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欺海盜浪》上映不久後,毛彌的新戲也逐漸開始了拍攝。為了當海盜好不容易養好的身體又因新電影減得不成人形,因此好一段時間沒敢和長輩朋友通訊,生怕遭到什麽誤會或讓人心疼。
這是一部不典型的黑幫電影,主角沒有名字,人人皆稱他一聲五爺。五爺平日就和苦行僧一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手上常年挂一串佛珠,戒葷戒酒,唐裝加身,骨瘦嶙峋。一個盲了眼的老人說五爺的身體是年輕時得了重病落下的病根,還是那時在別人家當奴仆給人作弄成這樣的,他就是曾不慎看見五爺身上的烙印才被挖去了雙眼,然而真假卻是無人得知。
五爺生來一副慈悲相,長得清秀儒雅,但一般人從不敢直視他的雙眼,人們說,他雖是一副慈悲佛的面孔,雙眼卻是陰間羅剎,其中陰鸷着實滿冊難盡。
鷺城早已是一個繁華的都市,車水馬龍,樓廈林立,五爺住的地方卻還如同幾十年前的老城一般。老舊的宅院躲在燈紅酒綠的城市裏,似乎是哪處被遺忘了的歷史遺跡。而他宅子附近則還是那副過往的模樣,四合院與洋別墅交織,街道中有着從不停歇的叫賣聲,應該被淘汰的小吃攤也四處散落,甚至還有挑着扁擔賣豆漿的小夥,一小片區域被這些擠得滿滿當當,車輛都無法通行,更顯得回到了過去。
時間仿佛在五爺身上總是過得特別慢。
那麽他到底多少歲了呢,有人信誓旦旦地說他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立即就會有人反駁他實際上還是個小年輕,也有人質疑他應該剛過而立。于是就連年紀也成了個謎。
五爺整個人就是一個迷,誰也說不清他到底在做什麽交易,手下有多少人,到底經歷過什麽事,唯一所知的是,他們惹不起這個人。吃齋念佛足不出戶不過是個足夠真實的幌子,進他宅子一次就等同于進了一次鬼門關,運氣好的還能完整地走出來,大不了也不過瘋了下半生,運氣不好的直接讓人分幾個麻袋扛出來哐當扔下河,從此不存于世。
就是這樣一個角色,簡單卻複雜,毛彌閉關準備了一個月才殺出一條血路得到了導演的認可,成功拿到角色,然後再用兩個月無所不用其極地把自己餓到了骨瘦嶙峋。劉文魏不是沒勸過他,說到時候實在不行做個特效,做個假皮也是常事,沒必要真拿自己身體開玩笑,毛彌卻終是婉拒了這個提議。陳長青的話還歷歷在目,霍靖楚能去原始星域苦修六個月,他難道更加嬌弱不成?演員本就是為角色服務,趁現在還年輕還折騰得起,能敬業就該更敬業。
五爺的眼神是重頭戲,也是最難的地方,毛彌一個月內對着鏡子練眼神都能練上一整天,導致有個星期雙眼充血嚴重,紅得差點讓人送醫院去。
好在有多辛苦成效就有多好,拍攝過程一直很順利,深受導演歡心,直言這部戲絕對能成經典。
直到電影上映兩周時,毛彌才脫身出來能去看看自己的電影,順便履行自己當初的約定:請師兄看電影。
從片場出來,毛彌還覺得恍若隔世,揉了揉雙眼,眼神才緩緩從陰鸷深沉轉換為愉悅純淨。離約定時間還有三四個小時,毛彌隐藏好自己的臉,便開始随意四處閑逛。
自開始演戲後,他的個人時間就明顯減少了,不厭其煩的通告活動與拍攝占據了他的大部分時間,現下總算能輕松一點。
電影院在商場頂層,毛彌便一層層逛上去,路過一間咖啡店時心思一動,擡步走入,正想着霍靖楚應該喜歡什麽口味,餘光一瞥,卻看見遠處角落裏坐着一個熟人,竟是岑子燕。
不知是自信還是為何,岑子燕居然沒有戴隐己夾,就這麽大大方方坐在那,還一副沒人發現的模樣。
等咖啡做好,毛彌直接端上托盤,信步走到了岑子燕桌前,在他對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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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子燕:“???”
毛彌見現在咖啡館只有寥寥幾人,他們兩人還是最裏的角落,他自己背對着後面,別人理應是認不出他的,便關了遮蔽效果。
馬賽克一消失,岑子燕就被驚得差點站起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毛彌一抽嘴角,只能道:“路過而已。”
“你想做什麽?”岑子燕警惕地低聲詢問。
“我認為我們之間存在一定的誤會,不解開會害人害己。”毛彌執着小匙緩緩攪着咖啡“你覺得呢?”
岑子燕身上有些發毛,總覺得眼前之人哪裏不太一樣了,卻不知五爺的氣場還沒完全消失,正在發揮着作用。
“你要是想說之前酒會的事,我是不可能和你道歉的,我們能有什麽誤會?我就是看不慣你這種人,靠走關系,開後門,扒大腿……”
“我猜……你是因為此前《天域》試鏡一事産生的誤會。”毛彌打斷道。
一提起這事岑子燕就來氣,語氣驟然變得更差:“別一口一個誤會,當時你演技的确不行,你認不認?後來我為了不以偏概全,還專門去看了《倚天》,就你這演技,不僅能進這個陣容的班底,還把我搞下去了,你能讓人怎麽想?”
毛彌耐心聽完,輕嘆了口氣,認真道:“我不否認《倚天》是通過我經紀人的關系拿到的角色,他與常導是多年的好友,僅此而已。常導為人你應該清楚,他直言過如我不行勢必會換下我,可是結果卻是兩相滿意。至于《天域》,我也不否認起初他們因為原著執筆人的推薦,曾經決意定下我,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公開試鏡。《天域》導演執掌這部劇這麽多年,何時藏私過?你那時演技的确比我熟練精純,但據此推斷我與導演有私交,實在可笑。你認為一個新人有什麽能力讓一個公正的導演抛棄過往多年的準則,當場偏心?”
風骨二字如猶在耳,岑子燕心中不服,可又說不出話反駁,便聽毛彌繼續問道:“你還有什麽見解,不妨直接說出來,我們談清楚了也好了事。”
“……你……我看不慣走關系的人,就是看不慣。我還聽說你和霍天王有一腿呢。”岑子燕憋了半晌,撇着嘴哼哼道。
到底是個嚣張叛逆的年輕人,毛彌心中搖搖頭,卻是不形于色,依舊淡然道:“我要真走關系,也不至于為了一部戲耗費這麽多精力。很多時候你何必只聽信一些風言風語,只相信看到的表面假象。你說你厭惡有靠山,可是那天在酒會,你難道不是依仗着身後的前輩們才敢胡作非為?我又難道不是因為那些前輩才放任你的行為?據知情人說,你家世顯赫,這一路順風順水你真認為與你長輩人脈,與你家世光環毫無關系?”
被一連串問題擊得雙頰通紅,岑子燕急得流下幾滴汗,口不擇言道:“哈哈哈,你現在承認了?就因為那時有幾個前輩,你就卑躬屈膝……”
“尊重前輩與趨炎附勢是兩碼事,”毛彌冷然回道“能屈能伸與卑躬屈膝依舊是兩碼事。我要真沒脾氣,此時此刻就不會和你在這裏浪費時間。我很少和愚昧之人說這麽多話,真誠的談話就該少些攻擊之言,不然最後只能落為三流的争吵。”
“那你和霍靖楚呢,這你總不能否認你巴結上他,得了他的便利吧?”
“唉……”毛彌實在想潑這熊孩子一臉咖啡一走了事,“說實話,兩個小時後我還約了他看電影。但從不存在所謂的巴結,實際上……我和他,目前……還只是朋友,鮮少能見上一面。非要說來,他還算是我的師兄。”
見岑子燕還不服,毛彌也懶得再與他多說,只道:“我可以請你看一場電影,如果看完你還認為我的演技不堪入眼,那麽此後就随便你了。”
岑子燕朝他吐舌:“我才不去。”
毛彌:“……”沒想到這貨還是個傲嬌“那還是下部電影再請你吧,我也不想你打攪我們。我會再聯系你,留個通訊號?”
“??”岑子燕目瞪口呆地看着毛彌,死活沒想到自己都這麽說他了,居然還主動找自己要通訊號,該說這人是聖人還是準備伺機報複?然而一股子倔氣終是支撐着他留下了通訊號,輸入完還不忘嘲諷“哼,是你自己太蠢。”
聞言,毛彌終于露出一個微笑,輕聲道:“我看()多愚昧,料()看我應如是。”
煞筆兩個字他是作的口型,可是如此簡單粗暴的兩個字,岑子燕一看便知,立即怒火中燒地起身走了,一時太過生氣連帶毛彌的賬都一起結了。
人一走,毛彌慢慢喝着咖啡,又回歸了純良柔順的模樣,順便給愛看八卦的莫答提了提今天的事。
雖然還是不知道到底是誰,但是不妨礙莫答同仇敵忾,秒回道:“卧槽沒想到你還敢正面怼,我以為你只會吃悶虧呢,要我哪還和他逼逼這麽多,直接打趴。”
“……不至于,”毛彌一個一個字地敲“這種年輕氣盛的學生,我見得太多了,很好調/教。”
遠在其他星球的莫答立即打了個寒顫,心道,原來就連小奶貓也不能輕易惹啊。而正趕往學校上課,還因為談話剛好錯過點名的岑子燕也背脊一寒,總覺得哪裏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