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沒關系,他會永遠記得
安瀾摁了一下安全帶的紐扣, 但是扣子沒彈出來,再低下頭一研究,好像是自己系安全帶的時候, 把T恤的下擺給卡進去了。
這下可有點尴尬了。
安瀾扯了扯,T恤沒扯出來。
顧砺羽倒是很有耐心一直在旁邊等着, 安瀾都想着把T恤扯開了然後從安全帶之間鑽出來了, 看到安瀾的耳朵都有點紅了,顧砺羽這才探了進來。
“真的卡住了。”
“難道還能是假的卡住了?”安瀾有點無語,
顧砺羽一手撐着安瀾的椅子, 另一只手試着打開安全扣, 這是個靈巧的技術活,他又往裏面探了探,安瀾緊緊貼着椅背, 顧砺羽的脖子就在自己的面前。
從安瀾的角度正好能看見顧砺羽的背,很寬闊卻并不誇張,安瀾隔着他的外衣下意識描繪着他背部的肌肉。
顧砺羽擡起一條腿, 膝蓋抵在安瀾的腿側,這是少有的在安瀾清醒狀況下他們的接觸, 有一點特別, 所有的感覺神經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錯過了什麽。
顧砺羽以半懸空的狀态終于打開了安全帶, 他的手指還勾着安瀾T恤下擺,安瀾動了動,那層純棉的面料離開了顧砺羽的指尖,安瀾的側腰也僅僅只有那麽一瞬可以被看見, 現在又被T恤蓋住了。
“呼呼,我還真以為要從安全帶裏鑽出來呢。”安瀾朝顧砺羽笑了起來, 順帶拍了他一下。
顧砺羽竟然沒有撐住,一下子趴在了安瀾的腿上。
兩個人都愣住了。
顧砺羽撐着椅子的邊緣,從門口退出去,帶起一陣很淡的味道,是他的信息素。
“出來吧。”
如果不是聞到了他的味道,只是聽他說話,還真的一起點都看不出來他的情緒有波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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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瀾慢悠悠地站了出來,把門關上,他看見顧砺羽的脖頸間有一層薄薄的汗,安瀾半閉着眼睛,跟在顧砺羽的身後,悄悄地分辨着他的味道。
當他們走到電梯門前,顧砺羽停了下來,安瀾還在辨別着他的味道,鼻子直接撞在了他的後頸上。
“啊哈,對不起。”安瀾趕緊走到他的側面。
“你剛才在聞什麽?”顧砺羽問。
“我好像聞到了一點你的信息素。”安瀾用手指比劃了一下。
顧砺羽沒有回答他,但是脖頸本來已經下去的淡紅好像又浮了起來。
安瀾在心裏笑了一下,看來這家夥不好意思的時候,就會裝沉默。
兩人走進了電梯裏,顧砺羽摁下了樓層,然後說了一句:“以後不要随便聞我的信息素了。”
安瀾有點懵,以前都給聞,為什麽現在不能聞了?
這是歷經磨難回來之後,顧砺羽的信息素忽然變金貴了?
“你對我的信息素容易上瘾。這是eve’s apple的後遺症。”顧砺羽說。
“你不希望我是因為你的信息素才在你的身邊,對吧?”安瀾問。
“嗯。我的父親是因為辨識不了我母親的信息素,所以才失控的。”顧砺羽說。
安瀾好像能明白更多他話裏的意思了。一旦自己對顧砺羽的信息素過分依賴,如果有一天就像顧砺羽的父親一樣再也辨識不到這股信息素,會不會也因此失控甚至發瘋。
“關于這個問題,我們找時間好好聊一聊。”
安瀾知道顧砺羽沒有看起來那麽冷漠,他甚至一直患得患失,很在意身邊的人。
電梯門開了,哪怕站在門口也能聞到彩香。
“是水煮魚片!我媽媽做的水煮魚片特別好吃!”
安瀾扣住顧砺羽的手腕,向前拽了一下。
顧砺羽愣了愣,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腕,沒有掙紮,跟着安瀾進了門。
站在門口就能聽見一陣很明顯的麻将聲。
“這是鬧哪出?”
安瀾開了門,就發現自家老爸、許星然、肖宸都已經上了桌,正在摸牌。
許星然很明顯已經吃透了規則,臉上的表情十分輕松。
肖宸的背後坐着肖樂,小姑娘一直在教他哥:“哎呀!這個時候要出二條啊!那個幺雞你留着生蛋嗎?”
“你們來了!正好,還給你們留了個位置!安瀾就算了,他牌技太差!小顧來試試啊!”安瀾的爸爸叼着煙,但是卻沒有抽,只是過過嘴瘾。
誰知道廚房裏傳來安瀾媽媽的聲音:“得了吧你!每次打麻将都贏不過自己的兒子!你就是看人家小顧同學話少所以想欺負人家。”
顧砺羽沒有見過這麽熱鬧的氣氛,站在牌桌邊不知道該把位置讓給安瀾還是自己坐下。
安瀾把他摁在了椅子上,笑着說:“好好體會一下我們平民的高智商游戲。”
左邊的肖宸點了點頭:“是要點兒智商,更重要還得有運氣。”
右邊的許星然也笑了:“挺好玩的,正好看看我們幾個誰智商加運氣墊底。”
“安瀾哥哥你呢,你不來玩嗎?”肖樂擡起頭來問。
“我得去打個電話,把喬初洛叫來吃飯啊!他的微信都快把我的手機給炸了!”
這些天,小喬一定擔心他擔心到覺都睡不着。
果不其然,聊了沒兩句,小喬說的就是:“你都不知道,我擔心你都擔心到麻木了!”
“怎麽個麻木法啊?”安瀾笑着問。
“都在睡夢裏盤算着……在你葬禮上穿什麽了!”
“……你盤算好了穿什麽嗎?”安瀾問。
“那你是喜歡看我穿校服,還是穿黑西裝?”
“你哪兒來的黑西裝啊!”
“趁着這次你活着回來了,趕緊給我買啊!”
“這個……我用報紙給你做一套吧。你趕緊過來,我媽晚上燒大菜!還有重磅嘉賓列席,你看你要不要我現場給你做黑西裝?”
“紙糊的你留着自己穿吧!重磅嘉賓都有哪些啊?”
“還能有誰啊,加上你,我的前後左右就齊全了。”
喬初洛一聽,巴不得能立刻飛過來。
“老天爺啊,你竟然把我們學校的三大男神給湊齊了!”
“你趕緊過來,我就有四大金剛了!”
喬初洛以來,飯菜就正好上桌。
什麽蒜香排骨、水煮魚片、爆炒腰花、油焖大蝦,肖樂睜大了眼睛,這也想吃那也想吃。
安瀾的媽媽一看就覺得高興:“喔唷,這麽喜歡吃阿姨燒的菜呢?”
“喜歡!有家裏的味道。”肖樂咬着蛋黃雞翅膀,含含糊糊地說。
肖宸都覺得有點丢臉:“你慢一點,沒有人跟你搶。”
“以後放了學,你就到阿姨這裏來吃飯哈!”安瀾的媽媽特別高興自己做的飯菜能被這些年輕人喜歡。
安瀾左邊坐着喬初洛,右邊坐着顧砺羽。喬初洛對安瀾一家早就很熟悉了,夾不到的菜就直接站起來,胳膊伸過半張桌子。倒是顧砺羽,一直都只夾面前的兩道菜。
安瀾知道他口味比較清淡,自己家做的菜口味又偏重,剛想要給顧砺羽夾個蒜香排骨,誰知道安拉你的媽媽很熱情地把一個油焖大蝦放到了顧砺羽的碗裏。
“小顧同學!你別光吃面前的菜啊!這道油焖大蝦一直是我們家安瀾最喜歡的!你也嘗嘗!”
坐在對面的肖宸還有許星然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顧砺羽拿着筷子,低着頭看着白米飯上的油焖大蝦,色澤澄亮,紅油在潔白的米飯上綻開,有種……慘不忍睹的感覺。
安瀾記得顧砺羽不怎麽能吃辣,而且傳聞可能有潔癖,但是長輩夾的菜。
“我幫你剝殼!”
安瀾笑嘻嘻地正要把那顆蝦拿走,想着趁老媽不注意的時候再把它吃掉,但沒想到顧砺羽卻用筷子把那顆蝦給摁住了。
“沒關系的,我自己來剝。”
顧砺羽說完,就把蝦子的蝦頭給咬掉,然後學着對面肖樂吃蝦的樣子,用牙齒和舌尖把蝦殼給剔下來。
安瀾趕緊給顧砺羽倒了果汁,小聲問了句:“會不會很辣?”
“我能吃辣的。”顧砺羽回答。
倒是對面的肖樂看顧砺羽看得連排骨啃了一半都忘記了。
“小丫頭你幹嘛呢?”肖宸擡了擡下巴,問她怎麽不繼續吃了。
“我發現小顧哥哥吃蝦的樣子特別帥。”肖樂回答。
“哈?哪裏帥?”肖宸一副完全不解的樣子。
“就是又貴氣又有男人味。”
肖宸呵呵了兩聲:“吃個蝦還能有那麽多名堂。來來來,改天阿姨燒個雞爪,看他是不是還能啃得又貴氣又有男人味!”
話音落下,大家都忍不住笑開了花。
“行,改天我燒個雞爪,你們一起來吃,比一比看誰吃雞爪的樣子最好看!”
喬初洛立刻就說:“那我想看班長吃雞爪!”
“真的是夠了。”肖宸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是高中三年,安瀾覺得最快樂的一天了。
吃完了飯,大家幫着收拾桌子。肖宸帶着肖樂去洗碗了,許星然擦桌子,安瀾和顧砺羽一起去倒垃圾。
他們倆拎着垃圾走到了樓下,安瀾打開垃圾桶,顧砺羽把分好類的垃圾扔進去。
“今天,你媽媽在家嗎?”安瀾問。
“她去看我爸爸了。”顧砺羽回答。
路燈的燈光有些微弱,落在顧砺羽的臉上顯得不那麽真切,但是依然很美。
他就像是身處另一個世界。
安瀾下意識拉了他一下,顧砺羽側過臉來看向他:“怎麽了?”
這對于安瀾來說,才是“在人間”。
“沒什麽。如果你媽媽不在家的話,今晚你不如跟我睡啊?我還有問題想問你呢。”安瀾說。
“別擔心,落下的知識點你很快就能追上來了。”
安瀾:“……”
我指的不是課業好嗎?
雖然課業确實是個大問題。
“那說好了,今晚跟我睡。”
“今晚我有事。我堂哥會過來我家……”
“哦,好吧。還想跟你秉燭夜話呢。”安瀾心裏有點小失落。
但是顧青川要來的話,很可能說的是關于顧砺羽的父親,确實比較重要。
“我告訴了我堂哥,我父親發瘋的原因可能是無法辨別我母親的信息素。堂哥想要向alpha管理委員會申請對我父親進行體檢,這需要我母親的簽字,也需要向警方申請‘伊甸園’的研究資料。”
“我知道啊。”安瀾回答。
“所以周末可以嗎?”顧砺羽又問。
“可以什麽?”
“跟你一起睡,秉燭夜話。”
安瀾的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勾了一下,他真的沒有想到顧砺羽會這麽認真地跟他說這個事情,真的有點可愛。
“好啊。”
兩個人回到家之後,就看見許星然他們坐在沙發前吃着水果。
喬初洛随口就說了一句:“你們倆可真有意思啊,扔個垃圾扔到天荒地老了。”
安瀾本來是不會不好意思的,但是他注意到許星然和肖宸又互相對視,估計自己在樓下說的話,這兩個聽力超凡的alpha都聽見了。
“安瀾,以後我天天來你家吃飯,天天陪你扔垃圾,怎麽樣?”肖宸扯着嘴角,一臉壞笑。
那模樣就像當初他坐在牆頭,踩着安瀾的肩膀落地時候一樣。
“呸。”安瀾沒好氣地回答。
誰知道許星然也舉起了手:“我也願意陪你扔垃圾。”
潛臺詞是,扔完垃圾晚上一起睡。
顧砺羽坐在一旁,垂着眼,沒有一點表情。
但是許星然和肖宸的笑容收了起來。
“我妹妹還在這兒呢,收斂信息素,文明你我他。”肖宸很認真地敲了敲桌子。
許星然撐着下巴,涼涼地說:“校草同學,注意一下風度。”
安瀾猜想,他們三個可能暗搓搓地互飙信息素了。
晚上快十點的時候,他們終于散了場。
肖宸帶着肖樂下了樓,許星然送喬初洛回家。
兩人坐在出租車上,許星然和喬初洛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你跟安瀾從小就一起長大的嗎?”許星然單手撐着車窗,側着臉看着喬初洛。
夜風有點涼,喬初洛下意識攏了攏校服的領子,而許星然的目光讓他想起了落在地面上的月光。
因為不像湖面上能折射出粼粼的光澤,所以也總讓人忽略它的存在。
“是啊。我們幼兒園都在一起讀的。他什麽糗樣子我都看過。”喬初洛笑着說。
“真好。”
“班長……你那麽喜歡安瀾呢?”喬初洛問。
許星然的眼睛睜大了:“這麽明顯嗎?”
喬初洛點了點頭:“嗯,挺明顯的。班長看起來對任何一個同學的求助都會給予回應,但其實都點到即止。只有對安瀾的一切事情,都幫得徹底。”
“但是被發好人卡了。”許星然無奈地笑了笑。
“其實按照我對安瀾的了解,他應該會喜歡你的。”喬初洛又說。
“可是他喜歡別人了。”許星然的唇上仍舊是溫和的淺笑。
“那班長打算放棄嗎?”
許星然的唇角凹陷得更深了:“喜歡一個人是內心的感覺,喜歡了就是喜歡了,哪裏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呢?但是死纏爛打就太沒風度,既達不到效果,又不好看。”
“那怎麽辦?”喬初洛好奇地問。
“那就等待機會啊。人生這麽長,我們還年輕。趁着自己還沒真正的長大,心還是軟的,就好好享受喜歡一個人的感覺。”許星然說。
許星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許重霜來看他。
他的父親面對所有問題都從容不迫,只有這一次許星然被“伊甸園”的人帶走,許重霜擔心得生了好幾根白發。
“我容忍你這一次的任性,和你一起承擔這個結果,是因為……我知道如果從不讓你全力付出,你永遠都會有遺憾。”許重霜說。
“那……爸爸,你也有對什麽人全力付出過嗎?”許星然側過臉來,很認真地問他。
“當然有。我做的事情比你出格,但是你比我更勇敢。”許重霜回答。
“你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情?”
“高考結束之後,許家要送我出去留學,但是我舍不得她,我爬上了她家的陽臺……和她睡在一起。那是我第一次表白,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後來聽說……她嫁給了一個還不錯的男人,生了兩個孩子,過着平凡卻很安穩的一生。”
“她是omega嗎?”許星然問。
許重霜搖了搖頭:“她是個beta。她永遠聞不到我的信息素,無論別人說我的信息素多麽有魅力,對她而言毫無意義。而我……永遠都記得她上課的時候身上很淡很淡的桂樹香味。”
“所以我很幸運,我知道他的味道,也曾經用我的信息素去誘惑他。”
許重霜笑了笑。
“爸爸,他喜歡的是別人。”許星然說。
他的聲音發顫,喉嚨疼得要命,就好像忍耐着什麽從他的身體深處剝離。
“沒關系。他會永遠記得你。”許重霜伸手捂住了兒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