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樓澤玉剛走沒多久琴嬸兒就到了醫院, 送來的早餐剛吃了一半,餘韻的房東張阿姨也到了。
見着安語,張阿姨顯然是松了口氣, 這些天的擔驚受怕總算是可?以?結束了。
一上前,她就拉着安語大吐苦水。
“好好一個姑娘, 怎麽就招惹了那?些個人?前些天把?我門?都砸壞了,要不是鄰居太太給我打電話?我還?不知道這事兒呢!”
“也得虧是這門?壞了,那?天找人上門?安裝的時候才在房間裏發現了她。”
張阿姨無奈一拍手道:“多好的姑娘啊,房租從來都是提前交, 逢年過節還?要給我送禮, 之前家裏侄女想要個什麽明星的簽名照,小姑娘也是二話?不說就應下?了。平時瞧着那?麽開朗一孩子, 也不知怎麽就這麽想不開!”
安語安撫着張阿姨的情緒, 想着這件事情多半不簡單, 便問:“張阿姨,你知道這些日子是什麽人來找餘韻嗎?”
張阿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 從包裏拿出了一個U盤遞給她。
“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我那?房子裝修的時候我在大門?外裝了個監控,這裏頭就是最?近半個月的記錄。這個時候你能?來醫院照顧她, 我也能?放心把?這東西交給你。”
張阿姨偏頭看着床上蒼白的人,又有幾分心疼地說:“這孩子一個人在外打拼,出了事兒也沒個人在身邊陪着, 怪可?憐的。你是她朋友可?要多勸勸她, 幫幫她, 讓她別再想不開了。人這一輩子這麽長,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哪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
“是, 是。”安語連忙應下?:“我一定會?幫她的,張阿姨您放心。”
又多說了許多讓張阿姨寬心的話?,等?到醫生過來查房的時候,張阿姨才被一個電話?叫走。
餘韻還?沒醒,但按醫生的說法她身體的機能?已經恢複,只需要等?她醒來再觀察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
等?餘韻的途中,方修然給她發了消息,說演唱會?的時間越來越近,需要抓緊時間排練,問她什麽時候可?以?去。
那?天晚上樓澤玉的詢問又浮上心頭。
要去方修然的演唱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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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會?的宣發工作早已開始,方修然所有歌迷都知道她是演唱會?嘉賓。況且她現在還?是方修然工作室的藝人,如果不去,可?想而知會?引發什麽樣離譜的猜測。
那?天晚上方修然說要給她一個答案,這個答案會?是什麽她不太清楚,隐隐有些忐忑,但又覺得方修然一定不會?讓她為難。
不知道該怎麽抉擇,那?就交給直覺。
她想妥善處理和?他的關系,也無比珍惜這位音樂上的伯樂。
無論從哪一個角度出發她都應該去。
既然做下?了決定,她也很快和?方修然約定了時間,了卻一樁心事,連帶着呼吸都變得輕松許多。
一擡眼,卻見餘韻正用朦胧的一雙眼打量着她。
“怎麽會?是你?”她的聲音聽來有幾分嘶啞。
再回想起之前她在電話?裏的态度,她開口解釋說:“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有點擔心你,所以?來看看你。”
窗簾半拉着,陽光落在病床上有些刺眼,她轉身拉好窗簾,回身時,恍惚看到餘韻的雙眼正在發紅。
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問,她默默坐在旁邊,在餘韻的眼淚快要流出眼眶的時候,她趕緊抽了紙巾遞過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舉動太過唐突,餘韻沒有接她手裏的紙巾,反倒是拉過被子蒙住了臉。
從她身體聳動的幅度來看,應該是在哭,可?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也許死?裏逃生好好哭一場反倒能?緩解她心裏的難。
恰巧琴嬸兒送完張阿姨回來,她趕緊朝琴嬸兒使了個眼色讓她去叫醫生。
還?是有些擔心,她又輕聲提醒:“醫生說你情緒不能?太激動。”
也許是把?她的話?聽了進去,餘韻漸漸停止了抽泣。
如此舉動,倒也是真的讓她相信,死?過一次,便再沒有想要尋死?的念頭。
醫生替餘韻做完檢查,她便自作主張讓琴嬸兒幫她辦了出院手續。
看到琴嬸兒回來,她終于是開口問:“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餘韻那?雙哭過的眼睛沒了光彩,聽見她的問話?,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不言不語的樣子,她便只當餘韻默認。
她現在的狀态很差,身邊也沒人照顧,萬一張阿姨口中的那?些人又去找她,說不準會?釀成更為嚴重的後果。所以?她沒管餘韻的意願,擅作主張把?她帶回了梧桐路。
林阿姨最?近在為周年慶的事情忙碌,因為樓澤玉早早打過招呼,芳姨已經将客房收拾好。
扶着餘韻上床的時候,安語終于聽見她很輕的一句:“謝謝。”
聽見餘韻說話?,她也總算是安了心,至少她接受了自己?的好意。
看出來餘韻不想提起最?近的事,她也沒打算去刨根問底,像她這麽倔強的人,只能?等?她自己?打開心結。
重新回到自己?住了十幾年的房間,無數回憶跟着熟悉的感覺上湧,讓她內心無比安定。
她突然起了心思,既然樓澤玉對她住在哪裏松了口,那?她是不是借由這個機會?搬離白檀灣會?更好?
匆忙洗了個澡,再出來的時候餘韻又睡下?了,在家暫時沒有別的事情,囑咐琴嬸兒好好照顧餘韻之後,她便自己?開着車去了演唱會?的排練現場。
多日不見,方修然還?是一如既往熱情。
恍惚間,她甚至懷疑那?天晚上是不是她自己?一個人做的夢?怎麽樓澤玉和?方修然的反應都像是無事發生?
既然當事人表現如常,她也沒有理由別扭,短暫敞開的心扉只會?停留在那?個夜來香輕盈的夜晚,她和?方修然會?默契往前看。
在紅茶的招呼聲中,她迅速回神。
這兩天她在外面出差,和?方修然的合作曲目《沉溺》已經由編舞老?師編好了舞。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是崩潰的。
“我怎麽不知道還?要跳舞啊?!”
後臺休息室裏,一群人圍在一起讨論這首歌的舞臺效果,方修然在一旁接話?:“這麽有氛圍感的歌,不跳舞是不是有點太遺憾?”
“都是為了舞臺效果。”紅茶在一旁幫腔道:“小語你這幾天抓緊一點兒,編舞我看了,不是很難,以?你的悟性肯定很快就能?掌握。”
“可?是...歌還?沒練呢!”
“一起練!”方修然起身拉着她往排練室走,催促道:“你可?趕緊的吧!為了等?你,大家的進度都拖慢了,再不抓緊回頭被罵我可?不負責。”
這大概就是方修然了解她的地方,在有關音樂的事情上,她從不怠慢,再難克服她都要硬着頭皮上。哪怕她和?方修然聚在一起看編舞視頻的時候,滿臉都寫着拒絕。
《沉溺》這首歌走複古風,編舞老?師融合了部分探戈的動作,加之歌曲氛圍暧昧,當她看到那?幾個貼身親密動作的時候,連聲哀嚎:“這怎麽跳,這怎麽跳啊!”
她真的很難想象她和?方修然緊貼在一起做wave會?是一個什麽驚人的場面,可?這還?沒完,整首歌的ending動作是她要把?方修然推到沙發上,單膝跪在他兩腿之間,再用手緊抓着他的領帶,做出湊近親吻的動作。
這編舞分明就是在為難她!
當她坐在地上捂着臉不願面對的時候,方修然的激将法出現了。
“安語,你不會?不行吧?”
不行?她不能?不行,不行也得行!
好在他們?排練的時候是分別兩個老?師教?授動作,這也讓她有一個緩沖期,不至于一上來就和?方修然面臨那?般尴尬的場面。
她小時候不是沒學過跳舞,但卻因為懼怕當時嚴厲的舞蹈老?師沒有堅持下?去。但今天的編舞老?師是個很親和?活潑的女孩子,有她帶着,她也逐漸對這支舞有了一些感覺。
關在排練室練習的時間過得非常快,不過是剛剛能?把?舞蹈動作全部順下?來的程度,一看手機竟然已經八點了。
樓澤玉給她發了兩條消息,分別問她在哪裏,什麽時候回家。
不過是平常的問候,她卻察覺了一些質問的意味。
方修然還?想拉着她排練,她卻推辭說放心不下?餘韻,想要早點回去看看,并且保證自己?回去之後繼續練習,明天來向編舞老?師交作業他才肯放她走。
匆匆收拾完下?樓,昏黃路燈下?,那?輛熟悉的白色歐陸停在路邊。
車門?開着,車窗全部搖下?,樓澤玉一身純黑側坐在駕駛室,手肘撐在車窗上百無聊賴看手機。
像是餘光瞥到了她,他收好手機起了身。
預料到會?被質問,她主動上前解釋。
“演唱會?排練。”她沖樓澤玉笑得有幾分勉強,語氣也顯得虛浮,“都定好了,不好改。”
剛練完舞,身上還?有未幹的汗,她望着樓澤玉眸色不明的眼睛愣了幾秒,卻見他擡手輕輕拭去了自己?額角的汗。
她下?意識說:“髒。”
樓澤玉卻沒有收回手,直到擦盡那?一層薄汗,才開口說:“我不嫌。”
她笑着推開他的手,故意打趣:“那?是誰小時候吃飯的時候十分嫌棄我把?可?樂灑到身上的?總不能?是銳林表哥吧?”
他眼底的陰霾好像跟着這句打趣的話?散去些許,他再開口的語氣也輕了幾分。
他問:“出來排練為什麽不告訴我?”
還?沒想好怎麽回答,又聽他問:“怕我不高興嗎?”
被猜中心思,她默不作聲點了一下?頭。
畢竟和?他上一次的争吵就是因為方修然。
所以?她緊接着問:“你會?不高興嗎?”
問完她也有些愣神,她是想從這個問題裏得到什麽樣的答案?
理智的“不會?不高興”,還?是那?個帶着個人情緒的回答?
沉默對視的這幾秒鐘,她已經把?這個問題在心裏來回過了好幾遍。
直到他說:“會?。”
她當下?的心情無法用言語描述,她只知道,在等?待回答這段時間裏,她的內心一直呢喃的,就是他口中這個答案。
再擡眼,那?雙眸又柔軟成深夜的海,她不敢對視,只推着他說:“快回家吧,我餓了。”
回到家裏,林琦思剛剛洗漱完下?樓。
見她回來,根本不管她是不是剛出了一身汗,十分親熱就迎上來抱她,“我的乖女兒,你總算是舍得回來陪陪我了。”
“我一身汗呢林阿姨。”
“不管。”林琦思抱着她不放手,似有些埋怨地說:“也就你回來你哥才肯回來住一住。”
林琦思放開她,轉身招呼芳姨幫她準備晚飯,她卻驚訝着回頭看了眼樓澤玉。
他竟然也要回來住?
樓澤玉淡然擡眼盯着她,高深莫測的表情讓她內心忐忑不已。
林琦思吩咐完芳姨,回神時又拉着她說:“年年,你可?別看你哥平時珠寶手表一套一套的送,想讓他回來陪陪我這個媽可?是比登天都難。這要是以?後結了婚,一定是個讨了媳婦兒忘了娘的主!”
“不會?的。”安語連忙說:“剛才路上澤玉哥還?說這些日子就您一個人在家,說要在家多住些日子陪您呢。”
她瞎編的能?力?還?真是爐火純青。
“真的?”林琦思瞪了眼樓澤玉,一臉不相信。
“真的真的。”安語親昵靠着她說:“您在澤玉哥心裏是最?大的,澤玉哥什麽事情都是以?您為先?,當然是真的。”
林琦思輕哼一聲:“就你嘴甜。快去洗洗,等?你下?來吃飯。”
上樓時她用餘光瞥了一眼樓澤玉,他還?是黑着張臉,看不出什麽表情。
進卧室之前她好像聽到了林阿姨在問樓叔叔的事,家人都在國內,樓叔叔長期呆在國外并不現實,回國就是遲早的事情。
洗漱完畢下?樓的時候,林阿姨和?樓澤玉已經在餐桌前等?她了。
問了琴嬸兒餘韻的情況,琴嬸兒說她醒來之後只問了自己?的去向,得知她去了排練現場,吃了些東西便又睡下?了。
她突然就有點內疚,自己?把?她帶回來又不在身邊陪着,實在是有些不負責任。
她一個剛從鬼門?關回來的人,在這麽一個陌生的環境下?一定是孤獨又害怕。看這樣子,她之後幾天最?好是在家裏陪着她才好。
最?近餘韻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林琦思也有所耳聞,但在得知餘韻就是當初害她被罵的人時,林琦思的态度又跟着變了。
她勸說:“年年,善良也要有棱角,不能?誰都幫。”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其實她已經基本猜到當初的事情根本不是餘韻的主意。現在看來,就連那?首出道單曲是不是餘韻想要都得畫個問號。
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樓澤玉就接過話?說:“是她以?前的經紀人有問題。”
“你查了?”她和?林阿姨異口同聲問。
樓澤玉一頓,回答說:“是有一點證據在手上。”
林琦思一聽,突然問:“澤玉啊,你該不會?是對那?個餘韻有意思吧?”
安語正吃着飯,差點憋不住笑,趕緊往嘴裏塞了一口丸子,移開視線不去看樓澤玉吃癟的表情。
樓澤玉顯然是驚訝于自己?母親的腦回路,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林琦思又刻意壓低了聲音說:“澤玉,不是媽對娛樂圈的人有偏見,是這餘韻跟映寒差得也太多了,媽實在是一時間接受不了。但你要是真喜歡,媽再想想法子說服一下?自己?。”
“您在瞎想什麽?”
樓澤玉緊擰着眉,一臉的難以?置信。
“不喜歡啊?”林琦思松了口氣,笑着說:“那?就行。”
樓澤玉瞧見坐在對面埋頭憋笑的安語,伸腿在桌子底下?蹭了蹭她的。
敏感的人立馬正襟危坐,大氣不敢喘一下?。
他輕笑:“妹妹想做人情,我這個做哥哥的哪能?袖手旁觀?”
懷疑樓澤玉在陰陽怪氣,但她沒有證據。
林琦思偏頭看着安語,又囑咐說:“那?既然沒什麽關系,早早把?這件事情處理了好。你現在不比以?前,咱們?家的人時時刻刻都被媒體盯着,別到時候又傳出些緋聞來,麻煩。”
她應聲點頭:“好的,我知道了林阿姨。”
林琦思交代完,像是無意嘆了口氣,然後沖着樓澤玉說:“不過你也是的,到了新年你都虛歲30了,怎麽個人問題一點兒都不着急?映寒和?你合不來,那?你總得找個合得來的過過日子。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有什麽意思?”
“當然有意思。”他不假思索道:“不是有年年陪我嗎?”
安語一驚,差點擡腿踢他,卻又聽林琦思說:“年年哪能?跟你一樣?年年可?是有小然心疼。”
完全沒留意兩人瞬間緊繃的神情,林琦思自顧自道:“這些日子年年和?小然的新聞我可?都看了,小然這孩子我看着不錯,年年要是喜歡,不妨試着談一談。”
說着她又偏頭問安語:“你說呢?年年?”
安語一擡頭對上樓澤玉的黑臉,她是多麽慶幸自己?剛才把?飯吃完了,不然在這審判桌上繼續吃飯該是壓力?多大的一件事?
見她不說話?,樓澤玉又擡腿蹭她。
“問你呢,看我幹嘛?”
小腿上被他蹭得一陣酥癢,她強行正了正臉色回答道:“林阿姨,其實......我和?方修然只是朋友,我對他沒有那?種心思。”
“是嗎?”林琦思有些驚訝,她教?養出來的女兒既溫柔又漂亮,該是什麽不長眼的人才會?錯看?
“是。”安語回答道:“我和?他都認識這麽多年了,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您別聽網上的人胡說,我和?方修然是不會?在一起的。”
說完,她擡眼看向樓澤玉,那?雙深邃眼眸看不出情緒,她只希望這個回答可?以?令他滿意。
“哎......”
林琦思突然嘆氣。
安語有些忐忑問:“阿姨您為何嘆氣?”
林琦思又嘆了口氣說:“我就你們?兩個孩子,一個年紀不小沒心思談,一個嘛...”她看向安語:“我嘴上是這麽說,真要到你出嫁那?天,我肯定一萬個舍不得。”
突然談起這個話?題,莫名讓她覺得有點心慌。
為了安慰林琦思,她趕緊說:“我不嫁,誰也不嫁,我就在家陪着您。”
林琦思欣慰笑開,擡手握住她的手,語重心長說:“傻孩子,哪能?真的為了我不出嫁?人這一輩子,有個真心喜歡的人不容易,你以?後要是有喜歡的人,一定不要錯過。但你可?得第一時間告訴我,阿姨做生意這麽多年,別的不敢說,看人那?可?是一等?一的準。”
“好。”安語愣愣點頭應下?,視線又飄向樓澤玉。
不知道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看着自己?,但那?眼神直勾勾的,像是生怕林阿姨看不出來他的心思。
她趕緊別開視線,又抓起桌上的筷子夾着盤子裏的玉米粒往嘴裏送。
林琦思一偏頭瞧見樓澤玉,頗有幾分操心地說:“澤玉啊,實在不行,你說說你喜歡什麽類型的,我回頭在我那?幾個姐妹那?裏問問,要是有合适的,就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安語一聽這話?連頭都不敢擡,但卻放緩了手上的動作,認真去聽樓澤玉的回答。
這個問題似乎是問到了樓澤玉的為難之處,他沉沉的呼吸聲傳來,讓她心慌不已。
在林琦思再一次開口詢問之前,她聽到樓澤玉說:“我喜歡年年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