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趙家娘子哭哭啼啼說反正齊大郎賭坊裏的人來告訴她的話,就是要找趙家隔壁喜家的喜二郎去,他們才會放了趙家父子。
聽了這個話,她就着急忙慌地來喜家請順娘了。
順娘聽完忽然想到,前幾天跟陸全見面時,他要拉自己去鎮上齊大郎賭坊去玩的事情,莫不是這趙家父子被扣在齊大郎的賭坊是陸全設的局,不知道他用什麽手段讓趙家父子在齊大郎的賭坊欠下了不少銀錢,然後他再讓齊大郎出面來教訓趙家父子。齊大郎放出話來要自己去才能放趙家父子,定然是要趁機讓趙家父子知道好歹,以後不再找自己的麻煩。至于具體會是什麽樣的情況,她覺得怕也是要到了齊大郎的賭坊才能知道了。
若真是如此的話……
她是絕對不會輕易答應趙家娘子去齊大郎的賭坊的,她臉上的淤青都還沒完全消散呢,她可不敢忘了幾天前趙三郎是怎麽欺負自己的。而且她斷定趙三郎幾天前找那個黑臉漢子來做幫手打自己,應該是眼前這個哭哭啼啼的婦人來看了喜家鍋裏炖魚,然後回去告訴了趙三郎,還不知道她如何在趙三郎跟前挑唆呢。如今趙家父子被陸全設計扣在了齊大郎賭坊,趙家娘子就知道哭哭啼啼來求人了。自己要是随随便便答應了去齊大郎賭坊,趙家娘子這個小人豈不是沒吃到什麽苦頭嗎?
不說怎麽懲罰她,至少要讓她多心急火燎一會兒。
順娘打定主意,便扯開她拉着自己的袖子說在這街上,男女拉扯授受不親不好看相,自己這出去還要買把秤,買了才能去幫她。
這趙家娘子一聽,便立即說她要跟着順娘去,等順娘買了秤就跟着她去一趟齊大郎的賭坊,看起來她生怕順娘跑了的樣子。
順娘想你要跟着就跟着吧,反正我肯定是要把自己的正事辦了才能跟你去齊大郎的賭坊的。
等到順娘到了鎮上一家專門做秤賣的鋪子裏買秤時,趙家娘子猶豫了下,掏出來幾十文錢要替順娘付賬。順娘忙阻止了,自己付了錢。她才不想占這個幾十文錢的便宜呢,自己又不是沒錢買不起秤,像趙家娘子這樣的人,要是真讓她掏錢買了秤,以後還不定說多難聽的話呢,比如說自己是為了貪幾十文錢才去幫忙搭救趙家父子之類的話。
買了秤回去,趙家娘子又跟着順娘進了屋,依舊是淚水漣漣的,很可憐的模樣。
劉氏和齊氏見了,俱都好奇地問趙家娘子這是怎麽了,趙家娘子就跟祥林嫂一樣,又把自己家裏官人和兒子的遭遇說給了她們兩個聽,當然她也沒忘記求她們快叫順娘跟着她去齊大郎的賭坊救回自家官人和兒子。齊氏和劉氏就跟順娘剛聽到這事情的時候一樣,對于齊大郎叫順娘去賭坊才放趙家父子感到奇怪,并且她們還多了一層擔心,害怕順娘跟着趙家娘子去了,萬一也被那齊大郎扣在賭坊裏了可怎麽辦。所以,她們不準順娘去。趙家娘子見狀,知道自己這可算是說漏嘴了,于是直接朝着劉氏和齊氏跪了下去,請她們大發慈悲,讓順娘跟着她去齊大郎的賭坊救人,若是順娘肯去的話,她願意拿出一貫錢來相謝。
劉氏一聽,立刻就動心了,不顧齊氏的繼續反對,上前去把趙家娘子扶起來說:“趙家娘子你快起來吧,不過你可得說話算數,我家二郎跟你去了齊大郎的賭坊,救了你家官人和你家三郎回來,你就得送一貫錢過來。”
順娘聽了,忙說趙家娘子不需要拿錢來相謝,她這就跟着趙家娘子去齊大郎的賭坊,沒想到劉氏卻把順娘推進房裏去,拿把鎖把門鎖了,自己掇了根條凳守在門口,要趙家娘子這就去拿一貫錢來給自己,否則她絕對不會讓自己家二郎跟着她去齊大郎的賭坊裏冒險。
趙家娘子再吝啬的人,這會兒也顧不得吝惜錢財了,白着臉,提着裙子跑回去拿了一貫錢來給劉氏,她把錢給劉氏的時候手都在抖,心裏面心痛得不行。可是她知道,今天要是不把這一貫錢給劉氏,劉氏一定會做出見死不救的事情。
劉氏接了錢,一個一個地數清楚了,的确是一貫錢,連一文錢也不曾少,這才歡喜地掏出鑰匙,把門開了,把順娘給放出來了,讓順娘跟着趙家娘子去齊大郎的賭坊,并說自己會跟着順娘一起去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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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娘簡直服了她娘,叫她不用去,跟着嫂子在家等着就好,她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另外,她想把那一貫錢拿過來還給趙家娘子,可她娘死死地把錢抱在懷裏,躲到了西屋去,還把西屋的門從裏面給闩了。
“娘,你快開門!”順娘跟進去拍門,“您這樣不行。”
“誰說不行,你跟趙家娘子去齊大郎賭坊,誰知道會碰到甚麽事兒,這楊柳鎮的人都曉得,齊大郎那賭坊裏面都是些潑皮閑漢,都是不好相與的人。娘既收了她的錢也是該收的,二郎,你去要小心些,若是看着情形不對,可要及時抽身啊……”劉氏在門後切切道。
順娘真是無可奈何了,她曉得她老娘是說什麽也不肯把趙家娘子拿來的那一貫錢拿出來了。
趙家娘子跟在順娘身後直催她快跟自己走。
齊氏猶然不放心,說要不然自己陪着順娘去,要是有什麽事情也好照應一二。
“嫂嫂,你如此瘦弱,真要有什麽事情,我還要來照看你,你就在家裏跟我娘一起帶着可成和慧兒就行,好不好?不要再說了,我這就跟着趙家娘子去。”
說完,順娘讓趙家娘子前面帶路,這就去齊大郎的賭坊。
齊氏依依不舍地把順娘送出了門兒,看着她跟着趙家娘子走遠了,這才把院子門兒關上回屋去。
這邊廂,趙家娘子趕忙抹了眼淚,匆忙在前引路,她現在真是想飛離喜家,害怕再多留一會兒,劉氏那個刁鑽狡猾的婦人又會整出什麽幺蛾子出來。她這會兒心窩子都在疼,為自己多嘴多舌跟趙家娘子說起自家官人和兒子被齊大郎扣住的事情,要是自己不走進喜家院子來,跟劉氏說事情,是不是自己家的那一貫錢還在箱子底下躺着呢……
齊大郎的賭坊在楊柳鎮南邊兒,鎮子邊兒上一處比較偏僻的院落,這裏是楊柳鎮的賭客們最喜歡來賭錢的地方。一是安全,齊大郎和本地的裏正交好,每年不少送他銀子,但凡有什麽公差要來抓賭,齊大郎都會提前得知消息,所以,他這賭坊一次事情也沒出過。二嘛,就是齊大郎給賭客們提供銀錢,若是賭輸了,你想借多少錢只管說就是,齊大郎基本會借錢給你翻本兒,當然,他也會考慮你的償還能力,比如楊柳鎮本地有些産業的賭客,他才會毫不猶豫的借錢出來。三,就是他這賭坊和一些私窠子有關系,賭客們可以找小姐們來陪,齊大郎賭坊提供吃喝嫖賭一條龍服務。
這三條加起來,讓齊大郎賭坊的名聲在外,在楊柳鎮普通百姓眼裏,這裏是藏污納垢之所,心裏都挺瞧不起的,當然,在賭客們心裏這裏可是可以花天酒地的地方,他們心向往之。
趙家娘子盡管知道齊大郎賭坊在何處,可她從來沒有來過,再加上她也跟普通百姓一樣對齊大郎賭坊挺瞧不上的,一路走過來,心裏難免忐忑。畢竟齊大郎賭坊裏面多的是潑皮閑漢,這些人在趙家娘子心裏都是惡人,屬于不敢招惹之流,可這就要過去跟他們見面了,她心裏有底才怪。可是為了自己家的男人和兒子,她再害怕也得硬着頭皮去。
說實話,她簡直想不通自家官人和兒子怎麽就去齊大郎賭坊賭錢,還欠下了錢被扣在了賭坊裏面,至于齊大郎為何讓人來傳話,說是讓隔壁的喜家二郎來,才能夠放趙家父子,趙家娘子也是一頭霧水。
帶着這種種疑惑,趙家娘子領着順娘匆匆忙忙地趕到了齊大郎賭坊。
到的時候,齊大郎賭坊的大門兒是關着的,只從裏面隐隐傳出一陣陣賭客的喧嚣吵鬧聲,間雜着幾聲女人嬌滴滴的說話聲和笑聲。
趙家娘子硬着頭皮,緊張不已地上前去叩了叩門環,不知道是不是裏面太吵鬧的原因,叩門環之後,裏面并沒有人來開門。
于是,她只能再次用手去使勁拍門兒,這一次,裏面有人聽到了,過來給她開了門。
開門的是個滿嘴酒氣的漢子,一見到趙家娘子就眼一橫,問她找誰。
趙家娘子抖抖索索地說是齊大郎派人來叫她帶喜家二郎來的。
“喜家二郎?”那漢子往趙家娘子身後看了一眼,立馬臉上就帶了笑,招呼順娘,“你就是喜二哥麽?快請進,我家大哥正等着你來呢。”
說完,把院子門兒拉開,請順娘跟着他進去說話,至于趙家娘子,就沒什麽好臉色了,讓她跟在後面,老實點兒,不要東看西看,小心惹禍。
一個滿臉橫肉,膀大腰圓,三十好幾的漢子在賭坊西邊當做庫房的一間大屋子裏面見了順娘,他坐在一張靠背椅子上,聽手下的喽啰介紹了順娘之後,便讓人去端了個坐墩來,讓順娘在他身邊坐下說話。
順娘依言走過去坐了下去,臉上帶着些強自擠出來的笑容。
齊大郎聲如洪鐘,中氣十足,等到順娘坐下之後,就告訴順娘陸家二郎是他的好兄弟,而順娘既然是陸家二郎的哥哥,便也是他的兄弟。他還說,那趙家父子在賭坊裏面賭錢,輸了從他這裏借了不少錢,可後面依然是輸了,讓他們還錢,他們求爹爹告奶奶地求他寬限幾日,實在是五貫錢他們拿不出來。
恰巧陸二郎也在賭坊裏面賭錢,見了就說他的結拜兄弟喜家二郎是趙家的鄰居,若是喜家二郎願意為他們說話,那麽就寬限他們幾日,讓他們去籌錢來還,不然的話這就讓趙家把他們的房子和地拿來抵賬。
跟在順娘身後進來的趙家娘子一早就看到了她丈夫和兒子被綁在屋角的兩根柱子上,垂頭喪氣耷拉着頭。
當那齊大郎說出他們兩人竟然欠下賭坊五貫錢,若是還不起就要拿趙家的房子和地來抵賬的時候,趙家娘子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齊大郎這才注意到趙家娘子,他粗聲粗氣的讓手下人把她架起來,告訴她,喜家二郎在這裏,若想他寬限趙家緩幾日還賬的話,就求他喜二郎,喜二郎若是點頭願意替他們說話,他就放了趙家父子回去,寬限幾日籌錢來還他。
趙家娘子一聽,當然是朝着順娘跪下了,哭着求她開口為趙家說個話。
順娘聽了齊大郎的話,就明白了這一切果然是陸全設的局,齊大郎配合着演戲而已。
“齊大哥,我想問陸二哥呢,他在這裏麽?”順娘想了想問齊大郎道。
齊大郎告訴順娘,陸全賭了一夜的錢,半個多時辰前已經離開賭坊,回家睡覺去了,臨走之前他才說了剛才自己告訴順娘的那一番話。
順娘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心裏不由得暗贊陸全計策高明,如果她推測不錯的話,應該是陸全設局,找了人引誘趙家父子進賭坊來賭錢,然後讓他們先贏後輸。輸紅了眼的趙家父子為了翻本兒,禁不住別人撺掇,跟齊大郎借錢,最後又輸完,如此一來,就欠下了齊大郎一大筆錢。接下來就讓齊大郎出面叫了自己來,讓趙家求自己幫忙,替他們說話,齊大郎再放他們回去籌錢還賭債。如此一來,趙家知道了自己跟陸全,跟齊大郎有交情,他們也就再不敢來為難自己,不讓自己釣魚了。
趙家付出了一共六貫錢的代價,也是被狠狠整了一次,他們想必以後會收斂點兒,不敢再随便欺負像喜家這樣的外來戶了。
順娘簡直覺得大大地出了一口惡氣,心中舒爽不已。
然而表面上,她還要裝出為難的樣子,看着趙家娘子不說話,趙家娘子嚎啕大哭,竟然朝着順娘磕頭,求她看在喜家搬來楊柳鎮,趙家對喜家不錯的份兒上,就幫趙家這一次吧。
順娘不言,看向了被捆在柱子上的趙三郎和趙江,然後指了指他們說:“他們賭輸了錢,是不是該讓他們說點兒什麽。”
齊大郎擡擡下巴,讓手底下的喽啰去幫趙江和趙三郎松了綁,帶到自己跟順娘跟前,說:“喜二哥想聽你們說點兒甚麽,你們就說說罷。”
趙江先上前向着順娘躬身作揖,請他看在兩家是關系不錯的鄰居的份兒上,幫忙說個好話,他感激不盡。
順娘嗯了一聲,看向趙三郎,等着他說話。
趙三郎在聽了齊大郎的話之後,終于明白了,他跟他爹是被人設計了,被哄到這齊大郎的賭坊裏面來輸了一大筆錢,他知道他們家攏共有四貫錢,這一下子欠下了五貫錢,齊大郎催着還錢,他們的确拿不出來。于是就有了陸全出面替他們求情的那些話,最後喜二郎來了,自己要求了喜二郎,人家開口答應幫他們求情,齊大郎才會放他們父子回家。
這一切應該都是喜二郎的報複,前幾天他叫了表弟狗子去打了喜二郎,威脅他不許再在柳山下的河裏釣魚,于是喜二郎找了陸全那潑皮幫忙,做了這一場好戲,讓自己和爹爹落入陷阱中。
他現在後悔了,當初怎麽不知道喜二郎跟那陸二郎是結拜兄弟,如果早知道這一點兒,他也不會去找狗子幫忙打喜二郎了。
那天打了喜二郎之後,他回家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爹娘,所以,他爹娘現在一定不知道這裏面居然有這樣的原因,要是被他爹娘知道了這場禍事都是因為自己而惹起,他們一定會暴打他的,想到這裏,趙三郎心裏一凜。更加讓人害怕的是,如今得罪了喜二郎,只要喜二郎一個不高興,他就有可能去找陸全那厮來找自己的麻煩,陸全是個不要命的潑皮,結交的江湖上的朋友又多,指不定哪天逮着自己就是一頓拳腳……
想起這些嚴重的後果,趙三郎害怕了,立即撲通一聲朝着順娘跪了下去,磕頭如搗蒜一般,請順娘饒恕他諸多得罪之處,幫忙在齊大郎跟前說個好話。他也不敢當着爹娘的面明說請順娘原諒他做下的惡事,就說得含含糊糊。
順娘也不想揭穿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他将前額磕出了血,才開口了,請齊大郎高擡貴手,放過趙家父子一馬,寬限幾天,允許趙家父子回家去籌錢來還。
齊大郎大手一拍順娘的肩膀,豪爽道:“既是兄弟願意替他們說話,那我就看在兄弟的面子上,寬限他們幾日,讓他們去籌錢還我!”
趙家人得了齊大郎的這話,忙又躬身向齊大郎致謝。
齊大郎一揮手讓人把一張早就寫好了的欠條拿上來,讓趙家父子按上手印,欠條上寫得清清楚楚,趙家父子需要在三日後将五貫錢送來給齊大郎,否則齊大郎就派人去收趙家的屋子和地。
趙家父子哆哆嗦嗦地按了手印,又說了些千恩萬謝的話,齊大郎才說他們可以回去了。
等到趙家人走之後,齊大郎這才悄悄告訴順娘,陸全在賭坊二樓上的一間屋子裏呢,順娘想要見他的話,他這就可以帶着她去見他。
順娘當然想要向陸全表示感謝,于是請齊大郎帶她上去見他。
齊大郎便在前面引路,帶着順娘上了賭坊的二樓,推開了最東頭的一間屋子的門兒,裏面陸全坐在一張桌子旁,桌子上擺滿了酒肉果品,他正摟着兩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在那裏調笑喝酒呢。這兩個嬌滴滴的小娘子,順糧是見過的,就是數日前,陸全帶她到鎮子上的一間庵酒店,進來陪酒的那兩個小姐。
“哈哈哈,陸二哥玩得快活,果然是人不風流枉少年啊!”齊大郎一進去就大聲笑道,緊接着又說,“為了謝陸二哥設局為我賭坊賺進五貫錢,今日你在這裏吃喝以及叫兩位小娘子作陪的錢都算我的,現如今你兄弟我也給你帶上來了,你們好好敘敘舊……”
陸全朝着齊大郎拱拱手,笑道:“小弟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齊大郎又大聲笑了一陣兒,這才離去。
“過來,過來,二哥,瞧,這是誰?”陸全等齊大郎一出去,就招呼順娘過去,并且把坐在他身邊那個穿着水紅色襦裙的小娘子拉了起來,朝着她推。
而那穿着水紅色襦裙的小娘子也配合陸全,陸全一推,她就撲到了順娘的懷裏,順娘趕忙伸手握住她香肩,推開她,臉上滿是無措的神色,惹得陸全大笑,取笑順娘是個沒用的,并且暗示問她是不是還沒嘗過女人的滋味兒。他還說,要是真沒有的話,這裏有個好的願意陪他,他不用花一文錢,而人家劉香兒還願意倒拿錢給她。
順娘赧然,不由得抱怨陸全沒個正經樣子,自己這是上來向他道謝的,多謝他幫自己教訓了趙家人,想必以後他們再也不敢為難喜家了。
陸全就說,順娘要謝得先謝他身邊的劉香兒和張婆惜,正是她們用美色迷惑在酒店吃飯的趙家父子,然後他再找了朋友去庵酒店誘使趙家父子賭錢,而且輸了不少錢給他們,再借口要去齊家賭坊拿錢給他們,帶着他們到了齊大郎的賭坊裏。然後嘛,又有人誘使他們拿着到手的錢在這齊大郎的賭坊裏賭錢,一開始照例讓他們贏錢,最後當然是讓他們輸錢,一步步的,他們最終落到了自己設計的陷阱裏面。齊大郎白白得了五貫錢,當然願意配合他演戲,自己這出戲雖然沒有對趙家父子拳打腳踢,可他敢肯定,趙家父子回去後就會明白隔壁喜二郎是不能得罪的,以後他們再也不敢找喜家的麻煩了。如果他們還不知道好歹的話,下次可不會如此容易脫身。
說完了這些話,陸全就讓順娘坐下來陪他喝酒,兩個人今日務必一醉方休才好。
因想着陸全畢竟幫了自己一個大忙,不陪着他喝點兒酒也說不過去,順娘便也勉為其難坐下來跟他喝了一會兒酒,只是在喝酒的過程中,那個劉香兒一會兒往她身上靠,一會兒說個葷段子,着實讓順娘招架不住。
陸全和張婆惜見狀只在一旁偷笑,一點兒都不幫順娘抵擋劉香兒的紅粉攻勢。
順娘勉強陪着陸全喝了些酒,最後實在招架不住落荒而逃了,陸全把他送出了齊大郎的賭坊,告訴她,這以後不管是趙家還是別的人家再來找順娘的麻煩,只管告訴他就是,他必定幫順娘兜攬了。
“好,大恩不言謝,改日我請兄弟吃酒。”順娘向着他拱手道。
陸全拍了拍他肩膀,悄聲問他是否童男之身要留給未來的媳婦兒,怎麽就那麽不開竅呢,眼前可是有紅粉佳人,偏不知道享受,這男子和女子不一樣,不需要潔身自好等等。
順娘不跟他探讨這個問題,只說自己喝了酒頭暈,要回去歇着,明日還要進城去賣柴呢。
陸全聞言,就讓她早些回去,兩兄弟改日再聚。
順娘點頭,随即返家。
她到家的時候,劉氏和齊氏還在伸長脖子等着她回來吃晚飯,夕陽西下,金橘色的陽光透進堂屋裏,讓順娘覺得屋子裏比別日更加敞亮,她的心情很好,臉色也很好。
齊氏過來迎着她,見她面有喜色,心裏霎時一松,剛才順娘跟着趙家娘子去了齊大郎的賭坊,她可是一直擔心來着。
只是湊近些,便聞到她一身酒味兒以及脂粉味兒,且看到順娘的臉酡紅一片,不但疑心她喝了酒,而且還去跟女子厮混了。齊氏雖然成日在家帶孩子,做家務,但是搬來楊柳鎮之後,她多少也聽過齊大郎賭坊裏那些污七八糟的事情。
想到此,齊氏心裏一陣兒泛酸,不過,面對順娘時,她還是努力展現笑容,道:“叔叔回來了?那齊大郎賭坊的人不曾為難你吧?”
順娘搖頭,說一切都好。
她興致極好地走到堂屋的桌旁坐下,看了看桌上擺放的粥菜和炊餅,問:“娘和嫂嫂還沒吃飯?”
劉氏道:“為娘跟媳婦等着你回來一起吃呢,怎樣,那齊大郎見了你去,果真放了那趙家父子回來,還有那趙家父子到底欠下了多少錢被齊大郎給扣在了賭坊裏啊?”
也怨不得劉氏八卦之心大起,這鎮子上普通百姓一聽到跟齊大郎賭坊相關的事情,都極有興趣打聽的,因為齊大郎賭坊裏面發生的事情都是跟錢財和女人相關,而這兩樣算是楊柳鎮普通百姓一生中最關心的兩件事,再加上這種事情又發生在隔壁趙家,劉氏不打聽才怪。
順娘組織了下語言,告訴了老娘一些明面上的東西,當聽到趙家父子居然在齊大郎賭坊輸掉了五貫錢,劉氏驚得張大了嘴,半天沒阖上。齊氏聽了也驚呆了,望着順娘半天說不出話,順娘笑一笑,抱起小侄兒可成,給他夾菜喂飯,可成手裏抓着個炊餅,開心地咬着。
可成都吃掉小半碗小米粥了,劉氏和齊氏這才回過神來,劉氏大驚小怪地發表了一通趙家父子敗家的言論,然後開始極為高興地吃飯,她覺得今晚的飯菜簡直格外的香,齊氏則是杞人憂天地擔心隔壁趙家接下來可怎麽過日子。
順娘道:“嫂嫂,咱過咱的日子,少操心別人,對了,今日我走了,你們可秤了發出來的豆芽了?”
齊氏放下碗告訴順娘,她們秤過了,半斤黃豆發了差不多兩斤豆芽,而半斤綠豆發了差不多五斤豆芽。
順娘聽默默算了算這個賬,認為綠豆芽産量雖然高,可是綠豆本身的價格也比黃豆高,除了一開始發出綠豆芽,大家圖新鮮可以賣高價以外,等到普及了綠豆芽,價格也往下降的話,綠豆芽相對黃豆芽來說也就沒多大的優勢了,主要是綠豆的成本要比黃豆高一倍不止。現在既然自己已經發出來了豆芽,下一次再改進一下,比如說把豆子裏面的壞的豆子挑選出來,那麽再下次發出來的豆芽就還要好些。
不管怎麽說,她打算抓住先機,先發出一批綠豆芽來賣,賺上一筆錢再說。
還有就是,隔壁趙家被收拾了,短時間之內是不敢再找自己的麻煩了,這樣的話,她也得抓緊時間釣魚,眼看着七月過去,八月來臨。俗話說八月秋風漸漸涼,天氣冷起來了,就沒那麽好釣魚了。她希望一邊發豆芽來賣,一邊繼續砍柴和釣魚創收,那樣一來,等到真到冬天不好釣魚,柴也不好砍了,那她的豆芽買賣應該也走上正軌了。發豆芽賣盡管賺錢少,可是只要賣出去的量多,那也是比較可觀的利潤,順娘決定要在豆芽買賣上挖到第一桶金。而要想賣出去的豆芽的量多,自然是要搞批發以及送那些酒店了,順娘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宋玉姐的酒店,以及宋家正店底下那上百家在宋家正店進酒的腳店。
這個時候,汴梁城裏的酒樓凡是冠了“正店”兩個字的都是有釀酒權的酒店,他們可以在朝廷專門的機構購買酒曲,拿回來釀造有自己家特色的酒,然後售賣批發。偌大的汴梁城,上百萬的人口,僅僅有七十二家酒店冠有“正店”兩個字,剩餘的小酒店要想賣酒,就得到這種有朝廷允許釀酒的酒店去買酒。于是各家正店名下就有了少則幾十家,多則上百家所謂的“腳店”的加盟分店,這些加盟分店都是些小酒店,店中的酒都是從上面的總店拿出來賣的。
正因為有這樣的關系,凡是做蔬菜肉類果品買賣的商人只要聯系到一兩家正店,把自己的商品送進去,讓正店底下的加盟腳店都進自己的貨,那麽該商人一定會賺到錢。
所以,跟宋玉姐搞好關系,對于順娘實現在豆芽上挖到第一桶金是必須的。
順娘沒有把自己的這個主意先就告訴老娘和嫂子,她做事情向來都是做到了才說的,所以,她打算明天進城,先給宋玉姐送幾斤綠豆芽去探一探她的口風再說。
當天晚上,她把剩下的半斤黃豆和綠豆都撿選了一遍,再用溫水泡起來,明天繼續發豆芽。
接着又秤了三斤綠豆芽,采摘了外面院子裏的芭蕉葉包起來,放在水缸旁邊的陰涼的地方,打算明日進城把這個給宋玉姐帶去。
想到明天要去晨釣,她又開始拌魚食。
她忙忙碌碌的,齊氏在一邊打下手,劉氏看了一會兒,洗了先去睡了,跟前沒人的時候,齊氏就說話了,問順娘今天去齊大郎的賭坊是不是跟裏面的人胡混了。
“胡混?”順娘一時之間沒明白嫂子說得什麽意思。
齊氏垂下頭去,捏着衣角慢吞吞道:“……叔叔切不可真像那些齊大郎賭坊裏面的閑漢那樣……”
後面的話她說不出口了。
順娘看嫂子這樣子,眼珠子轉了一轉,想了想齊大郎賭坊裏面的閑漢到底是怎麽樣的,別的人沒印象,她倒想起陸全左擁右抱的,然後她想到該不是今天自己從賭坊裏回來,身上有酒氣和脂粉味兒,然後被嫂子聞到了,她才會這麽說吧。
“嫂嫂是擔心我學壞麽?”她直接看向齊氏問。
齊氏擡眸看她,默默地點了點頭。
順娘噗嗤一聲笑出聲,睨齊氏一眼,笑道:“嫂嫂想什麽呢?還真把我當個漢子了呀?”
齊氏問:“那你可敢告訴奴家你身上的那脂粉味兒是怎麽來的?”
順娘啊一聲,心想,果真嫂子聞出來了劉香兒留在自己身上的那脂粉味兒,那麽,是不是該把劉香兒的事情告訴嫂子呢?反複想了一下,她覺得如果說出來,嫂子必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那麽反倒讓自己為難。
“這個……這個是齊大郎賭坊裏面廚下幫傭的婦人送酒菜上來,不小心撞到我,所以……”順娘努力編了個借口敷衍齊氏。
齊氏問:“真是這樣?”
順娘笑着點頭:“真是。”
心裏卻在打鼓。
齊氏相信了順娘的話,說自己去舀些鍋裏剩下的溫水來給順娘洗臉洗腳,洗了早些歇下吧,明日又要早起釣魚砍柴進城。
順娘應了,在齊氏轉身的時候,在她身後吐了吐舌頭。
翌日一早寅時左右,順娘提起魚簍,腰間別着斧子和繩索,肩上扛着柴棒出了門兒。
等到她回來時,正是家家戶戶做早飯的時候,她今天晨釣收獲不錯,有兩尾大魚,兩尾稍小一些的,吃過早飯,她把那用芭蕉葉包起來的的三斤綠豆芽放進魚簍裏面提着,擔着一擔柴進城去,直奔宋玉姐的宋家正店。
還沒走到宋家正店呢,在甜水巷的那條街上,她就碰見了石頭。
石頭一見她就蹦了上來興奮地說:“宋玉姐向我打聽你好幾次了,她說你這幾日都沒去她店裏送柴和送魚,問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我說我也不曉得你在楊柳鎮哪裏住,所以并不知道,你到底是病了還是有甚麽事。她就叫我若是見了你,就帶你去她的店中見她。我這幾日在這街上賣果子,一直尋你呢,今日可被我尋着了,走,咱們這就去宋家正店,宋玉姐見我帶了你去,不定多買我幾個果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