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她這一打岔, 倒是把女屍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長長的指甲朝着執玉抓了過來,幸虧她手裏拿着問心劍,不然那麽長的指甲, 肯定會把她抓的破相的。
偏生陸景元還在那裏聒噪, “沈執玉,打她,快打她。”
執玉忍與可忍, 一腳将那女屍蹬開,趁機瞪了一眼陸景元,“能不能別喊了,你行你來呀。”
“不不不, 我不行。”陸景元擺着手後退幾步,自覺的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
那些護衛也傻眼了, 這明顯是鬧鬼了,可看着那個姑娘陌生, 擅闖皇宮,是要拿下的。可是她又能同鬼打, 這他們是拿人不拿人啊?
看到躲在一旁的小王爺, 護衛統領走過去請示, 陸景元白了他一眼,“你傻是不傻?你能打過那女屍嗎?”
“不能。”
“去去去,一邊待着去。”陸景元不耐煩的擺擺手。
那幾個護衛都退到他身邊, 領頭的那個還聽到他小聲的念叨, “沈執玉,打她!”
一時間, 護衛首領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看小王爺的模樣, 他不僅不怕,還挺高興的,想了想還是随他去了。
女屍道行不高,執玉幾招便将她擒住了,只是她看起來很暴躁,不停的吼着,實在難聽,執玉幹脆用雷咒将她困住,被劈了幾回,倒是老實了。
“發生什麽事情了?”隆景帝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先到了。
等他過來的時候,陸景元已經跑過去了,“伯父,我們擒住了一個妖怪。”
執玉:“……”呸,哪個跟你是我們,明明是她一個人擒住的。
隆景元一眼就認出了執玉,不是他記性好,是不久前那老不要臉的大齊皇帝特地給他寄了一封信過來炫耀,哦,還順便附帶上了一張他外甥女的畫像,所以他才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略微點頭,算是同執玉這個仙人打過招呼了,畢竟追究起來,大齊郡主闖他大渝皇宮的名頭并不好聽,他暫且還沒有贊同大齊翻臉的打算,當然,這不代表他就怕了大齊。
“這是什麽東西?”女屍身上穿的是宮裏的衣服,看樣子還是等級比較高的嫔妃的裝扮,只是這臉都毀成這樣了,隆景帝實在不好意思承認這是個人了。
“如果我沒猜錯,她應該就是……”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被搶來的那個。”陸景元一臉興奮的湊了過來,看似小聲的在隆景帝耳邊說話,實則周圍太過安靜,誰都能聽清楚他的話。
隆景帝覺得自己的頭有點疼,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他家裏的這破事真是從他記事就開始丢人。
他想不通,他祖父缺什麽樣的女子,也不能荒唐到去搶自己臣子的妻子啊,而且那個臣子還是他自小的伴讀,他怎麽下得去手。
好吧,就算真下得去手,那能不能把這個尾給收幹淨了。
每回見到大齊那個老東西,就得被陰陽怪氣的說一通,心裏沒火才怪。照這樣下去,将來他的兒子還得被老東西的兒子拿捏,呸!
雖然說別人的家事不太好,執玉還是含糊說了一些,隆景帝擺了擺手,“行了,你把她帶走吧。”
若是能讓那廢宅不鬧鬼,也算他為祖父挽回的一點名聲了,哼,也就那麽一點點。
眼看着執玉将人帶走,陸景元有些急了,揮舞着雙手說道,“等等我啊,帶我一起去。”
隆景帝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臉,丢人,太丢人了!
小兔崽子真沒出息!
執玉帶着那女屍回到了廢宅,落入宅院的時候,原本還掙紮的很厲害的女屍忽然就不動了,她立在那裏,白瞳裏竟然流出了血淚。
原本緊閉的房門忽然打開了,女屍白色的眼珠子轉動了一轉,忽然轉過了身,雙手将臉捂住,喉嚨裏還發出了怪異的聲音,看起來似乎是有些抗拒。
“窈娘。”
随着一聲輕喚,一道身影出現在了門口,是執玉之前見到的那個七竅流血的人,不過今日的陰魂倒是打扮的很得體,除了面色依舊蒼白。
女屍聽到這聲音,已經雙手捂臉轉過了身,喉間的聲音卻沒有停。
那陰魂卻是目光溫柔而堅定的看着那裏的身影,仿佛看着什麽珍貴易碎的物品。
他走過去,走到窈娘的身後,窈娘肩膀顫抖的更加厲害了,連帶着喉間的聲音都在抖。
“窈娘,我是懷之。你擡頭,看看我。”說話的時候,懷之的眼睛裏也流下了血淚。
窈娘不再顫抖,可也沒有擡頭。
等了好一會兒,她都沒有動。
懷之輕嘆一聲,他是魂體,根本就觸碰不了窈娘。
止戈不知道何時出現,執玉還未說話,神識裏便浮現出了一段繁複的文字,莫名的,執玉竟然看懂了那文字,她按照那段文字念了出來。
金色碎光從她身上飄出,落到了擁抱在一起的有情人身上,那金色光芒抹除了窈娘臉上的傷痕,讓她口能言,目能視,讓他們回到了離別時的光景。
懷之身着銀甲,即将上戰場,窈娘一路相送。
那個時候,誰都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會是死生不複相見。
懷之走到她面前停了下來,将她攬在懷裏,“窈娘,我回來了,懷之回來了。”
窈娘順勢躺在他懷裏,喉間發出嗚咽聲。
她慢慢的将手拿開,血淚已經化作淚水落了下來。
只那一瞬,她下意識的又要将臉捂住,卻被懷之抓住手腕。
窈娘搖頭,擡頭看着懷之,目光怎麽都不肯挪開,“我還以為……還以為此生都見不到你了。”
她一直以為皇帝看上的是她的臉,不惜毀掉自己的臉,想要讓他放棄,可沒想到弄巧成拙,讓懷之就那樣死去了。
她的懷之,是征戰沙場的将,即便是死,也是戰死沙場,怎麽能死在君王的陰謀詭計之下。
臨死之前,她苦苦哀求,只求能同懷之葬在一起,可是他卻告訴她,即便是死,他們都不能在黃泉相伴。
窈娘有太多的話想要說了,可是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麽,窈娘,你不必自責,這本就不是你的過錯。”
懷之抱着窈娘,擡頭看着滿天繁星,一點點說着他在西北的事情。
若是皇帝沒有派人暗中下手,他已經打了勝仗,凱旋歸來,與他的妻子團聚。
懷之從懷裏摸出了一個镯子,将那镯子套在了窈娘的手腕上,“好看嗎?”
窈娘點了點頭。
“我便知道你喜歡,第一眼看見這個镯子的時候,我便覺得它适合你。”
懷之的身形在消散,窈娘想要抓住他,卻伸手撲了個空。
“懷之,懷之!”
“窈娘,窈娘!”
兩個人拼命的想要抓住對方,卻怎麽也抓不到。
光芒消散,窈娘臉上的痕跡再現,雙目也成了白瞳,喉間也只能發出嘶吼。
她像是想起似的,摸索着爬到了執玉的面前,拼命的磕頭,雖然說不出話來,可執玉也能猜到她想說什麽。
執玉偏頭看向止戈,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他的執念已消,已該魂歸地府。”
他們看不見止戈,執玉只好重複了一遍止戈的話。
窈娘磕頭的身形猛然頓住,伸手摸向了手腕上的镯子,臉上似哭似笑,随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忽然笑了起來,像是釋然了。
此生還能再見一面,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她死後魂魄被強行留在身體裏,成了走屍,又被下了咒,一旦魂魄集體,便會魂飛魄散。
可是如今,她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此生還能再見他一面,已經足夠了。
窈娘對着執玉的方向又磕了一個頭。
莫名的,執玉看懂了她想做什麽,她偏頭看向止戈,忽然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做。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你該成全她。”
“真的沒有辦法嗎?”
止戈搖了搖頭,咒術與她魂魄合成一體,一旦魂魄離體,便會立刻消散。
即便是這樣活下去,也見不得光。倘若被有心人利用,還會成為為禍一方的妖孽,這樣的結果,怕是窈娘并不想看到。
“不,不要,窈娘,不要。”懷之喊着窈娘,可是窈娘已經聽不見了。
他似乎聽到了拘魂使的鎖鏈聲,便也跪下來求執玉,他想用自己的命換窈娘去投胎。
“求求你,幫我,幫我救她,求求你。”
執玉偏頭看向止戈,一時間也有些難以抉擇。
他們都想讓對方活下去,可若不是那個狗皇帝,他們又何至于陷入如今的地步。
趁着執玉猶豫的時候,懷之竟然直接伸手扯向窈娘,想要把那符咒扯下來,那符咒毒得很,不斷侵蝕着他的魂體。
不是沒有讓窈娘活下來的法子,那便是一命換一命,狗皇帝許是想到會有這一天,他們兩個,終究只能留下來一個。
符咒扯下來的時候,懷之已經徹底被吞噬了,窈娘的魂也脫離了自己的身體,看着消失的懷之,發出悲鳴聲。
那符咒的念力還有殘留,眼看着還想要吞噬窈娘的魂魄,止戈伸手将那符咒扯了下來,将那符咒化入了掌心。
他的周圍萦繞着一股黑氣,止戈的面色有些痛苦,身形一下子就消失了。
執玉沒注意他的變化,只是看到他不見人之後,覺得心口有些難受,她還以為是因為懷之同窈娘,便将窈娘的屍身給收了,還找了個地方将她給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