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希望曙光
劇烈的火光四處沖散開來,即便是實驗樓冰冷的鋼化玻璃，也在劇烈的爆炸中被轟成了碎片。
熱浪一波接一波的從身後席卷而來,賀戎站在風中,背後映襯着火光，他似乎又看到了那時貝爾諾地下實驗室最後的結局，也是如此一般。
所有的一切都将被燒毀,病毒,資料，包括人類所犯下的罪惡。
卡亞瑟的手掌用白色繃帶随意的包紮着，有鮮紅色的血一層層浸透出來,将掌心重新染上一層紅色,就好像眼前這鋪天蓋地的火焰般刺眼。
那些東西，那些奇怪的不該存留于世的生物，包括楊亞，就這樣在火光中被燒成了灰燼。
或許她們也是殘忍的，可是這個世界已經千瘡百孔，僅僅是喪屍就讓人類招架不住，它禁不起更多的變數了。
“賀戎……”卡亞瑟微微垂眸，她向前一步，站到賀戎的身邊，用平靜的語氣問道，“你說的那個老師，和你還有楊亞都是什麽關系。”
賀戎手指緊了緊，複又松開，然後緩緩的轉過身來，踱着步子往前走去，“我的老師是霍爾博士，他是美國，不，是全球最傑出的生物博士。他一生只有兩個學生，一個是我，一個是楊亞。”
“為什麽？”卡亞瑟蹙了蹙眉，像這種傑出的人才，不應該有很多學生趨之若鹜嗎？
“大概是……這個世上只有我們兩個是天才吧。”賀戎伸手撥了撥額前根本就不存在的頭發，唇角微翹。
卡亞瑟嘴角抽搐，忍不住一腳踢了過去，“你能不能說點正經的。”
賀戎笑了笑，沒有眉毛的他顯得有些滑稽，所以即便正了正色還是覺得他不夠正經，“楊亞确實是天才，但他還是個偏執狂。他從來就不在乎死多少人，又犧牲多少人，他只在乎他自己的科研成果。他是個科學瘋子，而且是個沒有人性的科學瘋子。”
“瘋子？”卡亞瑟微微蹙眉，“我覺得用變态這個詞去形容楊亞才差不多。”
“嗯。”賀戎輕聲應了應，“他的瘋狂是建立在全人類的痛苦上的。卡亞瑟，你記不記得我曾在地下實驗室裏跟你說過，喪屍本就是人為，而造成這個大災難的，就是楊亞。”
“當初他為了得到克隆技術的資料，不惜拿槍威脅霍爾博士。老師不是那種容易屈服的人，所以寧死也不曾肯把克隆的技術教給楊亞。”
卡亞瑟抿了抿唇，“那為什麽霍爾博士就肯把克隆技術教給你了？他怎麽不怕你是第二個楊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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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是真正的天才呀。”賀戎狠狠揉了一把卡亞瑟的頭發，“你倒是說說，我這樣的人看起來像是變态嗎？”
卡亞瑟冷冷瞥了他一眼，“你看起來是不像，但是你也有可能是斯文禽獸。”
賀戎忍不住輕聲笑了笑，卻還是嘴欠的道，“如果你把自己借我禽獸一下，我是可以考慮當一個斯文敗類的。”
翟秋柏輕輕咳嗽兩聲，打斷他們的對話，倒是提醒了卡亞瑟，她又想起來一件事兒，轉過來朝着翟秋柏問道，“那爸爸呢，爸爸跟霍爾博士是什麽關系？”
“我？”翟秋柏眉心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淡淡笑笑，“我和他是十多年的好友，當時末世爆發時，是我發現了楊亞行兇殺人，你還記得我給你打那的最後那個電話嗎？”
“記得。”卡亞瑟聲音不免沉了沉，“我那個時候以為爸爸你出事兒了。”
“其實并沒有，只是楊亞的人追到了我。”翟秋柏輕輕嘆了口氣，“我逃開了喪屍，卻沒逃得過他們。”
卡亞瑟沉默了一瞬，“那我和他……也有關系嗎？”
翟秋柏眼皮一跳，這孩子是知道了什麽嗎？
“來來來，我告訴你。”賀戎不動聲色的伸手一勾，勾住卡亞瑟的肩膀，将她扯進自己的懷裏來，伸手撥弄着她的頭發，“你是霍爾博士按照她女兒的樣子克隆出的第一批克隆人，嘛，就等于每次被我拿來視線的小白鼠啦，啊——痛痛痛！”
賀戎還沒來得及說完，捂住肚子就蹲了下去。
卡亞瑟揉了揉手腕，手上的繃帶有散了開來，她面無表情的纏繞起來，然後頭也不回的朝着賀戎她們來時的軍車走去。
其實當初克麗絲出現的時候，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或許當自己什麽都不知道才是好事吧？雖然答案就在眼前，可是卡亞瑟卻不想去捅破那層窗戶紙了。就當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吧。
“為什麽不告訴她呢。”翟秋柏淡淡的道，他的那目光看向卡亞瑟的背影，可是話，卻是對着賀戎說的。
“說什麽？”賀戎懶懶的雙手互抄，就這樣站着，“說她其實并不是克隆人，說她有父親，甚至就是我們一直提到的那個霍爾博士？”
賀戎輕聲笑了笑，“翟先生，其實當初老師把卡亞瑟的身份偷梁換柱變成克隆人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一輩子都不讓她知道這個事實了。”
畢竟，至少仍然存有人性的卡亞瑟，即便以着克隆人的身份生存，也比克麗絲那樣毫無人性的殺人機器要有意義的多。
老師他，正是不希望卡亞瑟一生只活在黑暗之中，享受不到溫暖與關愛，才會将卡亞瑟托付給翟秋柏一家的啊。
其實當一個克隆人，也沒什麽不好的不是嗎？
至少她還有愛，還會去愛，她的良心還沒有被這個了無生氣的世界泯滅。哪怕一切都燒成了灰燼，春風吹來，還是會複蘇起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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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緩緩開入南江基地的廢墟，卡亞瑟側頭看去，這裏還是一如既往的破敗，廢舊的小帳篷旁，有不少女人裹着薄薄的衣服站着。
有男人走過來，挑挑揀揀，從口袋裏摸了一袋餅幹，就準備拉着女人進帳篷。
女人嫌少，不幹。
男人便直接粗暴的甩開她，甚至将她甩在地上，然後其他的便有更多的女人沖着那塊餅幹蜂擁而上。
卡亞瑟一路看來，已經漸漸的開始木然的看着這一切。她知道人為了活下去可以有無數種手段，低賤，卑微，她們都無所謂，因為只要能夠活下去，什麽都願意做。
可是卡亞瑟并不贊同這樣的做法，哪怕是她身後的秦瑤……估計也不願意茍同。
卡亞瑟想起自己在楊亞的實驗室裏的手術臺上找到傷痕累累的秦瑤的時候，她瘦弱的可怕，但還是死死撐着。就分神了這麽一瞬，卻沒想到眼前猛地有一個女人從帳篷中竄了出來。
“卡亞瑟——！”汽車急剎的聲音響起，林妍言直接撲到車前，雙手按在車前蓋上，試圖狼狽的将卡亞瑟這行人攔下。
莉娜厭惡的升起車窗，吩咐司機開車離開。
“卡亞瑟！求求你，帶我走，我不想再在這裏待下去了。”林妍言拼命的拍着車窗，她的腹部高高的隆起，可是臉色卻面黃肌瘦，全無先前的光彩。
卡亞瑟看見她是從西巷口出來的，那個地方，是南江基地有名的紅燈區。不禁蹙了蹙眉，強制着自己沒有面露厭惡的神色，語氣淡淡的道，“林妍言，看在西裏爾的面子上，我不會怎麽樣你。但是也請你記清楚了，我不想見到你。”
“不行！你答應過你哥哥的！你說過會照顧我！還有秦瑤！秦瑤你不守承諾！你說過會照顧我的！”林妍言攔在車前，有些歇斯底裏。
人被逼到絕境的時候，要麽撐下去了，要麽就瘋了。
而林妍言，已經快要趨向于後者。
當初是她自己趕走了秦瑤，甚至出言諷刺讓她去賣身求生，可是現在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落到這步田地的竟然是自己。
“林妍言，我求求你離開行麽！”卡亞瑟覺得自己早就該和莉娜一樣，冷下臉來合起車窗。林妍言的出現，不可避免的讓她想起西裏爾，那段刻意被遺忘的記憶，又一次湧現上來，沖擊着她的腦海。
“不……不行！你一定要帶我走！一定要！”林妍言眼見着車子要發動，死命的伸手扒着車門。
“我嫌你髒！”卡亞瑟并不想說出這麽傷人的話來，可她實在是接受不了，西裏爾生前這般護着林妍言，她卻在他死後這般的糟蹋自己。
她對得起哥哥嗎？
對得起一路照顧她的秦瑤和羅琳嗎？
林妍言突然僵硬在原地，她的臉色變了又變，卻最終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生生放下了手臂。
是啊，髒……
她好髒……
林妍言踉跄着後退兩步，卡亞瑟看着她灰敗的面色，嘆了口氣，但還是狠心下來讓莉娜開車離開。
可是她們誰都沒想到林妍言又一次撲了上來，車子的急剎聲響起，是他們身後的一輛，林妍言撲出來的時候并沒有看到，然後便像是枯葉一般，被那輛車撞飛，那道瘦削的身影在空中滑過一道短弧，然後重重的砸在地上。
許多人圍觀過來，卡亞瑟也匆匆從汽車上跳下。跟在他們車後的是裝載着另一部分幸存者的車輛，那個年輕的司機看着地上的鮮血被吓得不輕，卡亞瑟緊抿着唇，終是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不是他的錯。
賀戎和翟秋柏也聞訊趕來，林妍言的氣息卻已經很是微弱。
她看到卡亞瑟的那一瞬，原本黯淡的眼睛裏又一次迸發出了光彩，像是回光返照一般。
“卡亞瑟！救救我肚子裏的孩子！這是西裏爾的孩子！你相信我！相信我！”她的聲音猛地拔尖，伸手緊緊的抓住卡亞瑟的手腕，骨瘦如柴的手指在卡亞瑟的胳膊上留下深深的指印。
話音剛落，卻不止是卡亞瑟震驚，就連翟秋柏也驚得不能自已。
他早就知道西裏爾不在了，只是一直未提，怕勾起自己，也怕勾起卡亞瑟心底傷心的回憶。
可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一個女人，懷了自己死去兒子的孩子。
“賀戎……”卡亞瑟求助一般的看向賀戎，她不知道林妍言到底說的是真話假話，可是至少，那個未出生的孩子是無辜的。
賀戎幽幽嘆了口氣，無奈的蹲下.身去。
虛弱的秦瑤從車裏推門下來，拉着秦野給林妍言做一道人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散去，也有又來越多的人圍過來，默不作聲的加入秦瑤的隊伍。
秦瑤不知想到了什麽，微微笑了起來。
這個世界還是有愛意的，只是可能需要有人帶頭去做而已。
終于有孩子的第一聲啼哭響起，賀戎滿頭大汗的抱着渾身是血的小孩站起來，對着卡亞瑟道：“是個混血男孩。”
卡亞瑟轉過頭去，果不其然見着那個孩子的頭頂有一層軟軟的黃色的毛發。
這是……西裏爾的孩子？
他的生命的延續？
林妍言全部的力氣都用在了這個孩子身上，她生下他之後突然也沒有了求生的*，覺得就這麽離開也是挺好的。
西裏爾在另一個世界會原諒她的吧？
是的，一定會的，他是那麽好的一個人。
林妍言心滿意足的垂下手，閉上了眼睛，卡亞瑟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幕，心下複雜萬分，突然不敢上前一步去抱那個孩子。
“卡亞瑟，去吧。”秦瑤輕聲勸着卡亞瑟，“我們是克隆人，這輩子都不能懷孕，你，去看看小孩子的樣子也是好的……”
秦瑤苦澀的笑了笑，卡亞瑟沒有說話，她只是蹲下來給了秦瑤一個擁抱。
“其實說實話，我也挺髒的。卡亞瑟，你說我死了以後，靈魂會重新變幹淨嗎？”秦瑤突然有些茫然的問道，可是下一瞬又變得自嘲起來，“我怎麽忘了，她們說克隆人沒有靈魂……”
“不，你有的。”卡亞瑟打斷秦瑤的話，“而且你的靈魂，你的內心，比所有人都要幹淨。”
“真的？”秦瑤擡起頭，用期盼的目光望着卡亞瑟。
“是，真的。”卡亞瑟點點頭，輕聲道，“你是我所認識的人中最美好的那個，沒有之一。就和這個剛出生的孩子一樣，純淨無暇。”
卡亞瑟将視線緩緩的投向賀戎懷裏的那個小短腿孩子，伸手将他接了過來。
他的眼睛緊閉着，還沒有做好認識這個世界的準備。
可是他的小腿卻有着力量，使勁兒的蹬着，象征着希望。
對，沒錯，希望。
卡亞瑟想起先前自己和莉娜的對話——
“你想靠着一個蘿莉拯救世界嗎？”
“不，不可能的。”
這是一個真實的末世，并不是科幻愛情電影，它沒有美好的結局，讓所有的喪屍重新恢複成人類。
一将功成萬骨枯，人類和克隆人為什麽一定要争個高低？他們應該彼此制約，在有限的生命裏，讓整個世界和平一些，讓所有的人都看到希望的曙光。
沒錯，希望的曙光。
卡亞瑟揚起頭，看向天際的太陽。它昏黃昏黃的，可還是頑強的撥開了霧霭，灑了下來。
“就叫他希望吧。”
等他長大，讓他和克隆人一起，消滅喪屍。
因為只有這樣，世界才能重新回到我們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