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茫茫人海
這一天的鬼屋結束後，不出意外，喪心病狂情侶檔的知名度更高了。遠在清涼寺挂紅綢的唐玥知道後發來賀電：
【無敵小玥玥】：hello？你們這樣真的叫沒事嗎？
【孔翠花】：沒事啊。
【無敵小玥玥】：你知不知道謊話說多了也會成真的。
【孔翠花】：第一，這不是謊話；第二，說多了就會成真，那我說沒事，那不就真的沒事嗎，你這個邏輯不對啊。
【無敵小玥玥】：愛情不講邏輯！！！
唐玥真不知道該怎麽說這位朋友，明明是宿舍裏條件最好的一個，愣是單了四年。嘴上說着大學不談個戀愛太可惜了，課餘時間都奉獻給了小面包，不是在面包店打工，就是在去打工的路上。
有個大一級的學長追了她一年，最終還是放棄了，可能是覺得自己混得還不如一塊小面包，因此知難而退。
總而言之，如果愛情真的來了，唐玥為夏稞高興，但網戀可是有風險的。唐玥思忖再三，決定壯着膽子跟去鬼屋裏看一看，看看那個何兄是不是真的對夏稞有所企圖。
抱有同樣想法的還有二少爺，他又拉上了青青草原。
翌日，兩撥人馬在公主府門口意外相逢，還各自躲在石獅子後邊，鬼鬼祟祟。
“好巧。”唐玥慶幸自己又找來了慧真，兩人組隊，讓場面不會太過尴尬。
“咳，真是巧啊。”二少爺一看她這架勢就知道她是自己人，跟青青草原使了個眼色，便過去跟唐玥兩人彙合。
四人湊在一塊，二少爺提議道：“我們待會兒偷偷進去，先不要讓何兄跟翠花姐發現，怎麽樣？”
唐玥大點其頭，青青草原不予置評，慧真則還懵懵懂懂地在狀況外，摸摸自己的小光頭，決定聽他們的。
不一會兒，夏稞和奚懷到了，兩人照常排隊等候。二少爺趁兩人不注意，也去排了隊，順利跟他們分在同一個鬼屋副本內。
探險開始，四人混在人群裏進入府邸，原想着跟夏稞二人隔開一定距離就可以了，鬼屋裏那麽黑，肯定不會被發現。
可他們都忘了慧真是個和尚，還是個在鬼屋裏自帶光環的和尚。
“卧槽。”二少爺看到慧真周身散發的那一圈佛光，吓得趕緊擋住他。青青草原頭腦轉得最快，知道這樣肯定擋不住，便拉着他們蹲下，借花叢遮擋身形。
可這樣一來，他們就顯得更鬼祟了。
慧真很是自責，“怎麽辦？”
二少爺拍拍他的肩膀，“淡定一點，他們還沒發現我們呢。”
青青草原：“你确定？”
二少爺：“呃……”
被他這麽一說，二少爺忽然又不确定了。可事到如今，他們已經不能回頭了，這時候難道還能若無其事地走出去跟懷哥說一聲“好巧，你也在”嗎？
裝，只能硬着頭皮裝。
“只要他不走到我面前來，那就是沒有發現我。”二少爺如是說。
“看他裝。”奚懷如是說。
他其實在鬼屋門口的時候就已經發現那四個人了，鬼鬼祟祟躲在石獅子後面，是以為有多隐蔽？
夏稞深以為然。
她心裏也蔫壞着呢，于是大大方方地在前面走，任憑後面四個人滿腹糾結地跟。一會兒她去假山探個險，一會兒她去床底拿個寶箱，她有瓶瓶奶大戶罩着，她無所畏懼，可後面那四個就不一樣了。
二少爺本來就怕鬼，否則也不會被夏稞撞見在弄堂裏對着空氣打拳。青青草原要好一些，可他一個人帶不了全團。
唐玥和慧真都是膽子小的，這公主府裏又那麽黑，走了沒幾分鐘，他們就因為害怕而忘記了來到這裏的初衷。
公主府與其他鬼屋不同的是，這裏一直有女人的哭聲，還有穿着紅嫁衣的鬼影不斷閃現。那哭聲，三百六十度立體聲環繞，萃取貞子、伽椰子各種子的精華，聽得人毛骨悚然。
四人走進廂房時，還碰到一美豔女子正在對鏡梳妝，哼着小曲兒，鏡子裏的臉卻連張嘴都沒有。
唐玥抱着慧真的小光頭，差點沒暈過去。慧真又怕又羞，連連叫着“施主使不得、施主使不得”，一邊抱住二少爺的胳膊企圖讓他救自己。
二少爺也怕啊，抖抖索索地躲在青青草原後面，說：“有、有鬼啊。”
“你這不是廢話，沒有鬼叫什麽鬼屋。”青青草原深吸一口氣，用還算鎮定的姿勢，帶着那三人逃離屋子。
經過這麽一出，他們徹底丢失了夏稞和奚懷的蹤影，偌大的公主府裏，只剩下幽幽鬼魂和此起彼伏的尖叫聲與他們相伴。
“我害怕。”二少爺抱住慧真，悔不當初。
“我也怕。”唐玥也抱住慧真，嘤嘤哭泣。
青青草原看破紅塵，跟兩人呈三角之勢将慧真夾在裏面。慧真佛光普照，四人頓時成了這個客居小院裏唯一的光。
站在原地踟蹰了好一會兒，他們終于決定離開，可忽然發現——鬼打牆了。
小院共有東西兩個拱門，可無論他們從哪個門離開，最終都會回到這個小院裏。小院之外還是小院，四人走了一遍又一遍，像一盞移動的寒風中的燈，随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弱小，可憐，無助。
“我們不會出不去了吧？”二少爺牙關打顫，手已經摸上了進鬼屋前領的護身符，随時打算傳送離開。
恰在這時，一粒石子淩空飛來，打在他們腳邊的石板上，随之響起的是莊嚴肅穆的低沉女聲：“有緣人，你們想要得到幫助嗎？”
誰？！
四人循聲望去，因為看不清，找了一會兒才在假山的涼亭上發現一個模糊人影。那個人影有些高大，雙手張開，仿佛要普度衆生。
“你是誰？玩家還是NPC？”二少爺連忙問。
“我？我是黑暗中的火光，是一切希望的來源。有緣人，我再問你們一遍，你們想要得到我的幫助嗎？你們想要從這裏離開嗎？”
二少爺當即就要回答，卻被青青草原拉住。他覺得這事兒有點奇怪，眼前這人裝神弄鬼，明顯是玩家，可玩家為什麽說這樣的話？
唐玥也覺得奇怪，她就是覺得那個人影看起來有些熟悉，說話的強調也是。驀地，她靈光一現，“稞稞！”
“稞稞？”青青草原疑惑。
唐玥這才發現自己一時嘴快，竟把夏稞的真名叫出來了，連忙補救：“哎呀別管那麽多了，那是翠花啊，何兄肯定也在上面！”
那還等什麽？
四人快步沖上涼亭，而就在他們踏入涼亭的那一刻，亭子裏亮起了暖黃色的燈火。夏稞将宮燈點亮，甩了甩火折子，說：“歡迎光臨。”
何兄則坐在涼亭裏的石桌旁，這麽鬼氣森森的陰涼夜晚，手裏竟還拿着把扇子，像個誤入的貴公子。
見狀，四人心裏不禁也生出了跟其他玩家同款的疑惑：我們玩的真的是同一個游戲嗎？
奚懷沒有給他們過多思考的時間，淡淡地瞥了二少爺一眼，問：“鬼屋好玩嗎？”
二少爺撓頭讪笑，“這個、夏天到了嘛，來鬼屋裏涼快涼快，你說是不是？”語畢，他又用手肘捅了捅青青草原。
青青草原不接他這個茬，而唐玥已經撲到了夏稞懷裏，也不管自己到底是來幹嘛的了，她現在急需可愛的小姑娘撫慰心靈。
最終，善良的夏稞打了個圓場，請所有人坐了下來，喝杯熱茶壓壓驚。
隐山村第二屆野餐大會，正式拉開帷幕。
“來來來，這麽難得的機會，這麽難得的風景，我們坐下來聊聊人生，別鬼不鬼的了嘛。”二少爺積極地岔開話題。
“你在鬼屋裏聊人生？”唐玥覺得他是不是被吓出毛病來了。
“難道你剛才就一點感悟都沒有嗎？我都看見人生的走馬燈了，連我小時候被我爸追着打的畫面都歷歷在目。”二少爺到現在還有點後怕。
“那你很厲害，竟然活下來了。”唐玥由衷佩服。
“咳。”二少爺微窘。
“不說這個，你什麽時候回去？”青青草原問：“樂隊的人都打電話到我這兒了。”
“啊？他們還找你了啊？”
“不然呢？”
二少爺剛想着自己不能在青青草原面前多提樂隊的事情，這後腳他的隊友就找上了門，也太事與願違了。
他正懊惱着，青青草原又說：“他們說你新歌寫不出來，所以出去看演出找靈感。我寫了一版歌詞，你要不要看看？”
聞言，二少爺眸光微亮，登時什麽顧慮都抛到了腦後，跟他打聽起那歌詞的事情來，“看不出來啊，你還會寫歌詞了？”
青青草原：“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一根筋？”
二少爺：“？？？我雖然不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懷疑你在內涵我。”
青青草原：“是的。”
二少爺：“我們來單挑。”
青青草原忽然指向他背後：“鬼來了。”
“卧槽。”二少爺一個刺溜滑出去，躲在了慧真身後。慧真一臉懵，看看這邊看看那邊，哪有鬼？沒有啊。
唐玥笑得歪倒在夏稞身上，聽這倆人一通插科打诨，鬼屋裏恐怖的氣氛就散了不少。暖黃的燈光照下來，也照得人心裏敞亮。
說起音樂，她忽然想起一件舊事，推了推夏稞，問：“嗳，你還記得畢業的時候我們去游樂園玩兒，也是從鬼屋出來，前面廣場上正好有人拿着吉他在唱歌。那會兒都晚上了，還有煙火表演，特別漂亮。我就記得那歌挺好聽的，不過我後來回去怎麽搜都搜不到。”
夏稞記得，那正好是她們最後一次在現實中玩鬼屋時的情景。
“Summertime Sadness，是叫這個名字。”她說。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夏稞沒有注意到何兄眼裏一閃而過的驚訝。
上一次在隐山村聚會的時候，奚懷記得唐玥說過，她們剛畢業一年。也就是說，事情發生在去年夏天的游樂園。
夏夜，游樂園，煙火，一首歌。
奚懷也在那裏。
他可以肯定是同一個地方，因為就算前幾個元素可能會有重疊，也不會湊巧到聽到的歌都是一樣的。
原來孔翠花也在那裏嗎？他們在同一個城市？
人海之中，哪一個是她？
奚懷仔細回憶着那天晚上見到的人，可時間過去太久了，游樂園裏人那麽多，根本不可能記起來。他發現自己竟然有一些小小的失落。
這麽想着，他不由又把目光停留在夏稞身上。
夏稞注意到了，也回過頭來看他。四目相對，一個暗含探究，一個滿是疑惑，誰都沒有主動移開。
唐玥忽然發現氣氛變了，陰風穿過涼亭，被暖黃的燭光過濾，空氣的流動似乎也變慢了，一粒塵埃停在那兩人中間被燭光照亮。
有故事啊。
唐玥眨巴眨巴眼睛，內心翻湧。她知道自己的戀愛雷達是絕不會錯的，這兩個人，這氣氛，肯定不對勁。
夏稞也覺得不對勁。
她覺得唐玥一語成箴了，謊話說多了就會變成真的，同理，原本沒有的事情被反複提及，也會産生奇妙的反應。
如果沒有“喪心病狂情侶檔”這件事，夏稞是怎麽也不會把她跟何兄往那方面想的，可現在大家都誤會他們，哪怕夏稞心裏再沒想法，也會受點影響。
這會兒對上奚懷的視線，夏稞見他那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心裏登時就覺得不對勁了。
他怎麽還在看我？
他這麽看我幹什麽？
太奇怪了。
他、他他怎麽還笑了呢？
夏稞倏然扭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可扭頭之後她又覺得自己太慫了，你心裏沒鬼為什麽要躲避？
于是她又蹭的站起來，正色道：“時間不早了，我們通關吧。”
二少爺即刻響應，他可不想繼續在這個鬼地方多待了，哪怕有光也滲人。可他剛站起來，就對上唐玥仿佛看傻子似的眼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嗯？”二少爺又轉頭詢問青青草原，就見青青草原也在搖頭。
那廂夏稞已大步離去，奚懷優哉游哉地跟在後面，仍是一副大佬模樣，只是嘴角似乎帶着笑意，看起來心情不錯。
二少爺越看越不懂，抓住慧真，問：“慧真，你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嗎？”
慧真，全場唯一老實人，說：“我也不知道呢。”
作者有話要說： 掉馬倒計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