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畫像
小小的書房內極其安靜,從半開的窗戶間可以看見那湛藍的天空,禦花園的花香遠遠地飄了進來,讓鳳籬連着打了好幾個呵欠。
昨夜鳳籬重新回到寝宮,好生休息一天後又開始忙碌起來。
鳳籬接過身後人遞來的帕子擦了擦額角的汗,視線卻沒從桌子上的紙上離開半分。蘸了墨的筆在紙上靈巧地留下一行行小字,一份一份折子被翻了過去,但是身後人的眉頭倒是越皺越深。
作為對鳳籬出逃行為的懲戒,即日起裴予軒便親自對鳳籬嚴加看管。
“皇上你又寫錯了一個字。”裴予軒扶額,數不清這已經是他指出的第幾個錯別字“進谏的谏是谏言的谏,不是鑒定的鑒。”
“嗯?”鳳籬晃了晃筆杆,沒敢直視裴予軒的目光,弱弱的來了一句“不會寫……”
裴予軒額頭冒青筋,“從明天早晨開始,聽太師講完治國之道後再追加兩個時辰的國語課。”
“小軒軒不要啊!”一想起太師那張兇巴巴的老臉,鳳籬不禁打了個寒顫,手一抖,一大滴墨掉在了折子上。
“還有書法課”裴予軒咬牙切齒的補充。
看着折子上那幾行歪歪扭扭類似于蚯蚓爬過的小字,實在想不出這份充滿了錯別字而且字跡醜陋的折子出自一國之君之手,裴予軒好想吐血。
“皇上,進谏的谏是這樣寫的。”裴予軒嘆了口氣,寬大的手掌包裹住鳳籬的小手,白皙而又修長的手指輕輕把筆杆握住,筆在紙上緩慢移動了起來。
繡着花紋的寬大青色袖子平鋪在桌子上,裴予軒烏黑冰涼的長發調皮的滑進鳳籬的領子裏。鳳籬見他寫得認真,也沒敢吭聲,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一張小臉憋的通紅。
毛筆在紙上輕輕勾,一個好看的谏字就這樣映入鳳籬的眼裏,伴随着周圍一堆歪歪扭扭的小字相襯,竟有種鶴立雞群的味道。
鳳籬面上發燙,裴予軒的下巴輕輕擦過他的頭頂,更是讓他的身子僵了一僵。
“嗯,還有這兩處皇上也寫錯了”裴予軒用毛筆把字圈起來,在旁邊改上正确的寫法,好像不知道這是大臣們進谏的折子一樣。
“朕……朕知道啦”鳳籬看着那只握住自己手的纖纖玉手,感覺胳膊又僵硬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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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予軒又指點鳳籬寫了幾個字之後才将手放開。鳳籬揉了揉自己早已酸澀的胳膊,看着桌子上已經攢了好久的厚折子,心裏叫苦不堪。
裴予軒捕捉到了鳳籬時不時瞄向折子的小眼神,微微一笑開口道:“既然皇上不想批折子,那麽臣就給皇上另尋一事做吧”
“嗯嗯嗯!”鳳籬瞪大了眼睛,點頭如搗蒜,只要不讓他批折子,就算讓他聽太師講課也無所謂了。
只可惜裴予軒并沒有想讓鳳籬聽太師講課,他抱着不知道從哪得來一摞畫卷,一卷一卷輕輕的擺放在書桌上。
鳳籬傻眼了,莫不是小軒軒要教他繪畫?
裴予軒展開,畫裏面是一個瓜子臉小嘴巴穿着淡粉色紗裙的大美人。又一連展開了好幾幅,一個個都是足矣迷的人神魂颠倒的絕色美女。
鳳籬排着看下去,“小軒軒你要幹嘛啊。”
裴予軒一襲青衣,抱着一副畫站在鳳籬身邊。黑色的狐貍眸子直勾勾的看着鳳籬,朱橘色的薄唇一張一合:“請皇上選幾個,他日好收入後宮。”
“你這是要讓我選妃?”鳳籬咬了咬手指頭,視線落到裴予軒和他懷裏的美人圖上。
他怎麽感覺,小軒軒要比上面任何一位美女都要美呢。
鳳籬慌忙移回目光,打着呵欠随便勾選幾位。視線緩緩移動,待落到最後一幅美人圖上的時候忽然停止。他的心髒猛地一縮緊,不僅是鳳籬,裴予軒整個人都愣了。
畫面上的女子上穿青綠色小衫,下穿淺藍色羅裙,腳穿白色繡花鞋,手捧書卷背靠假山,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母後……”
先皇後走後,先皇思念成疾,被迫下旨燒毀所有先皇後的畫像以絕情思,并把先皇後的寝殿封為禁地。當時什麽都不懂的鳳籬只能緊緊拉着太師的手,在淚光中看着母親的畫像一點點被火吞噬,最終剩下的只有灰燼。
鳳籬登基之後,下旨撤回禁地之令。每當難過時便回到先皇後的寝宮坐坐,仿佛逝去的人還在他的身邊。
如今,曾經日思念想的人就這樣出現在他的面前,鳳籬怎麽舍得放開手?他緊緊抓着那張畫卷,好好的一幅畫被他抓出了好幾道折子。
本以為此生終将無緣再見了。一顆顆淚水滴落到畫上,模糊的竟看不清畫面上女子的臉了。
“不要……”
鳳籬紅着一雙眼睛,急忙拿龍袍去擦,眼睛卻忽然被一抹冰涼覆上。
“皇上,您失态了,那不是太後。”裴予軒捂住鳳籬的眼睛,垂下眼睑,不動聲色地把畫收回懷中,“是臣的錯,臣不應該讓您看到這幅畫的。”
畫面上的那位美人至少和太後生前有七分像,這對于幼年喪母的鳳籬來說又是何其的震撼。
鳳籬猛地扯下裴予軒的雙手,一雙含着眼淚的眼睛望着他,“她是誰?!”
裴予軒把手輕輕放在畫上,思索良久後開口道:“是孫大人家的千金,孫汐玉”
“好,朕要她一輩子陪在朕的身邊!朕要她當朕的皇後!”鳳籬眼角的眼淚早已被他伸手擦幹,眼睛裏透露出堅定。
少年眼裏那抹堅毅的神采竟讓裴予軒有些愕然。
“臣馬上吩咐下去,只是讓汐玉小姐登上後位有些不妥,望皇上三思。”
“朕只是想讓她陪在朕身邊啊……”鳳籬呢喃。
“依臣之見,不如讓汐玉小姐和其他小姐一同入宮封為妃嫔。若是皇上實在偏愛她,再讓她做您的皇後,免得落人口舌。”
“好。”
鳳籬沒有看裴予軒,直愣愣地盯着空氣出神,眼裏竟又蓄滿眼淚。
裴予軒也不好說些什麽,只能一邊收拾着畫卷一邊在心裏記下剛才皇上勾選的幾位小姐的名字,回頭好吩咐她們入宮。
只是……
裴予軒的臉色一暗,明明記得自己并沒有把這幅畫拿來。明知皇上幼年喪母,對母愛尤其的渴求,恐怕,這是有心人故意為之。這深宮裏,還真是一刻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