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會在這個時候見到他,是從夏怎麽也想不到的事。
有雪簌簌灑下來,落在他一頭黑發上,周遭一片寂靜。
最後還是她打破沉默,揮了揮手:“你來這兒玩?”
“算是。”
方澤易繼續往前走,最後停在她身側:“你一個人?”
從夏點頭。
“往上走嗎?”他看了眼白雪皚皚的山頂。
“走啊。”
一年的校友時間,有過幾次的接觸,但到底不是好朋友,也沒有那麽熟悉,從夏時不時偏過頭看兩眼方澤易,最後還是沒說出什麽話來。
“年後,我就走了。”方澤易開口道。
“走去哪兒?”
“也許是換個學校,也許是去美國。”
從夏反應了好一會兒:“就是轉走嗎?為什麽啊?”
“因為我母親,改變了主意。”
“什麽主意?”
“回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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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從夏明白了,方澤易的母親應該是和他父親吵了架,之後帶着兒子住了一段時間,現在恐怕又原諒了他父親。
“那……挺好的啊,就是很可惜,你要離開我們學校了。”
“為什麽可惜?”方澤易看向她,雪停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有陽光透過雲層,映照在他眼底,泛着光。
“你一個狀元型人才走了,能不可惜嗎?”
“是嗎?”
他斂目,沒什麽表情,但看着卻不大高興。
其實也不是,從夏默默嘆氣,方澤易脾氣是臭了點,可好歹他那張臉養眼啊,她這種顏狗,就愛盯着他的臉看。
比如,她常常能看到他沒事就經過班級門外那條長走廊,來來回回地走。
少年的臉迎着光,是最動人心弦的風景。
但他是為了看隔壁班的岑希。
她僞裝的技術也不賴,稍有動靜,就能低下頭假裝做題。
不過,他走了,岑希怎麽辦?
多少虐戀小說,就是從高中分別開始虐的?
從夏慢慢停下腳步:“你要走,岑希知道嗎?”
“她為什麽要知道?”
從夏秒懂。
他一定是覺得兩個人以後沒了未來,才會選擇提早放手。
她踮起腳,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其實,你可以告訴她的。”
方澤易的視線又落到她臉上,他眉頭緊鎖:“從夏,我為什麽要告訴她?”
不好意思承認,這就是少年心事被識破的羞澀情懷。
從夏點點頭,拉過他,再次坐到途中一個小亭子裏:“那就不說好了,破鏡重圓的故事,也很好看。”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他微微仰頭,靠在亭柱上,望着她的一雙眼眼尾上挑,嘴邊那個極小的梨渦又若隐若現。
酷哥狀态消失,他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很好說話的祥和氣質。
“那就不聊這個了。”從夏摘下手套,去捏亭沿邊的積雪,充分發揮她高二才上任的挂名心理委員的責任,“你覺得這一年在三中還開心嗎?”
方澤易還是不太給面子:“一般。”
“那你要走這件事,班裏同學都知道嗎?”
“不知道。”
“如果他們知道了,其實可以一起拍一張大合照的,也算留作紀念。”從夏絞盡腦汁,只能想出這麽個傳統的留念方式。
方澤易聽完,沉默良久。
從夏以為,他會給她一個高冷而不屑眼神。
但卻沒想到,那個時候的方澤易,只是偏頭看了看她,而後開口問:“我能拍你嗎?”
“可……可以的。”
從夏眨了眨眼,反應過來後,覺得方澤易應該是把她的建議聽進去了。
她捧着剛剛随手捏的小雪人,沖掏出手機的方澤易淺淺笑了笑,下巴埋進淺粉色的圍巾裏,眉眼彎彎,眼中點綴星光。
“好了嗎?”見方澤易舉着手機很久,從夏臉上的笑有些僵了,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嗯……”
他收了手機。
從夏湊過去,她對自己的形象還是很在意的:“給我看看拍得怎麽樣。”
“很好。”方澤易一本正經,然而梨渦出賣了他。
“就給我看看吧。”她放軟了聲音,一時不注意,拿出一貫來對付家長的樣子。
等反應過來後,臉上已經是一片紅意,而方澤易,眉梢微揚,慢悠悠地掏出了放在口袋裏的手機。
相冊第一張,赫然是一個笑僵了的她,一點都不好看。
“删掉行不行啊?”她擡頭看他,很嫌棄的樣子。
“我覺得不錯。”
“你審美好差……”
“照片上的人可是你。”
“重新拍吧,我一定會擺出最好看的姿勢。”
方澤易不答話。
“那一起拍嘛,我肯定會會把你也拍得很好看的。”
“先拍了,我再決定。”
這話一出,從夏很快打開相機,調了好久的光線,最後慢慢挪到方澤易旁邊,把那個沒有眼睛和鼻子的小雪人放到了他手上,對着鏡頭笑得燦爛,過了好一會兒,還是不滿意。
她擡手碰了碰方澤易:“你也笑啊。”
他看她一眼,而後大概是選了個舒服的姿态,對着鏡頭,淺淺地揚了揚唇角。
稍縱即逝,但從夏捕捉住了這個畫面。
漫天雪景前,少年少女姣好的面龐定格在畫面裏,一只手握着一個醜醜的小雪人,從女孩肩膀處冒出了腦袋。
“可以删了那張吧?”嘴看着都有點歪,實在是醜。
“随你。”
方澤易起身往山下走。
從夏麻溜地删了那張醜照,把手機還給了他:“怎麽不繼續往上爬了啊?”
“要下大雪。”
陽光漸散,雲層又漸漸厚了起來,帶着黑灰色,也許會有一場大雪。
這個時候登山不是明智的選擇。
“你好聰明。”從夏跟上,誇獎了一番。
“你地理成績不好。”方澤易沒頭沒尾地來了句。
“我成績就是不太好。”從夏垂下腦袋,頭頂那一束馬尾辮也垂了下去,有些蔫蔫的。
“你是藝術生。”方澤易開口,道了句不像安慰的安慰,“所以也太大的關系。”
“我想考江城戲劇學院。”從夏笑得有些腼腆,“然後繼續學舞。”
方澤易的話漸漸多了些:“你會跳什麽舞?”
“很多啊。”
從夏說完,站在一片平地上,随意做了幾個姿勢,“你覺得專業嗎?”
方澤易移開視線:“有點腫,看不出來。”
确實是有些腫的,她怕冷,又要出來登山,裏三層外三層的穿了可多。
但他這麽說,就是一點都不給面子了。
從夏哼了一聲:“我可不像你,為了風度不要溫度。”
“我溫度不低。”方澤易伸出了手。
鬼使神差的,她想着幹脆驗證一下,慢慢地将自己冰涼的手伸了出去,輕輕地碰了碰,而後很快收回手。
只是指尖那一點溫熱的溫度,還是慢慢地蔓延開來。
“我一個小姑娘,你也好意思和我比誰更抗凍。”
“像你這麽不體貼的人,要怎麽追班花啊?”
“難怪上次熊送過去了,好像也沒什麽用的樣子。”
從夏撇撇嘴,一個大意,一些話不受控地說了出來。
說完之後,她又後悔,沖他弱弱道:“對不起。”
方澤易聞言,只是嘆了口氣。
他沒和她計較,或許是因為即将離開的原因。
而從夏惴惴不安,等一路下山到達附近商場後,買了一個和那個白色小熊痛系列的棕熊,塞到方澤易懷裏。
她認認真真誠誠懇懇:“不要生我的氣。”
“知道了。”他沒拒絕,抱着一個和他周身氣質一點都不相符的熊,沉沉望着她。
“我決定去美國,五年後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