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會罵人了
氣呼呼的一句“壞人”,口齒清晰,聲音調子提高又倏然歸于平靜,剩下的只有阮軒一張蹙眉抿唇的臉,不管是顫抖的長睫毛還是白嫩的臉頰,看起來都軟綿綿的。
徐耘寧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好啦……”她拍拍阮軒的肩膀,輕聲安慰,“不氣了,咱們不跟她一般見識。”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揪着桌布,阮軒垂眸盯着地面,悶悶不說話。
徐耘寧嘆氣,哄孩子一樣哄“夫君”,“想點開心的事情嘛,你看,現在案子有線索了,畫像也有了,抓到犯人是遲早的事情。”
“對啊,”眼睛一亮,阮軒停止糾結的小動作,高興到刷的站起來,說着說着便到一旁拿了墨水才幹的畫像,打量之後滿意點頭,“連阿紅姑娘都說畫得像,只要這個人還在縣裏,找到就不難。”
徐耘寧心裏隐隐有點煩愁,但一看阮軒甜甜的笑,來不及細想轉瞬而過的擔憂是什麽,跟着一起揚起嘴角,樂觀道,“對!“
“這是我遇到的第一個案子!”阮軒興奮勁兒來了,說個不停。
“第一個?”徐耘寧納悶,“那平時你在忙什麽?”
“整理文書,看狀紙,處理一些很小的案子。這裏沒有多少人來衙門訴狀的,可鄭捕頭還是覺得越少越好,因為受理多了說明這裏很亂,別人會覺得我不盡職不盡力。”
前半段的時候,徐耘寧差點又想罵鄭捕頭偷懶,聽到後頭才恍然:噢,原來縣令不是電視劇裏那樣,命案一個接一個,一個比一個離奇。
“不過,”阮軒斂笑,盯着畫像呢喃,“沒有案子就沒有案子,這樣行兇的人,希望以後都沒有了。”
聲音仍是軟軟甜甜的本音,但那一份堅定與執着,以及心系蒼生的情懷……
徐耘寧意識到阮軒不僅是可愛的小姑娘,還是個頂天立地的父母官,微笑道,“嗯。”
事情做完,阮軒和徐耘寧總算能安心睡了,草草洗漱之後躺進被我,皆是沾枕而眠。
勞累了一天,阮軒給一起守門等犯人的衙役們放了假,而鄭捕頭犯了懶跟着休息,衙門裏靜悄悄,天亮之後,只有小杏起身劈柴跳水的聲音,輕手輕腳不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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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耘寧淺眠,被外頭的聲響吵醒,迷糊間瞧見外頭灑進來的陽光,知道該起了,可溫暖的被窩總是抓着她不放,閉着眼睛哼哼一陣,轉了個身,不小心碰到了阮軒。
“唔……”阮軒動了動,忽的抱住徐耘寧胳膊不放,“壞人,別跑!”
徹底驚醒,徐耘寧轉頭對上阮軒熟睡的臉以及那抓得死緊的手,眼角一抽。
不一會兒,阮軒又松開了手,小聲嘀咕,“鄭捕頭,他真的是兇手……相信我……”
染了哭腔的聲音跟小動物哀鳴似的,徐耘寧聽得心顫,不由想到鄭捕頭之前不肯去盛興坊的流氓樣子,總算明白之前若隐若現的愁緒是什麽了。
當初守在城門等獨眼龍,憑的是阿紅的一面之詞,現在要四處搜尋截然不同的嫌犯,憑的還是阿紅的一面之詞……
阮軒這麽說,能行麽?
徐耘寧皺眉,想着想着又有一股倦意襲來,眼皮子撐不住睡着了。
她醒來的時候,枕邊已經沒人。
“嗬!”徐耘寧坐直了身子,四下探看,“阮軒?小杏?”
她輪着叫了幾遍,小杏急急跑來,氣都來不及喘便聽到一連串的問題,“阮軒去哪裏了?現在是什麽時辰?外面這麽黑……不會是天黑了吧?
徐耘寧是個急性子,能開口絕對把話噼裏啪啦一口氣說完,阮府的小香不管聽了幾次仍舊呆若木雞,新來的小杏适應得挺好,甚至先給她倒了杯水潤喉,一一答了,“酉時,大人剛才招了人回衙門,正在商量事。”
“噢……”徐耘寧點點頭,片刻又想起睡前的擔憂,瞪大了眼,“嗯!?鄭捕頭也回來了嗎?”
小杏說,“是。”
那可不得了了!
徐耘寧趕緊起床,小杏很懂事在旁邊幫忙,遞衣服擰毛巾,最後給她塞了個饅頭,“夫人吃點東西。”
“好!”徐耘寧豎起大拇指,喝了口水潤喉,咬着饅頭就往前堂走去。
循着隐約的說話聲,她找到了阮軒。
一張桌子五個人,鄭捕頭板着臉,以刀撐地不言不語,上次看門的兩個衙役,胖的吃瓜子,瘦的摳指甲,不知道在想什麽,有一個人徐耘寧沒見過,白發長須,眯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還是醒着。
剩下的人,便是說個不停的阮軒,提着畫像慷慨激昂道,“這個人很可能是兇犯,我們一定要……”
“大人。”鄭捕頭把刀啪的放在桌上,比驚堂木還響,“你說了那麽多,可有證據?”
阮軒愣了愣,梗着脖子說,“有人證。”
“誰?”
“豬肉鋪的阿紅。”
“上次那個?!”胖衙役一下子失聲喊了出來,苦着臉皺出許多褶子,“您剛才說她說了謊啊!”
不介意下屬走神沒聽清,阮軒耐心再說了一遍,“是啊,但她悔悟了,跟我交代了事情原委,供出了真正的犯人。”
說罷,阮軒把畫好的畫像抖了抖,一臉驕傲。
偷聽的徐耘寧一拍腦門,在心中長嘆:阮軒啊,你看一看你下屬的臉色,沒一個相信的啊!
許久許久,沒一人發話,滿室寂靜最終讓阮軒回了神,聲音變弱不少,“你們……不信嗎?”
“當然了!”鄭捕頭沒好氣翹起腿,手放在膝蓋上渾身一起抖,活脫脫的流氓樣,“阮大人,上次你說獨眼龍是兇手,我們信,追查了大半個月什麽都沒找着,突然間,你又說這個人是兇手,我們又要追查,忙到有家不能回?”
阮軒默然,望向白發長須的老者。
“屍體呢?”老者捋了捋胡須,“頭找到了嗎?我要驗一驗。”
底氣瞬間不足,阮軒搖頭,眼裏的神采飛揚全沒了,“沒有。”
“唉……”瘦衙役聲音很小卻很細,透出刻薄勁兒,嘟囔着,“一會兒一個樣,想的是他,累的是我們。”
一個字不漏全聽到了,阮軒抿唇坐回凳子上去,攥着畫像一角的手用力到指節發白。
僵持片刻,鄭捕頭抖累了起身,打哈欠的功夫已經走出好幾步,“明天再說吧,累死老子了……”
倆衙役見到鄭捕頭動了,也跟着收拾東西走人,老頭子打量畫像幾眼,搖頭嘆氣,從另一個方向的門離開了。
定在原處,阮軒低頭看着畫像不說話,任由身邊的人來來往往,說說笑笑。
猶記得阮軒昨天那信心滿滿的模樣,徐耘寧嘆氣,将饅頭一扔,挺直腰杆等待鄭捕頭走到門口。
“啊!”鄭捕頭猛然間見到一個人影,吓得直接立起大刀,“誰!”
捏住刀柄,徐耘寧将鄭捕頭摔到一邊,冷哼,“我!”
鄭捕頭看清後,摔倒了還松口氣,站起來腆着笑臉,“哦!夫人啊,許久不見你還是這麽……”
“這麽?”徐耘寧挑眉。
鄭捕頭吞了吞口水,很識時務地說,“端莊,高貴。”
後頭的胖瘦衙役見到鄭捕頭的慫樣,再看看“端莊高貴”的徐耘寧,憋笑快憋瘋了。
“你們去哪裏?”徐耘寧銳利的目光掃過他們。
笑意全無,所有人在被看着的那一刻不由自主挺直了背,不敢出聲。
裏頭的阮軒慢慢收起畫像,突然答,“他們要去喝酒。”
“嗯?”徐耘寧拖長了音調。
大冷天的。鄭捕頭流下一滴汗,“呃……”
“阮大人找你們回來,是讓你們商量着喝酒?”徐耘寧冷笑,“好像不是吧?”
見識過縣令夫人的彪悍,鄭捕頭大氣不敢出,握拳憋了半天擠出一句,“不是,我們等着阮大人的差遣。”
“是是是!”胖瘦衙役跟着應聲。
徐耘寧深感滿意,越過站得筆直的“小弟”,走到阮軒身邊,“夫君,人都在這裏,你快下命令啊。”
将畫像緊緊抓在手中,阮軒看了一眼徐耘寧,遲疑道,“我……來下命令?”
“嗯!”徐耘寧握住阮軒發涼的手,“都聽你的。”
阮軒終于點頭,思忖片刻開了口,“你們……”
門口三人低頭,将不情願和愁眉苦臉藏好。
“去喝酒吧。”
“嗯!?”
不僅是三人震驚了,徐耘寧也傻眼,“你說什麽?”
“明天再來衙門,”阮軒卻不是徐耘寧想象中的心軟,堅定道,“我來找這個人。”
徐耘寧不明白了,“可是……”
反握住她的手,阮軒表情堅定點了點頭,轉頭走到三人面前,劈頭蓋臉一頓罵,“他們辦事不力,去找人只會打草驚蛇,我不相信!”
徐耘寧愣住,心裏一陣欣慰:阮軒長大了,會罵人了……
阮軒昂頭,心裏十分爽快:
嘻~我有夫人撐腰,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