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天下午,向晚剛走到車間,組長朱明祥就喊她過去接電話,向晚在舵機艙蹭了一身油污,想先脫掉工作服,但老組長叫她不要啰嗦,說人家都打了好幾次過來了。
向晚怕是家裏人,慌忙跑過去接起電話,對方說:“向晚,我是程珣。”,向晚一下就呆住了,程珣繼續說:“我家裏出了點事,所以不能馬上回廠裏。”
向晚問他大概多久能回來,程珣說他也說不準。
“向晚,我知道廠裏分房的事挺急的,你如果等不了,就找別人吧。”,向晚想,你連個确切的日期都沒有,叫我怎麽等,她努力平複了一下煩躁的心情問:“你還在江陽嗎,家裏出什麽事了?”
程珣說:“我奶奶生病了。”,向晚想,那他肯定回北方了。
挂斷電話,向晚倚在桌旁嘆了口氣,老祖長端着水杯站到她面前問:“是小程?你倆好了?”
“沒有”
老組長鼻梁上的老花鏡攸地一下滑了下來,“騙我喲,沒好,人家一遍一遍給你打電話,那麽着急,小向,你聽我的,小程絕對是個好同志。”
向晚不滿的嘟囔說:“哎呀,你懂什麽呀。”
“我懂什麽,欺負我不懂愛情嗎。”,朱明祥平時不這麽啰嗦,今天不知道怎麽了。
向晚騎車回家的時候,想到程珣守在電話亭裏,一遍一遍的給她打電話,而且天氣那麽冷,不由對自己剛才的行為有點愧疚,她都沒有問他奶奶得的什麽病,嚴重不嚴重。
蘇雪梅一聽程珣回不來,也急了,又開始四處托人給向晚介紹對象,向晚說服自己,她的目的本來就是房子,既然程珣沒希望了,自己再找下一個很正常,她也确實又去見了。
但見了兩個不滿意後,她就再也提不起興趣了,沒有人能給她程珣帶給她的那種感覺,她想,要不然她索性放棄分房算了,但想想又不甘心,這種思想上的糾結,讓她的心情變得異常郁悶,以至于全都發洩在了工作上,那些男工友都說,往常也沒見向晚力氣這麽大,怎麽突然就跟吃了大力丸似的,那麽粗的電纜一個人拉的嗖嗖的。
某天晚上,向晚正跟家裏人聊天,隔壁齊大哥的女兒跑進來,高聲喊晚姐姐,向晚問她什麽事。
小姑娘仰起頭脆生生的說,外面有個大哥哥找她,有個相親對象老糾纏向晚,向晚一點都不想見他,就讓小姑娘別理那人,冷不丁的,向晚心裏又升起一點希望。
“那個哥哥有沒有跟你說他叫什麽?”
“他說他姓程。”
向晚嚯的一下站起來,擡腿就往外跑,想想又折回來,彎下腰捧着小姑娘的腦袋,在她額頭上親了好幾口,蘇雪梅笑着罵她神經病。
向晚風一樣沖出去,遠遠看到大門口的槐樹下,站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
“程珣”
她的房子終于有着落了。
向晚按捺住激動,問:“你回來了?”
程珣點了點頭,他手上提着一只帆布包,頭發被風吹得亂蓬蓬的,看上去有些憔悴,“向晚,我是來跟你道歉的,很對不起。”,向晚心想,你不是回來了嗎,還道什麽歉,便說:“沒事的,沒有耽誤。”,程珣捏了捏手指,揣摩她這句話的意思,這地方沒有路燈,只有微薄的星光灑下來的一點亮,程珣清楚的看到了向晚臉上和眼睛裏的笑意。
向晚仰着下巴看他,“還有十五天呢,我們來得及。”
我們來得及,程珣悄悄吐了口氣,他跋山涉水,一路風塵仆仆的走來,想要的,也就這一句來得及。
“你吃飯了嗎?”
程珣說他回廠裏吃,都這個點了廠裏肯定沒飯了,向晚抓了一下他的胳膊,“走,我帶你去吃。”
“可是向晚”,程珣有點局促,“我,身上沒錢了。”
“我也沒帶錢”,向晚眨眨眼,“放心吧,我有辦法。”
“什麽辦法?”
“把你賣了。”
程珣抓抓頭,“可以倒是可以,但我也不值什麽錢啊。”
向晚一下笑彎了腰。
兩人七拐八拐走到一條巷子口,那裏停着一輛三輪車,旁邊擺着三張小方桌,一個身上系着白圍裙的老伯,正在招呼客人,一回頭看到向晚,馬上笑了,“喲,小晚晚,稀客呀。”
向晚朝小方桌擡擡下巴示意程珣先坐,又轉過身對老伯悄悄說:“方伯,我沒帶錢,先佘兩碗馄饨行嗎?”
方伯大手一揮,“沒事。”
十來分鐘後,小馄饨上桌了,上面撒了點蝦米和木耳絲,聞起來很香,方伯的三輪車上擺着幾瓶調料,有辣椒油,胡椒粉還有韭菜花醬,向晚和程珣都不怎麽吃辣,就都撒了點胡椒粉。
向晚說:“程珣,其實我已經吃過飯了。”
程珣擡頭看了看她,有點茫然,向晚從自己碗裏舀了幾勺馄饨放到他碗裏,“你奶奶好了嗎?”
程珣說:“好了,我那天走的太急了,應該讓人跟你說一聲的,也沒想到會去那麽多天。”
向晚說沒事,讓他快點吃。
“那接下來我們做什麽?”
“結婚。”
“噗,咳咳咳咳咳咳”,程珣剛放進嘴裏的一勺湯,全被嗆了出來,“會不會太快了。”
“是有點倉促,但是沒辦法呀,我們還得向廠裏提交申請什麽的,廠裏也要審核,一堆事呢。”
程珣說:“這個兩三天的時間就夠了,要不,我們先見一下雙方的父母?你覺得先見哪一方合适。”
向晚想了想說:“先見你那邊吧,我這邊近,随時都可以。”
程珣點點頭,“行,那我給我爸媽那邊打個電話,禮拜六過去。”
“嗯”,向晚指指程珣,“你頭發有點長了。”
“我明天去理。”
吃完馄饨程珣覺得渾身熱烘烘的,他把自己還有向晚的碗筷都拿過去遞給方伯,然後對向晚說:“走吧,先送你回家,明天把錢給你。”
向晚擺手,“不用給,你下次請我吃好了。”
“也行。”
送完向晚後,程珣又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才到廠裏,他特別特別的累,但坐了十七、八個小時的火車,又走了那麽長時間的路,身上太髒了,他覺得要是不洗幹淨,很難睡着覺。
程珣咬咬牙,輕手輕腳的從櫃子裏翻出換洗衣服,又從床下拿出臉盆,走向水房。
他現在住的是廠裏的集體宿舍,行政樓後來加蓋出來的房子,一共四層,他們住在頂層,餘下三層全是倉庫。
廠裏單身且離家遠的職工多,男工宿舍有五間,每間十六個人,因為考慮到安全問題,廠裏從來沒設過女工宿舍。
程珣把臉盆放到水池裏,一件件脫掉身上的衣服,好多男工在這裏洗澡時,都會脫得□□,但程珣做不來,他總會留件內褲在身上。
冬天的水涼的要命,程珣咬着牙洗完頭,又給身上打上肥皂,等全部洗完,他已經凍得渾身打顫,他又卷起褲腳,把換下來的衣服草草洗掉,再回到房間,已經是夜裏一點多鐘了。
程珣爬上床鋪,拉過被子蓋在身上,想起夜色下跑向自己的向晚,他輕輕笑了笑。
向晚這一覺,睡得很好,昨晚哼着歌回家,倒床後,呼呼到天亮,夢醒繼續哼歌,正在廚房做飯的蘇雪梅,知道自己不用再火急火燎的替女兒張羅對象後,也很高興,雖然他還沒見過小程,但她相信女兒的眼光。
早飯是一個雞蛋,兩張發面餅,外加蘇雪梅的獨門秘制小鹹菜,她把飯盒遞給向晚說:“你什麽時候帶小程來家裏坐坐,你們要結婚,總不能連父母都不見吧。”
“程珣也這麽說。”
蘇雪梅剜了女兒一眼,“那還是人家小程董事。”
向晚戴上手套,“我們這個周末先去見他父母,然後再來家裏。”
蘇雪梅左右看看,“你去見人家父母,不好空着手去的,家裏有兩罐麥乳精,還有幾瓶酒,都是上次你弟弟帶回來的,你到時拿去。”
“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我上周給向東寫信了,媽你這幾天注意着點,看他有回信嗎?”
蘇雪梅問:“你給他寫信幹什麽?”
向晚一怔,笑了笑,“他是我弟,我給他寫信不是很正常,我就是告訴他,我們廠要分房子了,然後我找了個對象,并且會很快結婚。”
蘇雪梅也不知道女兒是怎麽做到,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番話的,她擦了擦圍裙說:“要是小東能回來一趟就好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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