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她總不睡覺

第16章 十六

莫啞順着沈靈的手電筒的光望去，只見地板上有一堆黑色的東西。

那是灰燼。

沈靈走過去摸了一下那堆灰燼，發現那是溫熱的。也就是說，在不久之前，有人到這裏燒過東西。此時莫啞也沒有閑着，她照了下床的附近，照到了一角還沒有燒幹淨的紙錢。

那一角紙錢上寫着一個“子”字，沈靈以前跟着爸媽給先人們買紙錢的時候，經常會見到這種紙錢。如果她沒有猜錯，這紙錢上應該印着這麽一句話：“保佑子孫後代發財。”

沈靈啞然失笑。若是有人在這裏燒紙錢求那只鬼饒命的話，用這種紙錢實在是太不合時宜了。這算是認了那只鬼為祖宗，不僅求她饒命還拜托她保佑自己發財嗎？

和沈靈相比，莫啞的心裏有些沉甸甸的。她把自己的手電筒指向了一旁的書桌：“沈靈，要是有人進來過，我想他應該不會活着出去的。”

在那書桌上，正趴着一只黑色的蟲子。那蟲子通體漆黑，大小和筆帽差不多。莫啞把它翻了過去，看到它的腹部上有着三角形的劃痕。

那只被翻過來的蟲子蹬着六條腿，掙紮着翻了回去，接着就往莫啞的手上咬，但是它剛一碰到莫啞的手，就趕緊縮了回去。

沈靈看着那只蟲子，心中忽然湧起強烈的惡心和不适感。這只蟲子的确和沈岚眼裏的很像，只是沈岚眼裏的要小很多。沈靈眼裏的寒意漸盛，她幾乎要立刻去捏碎那只蟲子。

莫啞攔住了她：“讓許常思看看它吧。”

這一晚沈靈睡不着。也許是因為之前經常熬夜，她清醒得很。她越是清醒就越是能想起往事，她記得許常思第一次幫沈岚治病的時候是在去年，那時沈岚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莫啞在一邊幫着忙。她是在七歲那年被許常思撿回去的，一直跟着許常思。因為沈靈是沈岚的親姐姐，許常思要用沈靈眉心處的血做點巫術，讓莫啞遞一把刀子過去。

莫啞手忙腳亂地在櫃子裏翻了一通，最後遞過去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許常思割破了沈靈的眉心以後才發現那把刀是她用來驅鬼的……

許常思開始責罵莫啞，而沈靈什麽也聽不到。在血液從眉心那裏往下淌的時候，她只看到了聞到血的芳香以後，從沈岚眼睛裏瘋狂地爬出的一只只黑色的蟲子。它們有的滾落在了地上，腹部朝天，上面有着深深的三角形劃痕。

很多年以前，她們的奶奶用銀針挑起一個嬰兒的眼皮，将兩只很小的米粒似的玩意兒撒在嬰兒的眼睛上，那“米粒”碰到眼白以後動了兩下，接着便不見了，不知去了哪裏。

那時才四歲的沈靈正在不遠處站着，她倚着房間的門框看着她們，并不知奶奶究竟在幹什麽。

晚上。莫啞把簾子拉了下來，和沈靈并排躺着。

沈靈躺在莫啞的床上，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遠離了污穢之物以後，那血痕已經隐去了。

睡在她身側的莫啞小聲說道：“那只屋子裏的鬼沒敢把我們怎樣。也是，我們兩個一個是喝過許常思的藥酒的，一個是眉心有着驅邪的血痕的人，她能怎樣呢？”

夜深人靜的時候，沈靈睜着眼睛。那裝着那只蟲子的瓶子被放在莫啞的抽屜裏，在夜裏，那只蟲子不斷地劃拉着瓶子，發出了些許聲響。

這聲響無比清楚地鑽進了沈靈的耳朵裏，讓她一次又一次地想起奶奶的發亮的銀針。

沈靈直到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才回了家，那時夏成沒在家，說是和同學玩去了，等會兒就回來。這時沈靈正好要做飯，她發現醬油沒有了，讓夏成帶點回來。

夏成現在盡量避免和惠天來往，而惠天也沒空和她在一起。她和夏海忙着自拍秀恩愛，兩人還買了戒指，戒指上刻着兩個字。那兩個字是從他們的名字裏取出的，組合起來叫“夏天”。

這聽着是很浪漫的。

夏成提着筐子走在超市裏，一面逛着一面玩手機。看到夏天這兩個字，她停了一下。

這時她擡起頭，正好看見了一邊的醬油。對了，沈靈讓她買醬油來着，可是沒說要買什麽牌子的。

夏成默念了一下那兩個人的名字，然後準确無誤地在貨架上取出了兩瓶：“嗯，一對海天醬油。”

她帶着這對海天醬油回了家。沈靈問她怎麽買了兩瓶回來，她回答說她喜歡吃醬油。于是，沈靈燒魚的時候特意多放了一些醬油，請她一塊兒吃。

以前沈岚受了委屈的時候，沈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就拼了命地給她做好吃的。

如今沈靈也想給夏成做些好吃的。她不知道她是想安慰那個三十歲的，哭得一塌糊塗的夏成，還是想安慰眼前這個人。

只是她們兩個原本就是一個人的，不是嗎？沈靈想起莫啞說過的話。夏成也是會被親人逼上絕路的，從她三十歲時的生活來看，她的确是被親人逼上了絕路，他們讓她沒有家。

被醬油鹹得灌了好幾杯水的夏成在沈靈的注視下，勉強地笑道：“很好吃。”

沈靈直接把大半條魚撥到了她那邊。

今晚夏成睡得很早。夏成發現近來她不太熬夜了。倒是沈靈，這個起初聲稱自己早起早睡，生活規律的人最近常常熬夜，可以抱着電視機一直看到半夜。

夏成關上房門前望了眼客廳。沈靈還是那個樣子，她看着電視，但是實際上一點也不在乎電視上的內容。

沈靈坐在那裏，不斷地看着表。看了一會兒後她察覺到自己和往常有些不一樣。以前她也會很焦急地等着那個夏成出現，那次她是等着驗證她的推測。

而現在……

她只是想見到那個人而已。她想知道夏成哭泣以後是否好好地活着，想看到她開心地看着電視的樣子。

她現在很想見到那個人，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