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災下的桃源

第9章 噩夢

大雨終于停了，社會仿佛一下子被注入了活力，小區裏每天都會船只來來往往，那是國家派來分發物資和進行慰問的，畢竟不是所有家庭都會相安無事。

而且沒有了大雨的阻礙，疏通堵塞的河流，修理損壞的電箱，都會方便不少，于是當天的晚上電量就恢複了過來。

網絡瞬間活絡了起來，大家都在網上抒發這段時間的壓力。

【大雨當天在公司加班，直接被困，這七天完全是靠零食撐下來的啊！甚至最後兩天完全是靠喝水續命，我這次真的覺得自己離死亡好近，聽到外面有人在喊喇叭時，我都以為是地府在喊號，讓我排隊投胎......】

【第一天就冒着大雨積水去買了一車的吃的，但我沒準備做飯的東西啊！！煤氣斷了就只能幹啃方便面了，嗚嗚嗚嗚】

【末世生存愛好者，家裏各種末世物資，生活的十分不錯呢，沒想到才七天雨就停了，這七天證明了我的準備十分充足，完全不懼這種天災。】

【我才買的車啊！！保險公司賠不賠啊！！！連一個月都沒到！】

【還車呢，我海邊的房子啊！直接淹沒了，家具房子泡了這麽多天，我已經不抱期望了......】

【家在西北，淹的沒南方那麽誇張，而且今天水就肉眼可見的退了一半了，估計明天就可以出門！】

【羨慕，我這邊水挺高的，退的也不快，可能要個兩三天吧......】

【還以為是世界末日了，這可是全世界的暴雨啊，虎頭蛇尾，真沒勁！】

【樓上唯恐天下不亂吧，一看就反社會人群，舉報了。】

【再等幾天我就可以自己睡一張床了，下雨第二天，我大伯二伯兩家人都搬來我家了，好家夥，100多平的房子住了13口人！窒息！】

......

宋元他們看着網上各種消息，權當看熱鬧了，畢竟他們的生活還沒那麽悲慘，但趙澤就在那裏唉聲嘆氣，“我那可憐的房子啊，估計全泡壞了，嗚嗚嗚嗚，我要破財了。”

宋元也沒辦法安慰他，只能指望他自己想開了，畢竟翻修買新家具都是筆不小的開支，即使是趙澤這個小富豪，也很肉疼的。

秦淵也沒有說風涼話了，“慢慢來吧，家具不急，先把房子翻修吧。”

趙澤欲哭無淚，“我打算直接買個新房子，買高層！這雨太可怕了，海邊別墅根本經不起這種級別的災難，我要做兩手準備，誰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再來一次。”

林宵何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道：“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住我家去，離學校也不是很遠，樓層很高，有兩個房間，可以一起生活。”

趙澤感動的一個熊抱抱住林宵何，“沒白費我平時對你的悉心照顧，那等水退了就搬，打擾人家二人世界多不好啊。”

秦淵看着林宵何通紅的耳朵，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一語雙關道：“走了也好，打擾二人世界真是太不應該了。”

......

大家看着這水一天天的下降，北方的人大多都可以出門了，而他們這個南方沿海城市，比他們慢了個四五天，才正式開始新生活。

林宵何的家沒什麽問題，就是有些薄灰，需要打掃一番，宋元他們送了些吃的，讓他們短時間內不需要為吃喝發愁，現在大家都在搶購食物，就不讓他們去湊這個熱鬧了，等過段時間大家搶購的熱情退了，也就不急了。

秦淵和宋元回了趟學校，将車開了回來，停車庫還亂的很，于是先将車停在小區一樓的停車場了。

宋元伸了個懶腰，靠在秦園身上，嘟囔道：“終于是結束了，成功回歸和平時代！”

秦淵摸了摸他的頭，“我們也過得不苦啊，怎麽如釋重負似的。”

宋元搖了搖頭，表示還是有些地方不一樣的，“我喜歡安定的生活，剛才你去停車時候，我看到了原先住在低樓層的幾戶人，他們不僅瘦了很多，還灰頭土臉的，而且還有對夫妻在那吵架，說當初不該買二樓的房子，還差點打起來。所以我覺得，如果沒有這場災難，大家都會按照既定的路線，為未來奔波，現在很多人都損失了大筆財産，這會引發各種矛盾和悲劇的。”

秦淵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這和他們有什麽關系了，自己的心很小，只有這個小家，再勉強加上一個二貨。

所以對于那些事也只能嘆一聲可惜，半輩子打拼換來的房子，就這麽半廢了，還要花更多的錢去重修，壓在家庭每個人身上的壓力驟然增加。

“睡吧，過好我們自己的日子就行。”

兩人相擁而眠，窗外的月光鋪灑在他們身上，溫柔的輕聲祝福着他們有個好夢，然而事實卻剛好相反。

......

秦淵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港口，他還有點迷茫，但幾秒後他就反應過來了，這是夢裏，這種身臨其境的真實感，只能是預知夢了。

正打算找找夢中自己時，耳邊突然傳來了宋元的聲音。

“你什麽意思，你不跟我們走？那你留在這裏幹嘛？等死嗎？！現在就跟我們一起上船！”

秦淵向聲音的源頭看去，宋元正揪着趙澤的衣領，表情很是憤怒，而他旁邊也站着個“秦淵”，那是未來的秦淵。

“秦淵”表情也很難看，趙澤卻不顧他們的憤怒，自顧自的交待着，“這船可以直接去到W市，但那裏以後可能會變成新的沿海地區，所以也不是很安全，你們最好一下船就想辦法往西北走，越靠近西北越好，你們找個好地方定居，以後好好生活。”

宋元聽得更氣，“媽的，你有沒有聽我說的，我說我們——”

趙澤卻直接打斷了他，“宋元！我現在不能走，你們走，找好了地方再告訴我，我之後會去找你們的，你先冷靜下來，自從水退幹淨後，這半個月來，溫度是越來越高，現在都已經45度了，冰川融化也是有個時間差的，現在大部分人都還不知道，你們要把握先機，趕緊去西北的城市買房屯糧，保障未來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秦淵”這時候開口問道：“那你呢？為什麽給我們準備船票，自己卻不走，趙澤，如果你當我們是兄弟，就跟我說實話！否則我們就留下來陪你，你知道的，我說到做到！”

趙澤捂着臉沉默着，許久才艱難開口，“是我爸......前段時間他找到我，說讓我幫他管理公司，奇怪的是，他不需要去經營，而是讓我不斷的變賣資産，而昨晚他就和他的家人坐飛機走了，讓我在這裏給他們彙錢。我在一次送資料的時候，偷聽到他和我大哥的談話，不知道他們從哪裏得到消息，未來溫度會持續升高，這會導致冰川融化，從而使海平面上升，沿海城市幾乎會全軍覆沒，他計劃好了要跑路，但以後的生活也要錢啊，而且為了不引起其他人注意，他們短時間內不能完全抛下公司，就演了出戲，讓我這個私生子接任公司，我不會管理公司，反而四處變賣資産，公司的人都以為我是個瘋子，卻不會懷疑是他要卷錢逃跑。”

深吸了口氣，趙澤表情難看的繼續說道：“他說會給我安排十天後的船票，同時也找人看着我，我跑不掉的，我明白了這點後，就威脅他，我要了三張今天的船票，讓你們走。這票可不好搞，整個省有能量的人，再連帶着他們的親朋好友，那麽多人，都想趕緊離開這裏，而且之前的暴雨讓很多飛機、高鐵受損，票就很少了。”

宋元他們已經完全明白了，趙澤這是犧牲了自己，換了他們的生路，“秦淵”給了他一拳，壓着聲音吼道：“我們怎麽可能就這麽走了，反而讓你一個人留在這！一起走，我們幫你甩開看着你的人，我們自己開車去西北，不用這船票了！”

趙澤已經整理好情緒了，他搖頭拒絕了“秦淵”的提議，說道：“宵何在他們手裏，就在這艘船上，說的好聽，是幫我送他去西北，我知道這是威脅我別輕舉妄動。我不相信他和他安排的人，所以你們幫我保護一下他好不好，确認他能真的會安全到達西北。老大，如果我有個萬一，希望你們能幫我照顧一下宵何，他...他才20歲，我不知道未來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可能會過得很艱難，可我還是想他活着，所以求你，求你替我照顧好他......”

秦淵聽到這已經懂了，未來的趙澤已經和林宵何在一起了，被他爸抓到了把柄，讓他替自己留下處理財産，這事情怎麽這麽操蛋呢？

看着他們還在那裏争執，最後還是趙澤承諾，十天後一定會上船，離開這裏去找他們。

秦淵看着周圍慢慢變得一片模糊，以為這個夢就要結束了，但他并沒有醒過來，這令他十分意外，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夢往往只有一段，可眼前的畫面正在重新拼接，這難道是新的夢？預知夢竟然還在繼續！

新的夢是個夜晚，周遭溫度特別高，秦淵感受了一下，可能有個40多度，而且環境也很惡劣，漫天的黃沙，讓人看不清路，秦淵很疑惑，難道未來的自己搬到了沙漠？不對啊，自己就算突然降智，也不至于做出這樣的決定啊！

秦淵不遠處突然出現了兩個人，那熟悉的身影即使是被裹得嚴嚴實實，但他還是認出了，那是夢裏的“秦淵”和宋元，他們裹着臉，頂着風沙往不遠處的樓房裏走去，等進了樓房，他們才取下面罩，宋元忍不住咳了幾聲，“今天這風沙太大了，這樣下去不行，必須讓宵何和我們一起去地下城住。”

“秦淵”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希望這次他能聽我們的。”

秦淵跟着他們上到八樓，沿途發現這棟樓裏幾乎所有的房子都是空的，沒有人在這裏居住了，宋元他們在803停下，敲門等待着，沒過一會兒，林宵何就打開了門，看到是他們，笑着将人迎進來。

秦淵打量着他，發現比起大雨結束時的林宵何，眼前的他消瘦的不正常，眼裏也沒有了光，整個人頹喪得很。看着林宵何這個樣子，秦淵想到了某種可能，雖然根據上個夢，心裏已經有了底，但這第二段夢卻直接大喇喇的展現着這個他不願直面的事實。

正當秦淵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時，那邊林宵何開心地說道：“秦哥宋哥，這段時間醫院太忙了，我們都好久沒見了吧。”

宋元将準備好的東西遞過去，“是好久沒見到你了，看你瘦的，這是給你準備的些吃的和水，就算一個人住，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讓我們擔心。要我說，你還是跟我們去地下城住吧，我都安排好了，就在我們家隔壁，我們也可以互相照應。”

林宵何卻挺固執的，拒絕了這個提議，“不用了，我覺得這裏挺好的，這兩年我住在這裏也沒什麽問題，不用搬了。”

宋元急了，“好什麽好！聽說這次的冬天會更冷，你這樓扛不住的，去年不就不夠暖嗎？我知道你是想等趙澤，但冬天那麽厚的積雪，趙澤也不可能那個時候來，不如冬天跟我們去地下城，夏天再回來？”

“秦淵”更殘酷，不願意再和宋元一起哄着林宵何，直接下狠藥，咬着牙道：“等？還想等到什麽時候，已經兩年了，趙澤還沒來，他......不可能來了啊！你聽到了嗎？你要好好活着，不要辜負他的一片心意，走，今天就跟我們去地下城！”

林宵何仿佛聽不見秦淵說了什麽，依舊好脾氣的說道：“當初我們把這裏的地址告訴他，他就跟我說，會立刻出發來和我們彙合，如果我現在去了地下城，他找不到我怎麽辦，我得在這裏等着他，他會來的，一定會。”

“秦淵”頭撇到一邊一副不想再說的樣子，但秦淵看到了他微紅的眼眶，那邊宋元也強忍悲痛，可還在堅持勸說：“但你得留着命等他對不對，現在天氣很極端，極熱極寒，這棟樓又被風沙不斷的侵蝕，沒有得到更多的修護，根本擋不住之後的暴雪啊，所以還是到我們那先去避避，之後回來繼續等，好嗎？”

林宵何看着看着面前的兩人，不知道在想什麽，然後突然開口說道：“宋哥，我知道你們是很有能力的人，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下也活得很好，也很照顧我，我知道你們之前就可以去X市了，聽說那裏還有植被，夏天沒那麽難熬，也能種植更多的糧食，就是冬天會更寒冷，但那裏海拔本來就高，當地也有很好的禦寒措施，相較于其他地方，那裏已經是個十分宜居的城市了。你們可以有更好的生活，現在走也不算晚，所以沒必要留在這裏了，這裏都變成黃沙荒漠了，之後只會生活的更難，你們趕緊走吧，我不想再拖累你們了。”

宋元怒道：“說什麽傻話，什麽拖累不拖累的，我們難道不是朋友嗎？！要麽我們帶你一起走，要麽我們陪你等，我是答應過趙澤會照顧你的，他是我兄弟沒錯，可你現在也是我朋友啊，你既然相信他會找來，那我們就陪你等。”

林宵何聽到宋元的話，終于繃不住了，哽咽的說道：“我是真的很想他，想他會來找我，那個時候通話，他說得信誓旦旦，保證第一時間出發來找我們，可是為什麽兩年了，他還沒來！我不知道為什麽他一定要待在G市，直到最後才登船，難道有什麽比他的命還重要嗎？！”

秦淵知道未來的宋元和自己不可能告訴林宵何真相，趙澤可能也沒有說，所以他才會不理解，但不說是對的，說了只會讓林宵何活在愧疚裏，悔恨終生。

“秦淵”閉了閉眼，說道：“你很清楚，你只是不願意相信，後面幾批的船，遇上了海嘯，幾乎十不存一，趙澤的船......就在那幾艘之中，他已經死了啊......他千方百計的将你提前送走，是想讓你好好的活着，你是他想盡辦法也要保護的人，你不能有事......跟我們去地下城住吧，我們三個一起，好好活下去。”

林宵何徹底崩潰了，眼淚決堤，趙澤的死是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接受的，兩年了，他一直用虛假的謊言騙人騙己，但最終，這個謊言還是被敲碎了......

秦淵看着眼前的三人，看着周遭的環境在變得模糊不清，最後猶如鏡子般破碎，他也失去立足點，墜入了黑暗當中。

......

秦淵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劇烈的喘息着，有點茫然的環顧四周，好久才确認這裏是現實，他醒了。

不知過了多久，秦淵重新躺了下來，勉強平複了心中劇烈的情緒，将身旁的宋元抱在懷裏，聞着對方身上傳來的檸檬清香，試圖重新入睡，他安慰自己，既然已經預知到了未來，那就可以改變，一切都會好的，大家都會好好的活着，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