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求而不得
再過幾天就是除夕夜了,在度假別墅的日子過得再逍遙自在,秦梓硯幾人也不得不回家過年。他和葉智辰都是s市本地人,晚一兩天回家也沒什麽,倒是黎昕這家夥無論家裏怎麽催促,不到最後一天絕對不回去,還提議回家前大家去1987聚餐。
回家過年前再聚一次,大家都沒有意見,秦梓硯原本以為兩位老人家只是在別墅住幾天就回去了,結果陪他們一起回了s市,竟是打算跟他回去見父母,想帶他的父母一起去b市本家過年,對此曲墨寒毫無意義,一副悉聽尊便的“聽話”模樣。
秦梓硯哭笑不得,他可沒有忽視曲墨寒那張面癱臉的異樣,聽到老爺子說要見見他的父母,希望他的父母能一起回家過年時,曲墨寒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一瞬間綻放光彩,線條冷硬的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
老夫人說得一點都沒錯,曲老爺子只是外表嚴厲兇狠,實則十分親切溫和,典型的刀子口豆腐心、傲嬌別扭。或許是因為年紀大了,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容易耍小孩子脾氣,但他看得出來,老爺子已經接受他了。
在度假別墅的這段時日,連黎昕都是爺爺長爺爺短,叫得萬分親熱,畢竟在黎昕的記憶裏,這位老人家可是能讓他這個從小天不怕地不怕的“熊孩子”,遠遠一見就吓得逃之夭夭,如今卻是處得十分融洽。
只是老人家的別扭脾氣卻沒有減少半分,偶爾還會刺他幾句,秦梓硯心情好了,也會陪老人家鬥幾句嘴,惹得老人家吹胡子瞪眼睛。不過他看得很清楚,老人家的眼中可是絲毫不見怒意,就知道他是合了老人家挑剔的胃口。
幾杯酒下肚,秦梓硯只覺得渾身燥熱,頭腦變得昏昏沉沉,擡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微微晃了晃頭,驅趕稍顯淩亂的思緒。為了鍛煉酒力,平時閑暇時間,曲墨寒會陪他喝幾杯,如今看來沒有起到多大作用,他這具身體天生不勝酒力。
“醉了?”曲墨寒時刻關注着身邊人的狀況,見秦梓硯單手托腮,趕忙扶住秦梓硯的身體,傾身問道,“明天一早就要起床趕回b市,要不要先陪你回去休息?”
秦梓硯放下按揉太陽穴的手,轉頭看了一眼玩得非常盡興的黎昕幾人,輕笑搖頭:“不用,我還能堅持,別掃了大家的興致。等過了今天,要等到開學才能再次相聚,我先去一趟洗手間。”
曲墨寒摟住秦梓硯的肩膀道:“我陪你……”
“梓硯要去洗手間?我也去!”沒等曲墨寒說完,一旁耳尖的黎昕就打斷了曲墨寒的話,站起身豪爽地朝韓牧澤大手一揮道,“等我回來再戰,今晚保管讓你橫着出去。”
韓牧澤姿态優雅大氣地端着酒杯,朝黎昕揚了揚,勾唇淺笑道:“去吧!”
黎昕得意地擡了擡下巴,拉起秦梓硯走出卡座。
一旁的葉智辰見狀,無奈地扶額,對曲墨寒道:“我去看着他們。”
“有智辰陪着他們,放心吧!”韓牧澤含笑制止準備起身的曲墨寒。
曲墨寒淡淡地看了韓牧澤一眼,最終收住了起身的姿勢,他本就不放心,黎昕這家夥自己就喝了不少酒,能安穩地走路就已經不錯了,不指望這家夥的腦袋還能保持清醒。不過葉智辰比黎昕靠得住多了,有葉智辰在,他倒也不擔心了。
韓牧澤失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戲谑道:“你知道黎昕怎麽形容你嗎?”
曲墨寒眼神微沉,面無表情地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韓牧澤不為所動地笑笑:“黎昕說得一點都沒錯,你這家夥也只有在梓硯面前才會搖身一變,化身為……癡漢、愛妻狂魔,我原本以為只是黎昕的胡言亂語,現在倒有點信了。”
韓牧澤說着笑了起來,黎昕這家夥沒少在他耳邊絮絮叨叨地抱怨,指責曲墨寒的差別對待,動不動就喪心病狂地讓他寫幾萬字檢讨。
韓牧澤想着失笑,黎昕那家夥還說他這位素來面癱的好友,在親友群裏常常保持沉默,但是只要有誰說一句秦梓硯,曲墨寒總能第一時間出現,當時黎昕那家夥拍着桌子,咬牙切齒地說曲大魔頭絕對設置了秦梓硯的關鍵字提醒。
曲墨寒只是淡淡地望着手中的酒杯,他不認為自己對秦梓硯的愛護有何不可,秦梓硯是他想要愛一輩子的人,哪怕被人說成“癡漢、愛妻狂魔”,他也無所謂,他愛秦梓硯,就是要給予生命的全部。
秦梓硯走進通往洗手間的過道,身後的門隔絕酒吧內震耳欲聾的音樂,頓時覺得周圍一片清淨,人也變得清醒了一點。他輕輕呼了口氣,快步走向洗手間,剛走到拐角,就看到兩道拉扯在一起的熟悉身影。
“蕭寧?盛老師?”秦梓硯驚訝地停下腳步。
“怎麽了?”身後的黎昕和葉智辰快步走了上來。
“蕭寧?”葉智辰也是一臉訝異,“他和盛老師怎麽會在這裏?”
盛軒淩明顯又是喝多了,虛浮的腳步完全支撐不住高大的身軀,但是他的眼神卻格外清明冰冷,俊朗的臉龐毫無一絲情緒。一旁心急如焚的蕭寧上前攙扶住他,卻被他毫無留情地一把推開。
“盛老師,你別這樣,我送你回去。”蕭寧毫無預防地被盛軒淩一推,對方就算喝醉了,力氣仍然很大,冰冷的臉龐甚至帶着一絲戒備,看在他眼裏,讓他的心髒猶如螞蟻啃食般尖銳地疼痛。
盛軒淩抽回被拉住的手臂,神色冷漠地注視着蕭寧,沉聲道:“別多管閑事!”
“盛軒淩!”再次被推開的蕭寧突然大吼,鎮住了準備上前相助的秦梓硯三人。
蕭寧擡頭深深凝視着盛軒淩,那張讓他迷戀到心痛,此時仍然面無表情的英俊臉龐,眼淚終于奪眶而出,哽咽道:“盛軒淩,你要自我作踐頹廢到什麽時候?秦老師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他活着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去珍惜?不去擁有?現在他已經死了,你再為他傷心欲絕、自暴自棄有什麽用?他永遠都不可能再活過來了……”
“閉嘴!”盛軒淩赤紅着眼低吼,“就算子言死了,他也永遠活在我心中,無可替代!”
蕭寧低聲抽泣着,哪怕早就知道盛軒淩深愛着秦子言,就算秦子言已經過世,盛軒淩依舊難以忘懷,但是親耳聽到心愛之人,嘴裏訴說着深愛着別人的話,他的心仿佛如刀割一般,一刀下去,深達心髒的最深處,鮮血奔湧而出。
“盛軒淩,你就不能看看活着的人嗎?在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求而不得,那些關心和愛着你的人,在你傷心難過的時候,也和你一樣……為你傷心難過……”蕭寧低低抽泣着。
在這個世界上,活人永遠無法和死人相比,何況這個死去的人是那麽的完美,一個人人眼中完美無缺的人,在他最耀眼奪目的時候逝去,仿佛流星劃過璀璨的夜空,留下的卻是再也不可磨滅的永恒。
他不會老,不會留下歲月的痕跡,不會被世俗抹殺,每當有人憶起他時,留在腦海中的永遠是那張光彩照人的臉龐。而活着的人,年輕的時候也許會綻放一瞬間的光彩,但他會漸漸老去,被世俗沾染塵埃,變成一個為生活奔波、斤斤計較的世俗之人。
他蕭寧又拿什麽去和一個本就完美的死人相比?秦子言所有的一切都會深刻在盛軒淩的心目中,再也無法磨滅,就像盛軒淩自己說的那般——無可替代!
“求而不得嗎……”盛軒淩突然低笑起來,笑聲裏卻充滿悲涼,秦子言不是他的過去式,也不是他的已失去,而是他的永遠得不到,“求而不得……”
“盛軒淩,你這個懦夫!”蕭寧聽着盛軒淩幾近瘋狂的喃喃自語,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盛軒淩對秦子言的感情到了病态的地步,秦子言已經成了盛軒淩的心魔,而他對盛軒淩的感情只剩下絕望,終于崩潰地抛下一句話,轉身往反方向奔去。
“蕭寧!”秦梓硯趕緊追上前去,“智辰,黎昕,你們去看着蕭寧。”
葉智辰滿臉複雜地看了一眼秦梓硯,最終點頭道:“那盛老師就交給你了。”
黎昕這下子酒都醒了,看了秦梓硯和盛軒淩一眼,趕忙跟上葉智辰的腳步。
秦梓硯站在盛軒淩的幾步之遙,淡淡地道:“需要我幫你訂一個休息室嗎?”
此時的盛軒淩已經不見方才的瘋狂,臉色平靜地邁開腳步,走至秦梓硯的身前,低頭凝視着眼前精致的容顏,這張漂亮至極卻又陌生的臉龐,是體內的靈魂賦予了這張臉生命力,只有體內的靈魂才讓這具身體變得光彩奪目,也只有體內的靈魂才讓這具身體驚才絕豔。
盛軒淩的眼神漸漸變得迷茫,一把抱住眼前的身軀:“子言,子言……”
秦梓硯神色平靜地道:“盛老師,你醉了,我扶你去休息室。”
“呵……”盛軒淩松開雙臂,笑聲滿含苦澀,恰似自言自語地道,“你永遠都是這樣,冷靜得讓人不敢輕易靠近,唯恐驚擾了你,你的世界從來不讓任何人進入……不,現在已經有人進入了……”
秦梓硯沒有說話,将盛軒淩送進了1987遇色酒吧的單人休息室,轉頭望着躺倒在沙發上的人,輕輕嘆了口氣。他也并非無動于衷,但是盛軒淩的感情,對他而言太過沉重,不管是否重來一世,他都不可能回應這份感情,何況如今重活一世,他的心早就被一個叫“曲墨寒”的人填滿了。
秦梓硯将一杯水放到茶幾上,俯身望着閉目養神的盛軒淩,輕聲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秦梓硯剛轉過身,手臂就被一股力道扯住,嘆息道:“盛軒淩,放開我吧!”
盛軒淩沒有松開手,反而加緊了力道,聲音沙啞地道:“我知道我的心裏住了一個魔鬼,不然不會每次看到你和曲墨寒在一起,我就寧願你已經死了。如果你真的死了,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人能夠得到你,你也不曾被任何人擁有。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明知道你還活着,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你被別人擁有。告訴我,這樣的我是不是很可怕?像一個魔鬼一樣,恨不得你真的死了,瘋狂地嫉妒着能夠擁有你的曲墨寒。”
秦梓硯回過身,淡淡地注視着盛軒淩道:“盛軒淩,秦子言已經死了,活着的是秦梓硯,你已經看到了,這張臉還有哪一點是秦子言?活在你心裏的是已經死了的秦子言,而不是秦梓硯。盛軒淩,誰都沒有資格評判你的感情,包括我……這輩子我永遠都不可能再以秦子言的身份活着,不是人人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所以盛軒淩,哪怕死亡讓我失去原本擁有的一切,我必須從頭再來,我也從來沒有怨恨過任何人。從再次醒來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是秦梓硯了,而秦子言只是一個已經逝去的人。”
盛軒淩擡頭定定地注視着秦梓硯,握着秦梓硯的手卻不斷收緊。
秦梓硯沒有掙脫,只是輕聲道:“放下執念,便是重生!”
盛軒淩牢牢地抓着秦梓硯的手腕,仿佛抓住了秦梓硯體內的靈魂,久到秦梓硯以為盛軒淩再也不願松開,正準備掙脫時,盛軒淩卻輕輕松開了緊握的力道,仰頭靠在沙發上,閉上了雙眼。
“你休息吧!”秦梓硯舒了口氣,轉身離開。
“你愛他嗎?”盛軒淩坐直身體,緊緊盯着秦梓硯的背影。
秦梓硯握着門把的手微微一頓,輕聲道:“愛,我愛他!”
盛軒淩仰頭靠在沙發上,空空蕩蕩的休息室在一聲輕微的關門聲後,再次恢複安靜。淺淺的呼吸間,仿佛還殘留着那抹熟悉的氣息,貪婪地呼吸間,他擡手捂住發疼的雙眼,水光沿着臉龐緩緩滑落。