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相?比較FANCY晚宴上衆人默契的冷落, 她?今晚可謂是炙手可熱。
認識的,不認識的,知名的, 叫不上名字的,似乎對她?都很熱情。
但熱情背後的原因, 她?太清楚不過。
晚宴結束已是十點?,心裏記着明天的拍攝,她?沒敢在?宴上喝酒。
各自有應酬,她?和方修然幾次在?晚宴上擦肩而過, 卻連他的正臉都沒有瞧見?過。
是有些失落于?這樣的結果, 但她?依舊認為自己的決定沒有錯。
沉浸其中的經歷,讓她?更加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珊珊在?陪她?回酒店的途中被黎陽叫走?了?, 酒店空曠走?廊裏, 只有她?高跟鞋踩在?松軟地毯上發出的悶響。
她?的房間在?走?廊盡頭, 落地窗上印出室內明亮燈火。靠牆長桌上,玻璃花瓶裏那?一捧白玫瑰像是被人折斷了?一支, 花瓣上的水珠滴落在?藏藍天鵝絨布,暈開落寞一片。
她?停駐桌前,擡手扶直那?支白玫瑰, 試圖讓它依靠着兩旁的玫瑰維持站立,可惜花枝已斷,讓它在?這捧花裏顯得格格不入, 注定了?結局。
路人看花, 而她?在?照鏡子。
她?抽出了?那?支白玫瑰, 去掉了?那?截斷枝, 置之死地而後生。
像極了?她?當下的境遇。
緩步行至房間門前,她?從手包裏翻出門卡, 嘀聲響起,還未進門,身後響起沉沉一聲。
“安語。”
她?的房間對面正好是酒店的花園露臺,此時門開着,晚風輕柔,送來?一絲夜來?香清淺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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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頭,方修然斜倚在?門邊,身後那?叢熾烈的紅玫瑰在?夜色裏探頭,寬松的白襯衫沾染夜露,悄悄洇開一小塊淺墨。
夜色裏,猩紅的光點?明滅,缭繞煙霧自他右手指尖緩慢攀升。
好久沒有見?過他抽煙,也好久沒有見?過他的眼眸如此黯淡。
“在?等我麽?”
她?走?上前,十分自然從他手裏拿過煙摁滅。
樓家沒有人抽煙,她?也聞不慣煙味兒。
他垂眸,望着自己空蕩蕩的右手,忽地淺笑。
“對不起。”他道。
聲音些許沙啞,是煙酒浸泡的結果。
秋月白,花香濃,遠處錦鯉池水聲叮咚,眼前人褪去往日恣意随性,直白的脆弱暴露,讓人難以适應。
他說:“我答應過你的,對你溫柔。今天我沒有做到,所?以,對不起。”
他看着她?,眼神如今晚的月,蒙上薄薄的霧,迷離漸深。
心上的結好像突然解開了?,她?終于?可以輕松地笑着說:“沒關系的,我們不是經常吵架的嗎?我不怪你,你也別往心裏去。”
他微微颔首,那?雙眼睛一直盯着她?,不曾移開。
有些不适應,她?問?:“你一直看着我幹嘛?”
沉默片刻,他又開口問?:“你今天是因為我發了?合照才不高興的嗎?”
是嗎?好像也不是。
她?認識方修然這麽多年?,是珍貴的朋友,發合照只是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情,她?的計較顯得刻意。
所?以她?搖頭否認。
眼前人卻突然輕笑,說:“你不必說謊騙我,你其實很介意和我的cp關系,對嗎?”
在?她?的感情得到回應之前,她?的介意确實沒有現?在?明顯,又或者?說,她?習慣了?和方修然不着調的相?處模式,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這個介意一直存在?,只是被記者?問?起的時候,她?恍然醒悟,這樣的不介意實質是在?欺騙。
騙自己,騙他,騙大衆。
“我只是不想再欺騙大衆。”她?說。
聞言,他笑得釋然,好一會兒沒有接話。
眼前人像是陷入回憶裏,突然問?:“知道為什麽我會發合照嗎?”
她?搖搖頭,但見?他沒有看着自己,她?又補了?一句:“不知道。”
他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反倒是自顧自說起來?以前的事情。
他說:“和你剛認識的時候,我和她?在?一起已經半年?了?,算熱戀期。”
他指的是Aurora。
“其實那?是我最難熬的日子。”
他的眼神看過來?,帶着一點?淺愁,薄霧一樣。
她?默不作聲,他也繼續說。
“以為公?開是對她?好,是對這份感情負責,是有擔當,是勇敢。”
“但卻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傷害她?,也傷害感情。當那?些惡意言論充斥着她?的社交賬號,我竟然......”
他一時停頓,嘴角卻帶着譏諷的笑。
看得出來?是讓他痛苦的回憶,想要說點?什麽安慰,卻又聽他繼續說:“那?種感覺我很難去描述,很無力,很憋悶,好像之前的勇敢只是一時沖動,我根本?沒有做好應對這一切的準備。”
“看她?因為這些事情生病,不開心,做噩夢,因為我難過,徹夜以淚洗面,我什麽都做不了?。我的關心,我的撫慰,我想要挽回局面的嘗試一點?用都沒有,也想過要分手讓她?不再受到困擾,又好讨厭事事被人主宰,沒有自由。”
“就算到了?感情後期輿論風向?轉彎,但造成的那?些傷害無法消除,我和她?的感情也在?無數尖銳的聲音裏一點?點?消磨。”
“我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當初什麽都不說,對她?對我都好?”
聲音淹沒在?一聲短暫的嘆息裏,她?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看見?方修然的脆弱。
他和Aurora的事情她?了?解一些,也見?過他們甜蜜的模樣。但在?她?看來?,他并沒有做錯什麽,只是結果不盡如人意而已。
她?想了?想,寬慰道:“你也不必過分自責,相?信Aurora也沒有怪過你。再說,人有七情六欲,你只是做了?正常人都會做的事情而已。”
他卻兀自搖頭,像是沉浸在?回憶裏無法抽離。
他看向?夜色裏,聲音微澀:“你并不知道我有多麽卑劣。”
她?不解:“為什麽要這麽說自己?”
露臺上月色收斂,不知何時飄來?一朵烏雲遮蔽銀輝,當下夜色更重,晚風更冷。
方修然回神望着她?,薄薄的夜來?香在?兩人之間流轉沉浮,對視良久,他輕笑着說:“回到剛才的問?題,為什麽我會發合照。”
長長的深呼吸讓他清醒,也終于?可以正視自己,正視眼前這一切。
他緩緩道:“從我發現?我喜歡上一個人以後......”
“我不敢說,不敢做,甚至不敢表露心意讓她?因為我困擾。我害怕我特殊的身份傷害到她?,也害怕是自己的感情不夠堅定,怕自己和她?連普通的關系都無法維持。”
...
“可是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她?。”
“有她?陪着我的日子,是我過去的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可我越是喜歡,越是不敢靠得太近,想要和她?建立長久且穩定的關系,所?以我一點?點?在?試探。”
“試探歌迷朋友的反應,試探輿論,也試探她?。當我發現?事情開始變得不一樣,我欣喜若狂,原來?這幾年?的小心翼翼不是沒有用。”
他身後的那?叢紅玫瑰在?夜色裏凝結水汽,像他垂眸時長睫上沾染的濕潤。那?雙深邃的眼睛一貫藏不住起伏的情緒,今晚他卻意外克制得很好。
他怔怔望着眼前的女孩兒出神,好一會兒才說:“那?張合照,是我所?有嘗試裏的,最後一步。”
句句不提她?,又句句都是她?。
也許說出這句重千斤的話讓他釋然,他唇角的笑意也稍稍恢複往日的模樣。
是想說點?什麽,但卻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的眼睛曾經只看着樓澤玉,全然不知眼前人是從何時開始轉變,也許回國前,也許更早。
但心裏有個聲音告訴她?,這是她?無法回應的感情。
明明和他站得很近,卻又清楚看見?和他之間的距離。
月夜漫長,連花叢裏的夜蟲也止了?叫嚣,這個世界靜谧得只剩下他們二人的呼吸聲。
沉默,已經是回答。
他沒法再看着安語,只好将視線投向?夜色裏漫着微光的水池。
良久,他聽她?說:“我寫了?一首新歌。”
“叫《鉛筆》,也許歌詞裏會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同是寫歌的人,他們都清楚,有些話不必說的如此直白。
高敏感,是她?不喜歡卻與生俱來?的屬性,她?明白,眼前人也一樣。
“我懂了?。”他說。
手裏還握着那?朵斷了?花枝的白玫瑰,柔潤花瓣上還殘留她?的體溫,她?遞到方修然眼前,說:“送你。”
“我對你的感情,一直存在?,一直不會變。”
這個感情是什麽感情,他很清楚。
他伸手接過白玫瑰,笑着問?:“你還記得你當初因為搬家爽約的時候承諾過我一件事嗎?”
她?回答:“記得。”
他收好那?朵白玫瑰,說:“演唱會,我會一直等你,希望你不要缺席。”
“我也會給你一個答案。”
他不再倚着門邊,輕微的動作驚擾身後紅玫瑰滴落露水,又是一片淺墨在?他身上洇開,他卻毫無知覺安靜轉身,在?寂靜悠長的酒店走?廊裏留下一個還潇灑的背影。
這會是和他之間最好的結局嗎?
她?沒有答案。
山裏又起風了?,連帶着夜來?香的味道也跟着變冷,她?收回視線,重新低頭在?手包裏找房卡。
黑色的卡片有些滑,卡在?手包底部,費了?不少勁才抓住,門卡還沒接近這扇深灰色的大門,鎖芯卻先發出轉動的聲音。
門被拉開,煽動的微風帶着雷暴的香氣侵襲而來?,一身黑西裝的樓澤玉站在?門口,雙眸深沉帶着薄怒,下颌線緊繃着,呼吸聲不似往常沉靜。
突然被他這麽一吓,她?下意識後退半步,擡手稍稍捂着跳動的心口緩了?緩神,平複之後才問?:“澤玉哥,你怎麽會在?這裏?”
手上傳來?生猛的力量,她?被樓澤玉一把拽進室內,身上的亮片裙和牆體摩擦發出沙沙聲響,手腕被捏得生疼,她?輕呼一聲,“你弄疼我了?。”
男人的臉突然逼近,氣息溫熱又沉重,她?偏頭,樓澤玉壓抑的聲音響在?耳畔。
“我不來?,怎麽能知道你對他的感情一直存在?,一直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