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無二
第三十七章獨一無二
飛沙走石,仿若風雨欲來之前的預兆。卡亞瑟的頭發在這幾個月裏又長了不少，此刻夾雜着細石掃在自己的臉上,刮得皮膚生疼。
可是她卻好像麻木了一般,就連身後的喪屍嘶嚎着靠近,也沒有半點反應。
“西裏爾，你再不起來喪屍就要抓到我了。”卡亞瑟對着地上西裏爾的屍體低聲呢喃，自言自語。上一次，上一次蘇萌死的時候,她也是這麽一動不動的站着，是西裏爾撲出來救了自己。
鮮紅色的面積不斷地擴大，喪屍利爪帶着的掌風仿佛已經就到了背後，可是西裏爾還是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眉目緊閉,嘴唇幹裂，整張臉毫無血色。
“你起來啊！起來啊！”卡亞瑟的聲音逐漸變得聲嘶力竭，她撲上去拼命搖晃着西裏爾，試圖将他從地上拖起來，然而，只有溫熱的液體從她的手上蔓延過去，其餘的，得不到任何回應。
皮肉腐爛了的喪屍身上帶着濃厚的腥臭味，讓人作嘔不已，它們的目标不僅僅是活着的卡亞瑟，還有地上剛剛死亡，對它們而言卻新鮮美味的屍體。
只可惜，迎接它們的滑過堅硬皮膚甚至骨骼的利刃，然後在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裏轟然倒地。
賀戎以最快的速度沖至樓下的時候，他看見的，便是卡亞瑟面無表情的揚起手上的匕首，不停地手提刀落。刀，在日光下反射着冷冷寒光，卻敵不過她的臉色，那般蒼白無力。
卡亞瑟仿佛不知疲倦，似乎只能靠着機械的殺戮來麻木自己，用來忽視西裏爾死亡的事實。
賀戎緊抿着唇線，一動不動的站着，哪怕是小卡亞瑟扛着傷員站在他的邊上伸腳踹他，他也就那樣平靜的看着。看着卡亞瑟的衣服被喪屍爪子劃破，看着她被喪屍絆倒再踉跄着爬起來，看着她的胸前一點點染上肮髒的血漬，卻毫無自知。
電閃雷鳴，雨水滂沱而至。若說老天不懂得憐憫，它卻總在有人逝去的時候傾盆而下，将所有的一切沖刷。
“夠了！”賀戎看着卡亞瑟被大雨淋濕，金色的頭發變得暗淡無光，耷拉着黏在她自己沾着血跡的臉頰上，再也忍不住，沖出雨幕，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想要将她拖進車裏。
“放開我！”尖叫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刺耳，甚至把卡亞瑟自己都怔住，她擡眼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才發現了賀戎的存在。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眸動了動，閃過一絲微亮，像是抱着最後的希望，“賀戎！你救救西裏爾！你有辦法的對不對！你有辦法的！”
賀戎一言不發的站着，他看着卡亞瑟的眼神不只是憐憫，還有無奈。
他是人，不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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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克隆的！你克隆出一個西裏爾好不好，我求你了！求你了！”卡亞瑟的聲音帶了哭腔，她渾身上下都是水，分不清眼淚和雨水。
賀戎眼眸微垂，他握住卡亞瑟的手腕，将她的手從自己的衣襟前緩緩移開。
“卡亞瑟，無論我克隆多少次，這個世界上都不會出現另一個你，也不可能再有第二個西裏爾。”賀戎的聲音溫和而平淡，卻仿佛源自最遙遠的天際，一聲一聲敲在卡亞瑟的心上，敲碎她不肯認清的事實，敲得她忍不住嚎啕大哭。
死，就是死了，再也不可能活過來了。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出現西裏爾這個人。無論是他的好，還是他的不好，都像地面上那攤被滂沱而至的雨水沖刷的血跡一樣，一點點稀釋，然後再也不見。
卡亞瑟一時間只覺着頭暈目眩，不知道是虛脫還是心力憔悴，身子一軟，一頭倒在了賀戎的懷中。
賀戎微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攔腰抱起卡亞瑟，從雨中跨步向車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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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江市已經是半個月後。
卡亞瑟心裏越是煩悶越不想開口說話，一路上她只是看着小卡亞瑟殘暴血腥地打打殺殺，順便帶着賀戎招搖而過，不知道拉了多少仇恨值，也不知道又被多少有心人開始關注。
回程的路上她心急如焚，可真正臨近了卻開始膽怯。午夜夢回，卡亞瑟總會在一團迷蒙的夢裏看到自己早到了一步，就緊緊的抓住了西裏爾的手。
可是夢終歸是夢啊，只要醒來，什麽都碎了。
南江基地在年末的一場暴風雪中被喪屍圍攻得幾乎淪陷，昔日的秩序井然如今蕩然無存，只剩下破損的城牆，被幸存者們用碎磚瓦石填補，堪堪能抵擋住游散喪屍的攻擊。
天災是起源，動搖根基的卻是人。
圍牆外，是虎視眈眈的喪屍。圍牆內，是勢不兩立的克隆人與基因變異者和人類。有權有勢有錢的，早就想法子托關系離開了這裏。無論是什麽時候，哪怕是末世，都離不開可笑而現實的人脈關系。
饑餓，寒冷……生存的壓力能把人逼成瘋子。有擔當的男人嘗試着去接殺喪屍的任務，手無縛雞之力的單身女人有些只能坐地起賣，或許該慶幸，在這裏還沒有看到易子而食的現象。越來越多的克隆人沉默着選擇了加入莉娜的克隆人聯盟，但還是有一部分人，因為一些不能舍棄的原因，又或者是自己的價值觀不能容許，在人類的群體中尴尬的生活着。
比如秦瑤，她不知道自己固執地留在這裏到底是因為自己舍棄不下秦野，還是因為答應了西裏爾人要照顧好林言妍。其實她明白，如果去莉娜身邊，憑着舊情至少能夠衣食無憂。而不像現在，只能裹着塞着幹報紙的大衣，孤零零的站在城牆頂上吹着冷風，看着像螞蟻一樣卑微渺小，在一頂頂綠色的簡易帳篷之間穿梭的人類。
秦瑤摸索着胸前西裏爾臨走前塞給她的一袋壓縮餅幹，抿了抿自己幹裂的嘴唇，踮着腳尖望了又望，最後無力的垂下頭，一步一步的走下城牆。
他回不來了吧？
就像先前出去的所有人一樣，都回不來了……
秦瑤慢慢的走向臨時居住區，還沒有走至自己和林言妍合住的簡易帳篷，就看見秦野抱着自己的被子站在帳篷外面，而帳篷裏不斷地有屬于他們姐弟二人的東西被丢出來。
秦瑤每天都在拼命地找尋食物，而尋到的也多半省下來給了秦野，這時候早已餓得耳鳴眼花，就算是質問也顯得有些有氣無力：“林言妍，你這是在做什麽？”
“這帳篷我要租給別人住，你把秦野和你們的東西收拾幹淨帶走，別占了我的地方。”林言妍扶着帳篷，冷冷說道。
秦瑤看見林言妍的眼裏閃過厭惡的神色，她知道林言妍讨厭自己，而且這種态度從未改變也從未遮掩。她垂了垂頭，低聲道：“西裏爾囑咐我要照顧好你，我不能……”
“夠了。”林言妍毫不客氣的打斷秦瑤的話，“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我知道怎麽照顧自己。你當真以為別人都不知道你的心思？西裏爾眼裏不會有你的。”
秦瑤已經習慣了這些日子以來林言妍的無理取鬧，可她還是忍不住低聲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是羨慕那種溫暖和關懷，但是她永遠不會去做第三者這種為自己所不齒的事情。
“我一沒飯給你吃，二沒衣服給你穿，不是為了西裏爾，你非要賴在我這裏做什麽？”林言妍嘴角挂着一絲嘲諷，冷笑道：“我說，你要是真沒地方住不如去西巷口，把自己賣了還能給你寶貝弟弟換幾天的飯呢。”
秦瑤臉色一白，身子也有些搖搖欲墜。西巷口相當于末世前的紅燈區，末世裏少不了有一些人通過去那裏來減小壓力。她是不幹淨，可是被別人強迫與自己自甘堕落是兩回事，林言妍怎麽能那麽說。
林言妍卻不準備就這麽饒過秦瑤，末世的氣氛壓抑得她性格越發的怪異，她陰陽怪氣的補充道：“哦，對了，聽說那裏都是按斤兩賣的，秦瑤啊，你看你那麽瘦，也不值多少錢，去的時候記得往袋子裏多揣幾塊小石頭哈。”
“你再欺負姐姐我就要咬你了！”秦野看見自己的姐姐眼眶都紅了，氣的握緊了拳頭沖着林言妍吼道。
“有本事你咬啊！看你姐姐回來怎麽跟西裏爾交代。哼，自己包子就別怪被人欺。”林言妍甩下門簾，無視門外的姐弟二人。
秦瑤拉住憤怒的秦野，不讓他沖上前去。她看着微微晃蕩的門簾，重重的嘆了口氣。
林言妍啊林言妍，你才是需要被憐憫的那個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