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追逐
裴予軒從梧桐樓出來時身上已經出了一層細密的汗,風一吹,涼的刺骨。
五髒六腑像是被火燎燒過,火辣辣的疼。
汐妃沒有騙他,這七巧玲松散,真毒。
裴予軒的手緩緩攥緊,又松開,冷哼一聲後接着往前走。他忽然聽到有人在喊他,擡起頭看見太師站在大殿旁。
太師今天穿着的是一件藍黑色的袍子,把本就很嚴肅的一個人顯得更加嚴肅,花白的胡子在風中飄揚,“丞相大人,這麽着急是要去哪兒啊?”
裴予軒緩緩走上朱紅的樓梯,站到太師身邊。
“想去處理一下和秦國聯姻的事情”
“呵呵,年輕真好啊”太師笑道。
走近了,裴予軒才察覺到太師衣袍領口的暗紋。那是先皇當年剛剛打下江山,冊封第一批鳳國大臣時賞賜的官服,玄色衣擺,流金暗紋,祝福之語,衆臣齊立誓永保鳳國江山。在裴予軒的丞相府裏,也有一件一模一樣的。
只是為何,今日太師要穿上它?
裴予軒不動,墨色的眸子緩緩轉動幾下。
天邊有絲絲浮雲掠過,橘黃色的天穹下是一片朱紅色的建築,幾只鳥擦着雲層飛過,琉璃瓦在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奇光異彩。
天地間,靜的仿佛只剩下這一黑一碧的身影。
“說真的,這個皇宮倒真沒什麽看頭。”太師呵呵笑道,“丞相大人你也知道了吧,孫過那個老賊的事。這陣子看你都忙的腳不沾地。”
太師的衣袍被風微微吹動,一向傲氣的臉上竟露出了悵然若失的表情。
“您都知道?”
“哼!我什麽不知道?只是我再也沒有力氣幫着做些什麽了”太師的眼角有些濕潤。“那個老東西,黃土都埋到脖子了,竟然還不死心!”
“在太師看來是皇室血脈重要,還是我鳳國江山重要?”
太師一愣,長嘆一聲“也好,保護好皇上,必要的時候就逃吧”
“我會的”裴予軒苦笑,只是不知道自己身體裏的毒,還能挨到什麽時候。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再年輕十歲,和你們一起對抗孫過那個老賊。唉,歲月不饒人啊”
“太師你說哪裏的話”裴予軒笑笑,看向那橘色的天穹。
太師嘆息,只是,他真的甘心嗎。為官五十年,難道真的心甘情願的看着鳳國被孫過那個奸臣一步一步吃空?如果那一幕真的發生的話,他又有什麽顏面去面對已故的先皇呢。
“太師。”裴予軒笑道,“能有您這樣的大臣,是我鳳國至高無上的光榮。”
太師蒼老的臉上露出驚愕。
裴予軒收回目光,揚出一抹微笑來,“忽然想起還有事要處理,予軒先行一步了。”
“嗯。”
擺脫聯姻危機的鳳籬在寝宮愉快地吃完了點心,剛想美美地睡一個午覺,就聽天邊一聲驚雷響起,原本黃昏的天空瞬時烏雲密布,有山雨欲來之勢。
秋天的天氣還真是變化無常,鳳籬翻了個身,抱着被子合上了眼睛。
“皇上,不好了”小太監跌跌撞撞的沖進寝殿來,手裏的拂塵因激動而哆嗦到了地上“裴大人要嫁給昌城公主了!”
天邊又是一聲驚雷,大雨從天邊瓢潑而下。
“你說什麽!”
鳳籬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怎麽會聽到如此荒唐可笑的事情呢?
“真的……丞相大人,他要娶昌城公主啦!現在人已經在去往秦國的路上了……皇上!”
鳳籬周圍的景色在迅速變換着,幾乎只是一瞬間的猶豫,他已經跑出了寝殿。
“皇上,您快回去吧,這可使不得啊!”
小太監急忙拿着傘沖了出來,趕緊把傘撐到鳳籬頭頂上。乖乖,萬一萬歲爺被雨淋了有個三長兩短的,他的頭都不夠砍的。
鳳籬站在傘下,有些茫然地看着這座皇宮。
“他在哪?”
鳳籬大病初愈,原本就沒有多少血色的唇被雨一淋顯得更加蒼白,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有些失神的看着前方。
“回皇上的話……可能已經出城了”
鳳籬的耳邊嗡的一聲,忽然感覺整個人都失了力氣,不由自主的向後倒去。
小太監一見鳳籬倒過來,吓的連傘都扔了,趕緊伸手扶住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鳳籬眼睛一亮,目光落到不遠處那個剛騎着馬進皇宮的信使身上,他不顧一切的跑上前去攔下來。
那人見是鳳籬,以為要處罰他因為大雨把一封書信送的不及時,顫巍巍的從馬上下來,卻看到鳳籬奪過鞭子騎上了馬。
只會點點騎術的鳳籬根本不能很好的駕馭馬,盡管這樣,他還是運用着那點淺薄的騎術,一手死死抱着馬脖子,一手握住缰繩,按照他記憶中的路線穿過一條條巷子和街道,一直到穿過皇城。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記性竟然變得如此的好。
裴予軒一行人本來帶着一堆珠寶貨物就走不快,在加上這突如其來的大雨,進程慢的讓他有些頭疼。
裴予軒隐約間聽見有人在叫他,他順着聲音來源轉過頭去,看到的景象卻讓他呼吸一緊。
那個明黃色的身影騎着一匹棕色大馬朝他飛奔而來,普天之下,除了當今皇上,誰還敢穿黃色?
只是,那個家夥也太亂來了。
裴予軒攥緊拳頭,懸着一顆心看那個身影越靠越近,卻忽然驚呼一聲,宛如一朵紙蝶般從馬背上跌落。
裴予軒一驚,想也不想的從馬上躍起,飛身接住鳳籬,兩個人一起跌落到泥水裏。
盡管隔着厚厚的雨簾,鳳籬還是認出來那個騎在馬上撐着紙傘的黑色身影。他在欣喜中狠狠地抽了馬一鞭子,馬開始狂奔起來,馬蹄卻在離他只有幾步遠的時候一滑,他沒來得及抓住缰繩,眨眼間從馬背上跌落。
裴予軒把鳳籬抱在懷裏,一頭烏發早已沾滿泥水,變得狼狽不堪。他心疼的看着懷裏只穿了一層單薄睡袍,嘴唇被凍得微微發紫的鳳籬,臉上漸漸爬過怒色。
裴予軒來沒來得及發怒,鳳籬就已經怒了。琥珀色的眼裏被濃濃的水汽覆蓋,他緊緊抓着裴予軒的衣襟,“小軒軒,誰允許你過去的!我不同意,我不允許你和昌城公主結婚!”
裴予軒剛把他抱上馬車安置好,聽到這句話時不禁笑出聲來,一邊動手除去鳳籬身上潮濕的睡袍,一邊摸了摸他的額頭,聲音中有說不清的寵溺。
“誰告訴皇上臣要和昌城公主結婚的?”
“啊?”
只穿着一條亵褲的鳳籬抱着肩膀,那枚挂在脖子上的鈴铛因為他的動作發出輕響,他的眼神卻在聽見裴予軒的話的時候變得有些迷茫。
“你你你……你不是去和昌城公主結婚的?”
裴予軒撩開車簾接過小厮遞來的熱水和巾布,輕輕擦拭着鳳籬白淨的身子,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原先是的,但是現在臣改變主意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額前一縷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睛,使別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那就好,小軒軒你可不要再走了,我沒了母後和父皇,我只有你了”鳳籬鑽到裴予軒的懷裏,不理會他滿身的泥水,伸手環住他的腰肢,把頭埋到他的頸間,悶悶地來了一句。
我只有你了。
裴予軒身子微微一顫,手裏的巾布輕輕掉到了地上,一雙墨色的眸子裏滿是訝異,猶豫再三最終慢慢地回抱住了鳳籬。
“皇上,臣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臣真的離開了,請別難過”他垂下眼睑,頭上的水珠順着發絲流進了衣領裏,薄薄的嘴唇一張一合。
懷裏的人抽泣了一下,一行溫熱爬過裴予軒的脖頸。
“怎麽?”低頭看着鳳籬紅紅的眼睛,他輕聲問道。
鳳籬的聲音帶着哭腔,“小軒軒你不要離開。對于你會離開這件事,甚至哪怕只要我想想,我都會難受的不行”
怎麽會不難過呢,明明是在心裏的一個異常重要的存在啊,如果裴予軒離開,那麽他的天也就塌了吧。
“皇上,不要為臣難受,永遠不要”
裴予軒伸手撫上他的鬓發,聲音變得柔軟,“臣發誓,在臣有生之年,會誓死守衛皇上”
過了許久,懷裏的人悶悶地應了一聲。裴予軒這才發現,鳳籬已經沉沉睡去了,雖說是睡去,但小手還是緊緊抓住他的衣襟,一副害怕他在他睡着時逃跑的模樣,顯得幼稚而又可愛。
裴予軒把鳳籬抱到榻上,伸手把他額前的頭發撩到一邊,露出光潔的額頭,拿起一塊幹布巾小心而又憐惜的擦拭着鳳籬及腰的長發。
一旁的那盆熱水已經微微變涼,裴予軒讓人重新換了一盆,繼續給小皇帝擦拭身子。
溫熱的毛巾劃過鳳籬的軀體,引起一陣戰栗,小皇帝的臉色卻在這戰栗之中漸漸恢複紅潤。嘴唇上的紫色早已褪去,他清淺的呼吸着,彎彎的睫毛安靜的垂落在眼睛上。
一切收拾完畢之後,裴予軒用被子把鳳籬的身子裹住,放到懷裏抱了好久,最終用手指在他眉心輕輕點了一下,軟聲細語“皇上,等臣回來”
皇帝睡得正香,忽然被人用手指在眉心處一點,一雙眉立馬擰巴起來,淡粉色的嘴唇一張一合,仿佛正在發表自己的不滿。
另一邊裴予軒轉身跳上另一輛馬車,臉上的溫柔立馬消失不見,“把皇上送回寝宮,其餘的人,跟我去秦國!”
作者有話要說:
原來沒人看我的文的原因是我沒貼标簽qwqqq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