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見
《南柯一夢》中的公會與傳統網游最大的不同是,形式更多樣化。它可以是一個商會,可以是镖局,甚至是一個自創的門派。
夢幻江湖,由你打造。
夏稞和奚懷偶遇的招新現場,其實每個禮拜都會上演。各個公會的人派出代表在這裏蹲點,遇到合适的新玩家就拉入自家公會,以此來壯大規模。
不過兩人目前都沒有任何加入公會的打算,便想直接繞過那群人,誰知夏稞掃了一眼,竟看到一個熟人。
小師父慧真。
慧真正被拉扯,好幾個人圍在他身邊,似乎在勸說他加入自己的公會。慧真雙手合十,禮貌拒絕,想要走,卻走不了,臉上露出點急切來。
畢竟是在這個游戲裏為數不多的熟人,還幫過自己,夏稞眼珠子一轉,就要上前幫忙。但對方人多勢衆,她沒想把何兄也牽扯進來,便請他先進城,或在原地等一等。
“慧真!”夏稞路見不平一聲吼。
“女施主!”慧真仿佛看見了親人,滿臉希冀,可夏稞接下去說的話,卻讓他愣在原地。只見夏稞沖上前來,全然不顧旁邊人,憤怒地問他:“你欠我的錢打算什麽時候還?”
“啊?”不光是慧真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
“五十兩呢,你可別想賴賬啊。”夏稞一臉不贊同地看着他,仿佛在譴責他裝聾作啞,随即又看向旁邊的人,問:“你們是他的朋友嗎?是朋友就好辦了,替他把錢先還了吧,我今天可算找着他了,不還本金至少也還個利息,你們說對不對——”
話音未落,人群立刻呼啦啦散開,跑得比兔子還快。慧真錯愕地張大了嘴巴,沒想到還能這樣。
夏稞這便拉着他離開,在旁人眼裏,那就是債主終于抓住了欠錢的。
奚懷一早就知道夏稞機靈,見她能這麽快給慧真解圍,也不奇怪。慧真見到奚懷,雙手合十有模有樣地跟他打招呼,再次表達感謝。
夏稞問:“你下山來做什麽?”
慧真:“來化緣啊,順便看看有沒有人跟我佛門有緣,可以帶回山上去。師侄昨天還跟我抱怨,說山上只剩我們兩個人了,種地都種不過來。”
話說那天慧真之所以能遇到夏稞和奚懷,就是因為要去後山種地。他們在山上有田有房,完全能實現自給自足。
可這小師父,下山沒招到人,倒差點把自己給招出去了,讓人莞爾。
慧真這次也帶了些山上的産出來賣,所以三人入了城也沒分開來走。夏稞算是看出來了,小師父是真的很好騙,實際年齡應該跟外表年齡差不多,十七八歲的模樣,完全不知道人心險惡。
又或者說他哪怕看出來別人在坑他,也不好意思戳穿,更別說怼回去。就是賣個東西,也會被人壓價。
“我就是不好意思,我會臉紅的。”慧真小聲告訴夏稞。
“你這樣不行,要兇一點,你看我。”夏稞拍拍自己的胸口,把臉一沉,眼睛眯起,最重要的是嘴角一定得帶點若有似無的微笑,光狠還不行,要陰狠。
哇,真的好像個壞人。
慧真學着她的樣子做表情,調動臉上的每一塊肌肉,斜着眼看夏稞,問:“怎麽樣,我行嗎?”
夏稞趕緊阻止他:“我錯了,你原來那樣就挺好的。”
慧真那張臉捏得唇紅齒白,硬是做那樣的表情,半點陰狠都沒有,只有滑稽和可愛,并且讓夏稞油然而生一股“教壞小朋友”的罪惡感。
她又轉過頭去問奚懷:“我剛才的表情跟他一樣嗎?陰狠嗎?”
奚懷:“陰狠。”
夏稞:“可怕嗎?”
奚懷:“可怕。”
夏稞:“那你害怕嗎?”
奚懷想了想,反問:“你想聽實話嗎?”
夏稞:“當然。”
奚懷答:“我有錢,你也打不過我。”
言下之意就是不怕。
夏稞懷疑何兄在現實生活中肯定沒有女朋友,怎麽能對少女說這種大實話呢?慧真卻向奚懷投去崇拜目光,自信的男人最帥氣。
三人就這麽在城裏逛了一圈,踏上歸程的時候,慧真依依不舍地跟他們道別:“有空歡迎再來清涼寺玩兒啊,或許等你們下次來的時候,我們寺裏就不止兩個人了,香火也旺起來了!”
這麽說着的慧真,滿懷着對美好未來的期許,一步三回首地坐上了驿站的馬車。夏稞也衷心盼望他能得償所願,誰知她還沒回到隐山村呢,就收到了慧真的私信。
【慧真】:大哭.jpg
【慧真】:我的師侄跑了!
【慧真】:嚎啕大哭.jpg
【慧真】:哇哇大哭.jpg
夏稞說意外也談不上,那麽荒涼的寺廟,人家會跑也不奇怪。可慧真也确實太慘了,見到那一排大哭表情,再套上慧真的臉,夏稞就不由得母愛泛濫。
【孔翠花】:佛門不是講究緣法嗎?說明他跟你們寺廟沒什麽緣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夏稞也沒勸慧真就此還俗,每個玩家有每個玩家的玩法,慧真那麽堅定地在清涼寺當和尚,所有人都走了就只剩下他一個,說不定有什麽原因呢。
【孔翠花】:有空來隐山村玩呗,我們村子也荒涼得很,一個新手村,加上我才六個玩家,其中一個還跟我們有仇。
比慘總是能很快安慰到人,慧真果然覺得不那麽傷心了,并且跟夏稞約定好有空就去隐山村玩。
奚懷也收到了慧真的私信,小師父一視同仁,連發的表情都一模一樣。只不過奚懷的回答就簡略得多,只有一句——
【何兄】:節哀。
夏稞覺得小師父沒把他拉黑,是因為他太過善良。
翌日,夏稞忙得沒時間上游戲,一直到傍晚時分才坐下來休息。她給自己倒了杯水,揉着有些酸痛的脖子,更堅定了要再請一個員工的想法。
此時店裏的客人已經不多,只一兩個,她便讓其他人招呼着,打算行使一下老板的特權,提前下班。
面包店有專門訂做的制服和墨綠色的圍裙,夏稞回到休息室把衣服換下,剛想離開,就看見店員小玉正探頭探腦地看着玻璃牆外,一臉興奮的樣子,還偷偷摸摸拿出了手機拍照。
“拍什麽呢?”夏稞好奇地走上前,順着小玉的視線望出去,只見弄堂裏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銀色的跑車,一個身材高挑的男人正背靠着車子,單手搭在後視鏡上,跟人打電話。
他戴着細邊眼鏡,頭發有些微長,穿着考究的白襯衫,渾身透着股矜貴,領口的扣子卻大方地開了兩三顆,露出鎖骨和挂在脖子上的項鏈。
那項鏈就是一根細細的銀鏈子,沒什麽特別的裝飾,但挂在那鎖骨上,就顯得格外漂亮。
也可能是鎖骨漂亮。
美人。
真是個美人。
夏稞滿腦子都是那張臉,無一不擊中她的審美。眼鏡、白襯衫、項鏈,還有那雙眼睛那個鼻子,她再看向他拿手機的手,食指上戴着枚黑色的帶花紋的戒指,襯得那手指更細更長了。
哦豁。
夏稞長這麽大還從來沒遇見過這麽符合她審美的男人,就算是娛樂圈裏的帥哥那麽多,她也沒覺得哪個人就長在了她的審美上,這還是頭一遭。
“老板?老板?”小玉伸手在夏稞面前晃,好歹把她的魂給叫了回來。夏稞不由得有些臉紅,又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問:“怎麽了?”
小玉湊過去跟她講悄悄話,“老板你也覺得那個男人很帥對不對?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帥的,絕了,好像紙片人成精。”
夏稞:“你說的很有道理。”
小玉便撺掇道:“老板你要不要去問他要個微信啊?他把車停在這兒,緣分啊,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夏稞沒想到她還有顆當紅娘的心,那樣的長相說不心動是騙人的,但她還是果斷搖頭。
“為什麽啊?”小玉不解。去跟陌生男人要微信确實需要謹慎,可夏稞拒絕得太爽快了,帥哥都不能讓她有一絲遲疑嗎?
夏稞清了清嗓子,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愛美我承認,但不一定代表我就要跟他談戀愛啊。美,是一種客觀存在,戀愛,是一種主觀行為。”
小玉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眨巴眨巴眼,表示沒聽懂。
夏稞也不想滔滔不絕地跟她科普自己的戀愛哲學,有種自說自話的感覺,她不喜歡這樣,便道:“好啦,反正那個人看起來跟我也不是同一國的,看看就算了,而且,也許人家有女朋友了呢。”
小玉想想也是,不無遺憾地點頭。可帥哥還是要看的,既然無緣,那就多看兩眼飽飽眼福,誰知道下次還能不能再見到呢。可她再次往玻璃牆外看去時,卻發現汽車旁空無一人。
人呢?
小玉疑惑地四下張望,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吓一跳,那個男人不知什麽時候進了店裏,而且就站在他們身後的貨架前。
“老板老板!”小玉瘋狂扯夏稞的衣袖。夏稞後知後覺地回過頭去,正對上那雙藏在鏡片後的眼睛。
似笑非笑的。
夏稞的臉蹭的燒起來了,兩人間隔僅有兩米,她都不知道這人在那貨架前站了多久,又聽到了幾句話。
什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什麽客觀存在、主觀行為,她平時的話有那麽多嗎?
遺憾的是奚懷聽到了大半。
他在夏稞和小玉湊在一塊兒說話時便離開車旁走向店裏,因為他看到了玻璃牆上貼着的面包店的logo。
果禾。
他認得這個名字,小面包麽。
夏稞雖然沒有穿店裏的服裝,但小玉叫她老板,身份已昭然若揭。奚懷聽到她在讨論自己,也不覺得有什麽。一來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情,二來,他對大大方方說自己愛美的人都有天然的好感。
這不就跟他愛珠寶一樣麽?漂亮的珠寶,誰不喜歡?是以奚懷也沒讓夏稞再繼續尴尬下去,随手拿了袋面包就走。
他原本是想拿小面包的,可他看了一圈,好像已經賣完了。
夏稞松了口氣,擡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心髒還怦怦亂跳。一方面是尴尬,另一方面是近距離看那張臉,下颌線的弧度都叫人心動。
好在對方已經走了,夏稞也不敢再看,打算在店裏待一會兒再出去。
奚懷回到車旁,程風已經在那兒等他,咧着嘴,沒心沒肺的樣子,“懷哥,你還親自來接我啊。”
“上車。”奚懷惜字如金。
上了車,程風還喋喋不休,頗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姑媽真的要給你介紹對象嗎?是誰?你見過照片了嗎?我認識嗎?”
奚懷冷冷地瞥他一眼,程風感知到那熟悉的涼意,立刻給自己的嘴巴手動拉上拉鏈。可他實在是心裏好奇,忍不住啊,憋了一會兒又問:“懷哥你到底喜歡啥樣的?”
衆所周知,奚懷不喜歡跟別人有不清不楚的牽扯,尤其是感情方面,這人跟有潔癖似的,至今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歡啥樣的女生,以至于三十歲還在solo。
猶記得上次有人打着設計珠寶的名義去接近奚懷,奚懷直接回答對方:“我手斷了。”
第二天,他又堂而皇之地出現在發布會上,手上連個創可貼都沒有。
程風覺得這種事也就他懷哥能幹得出來,而他今天問的這個問題,也注定沒有答案。奚懷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喜歡什麽樣的人,他剛開始以為自己喜歡漂亮的,就像喜歡珠寶那樣,可後來照照鏡子,發現自己最漂亮。
這真是個令人贊嘆又無趣的發現。
自此之後他就看開了,愛情什麽的,愛來不來。
作者有話要說: 稞稞:美人!
奚懷: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