。
宿舍裏，方筱筱和黃薇已經在昨晚和今天中午的午休期間把行李收拾好了。顧星星回去的時候，兩人正準備走，和顧星星告別後，倆人拎着行李箱飛快地跑走了。
整個宿舍樓裏，到處都是拉動行李箱的聲音。顧星星看着她們離開，笑了笑後，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其實顧星星也沒什麽好收拾的，她從西城過來帶的行李，基本上都放在表叔家了。來上學，也就帶了兩套校服和一些日用品。
顧星星正在收拾着的時候，宿舍的門被推開，許清晏走了進來。顧星星沖許清晏笑了笑，許清晏也點了點頭，進門開始收拾東西。
許清晏回宿舍一向很晚，就算是周五放假的時候，也能這麽沉得住氣，不愧是全級第一。
想到這裏，顧星星想起了昨天在洗漱間聽到黃薇問許清晏的話來，她看向許清晏，問道：“我們學校周天下午就可以返校嗎？”
正收拾東西的許清晏擡頭看了看她，顧星星笑了笑，道：“我昨天聽到黃薇問你來着。”
“嗯。”許清晏道。
顧星星得到回答，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你要周天下午提前回來麽？”許清晏問。
“啊？”這還是許清晏第一次主動跟她搭話，顧星星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後，笑着道：“可能吧，但是不一定。”
其實顧星星是想提前回來學習的，但這是她來江城的第一個周末，結果還提前返校了，表叔不一定會同意。
許清晏聽了她的話，沒再繼續問。
顧星星收拾好東西後，和許清晏道了別，走出了宿舍。
顧星星離開宿舍，走出了校門。
周五學校放學，比往常要熱鬧得多，住校生們也都回家，學校門口停滿了私家車。學校門口人來人往，顧星星找了個人比較少的地方站定了。
昨天表叔打電話說今天是表嬸來接她，還确認了接她的時間，現在已經快六點了。她擡眼看了看停在路邊的私家車，拿出了手機。
電話撥通，聽筒裏傳來熙熙攘攘的吵鬧聲，還有車子的汽笛聲。
“喂。”翁淑如的聲音傳了過來。
聽電話那邊的聲音，翁淑如像是已經到了車門口，顧星星邊朝着車輛停靠的地方走着，邊問道：“表嬸，是我，你現在在哪個位置，我過去找你。”
顧星星正找着翁淑如的車，電話裏翁淑如歉意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現在在啓渝高中的門口呢，佳安說今天天氣熱，讓我早點過去接她，不然她在外面等着挺曬的。要是真讓她等，她肯定又要發脾氣，一時半會兒也哄不好，所以我就先來這邊了。”
說完，翁淑如聲音放軟，道：“我也是剛從公司過來，不好意思啊星星，嬸嬸太忙了，都忘了打電話跟你說一聲了。”
聽了翁淑如的解釋，顧星星忙道：“沒事沒事，先接表姐就好。”
“嗯。”翁淑如淡淡應了一聲，道：“那你先等一會兒，我接了佳安，就過去接你行嗎？”
“好。”顧星星答應。
翁淑如笑着道：“那挂了。”
說完，翁淑如挂斷了電話。
電話裏傳來了盲音，顧星星站在學校門口，看了一眼上車的同學們，收起了手機。
今天确實是挺熱的，不光太陽明媚，空氣中還有些悶熱，像是要下雨了。顧星星來到江城，其他的倒是還好，最不适應的就是這裏的氣候了。
西城地處西北，氣候幹燥，氣溫也低，現在這個時候，正是最舒服的時候。騎在馬上，幹淨的風吹過草原，吹在頰邊耳邊，清爽又舒服。
顧星星從小在西城，耐寒不耐熱，這一會兒的功夫，身上已經熱出了些汗。
宋崇在離開教室後，徑直走到了學校門口。今天學校門口的景象，比以往要熱鬧得多。身邊不少同學背着書包跑過，偶爾還能聽到父母叫孩子，或者孩子叫父母的聲音。
周末是學生的狂歡，除了可以不用上學外，還能和家人相聚，和朋友見面，每個人都有自己在校外的生活圈子，其樂融融，舒适溫暖。
宋崇擡眸安靜地看了一眼，轉身走入後耳街。但在走進後耳街後，他轉過身來，重新走回了學校旁邊。
他站在一棵樹下，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校門口，看着一個一個的同學從校門口走出來。
不出多久，他看到了顧星星。
顧星星手上沒拿多少行李，她出門後先朝着停車的方向看了一圈，看完以後，拿出手機邊打着電話邊往車子那邊走。
而沒走多久，她就停了下來。兩人隔着不遠，顧星星沒有看到他，但宋崇能看清楚她的表情。打電話的時候，禮貌乖巧，電話挂斷，女生眼睫垂落，眼底閃過一絲未明的情緒。但是這情緒轉瞬而逝，她可能是覺得有些熱，擡眼想找個涼快的地方。可掃了一圈，又覺得沒意思，索性就站在那太陽底下曬着了。
她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高馬尾烏黑長直，陽光下，她眉眼間更有一種桀骜而堅韌的英氣。
“顧星星。”宋崇叫了一聲。
顧星星正站在那裏等着翁淑如過來，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她循着聲音回頭，看到了站在樹下的宋崇。
“宋崇……”顧星星眼睛裏的光像是瞬間點燃的篝火，她笑起來，低聲叫了宋崇一聲後，小跑着到了宋崇身邊。
“你，你怎麽還沒回家？”原本以為在教室就算告別了，顧星星還覺得有些失落呢，沒想到在校門口又碰到了。
她還以為要下周才能再見到宋崇呢。
女生跑過來後，像是枯萎在河邊的青草重新茂盛了起來，宋崇看着她眼睛裏的光，道：“給你個東西。”
“啊，什麽？”顧星星疑惑了一下，但同時已經張開了手。宋崇從他的書包裏拿了個東西，放在了顧星星的手上。
這個東西不小，剛好站在了顧星星的手上。一陣細微的風吹過，像是吹起了它的鬓毛，它的四蹄彎曲，像是在踏風奔跑。
它身上的每個地方，都有雕刻刀細膩撫過的痕跡，淩厲的雙眸，飄逸的鬓發，噴張的肌肉線條……
它就這樣安靜地站在她的手上，像是在她的手心奔跑。
是一匹木雕駿馬
顧星星雙手張開，拿着這個木雕馬，它太過生動，甚至讓顧星星想起了在牧區草原騎馬時的場景。
每個周末，她都會從家裏去牧區，牧區裏全是駿馬，她也擁有自己的馬。白天爸爸陪着她在草原騎馬，馬蹄踏過草原，追逐烈日。晚上，則在帳篷前燃起篝火，天際邊，是漫天的繁星銀河。
顧星星的心像是被什麽輕柔地撫摸了一下，她不在乎，但她并不是沒有情緒和感覺，在今天這種別人都回家和父母團聚的時刻。從來到江城起，那種堆積的思念，像是在一個火星的迸破間被點燃了。
顧星星擡眼看着宋崇，宋崇看着她，道：“上次拿了你的皮筋，還你的。”
上次還是和九班的籃球比賽那次，宋崇拿掉了她的皮筋。第二天，她問宋崇有沒有小馬，宋崇說忘掉了。
他其實沒忘，只不過這只小馬要花費很多的時間，所以他做完了才給她。
顧星星咬了咬唇，她低頭看着小馬，擡眼時，眼睛比剛剛更亮了些，她問：“你昨天熬夜是因為做它嗎？”
宋崇看着她，淡淡應了一聲：“嗯。”
他熬夜給她做禮物，她今早上還懷疑他熬夜看漫畫，也怪不得宋崇今天不願意搭理她。顧星星笑了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白眼狼。
“宋崇。”顧星星叫了他一聲。
“嗯。”
顧星星看着他，眼底的笑容無限放大，像是把所有的光芒都裝了進去。
“能遇到你，是我來江城最開心的一件事情了。”
宋崇眸光一動。
她已經完全開心起來，不但變得茂盛，還像是開了花兒。她一會兒低頭看看小馬，一會兒擡頭沖他笑，宋崇看着她，心底有個地方動了一下。
顧星星正愛惜地摸着小馬的時候，她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她笑容一收，趕緊把電話拿了出來，看到來電顯示，她馬上按了接聽。
顧星星還沒說話，顧佳安不耐煩的聲音就從聽筒裏傳了出來。
“你在哪兒呢？”
“在校門口的樹這裏。”顧星星回答完，道：“你們到了啊？”
“你還等着別人去接啊，我們在路口，自己過來。”顧佳安不耐地說完，電話就挂斷了。
電話裏顧佳安的聲音很大，宋崇不光能聽到內容，也能聽到她說話的語氣。但顧星星并不在意，她現在有更開心的事情。
她挂掉電話，沖着宋崇一笑，道：“我得走了。”
顧星星搖了搖手裏的木雕，對宋崇笑着道：“謝謝你的小馬。”
說完，顧星星轉身離開。顧佳安只說在路口，顧星星還不知道在哪個路口，她得抓緊去找，要是去晚了，顧佳安又會發脾氣。
顧星星剛離開樹下，身後宋崇叫了她一聲。
“顧星星。”
“啊？”顧星星停下腳步，回過了頭來。
宋崇看着她，從樹蔭下走了出來。夕陽打在他的身上，像是給他渲染了一層薄紗般的暖色。
他走到她的身邊，安靜地擡起手，放在了她的頭上。
少年的手修長分明，放上來時的動作格外輕，顧星星的頭下意識往下一壓，不一會兒，少年的手指輕輕的在她的發間輕揉了幾下。
他的動作很輕，顧星星甚至能感受到他手指間的風，細膩而溫柔。
顧星星擡眼看着宋崇，宋崇收回了手。少年桃花眼裏漾着遠處夕陽的光輝，裏面倒映着她的身影。
“周一見。”宋崇道。
作者有話要說： 顧星星：我們不是明天就見面嗎？
宋崇：這個時候我還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